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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爱细腰_第14分页

作者:陆戚月 字数:13314 更新:2021-12-21 16:07:04

    自去见她一面吧”

    “娘娘就是心肠太软,她做了那样的事,怎的还有脸见您”素桐愤愤地道。

    “罢了罢了,就当本宫日行一善,总归她也没几日了。”徐淑妃施施然地拂了拂衣裙,伸手搭着素桐起了身,这才款款出了殿门,一路去了常良娣所在的东侧殿。

    “说吧,有何事要见本宫”到了常良娣处,坐在铺着软垫的椅上,只瞄了形销骨立的常良娣一眼便移开了视线,闲闲地问。

    早就在宫女的侍候下换了衣裳的常良娣勉强撑着身子向她行过了礼,徐淑妃皱眉望了望她气喘吁吁的模样,施恩般地道,“坐下吧,今日便让咱们表姐妹好生聊聊。”一挥手,屋内的宫女便施礼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一时间,屋里陷入了安静当中。

    良久,常良娣才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低声恳求道,“嫔妾犯了那样的事,便是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复娘娘愤怒,娘娘心慈才容嫔妾苟喘残延至今,只是嫔妾所作所为便是老天也容不下,这才得了这场病,想来时日无多。嫔妾不敢求娘娘原谅,但求娘娘念在家父对相爷忠心耿耿的份上,莫让嫔妾所做一切牵连常家。嫔妾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娘娘大恩大德”

    言毕又重重地朝徐淑妃叩了几个响头。

    咚咚咚的叩头声却反而激起了徐淑妃心中怒火,她陡然起身,一脚便朝地上的常良娣踢去,直将她踢倒在地,挣扎了半晌也爬不起来。

    “来世做牛做马报答还是免了吧说起来也算是本宫大意,终年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倒没想到这储禧宫内也会有人拖本宫后腿。你倒是手段了得啊,居然能使得动怡祥宫里的人,生生将本宫作了刺刀”

    千般小心万般谨慎,防了外人,却没有防备自己人,任她也想不到,自己好好的计划竟被眼前这个自己人知悉,不但如此,还被对方利用得彻底,差点连累她前功尽弃

    顿了顿仍是气不过,“你若是真的把那苏沁琬毁了,本宫倒要向你写上佩服二字,可你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险些毁了本宫一番布置”

    常良娣被踢得四脏五腑都移了位,脑子里嗡嗡作响,却仍是将徐淑妃这番话听入了耳中。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她挣扎着爬向徐淑妃脚边,又哭又求地抱着她的腿道,“祸不及家人,望娘娘饶恕常家上下,嫔妾纵是死了也绝不忘娘娘恩典”

    徐淑妃被她这么一扑一搂得差点站立不住,堪堪扶住了一旁的桌子才稳住了,又见她哭求不止,心中怒火更盛,想用力踢开她,对方却抱得死紧,让她根本发不了力,只能又气又急地骂道,“放开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你恨那苏沁琬累你被降位份本宫理解,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却是利用本宫报复如若不是本宫运道好,今日你便是死一百次、一千次,也不足以平复本宫怒气”

    见她始终不松口,常良娣一下便软了身子,整个人瘫在地上,脸色惨白,眼中一片绝望。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低低地笑出声来,“娘娘,您说,若是相爷知道四小姐的脸是您毁的,他会怎样”

    徐淑妃神色一寒,眸中杀气顿现,“你在威胁本宫”

    “嫔妾不敢嫔妾险些毁了娘娘大事,那是嫔妾之罪。娘娘若是怪罪到常家头上,常家为了自保,不得不想办法将功折罪,也许还能免了一番遭难,娘娘以为如何”

    徐淑妃脸色铁青,片刻之后冷笑一声,“你以为自己还有那等本事通风报信”

    “娘娘莫要忘了,嫔妾那日行事可是使了人的,嫔妾曾于那人有恩,若是常家遭难,她必然会到时候,娘娘只怕也脱不了干系。”纵然是头昏脑胀,全身又痛又无力,常良娣也得强自打起精神交涉。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只觉眼前越来越模糊,耳朵嗡嗡作响,可依然未等到徐淑妃一句准话,心中绝望感渐浓。若是累及家人,她便是万死亦不足以赎其罪了。

    “好,念在常大人对父亲一片忠心的份上,亦是看在徐常两家那丁点亲戚情份,此事便到此为止”终于,在她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等来了徐淑妃仍含怒气的话。

    “多谢,多谢娘娘大恩”她漾起如释重负的笑容,恭恭敬敬地面对徐淑妃伏倒在地。

    “那人是谁”

    常良娣怔了怔,片刻之后便明白徐淑妃是问她,那个得了她的命背叛苏沁琬的人是谁。

    见她迟疑不答,徐淑妃又是一声冷笑,“你放心,出尔反尔之事本宫是不屑做的,既应了你,本宫便不会再追究此事。可那人却始终是个祸害,万一有朝一日她将此事泄露出去,那不只本宫,便是你们常家也得不了好”

    “云蓉,怡祥宫宫女云蓉。”

    方才威胁那徐淑妃那番话不过是她胡刍而来,她于云蓉是有点恩,可恩情却在云蓉帮了她之后便彻底了断了,以当日云蓉的决绝,又怎可能会再牵扯上常家之事,她不过是在赌一把,赌徐淑妃绝不愿徐丞相知晓女儿遇袭一事真相罢了。

    所幸,她赌赢了

    太累了,她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却偏偏进了聪明人聚集的皇宫内苑,绞尽了脑汁做了一件不成功的聪明事,如今她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良娣常氏,薨于启元六年十二月初七。

    常良娣的死讯传到怡祥宫时,苏沁琬一个不慎差点将茶碗打翻。她正开始怀疑常良娣是不是在那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如今她竟是一病不起去了

    她久久无法回神,选秀时对未来自信满满的常良娣,进了宫也如众星捧月般的常良娣,竟然熬不过一场风寒,年纪轻轻便离世了。

    心里像是被石块压住一般,让她仍为难受,想要再倒一碗茶,却发觉茶壶空空如也。

    “云蓉”眼角余光瞄到云蓉站在她身侧,苏沁琬顺口便吩咐,未尽之语却在看到云蓉微微颤抖着的身子后顿住了。

    半晌,云蓉强自平复心中震惊,面不改色地上前一步,“婉仪有何吩咐”

    “换壶茶来”转眼的功夫,苏沁琬亦收起了眼中探究,若无其事地吩咐道。

    “奴婢这便去”

    望着云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苏沁琬眉头紧紧拧到一处去,那个人,莫非便是云蓉

    夜深人静,整座皇宫都沉浸在一片宁静当中。偶尔响起的雪压断树丫的声音,以及禁卫行走的整齐脚步声,在静谧的禁宫中尤其的清晰。

    怡祥宫凝翠阁东边的某间屋子,随着一声极细微的开门声,紧接着从里头探出一个人影来。那人影四下看看,见没人注意,一闪身便出了门,再轻轻拉上了房门

    “大半夜的,云蓉姐姐这是去哪”熟悉的轻语突然响起,让正要离开的人影一下便僵在原处。

    “姐姐不说的话,那便妹妹说了吧。今日是常良娣的头七,良娣便是姐姐那位寻了多年未得见的恩人吧她于你有恩,姐姐又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之人,在这样的时候,自是想着去拜祭恩人”似是喃喃自语的音调中含着浓浓的悲切。

    “前些日子先是芷婵,后是姑姑,总是有意无意地向我打听万寿节那日,婉仪穿着打扮一事。我便是再蠢再笨,也知道那日婉仪的遇袭,定是与她身上佩戴的某个物件相关。可、可那日婉仪身上所有的饰物,均是你为我所搭配的”说到后来,淳芊终忍不住流下泪来。

    “常良娣于你有恩,可婉仪待你亦是不薄,你怎能为了自己报恩,而将她陷于危险当中我待你以诚,你又怎可以利用婉仪对我的信任,借我的手、借我的手加害于她”一句重于一句,声声带泪,字字质问。可云蓉始终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姑娘又何必与这等背主之人多废口舌,直接交由贵妃娘娘发落便是”尖锐的太监声突然响起,让低泣着的淳芊一下便止了眼泪,紧接着一队整齐的灯笼出现眼前,周围一下变得通亮如白昼。

    “果然不出本宫所料,那只畜生伤人并非偶然”烛光围绕着的,赫然是本应在景和宫中的燕贵妃

    而此时的凝翠阁寝殿内,苏沁琬垂眸沉默不语,她的身侧站着柳霜、芷婵、半菱、秋棠及茉雪。殿外发生的一切,她仿若毫不在意一般。

    这便是皇上的布置先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徐丞相深信了燕国公府在女儿遇袭一事中的作用,使得两家人无论在前朝还是后宫均是斗得你死我活。继而又借云蓉背主一事引出常良娣来,燕国公自然认为此前徐家小姐那事不过丞相府自导自演,借机向自家发难。如此一来,以燕国公的火爆性子,两府再难有表面的平静。

    皇帝就是皇帝,脑子里的弯弯道道又岂是她一介小小女子所能比拟的。

    她心中有几分难受,或许在皇上心中,这后宫中所有的人都是他的棋子。若她猜测得不错,早前她向柳霜暗示了海棠的作用后,皇上便查到了云蓉及常良娣的关系,一直忍而不发就是为了今日。她不相信,若无皇上的旨意,燕贵妃敢这般大咧咧地带着人到她的怡祥宫来堵人。

    无论云蓉知道多少,又或是招供多少,只要她与常良娣的关系明了,纵是无真凭实据,燕国公府也必定将此前所有的账算到丞相府上去。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其实,皇上需要的从来便不是真相,而是燕徐两家人彼此间的怀疑

    、403937420

    “今晚打扰婉仪妹妹歇息了,改日姐姐再亲自来向妹妹赔礼道歉”燕贵妃心情颇为愉悦地向苏沁琬道。

    “娘娘言重了娘娘为了这后宫中的平静安稳不辞劳苦,嫔妾只有敬佩之理。再者,娘娘肃清的还是嫔妾身边背主之人,嫔妾感激尚来不及,又哪敢让娘娘赔礼道歉。”苏沁琬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

    “这都是本宫职责所在,称不上劳苦。只是日后有些话还得询问妹妹身边的淳芊姑娘,还请妹妹行个方便。”

    “这不成什么,娘娘有话只管问她便是”苏沁琬点头应允。云蓉所做之事毕竟是经了淳芊,于情于理燕贵妃要问话淳芊也无可厚非,她自然不会阻止。

    “如此便多谢婉仪妹妹了”

    “不敢当娘娘谢”

    抓到了关键人物,燕贵妃难得好心情,便是看苏沁琬亦顺眼了几分,含笑地又客气了几句,这才施施然地带着来人及云蓉告辞离去了。

    不过半晌的功夫,怡祥宫又恢复了往日这般时候的宁静,仿佛方才的一幕从不曾出现过一般。

    “婉仪”芷婵欲言又止地唤了苏沁琬一声,却见对方怔怔地坐着失神,又望望眼圈红红的淳芊,终忍不住叹息一声。

    云蓉平日虽寡言少语,可实际上却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姐妹们有个什么不方便之处,不必多言,她便会一声不吭地主动帮忙,是以她在怡祥宫的人缘确是不错。可又有哪个会想到她却会做出背主之事来徐家四小姐父母健在,又是出身大齐最具权势的丞相府,容貌被毁了尚且难觅好亲事,更何况这皇宫内苑的女子,容貌几乎可称得上是安身立命之本。假若那日婉仪出事,她毁的不仅是容貌,只怕到最后连性命都会葬送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当中。

    也正因为如此,纵然她知道云蓉这一去只怕性命不保,心中虽不忍,可亦难以开口为她求情。或许她潜意识里也清楚,即使是向主子求情,只怕她亦作不得主。毕竟,受了伤的有徐家的四小姐

    不知过了多久,苏沁琬才轻叹一声,望了望咬着唇瓣一言不发的淳芊,深知这丫头心里不好受,可这屋里又有哪个是心里好受的她也只能低低地吩咐她们各处散去,转身进了里间。

    次日一早,苏沁琬正由芷婵侍候着更衣,半菱跌跌撞撞便闯了进来,磕磕巴巴地道,“婉、婉仪,云蓉、云蓉自尽了”

    将云蓉带走后,燕贵妃便连夜审讯,誓必要从云蓉口中挖出徐家自导自演的证据来,哪料到云蓉却始终一言不发,直气得她怒火中烧,本想着既然此人不知好歹,那便让她试试自己的手段,谁知一个不着,云蓉一头便碰死了。她又气又急又恼,连忙着人诊治,可云蓉早存死意,那一下更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待太医赶来时,早已回天乏术。

    而云蓉自尽而亡的消息转眼间便泄露了出去,让得知她落入燕贵妃手中后一夜未眠的徐淑妃,刹时便落下了心头大石,只觉得连老天爷都站在她那边,燕碧如千辛万苦得了这么个关键人证,哪料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龙乾宫中的赵弘佑自然亦得了郭富贵关于云蓉自尽的回禀,他头也不抬地应了声,“知道了。”随即仿若丝毫不放在心上一般,继续批阅着奏章。

    那个背主的宫女,便是她不寻死,也是断断活不长久的,如此一死,倒是让他省事不少。还有那个常良娣,徐韵兰倒是干净利落,几包药便送了她的性命,只怕她到死也断断想不到她自己的真正死因。

    在这宫里头,没有自知之明的总是活不长久的。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竟然敢借徐韵兰的刀去加害旁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在有心人的默许及暗示下,常良娣因被降位份一事对愉婉仪怀恨在心,收买怡祥宫宫女云蓉,欲在万寿节仁康宫宴会上暗害愉婉仪,最终误伤了丞相府小姐一事便在宫中传扬开了。此话传得有根有据,有鼻子有眼,纵是有聪明人想得更深些,可苦无证据,此事便也算是有了定论。

    苏沁琬冷眼旁观,仿佛众人口中那个死里逃生的幸运女子不是她一般。或许自云蓉被带走那一刻起,她便知道最终的结果会是这样了。燕贵妃势力再广,可既有一个与她不相上下的徐淑妃,又有皇上的暗中推动,她想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简直是痴人说梦。皇上要的就是如今这样的效果,真真假假混合一体,徐家认为是燕家背后设计的,有根据;燕家认为是徐家自导自演的,亦有理由。

    可是,恰恰是皇上这一搅局,让她深信徐四小姐一事必与燕贵妃无关至于真相如何,皇上既然不愿意让其大白于天下,她又何必执着求个明白,这世间上最难得的就是糊涂

    常良娣已死,她又没有受到伤害,唯一伤到的便是徐家的四小姐,徐丞相是否会相信这样的一套说辞,那更不是她应该关心的事。燕徐两家已撕破了表面的和睦,无论在前朝还是后宫都斗得热热烈烈,皇上的目的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她这一批新进宫来的女子,不过短短大半年,便已折了两个。这皇宫内苑,便是算不上龙潭虎穴,那也是相差不了多少了,真真是半点也放松不得,稍不注意,失宠事小,性命不保才是大的而她,总是得平平安安活下去才好。

    云蓉一死,怡祥宫又有了缺,柳霜便提议让内务府选了好的替补上来,苏沁琬稍思量了片刻便摇头拒绝了,“暂且这样吧,凝翠阁里事情不算多,有她们几个便已足够,将来若是事情多了起来,那再让内务府选人进来吧。”

    柳霜只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云蓉的背叛让半菱等人好一阵子都蔫蔫的,尤其是淳芊,只要一想到是自己大意差点害了主子,心里头就难受得紧。对她的异样,苏沁琬自是看在眼里,亦明白她心中的纠结。

    扪心自问,得知身边有人背叛自己那一刻,便是对淳芊,她也是有片刻的怀疑的,可事实证明,这丫头伴她至今,仍是那个心思澄澈的包打听,不算聪明,但却能让人安心。宫中的聪明人太多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缺的却恰恰是淳芊这样的不聪明,又能让人安心之人。

    趁着这日用过午膳,苏沁琬摒退身边众人,独留下淳芊一个。见往日总是欢欢喜喜不知愁滋味的丫头,脑袋都垂到了胸口处,不禁失笑地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

    “倒是愈发长进了,对着我也敢耍脸色”

    “奴婢哪有”淳芊一听便慌了,连忙抬头大声分辨。

    “你用头顶对着我,分明是不愿再看见我的意思,不是耍脸色是什么”苏沁琬板着脸,故作不高兴地道。

    “才不是奴婢、奴婢”淳芊急得眼都红了,想解释,可吱吱唔唔的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沁琬轻叹一声,上前拉着她的手在软榻上坐下,柔声道,“你是在怪自己怪自己不该轻信旁人,差点作了那背主之人的帮凶”

    淳芊一听,脸上自责之意更浓,唇瓣咬得死死的,眼眶泛出了泪意。

    “云蓉平日待你以善,又是日夜相处的,不仅是你,便是芷婵她们几个也与她颇有私交。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可一个长年累月地帮助你的人,你怎么也得回之以真诚,便是将来彼此之间有了裂缝,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便足够了。”苏沁琬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温声开导。

    淳芊抬眸望着她,心里却百感交集。论理,她才是那个最应该被怀疑的人,毕竟主子平日的穿着妆扮多是她打点,可是如今温声软语地安慰她的,却是这个被背叛了的人,这样的感觉,让她既窝心,又酸涩难当。

    她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坚决地道,“奴婢便是自己死掉,也绝不会背叛你的”

    苏沁琬一怔,望向虽带泪意,可却满脸坚定神色的淳芊,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这样的信誓旦旦,让她为曾经生出的那点对淳芊的怀疑而羞愧不已。

    在宫中不过半年有余,她竟是连对人最基本的信任都丢弃了吗

    “云蓉,被带走那日,曾向奴婢说了句对不住。”不知多久,淳芊轻轻地说。见苏沁琬似是有些失神,她不敢停顿,一口气又道,“奴婢曾听她讲过,她有位恩人,那恩人曾救过她幼弟性命,只可惜那时她顾着安抚弟弟,没来得及留住恩人,以致这么多年来一直耿耿于怀。奴婢想,她应不是从一开始便怀有二心的”

    见苏沁琬始终不言不语,她不敢再说,忐忑不安地望着她。

    “我相信”苏沁琬轻声道。她相信凭常良娣的能力,是绝不可能避得过皇上及燕徐二妃,提前在她身边布下棋子的。

    淳芊一下便掉了眼泪,她也相信,这至少说明云蓉最初也是真心待她们的

    经此一番交谈,除了侍候苏沁琬更为细心周到外,淳芊的种种表现与以往并无不同,依旧是那个时不时犯迷糊,憨憨傻傻的丫头。可对苏沁琬而言,淳芊于她却有了不一样的意义,一个让她尝试着真正去信任的人。毕竟,深宫岁月长,她总得寻那么一个,能让她放心将后背交给她的人。两人相扶而行,总比孤身独行更温暖些。

    经了这么多事,余太妃也终于确定了靖王妃的人选,在许多人的意料当中,她所选定的儿媳妇果然便是杨家的女儿,谦王妃的娘家侄女。

    赵弘佑平静无波地望了一眼前来请旨的余太妃,脸上神情不变,更不曾为难她,干脆利落地提笔写下了赐婚圣旨,让准备了一大堆说辞的余太妃有些许错愕。

    他不会不知道谦王妃侄女嫁给靖王为正妃意味着什么,可依然一句话也不说地同意了,这说明他从不将她们母子放在眼内,还是认为谦王不足为虑心里虽有疑惑,可目的终究是达成了,是以她也不多话,行礼致意后便径自离去了。

    对余太妃定下了谦王妃娘家侄女,赵弘佑又哪会不清楚她心里打的算盘,无非是打算给她的宝贝儿子赵弘谨添助力罢了。先不提赵弘谨如今被他捏在手上,只提他的嫡亲皇伯父谦王殿下,一个连皇位都不在意,只一心一意与妻子过寻常百姓日子的人,又岂会愿意再牵扯进皇族这些纷争

    想到那一对神仙眷侣,他不禁轻叹一声。对比他们的自在幸福,他的父皇母后却是生不同衾死不同穴,何其的决绝,何其的不幸那种不幸,非关地位尊荣,仅为内心的从容平和矣。

    皇伯母,失了皇后的尊荣,却得了夫君一生的呵护。他的母后,有了一国之母的无限荣光,却一生活得不快乐。她们二人,到底谁更幸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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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徐两家争斗的白热化于苏沁琬而言,并无甚影响。她在意的只是皇帝一人,也只能在意这一人,其他的都无关紧要。每日一早本分地到漱勤殿去,闲坐着看看两派人马你来我往各不相让。是的,如今是两派人,宫中嫔妃多是站了队,或归燕派,或归徐派,想两边讨好或独善其身却是难了。除非是像简淑仪那种身处高位,又一向深居简出如隐形人般的;又或是如夏清妃那般本就出身权势之家不容小觑的;最后便是苏沁琬这种,行事嚣张又有皇上宠着护着的。

    这三种人至少在明面上是两边不得罪,又两边不讨好,独来独往不惧旁人,而燕徐二妃即使心中不满亦不好多说什么,彼此面子过得去便也罢了。

    在这后宫当中,既然得不到皇上的宠爱,那总得再另谋出路,择一座靠山依着,至少可以多一份保障,否则不定哪日小命丢了都不知为何。

    随着赐婚圣旨的下达,杨家那位小姐便成了板上钉钉的靖王妃,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苏沁琬仅有几次遇上余太妃,都极为难得地得了她的笑脸,倒让她生几分意外来。

    宫里哪个不知这余太妃性子阴晴不定,最是喜怒无常不过,众妃嫔们待她只求礼节上不出差错便行,旁的只恨不得离她远远的,自然也不会想着讨她的笑脸。

    而苏沁琬自上回向赵弘佑诉了委屈后,又过了大半个月未见天颜,对此她也习惯了。皇上表面看来是极宠她,可十天大半月不见面是常有之事,这也说明这位年轻的皇帝其实是个十分清醒之人,纵是身体上会纵情,可理智却始终保留,不曾抛弃哪怕片刻。

    她有些无奈地摸摸鼻尖,也许在皇上心目中,她便是一只养在笼里的金丝雀,偶尔过来逗乐一回,离开了便也抛到了脑后,只待不知何时又想起了,这才再次来逗弄逗弄。

    至少,目前皇上对这只金丝雀还是满意的;至少,他暂且不会完全将她抛到九霄云外去。她自我安慰地嘟囔几句。

    “虽说皇上近段日子忙于朝政,宫里头人人都不应打扰,可婉仪也得主动些才好,得让皇上知道您时常记挂着他。景和宫、储禧宫、蕴梅宫,甚至宣仁宫,几乎每位娘娘都隔三差五派人送些补身子的汤汤水水到龙乾宫去,婉仪总不好落后于人才是啊”这日,芷婵一面为歪在榻上无聊地翻书的苏沁琬捶腿,一面柔声劝道。

    苏沁琬嘀咕,“难道皇上还会缺那点汤汤水水”

    “皇上自然不会缺那点汤汤水水,可缺的是婉仪的一片心意啊”芷婵无奈地摇头。主子如今可谓是靠着皇上的宠爱在宫中立足的,若不紧紧抓着,只怕将来日子不会太好过啊是故她才会劝着她主动积极些。

    “你都说了他忙于朝政,如今又那么多人送东西去,他岂不是烦得慌我若再命人凑这热闹,说不定好处没得着,反而还惹了一身不自在呢”苏沁琬翻了翻身子,理由十分充足。

    “放心放心,奴婢都打听过了,今日皇上只在御书房里召见了礼部尚书,这时辰已经回了龙乾宫。”哪想到芷婵早有准备,连忙又道。

    “你居然还有那等本事打探皇上行踪”苏沁琬意外地转过脸来对着她。

    芷婵微微一笑,“这话奴婢可不敢当,窥视圣踪可是大罪。只是有些时候,并不需要自己去做什么,自然会有人将你想要的东西送到跟前来。”

    愉婉仪宠冠后宫,龙乾宫那些个人精似的太监又岂敢怠慢怡祥宫,加之皇上每回见了愉婉仪心情都甚为舒畅,在御前侍候的人自然亦轻松许多。偶尔向怡行宫行个方便,一来能在后宫第一得意人跟前卖个好;二来皇上心情好了,他们日子也好过。如此双赢之事,他们又怎会不乐意便是苏沁琬不打探,亦会有人有意无意地向她身边的人传些有用消息。

    苏沁琬被她这话说得一愣,半晌之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是让我亲自到龙乾宫去”

    “婉仪若是亲自去,皇上心情定会更好”那个更字,芷婵特意加重了力度。

    更好换句话说他如今心情不错苏沁琬心思一动。

    “芷婵姑娘处事周全,想来东西都准备好了,就只等着我点头去吧”将手上的书卷扔到一边,双手托腮地笑望芷婵。

    芷婵笑笑地也不否认,“那奴婢便侍候婉仪更衣”

    “好,本婉仪便亲自跑一趟”苏沁琬干脆利落地起了身,由着芷婵麻利地侍候她更过衣,又重新理过妆容,这才坐上轿辇,带着芷婵为她准备的吃食直往龙乾宫去。

    狗咬狗,一嘴毛,燕徐两家在前朝斗得激烈,今日你参我一本,明日我捅你一刀,有来有往的好不精彩。两家相争,皇帝得利,赵弘佑趁机往两方的势力所在安插上自己的人。所有的事都朝着他预期方向那般进行,他亦清楚想一下子将这两家打压下去不现实,但这亦无法阻止他的好心情。

    夏家有夏远知,夏博文早就不足为虑。如今燕徐两家的相争又给他递了机会,假以时日,这大齐必将完全掌控在他手中。只要一想到此,他便抑不住满怀的欣喜,便是三头两日听闻又有哪宫的人,奉命到御书房送东西也没有动怒。

    今日召礼部尚书过来询问了明年春闱之事,这一回的春闱,他得好好把关,看能否挑几个得用之人。从御书房回到龙乾宫,正难得空闲地拿着棋谱研究,想着过几日再去寻舅舅乔峥对弈一番,便见郭富贵推门进来禀道,“皇上,愉婉仪求见”

    赵弘佑挑眉,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样的天气,那小狐狸不窝在凝翠阁里犯懒,倒跑到他这里来了

    “让她进来”将手上的棋谱合上放到一边,端起手边上的热茶呷了一口后,方道。

    郭富贵连忙躬身出外,不过须臾,一身鹅黄衣裙的苏沁琬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见到他后将食盒递给身后的郭富贵,依礼见过了皇上,这才道明了来意。

    赵弘佑笑道,“难为这大冷天的,爱嫔仍记得朕。”

    苏沁琬努着嘴不依地抱着他的手臂道,“嫔妾日日都想着皇上,也想整天陪在皇上身边,可皇上是一国之君,政务繁忙,日理万机,嫔妾又哪敢任性打扰。这回听说皇上早早便从御书房回了龙乾宫,嫔妾这不马上赶过来了皇上倒好,一见面就又取笑人”

    赵弘佑朗声大笑,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不过说你一句,你倒能回十几句,真真是半点都吃不得亏”

    苏沁琬一本正经地反驳,“这回是皇上没理,嫔妾自是要纠正的”

    赵弘佑一愣,片刻又是好一阵大笑,良久,才抑住笑声揽过她的腰肢,顺口在她脸上咬了一记,“胆子不小,竟敢质疑当今皇上”

    苏沁琬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脖颈,讨好地在他脸上亲了亲,娇滴滴地求饶,“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

    “倒惯会识时务”赵弘佑失笑,在她腰肢上拧了一把,引来她一阵咯咯咯的笑声,这才松开她一撩衣袍端坐着,“带了什么东西来,让朕尝尝”

    苏沁琬连忙从低着头将自己缩作一团的郭富贵手上接过食盒,欢欢喜喜地将里面仍冒着热气的参汤送到赵弘佑跟前,自有太监上前先行试食,再奉给皇帝。

    赵弘佑倒十分给面子地将那碗汤喝得一滴不剩,苏沁琬见状笑得更开心了,殷勤地为他擦拭嘴角,又轻柔地侍候他净了手,方才腻到他身边娇声软语嘀嘀咕咕不止。

    赵弘佑对她这副小儿女模样很是受用,搂着她在胸前,偶尔低下头去偷个香,又或低声取笑几下,惹得怀中的小女子不满地嘟长了嘴巴,才笑笑地说几句好听话,直将她说得笑颜逐开。

    “皇上在研究棋谱”苏沁琬在他怀中东张西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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