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大副不容易
作者青浼
文案
“老船长有遗言”
“遗、遗言是什么”
“紧抱雷蒙德大副的大腿不要松开,巴塞罗罗家族百年基业不能倒下”
二世主少爷在老爸死后被黑心大副各种排挤谋朝篡位架空欺负的故事。
避雷指南
1本文福利向不v不v不v,重要的话说三遍
2全程高甜无虐,坚定1vs1路线不动摇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 天之骄子 西方罗曼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兰多、雷蒙德 ┃ 配角 ┃ 其它
序 扬帆吧那海,那船,那人
公元1488年 巴比伦海
七月,夜。
昼日里海面上的闷热粘稠终于伴随着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一块儿沉寂于海平线,从北边吹来的咸湿海风夹杂着一丝丝令人放松的凉意从巴比伦海海面吹过天空乌压压的像是上帝打翻了墨蓝色的墨水瓶,没有星辰却难得异常静谧的仲夏夜,却被破开海雾缓缓驶来的一支庞大的船队打破了宁静。
这是一支运拥有着一艘西尔顿大帆船、五艘四栀大船、十艘武装商船、八艘圆船以及十五艘轻帆船以及其他若干几十艘普通船只组成的巨大船队这支相当于西尔顿皇家海军三分之一规模的船队,载着一批从塞维利亚出发的瓷器、香料以及丝绸等货物,此时它正与一片高耸的悬崖区保持着绝对安全的平行距离,缓缓向着位于巴比伦海沿岸的梵蒂冈驶去。
“扬帆启程喽,哟嘿
载着我的货物我的梦想,离开我的家乡喽,哟嘿
我的女人在我的睡梦中出现喽,哟嘿
我们水手的生涯,在暴风中奏响
哟嘿”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水手们终于迎来难得的放松时间。在为首领航、被命名为为“席兹号”的大型三桅帆船上,水手们点燃了火把。
席兹,神话中与海怪“利维坦”、陆地巨兽“比蒙”在古老文献中同时出现,象征着天空与自由的巨鸟。
象征着无边无尽、浩瀚碧海般自由的席兹号的船舱甲板之上,今夜没有被安排值班的水手们喝着火辣的威士忌或者淡啤酒,围绕着升起来的篝火欢歌载舞,他们用歌声歌颂着自己手中的美酒,用热情的舞蹈赞颂这富饶的家乡和在家中等待着的美丽妻子伴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推移,陆续有一些喝高了的水手被同伴相许搀扶着回到底舱去休息
而在船尾的甲板上那没有点燃篝火的阴影之中,却忽然间亮起了星火点点。
“啊,好他妈的晕,简直要了亲命吶什么时候才到陆地啊。”
伴随着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一个依靠在船舷上、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的修长身影懒洋洋地动了动。
靠在船舷上的黑发年轻人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气,他缓缓地将手中那杆刚刚点燃、这会儿这闪着忽明忽灭火光的精致的长烟杆凑到唇边吸了口,乳白色的烟雾从唇角吁出,他停顿了片刻,忽然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随即抬起头,看向天空。
天空中,乌黑厚重的云层逐渐积累翻滚,紧接着,不远处的海面上一群海鸟扑簌着翅膀叽叽喳喳叫着飞过,海面上荡漾开不自然的波浪,仔细看去,却是一大型鱼群匆匆游过眼前的景象让黑发年轻人微微眯起眼那双哪怕在黑夜之中也显得异常晶亮的黑色双眼。
“唔船长老爸,下雨打雷收衣服啦。”手中的烟杆在船舷上敲了敲,烟灰飞扬之间,黑发年轻人随即转身走向此时还沉浸在一片歌舞升平的甲板之上。
半小时后,原本一派平静的海面忽然刮起了大风。
“非甲板工作人员回到底舱去暴风雨就要来啦”
“听我指挥三二推转动绞盘,放开锚链,一百一十英尺深度准备就地抛锚”
“雷蒙德雷蒙德老大在哪”
“报告船长雷蒙德大副跟着底舱人员下去清点货物了”
甲板上人群忙碌地奔跑着,训练有素的水手们上一秒还沉醉在酒香歌舞之中,这一秒却已经各就各位,起帆抛锚准备迎接新的异常暴风雨来袭
空的淡啤酒桶在摇晃的船只上从这头滚到了那头,伴随着“呯呯呯”这样错乱紧绷的脚步声,第一滴黄豆大小的雨滴“啪”地落在了甲板上,甲板之上,不知道是谁吼了句“下雨了”,这样的声音突破天际划破云层就像是传到了上帝他老人家的耳朵里似的,忽然之间,大雨倾盆而下
风变得更加狂肆
浪翻滚着拍打在船身,咸湿的海水和雨水一块儿从天而降,完完全全浸湿了甲板上水手们单薄的夏季衣衫大型三桅帆船在大海中央却仿佛成了一叶扁舟无力摇曳,这是一场比想象中规模更加巨大的暴风雨
“船长巴塞罗罗船长风太大了,锚抓不住”
“收锚全速前进开离这片暴风雨区狗娘养的雷蒙德呢”
“报告船长,大副还在货舱,他已经猜到您会下令全速前进,现在已经准备好组织船员准备进行抛货啦”
上层甲板上,人们七嘴八舌用你传我我传你扯着嗓子嘶吼的方式试图跟暴风雨比音量尽管此时船员们还算镇定,但是只要是有经验的老海员都知道,船长那边下下来的命令及其冒险,若是这片暴风雨覆盖区域过大,他们的船很有可能在开出这片暴风雨区之前就连人带货物一块儿被掀翻吞噬在这无情的大海中
就在这一片混乱当中,谁也没注意到一个修长敏捷的身影在这风雨之中蹭蹭两三下顺着桅杆从一片忙乱中的一级甲板中楞杀出一条另类血路,猴子似的一路翻上了二级甲板
当整个船队的船长巴罗巴塞罗罗正焦头烂额地指挥着船员们试图从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厄运中逃过之时,那腰间别着一杆长长的烟枪,身上穿着乱七八糟吊儿郎当的黑发年轻人却如同做贼一般溜进了驾驶舱里驾驶舱里,一名浑身肌肉的水手正用劲儿吃奶的劲儿试图控制住那疯狂胡乱转动的船舵时,他听见了驾驶舱门被人打开的声音,下意识地微微一愣回过头去,他却在只来得及看见一个黑发年轻人的身影靠近之后,被对方手快脚快地一下砍到后颈脖,干净利落地两眼一翻晕过了去
黑发年轻人“耶”
一边思量着自己会不会下手太重搞得别人翻白眼,黑发年轻人一边伸出手握住了那正疯狂地打着圈儿的舵盘说来也怪,那舵盘被那双相比之下显得瘦弱苍白许多的手一握上,便像是遇到了主人的疯犬似的忽然安静乖顺了起来突然闯入船舱的黑发年轻人只是用单手,便控制住了方才肌肉水手用双手都控制不住的舵盘
他微微眯起眼,透过被雨水模糊的前方视线,将目光对准了那一片悬崖区,而后手上一个使力,伴随着苍白皮肤上青筋暴起,那舵盘被猛地转向一个方向与此同时,原本正全速直线前进的船只在毫无征兆之下,船头一摆、活生生地在人都站不住脚的暴风雨中拧转了一个四十五度
甲板上顿时响起骂声一片,驾驶舱中的黑发年轻人却一块地勾起唇,唇角边溢出不成调的曲子
在这艘拥有三层甲板的巨型三桅帆船的带领下,后面跟着的整只巨大船队也跟着集体转向,几十艘巨大的船只由为首的这艘大型三桅帆船的带领之下,以令人胆战心惊的速度向着那一片被水手们向来视为魔鬼之地的悬崖区飞快驶去
“要触礁啦”
“我的娘喂”
“驾驶员吃大便啊啊啊啊啊啊啊”
甲板上一阵鬼哭狼嚎之间,水手们各个都傻了眼似的瞪大眼看着他们的船就这样异常艰难地闯入了悬崖之间,伴随着“呯”地一声巨响,船头整个儿撞开悬崖夹缝巨石壁摩擦着船体一侧让整个船舷都发出了不堪负重的“嘎吱”声响,碎石不断伴随着雨水从头顶落下,整个船只被挤压得仿佛就要这样活生生地压碎,水手们叫苦不迭一片哭爹喊娘,站在甲板上的中年船长更是一片面色铁青
而三十秒后。
船只却忽然停了下来。
头顶上,暴风雨吹过发出仿佛魔鬼哭号般的呜咽,暴风雨比刚才更加强烈肆意,然而,此时此刻已经完完全全全部驶入、稳稳地镶嵌在悬崖之间的船队却忽然之间安静了下来任由头顶上风雨大作,他们却只能感觉到刺骨的风从甲板上吹过,船身因为天然悬崖峭壁的固定,反而完全地稳定了下来
甲板上,上一秒还在哭爹海娘屁滚尿流的水手们傻了眼。
就在这时,从船舱通往一级甲板的烂木头门被人呯地一声踢开巨大的声响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来人脚踩贵重的兽皮制长靴,一头火红的头发哪怕是在夜晚中也异常耀眼,狭长的湛蓝色瞳眸微微眯起的时候不怒自威闪烁着凌厉的光芒,鼻梁高挺,下颚曲线仿佛艺术家的雕刻作品一般完美当高大英俊的男人来到甲板上的时候,那群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对此时突如其来的情况束手无策的水手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只猴子呢”
雷蒙德扫视一圈周围的面孔,发问时,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大副当然没有养猴子,船长也没有,其实曾经巴塞罗罗船长想要养一只宠物来着,但是雷蒙德大副发话船上只能有一只吃闲饭的宠物,要么是某个人,要么是猴子。
于是巴塞罗罗船长果断打消了“养猴子”的念头。
不过从此以后,再提起某个人的时候,雷蒙德都会“亲切”地称呼他一声“猴子”。
此时,众人“”
水手们茫然地面面相觑。在大家胆战心惊地开始疯狂摇头的时候,巴塞罗罗船长清了清嗓子“船舱找过了没有”
“我刚从那里上来。”
“炮舱”
“去堵炮口么”
“货箱里”
“他进不去。”
“茅坑”
“这么晃怎么拉屎”
“那,难道是掉海里去了”
“”
“”
“但愿如此,借您吉言。”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扫了眼驾驶舱,而后再也没有看站在甲板上的那些人一样,他迈开沉稳的步伐,在众目睽睽之下背后带着杀气一路杀上了二级甲板
雷蒙德来到二级甲板上的驾驶舱门前,抬起脚正欲一脚踹开,却就在这时,驾驶舱的门被人一把从里面推开
里面踉踉跄跄地扑出来一个小混混啊不,黑发年轻人。
他面色苍白得像鬼。
走了两步,去路却被一副结实的胸膛挡去那张苍白得像是鬼的脸立刻冷汗如瀑布而下,黑发年轻人抬起头,勇敢地对视上了那个比自己高大半个头,这会儿正居高临下地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男人。
他狗腿地笑了笑。
可惜对方看见他笑以后,眼中的杀意更浓。
“我我想尿尿啊,”眼瞧着糊弄不过去,黑发年轻人磕磕巴巴地说,“路过驾驶舱,我才看见那个驾驶员晕过去了,哎呀可能是晕船,所以我好心就接把手临晕之前,他叮嘱我一定要把船开进悬崖区里,所以我就”
“”
“我就”
“”
“雷蒙德,你不要沉默,你这样会搞得我很紧张,我一紧张就就我觉得我好像也要晕船了。”
黑发年轻人眨巴了下眼,下一秒,他看着面前这张黑如锅底的俊脸发出一声真诚又响亮地“呕”声,而后,毫不留情地将早餐午餐外加晚餐宵夜一块儿,吐在了对方那结实诱人的胸膛之上。
第一章 “少爷,您现在怎么样想哭吗想打架吗想”“我想死。”
公元1488年 巴比伦海 巴利阿里群岛
雨过天晴,海鸥鸣叫着从巴利阿里群岛上空飞过,今日的码头上也依旧热闹。等待着船队经过应聘临时工的水手们聚集在码头上,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最近的奇闻异事
水手a“唉唉唉你听说了没有,又是巴塞罗罗的席兹号哟又是哟”
水手b“听说了,听说了稳稳当当地度过了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货物一件不落地运到了梵蒂冈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的”
水手c“当然是因为巴塞罗罗船长经验丰富和雷蒙德大副英俊威武啦”
水手a“就是嘛就是嘛,巴塞罗罗船长和雷蒙德大副,这简直是巴比伦海上行走中的隗宝,航海史上最璀璨的明珠嘛”
“”
在周围的水手们热烈欢快讨论的时候,一名安静地咬着长烟枪吸着烟草,吞云吐雾的黑发年轻人不阴不阳地哼了一声。
讨论得正欢快、声音最大的那个中年水手a转过头去,一眼就看见了蹲在他们身后的大石头上此时正懒洋洋地吞云吐雾的黑发年轻人此时,他脚边放着一枚打开喝了一半的椰子,身上穿着的是时下城镇里最流行的阿飞装扮艳丽颜色的蓬松短裤,新潮的长筒丝袜还带着蝴蝶结,以及脚上踩着的那双瓦亮瓦亮的高跟鞋要不是那张脸蛋看上去还挺不错,光是这一身出格的打扮,都让人有一拳走上去的冲动
“我说你们这些无知屁民,整天就知道雷蒙德雷蒙德地叫,”黑发年轻人撇撇嘴,露出了个不屑的表情嘲讽道,“难道你们不知道巴塞罗罗船长有一个英俊潇洒、年轻有为、孔武有力的儿子这件事情吗”
水手a面无表情状“他儿子不是早就死了吗巴塞罗罗船长上一次在酒吧亲口说的。”
黑发年轻人“”
水手b若有所思状“叫什么名字来着兰什么什么来着”
黑发年轻人“兰多,谢谢。”
水手c息事宁人状“反正人都死啦,无所谓吧”
黑发年轻人“”
水手a继续面无表情状“那种二世主,除了喝酒赌博陪女人跳跳舞,还有别的特长我还以为我们只需要在盘点赌债欠款王的时候,才需要提到这个名字呢”
黑发年轻人“啧,你懂什么,那是他知道什么叫锋芒内敛锋芒内敛你懂吗和雷蒙德那个浮夸的人完全不同,低调奢华优雅”
水手b继续若有所思状“锋芒内敛我是不懂啦不过听说兰多还是个晕船的家伙,哎哟,这种构造奇怪的东西也好意思投胎到巴塞罗罗船长的老婆的肚子里听说这一次巴塞罗罗船长因为抗击暴风雨受了很重的伤,搞不好就过不去了,要我说啊咦人呢咦咦咦我的钱袋呢”
“”
“喂,来人啊啊啊啊啊抓小偷啊啊啊啊”
听着身后那个出言不逊的水手嚎叫着自己的钱袋,人群之中忽然响起了“噗”地一声嗤笑。迈着懒散的步子,黑发年轻人宝贝地拍了拍腰间挂着的细长烟枪,掂量了下手中分量不轻的钱袋,他轻蔑地笑了笑,黑色的瞳眸在阳光之下闪烁着余光的光芒。
“淡啤酒,新鲜的淡啤酒”
“牛奶、奶酪有卖啦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椰子今日特价”
“甩卖,皇家流出货品,如假包换,价格实惠这位绅士,要体验一下贵族般的生活吗”
走在人群之中,兰多东张西望地打量着小贩商贩卖着的商品,目光饶有兴趣地从新鲜的苹果和梨上扫过,最后又停留在了饱满大个看上去十分诱人的樱桃上正想开口,隔壁摊位的面包香味儿随即又钻入了他的鼻孔里黑发年轻人陶醉地吸了吸鼻子,站在人来人往的人群当中,此时此刻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感慨着陆地上的美好然而,只要一想到短暂的停航假期就要结束,他可能马上就要被迫回到那摇起来就没完没了并且除了和一群糙汉子唱歌跳舞之外毫无乐趣可言的穿上,这会儿他几乎整个脑仁都在突突地疼着。
一想到那些船,一想到奥尔罗杰那个变态工作狂
兰多只觉得这阳光明媚的正午,却有一小团乌云笼罩在他的脑袋之上。
就在这个时候,从他的右手方向,忽然传来了一声含着娇羞的声音
“这位先生”
兰多眨了眨眼,往周围看了看,在对视上了一名拥有明显来自另外一个国家的肤色,这会儿正用胆怯的目光看着他的黑人小男孩时,他似乎有些惊讶,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意思是问对方是不是在叫自己。
谁知道小男孩疯狂地点起了头。
兰多额角青筋一跳。
世界上必须绕道走的两类人小孩,以及雷蒙德。
“先生,”那黑人小孩操着拥有奇怪口音的西尔顿语问眼前的黑发年轻人,“新鲜的海鱼要吗昨天出海刚刚捕捉的,还很新鲜”
兰多下意识就想摇头,然而,当他低下头却一眼看见那孩子穿着破烂草鞋的脚边摆着的破烂麻袋,上面零零散散地摆着十几条大小不一、品种不同的鱼类时,他又猛地停下了动作他看了看周围,意外地只看见了一名坐在那个小孩的身后,穿着同样破烂的黑人老头子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个小孩腼腆一笑“这是我爷爷。”
兰多想了想,见这小家伙养着脑袋看自己实在是累得慌,干脆蹲下来凑他身边“你老爸老妈呢”
“死掉了。”小孩笑了笑,“被海盗”
“停。”
兰多抬起手示意对方住口,然后,他低下头想了想后,露出了个烦恼的表情三秒后,他一口气将那整个破烂沙袋一起抓起来扛在肩上,在那小屁孩目瞪口呆眼看着就要吼“强盗”的情况下,他随手将手中那沉甸甸的钱袋整个儿扔向了他
黑人小孩反应很快,伸手接住了那沉甸甸的钱袋。
“鱼我都要啦。”黑发年轻人撇撇嘴。
黑人小孩眨了眨眼“可是用不了那么多钱啊”
“无所谓啦,”黑发年轻人大笑三声,然后音量猛地一降,“反正又不是我的钱。”
黑人小孩“”
“唔,就这样,我走啦”
黑发年轻人无所谓地摆摆手,抬起脚正欲大步走开,却冷不丁地一把被人拽住衣服下摆。他脚步一顿,低下头去,却正好对视上那黑人小孩一双闪亮的眼睛“恩公,你叫什么名字恩公”
“”黑发年轻人低着头,头疼地跟这缠人的、在搞眼神攻击这方面很拿手的小屁孩对视了几秒之后,他挠挠头老老实实地说,“兰多。”
“恩”
“我叫兰多巴塞罗罗。”
“呀”
“是啦是啦,虽然长得不像,但是伟大的巴塞罗罗船长就是我老爸,伟大的雷蒙德大副就是我家仆人呃,我家大副老子我就是兰多巴塞罗罗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尊敬的我,你可以称呼我为巴塞罗罗船长。”
“”
“懂了吗”
“”
“来叫我一遍。”
爷爷,我遇见神经病了怎么办黑人小孩无助地东张西望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多嘴问这么多问题,然而在眼前这个奇怪的“大叔”那双闪烁着可怕光芒的黑色眼睛,他还是顶不住压力,硬着头皮叫了声“巴塞罗罗船长。”
黑发年轻人销魂地打了个冷颤,露出个痴汉脸,蹲下来做贼似的又戳了戳小鬼“再来一次。”
“巴塞罗罗船长。”
“呜嗷嗷嗷,再来一次。”
“巴塞罗罗船长”
“嘻嘻嘻嘻,再来一次”
“巴塞罗罗船长”
“嘿嘿嘿嘿,最后再来一次”
“巴塞罗罗船长巴塞罗罗船长巴塞罗罗船长”
将那足够买一艘打渔船的钱袋给了小鬼,换来了一袋子质量参差不齐的浅海鱼,直到兰多扛着那一袋散发着腥臭味儿的海鱼又逛了几个小时,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今天好像什么都还没吃。摸一摸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子,黑发年轻人撇撇嘴,伸手进自己的裤口袋里掏了掏,脸上的表情停顿了三秒之后,他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三枚银币和一卷上等绷带。
“”
三枚银币。
够买两个隔夜面包。
够买一杯酒吧里的冰镇啤酒。
也够摸一下特殊行业姐姐们的小手,当然,只是摸小手,不能再多。
黑发年轻人再上斟酌之后,决定还是将好人做到底,用这最后三枚银币贡献给酒吧老板为他在巴比伦海南岸的分店梦想贡献一份爱的力量至于吃饭么,请你抬头往码头那边看去看见那些停靠在码头边上,看上去十分气派的各种高的矮的圆的扁的的船只了吗看见那桅杆上飘荡着的巴塞罗罗家族图腾的旗帜了吗闭着眼睛往上爬,随便一艘船,那都是兰多少爷的免费食堂。
嗯,二世主,就是这么自信
人来人往之间,兰多少爷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正准备拐弯随便到哪个酒馆里喝一杯,却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什么人似乎正从远处扯着嗓子嘶吼他英俊的名字黑发年轻人微微蹙眉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却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正蹦跶着努力拨开人群,冲自己这边挥手致意。
“老大老大大事不好了老大”
来人是一名和兰多年纪不相上下的水手,体型么形象地比喻一下,当他冲着兰多这边冲过来的时候,刚刚降临的夜色当中,黑发年轻人总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一颗穿着红裤衩的球在向着自己这边轰隆隆地滚动。
“老大老大大事不好了老大”
“叫少爷,叫什么老大,粗俗”黑发年轻人眼睛一翻,正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他借着旁边酒吧挂在门口的煤油灯,看清到了胖子水手脸上横流的鼻涕和眼泪他微微一愣,收起了脸上不正经的表情,“这是怎么了你,死老爸啦”
胖子水手疯狂点头。
“喔,”黑发年轻人脸上出现片刻停顿,“那那你节哀顺变”
胖子水手疯狂摇头。
胖子水手的鼻涕流进了嘴巴里。
耳边,是刚刚迎来夜色的酒吧里奏响了第一波歌舞音乐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海水咸腥的海风从黑发年轻人耳边吹过,他缓缓地抬起手摘下自己戴在脑袋上的那顶用破布缠绕而成的帽子,将手插入口袋之中,轻轻摩挲了下放在口袋中的那卷刚刚买来、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的消毒绷带。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哭得鼻涕眼泪横流的球形水手,问“哭完了没”
胖子水手疯狂点头。
黑发年轻人叹了口气,那双黑色的瞳眸在黑夜之中也显得异常明亮。将手从口袋中拿出来,胡乱给这球形水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他用平静得可怕的声音说“我老爸怎么了”
“呜呜呜,少爷,巴塞罗罗船长他他他没啦”
“”
“少爷”
“我听见了。”
“少爷,呜呜呜,老船长有遗言啊”
“遗言是什么”
“船长说,呜呜呜,说让您找回当年他遗失在巴比伦海的利维坦号,交给西尔顿皇家海军,为开拓新大陆贡献一份力量”
“”
说好的“儿子我爱你”呢临死了还要喊口号这老头是有什么毛病啊
“船长还说”
“还说”
“船长还说,让您紧抱雷蒙德大副的大腿不要松开,兰多家族百年基业不能倒下”
“”
“少爷,您现在怎么样想哭吗想打架吗还是想面朝大海呐喊发泄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我一定陪你”
“我想死。”
“”
第二章 “激烈的甲板战争”第一回合
利维坦号。
利维坦,以赛亚书描述利维坦为“曲行的蛇”,乌加里特史诗则记载利维坦为利坦itan,并形容其为“缠绕之蛇”,是自海中的巨大怪兽。
以这样的海怪命名的“利维坦号”与兰多的父亲巴罗巴塞罗罗船长现在所拥有的著名船只“席兹号”至今常常被人们拿出来相提并论如果说“席兹号”是如今巴比伦海上所有航海之人心中向往的船只,那么“利维坦号”则更具盛名。
“利维坦号”是曾经在巴比伦海上名噪一时、甚至被人称作是“神赐之船”的船只相传那艘船的构造之精细、材料之坚固,完全超越了当时造船技术,是巴比伦海上最稳,战斗力就连最强大的海盗们都闻风丧胆的多功能巨型船只。
兰多总是听说他老爸吹牛,说他在“席兹号”之前曾经拥有过这艘“神赐之船”而伴随着这条船被常常被提起的故事,便是他的船长老爸最喜欢跟他说的就是当年他在异常暴风雨中迷失了方向,最后将船停靠在了一个如同梦幻一般富饶欢快的岛屿上的故事。
那岛屿是巴塞罗罗船长一生的梦想。
那岛屿也是巴塞罗罗船长一生的梦靥。
兰多还记得,他小时候他老爸总是哄骗他,告诉他“利维坦号”就被他藏在了那个岛屿的最深处一个最安全、绝对不会被坏人们找到的地方。
小时候的兰多总把他老爸说的这些话当做床头故事来听,还觉得他老爸深情并茂表演得十分逼真,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一直被他当做童话故事听的故事,却在他老爸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又被重新提起。
跟在哭哭啼啼的球形水手身后,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地拎着自己那一袋重金买来的海鱼回到了码头此时此刻,停靠在码头边上的船队很显然已经卸货完毕,空下来的甲板上黑压压站满了一大片的人,似乎大家都暂时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此时,每名水手的手上都举着一把点燃了的火把。码头上很静,只听得见海风海浪的声音。当站在甲板上的水手们看见了迎着海风沉默地走上甲板的兰多时,人群之中不知道是哪一位一不小心没绷住呜咽了一声,这一下仿佛是拧开了水管的阀门似的,光火晃动之间,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响彻巴利阿里群岛专供船只停泊的码头。
兰多的额角青筋跳了跳。
还没等他来得及开口说话,眼瞧着一名跟随他老爸多年的老军需官扑了上来,拽住了他的肩膀死劲摇了几摇“兰多少爷啊老船长走了啊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巴塞罗罗船长了啊”
“”
“船长”
黑发年轻人没有说话,只是“船长”这个单词钻入他耳朵里的时候,竟然与今天下午孩童那一声声的“巴塞罗罗船长”重叠在了一起,那声音异常刺耳地在他的耳边响彻不去,几乎成了魔魅。
兰多只觉得,仿佛此时心脏跟随者翻滚的海浪一块儿深深地沉入了大海里没有欣喜,没有厌恶,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他抬起头放眼望去,只看见了水手们手中的火把星火点点仿佛要将这黑夜都渲染成白昼,火光摇曳,那光芒映照在甲板的每一名水手眼中这一刻,兰多觉得自己好像又看见了十几年前他那还算年轻的老爸,那时候他还是小孩,他和他的船长老爸一块儿不计形象地趴在船长室的大桌子上,一块儿猜测地图之上,还没有被绘画出来的角落里会是怎么样的一片新大陆等着他们去寻找。
架着利维坦号去寻找新大陆吧,儿子。
这是巴塞罗罗船长最喜欢在他的儿子耳边叨咕的一句话。
现在,这句话曾经被兰多当做笑话的一句话,却变成了那个老头的遗愿。
现在巴塞罗罗船长已经去世,留下了这么一只巨大的船队以及一系列不靠谱的遗言思及此,兰多深深叹息他兰多巴塞罗罗船长时代就要来临了吗
唔,怎么可能,快醒醒。
黑发年轻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们雷蒙德老大哪去了”
上一秒还痛哭流涕的军需官听见了大副的名字,立刻下意识地挺直背脊“大副去做卸货收尾工作了,已经派人去通知他,现在大概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喔,”黑发年轻人揉了揉肚子,随即掀起眼皮平静地扫了一眼甲板上的水手们,“等他回来再说,现在都该干嘛干嘛去哦对了,今晚有人想吃鱼么”
黑发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手中那兜着几条鱼的破烂麻袋。
甲板上传来消息,兰多少爷拎着那一袋子烂鱼进入放置老船长遗体的船舱里。
船舱处传来消息,船舱里传来了重物落地碎裂的声音。
甲板上传来消息,兰多少爷在待了二十分钟之后,拎着那一袋子烂鱼出来了。
甲板上传来消息,兰多少爷的双眼有红肿嫌疑。
后勤处传来消息,兰多少爷攻占厨房,做了一顿全鱼宴。
甲板上传来消息,兰多少爷把全鱼宴摆进了雷蒙德大副的船舱里。
码头上传来消息,雷蒙德大副回来了
雷蒙德大副回来啦
甲板水手人人奔走相告,相续摆好姿势,纷纷准备好了迎接巴塞罗罗船队自老船长翘辫子去世之后的第一场“甲板上的激战”主要战斗双方主力分别为少爷兰多以及船上二当家雷蒙德大副。
雷蒙德大副是谁巴比伦海最大船队的大副,也是最年轻有为的航海专家。
高大、威武、英俊、潇洒,人称“巴比伦海上行走中的隗宝,航海史上最璀璨的明珠”的继承人,万千少女心中的归宿,千万少妇心中的干儿子,西尔顿皇家海军都极力拉拢垂涎的巴比伦海上头把交椅能文能武,经商贸易很拿手,击退海盗无数,人称黑白两道“铁公鸡”,说的就是他一毛不拔,只往兜里赚,不往外面花的最高行为准则。
兰多是谁巴比伦海最大船队船长的儿子,最年轻无为的航海世家二世主。
雷蒙德大副拥有的优点他统统没有,雷蒙德大副没有的优点他当然也全部没有。
对于雷蒙德在名声以及实力双双具备的情况下不肯出去自立门户,兰多认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奸贼
雷蒙德大副对此嗤之以鼻,轻蔑一句将之打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无聊
以上。
两人无论是在船上还是在船下,从来就没对盘过。
以前还有个老船长在中间当调和油,如今老船长没了,俩从性格到行为准则都天差地别的人,就这样鸡飞狗跳地有了第一次“磨合”。
话说当雷蒙德看过老船长遗体,将剩下的一切事物安排妥当后,迈着沉稳的步伐大副大人从甲板上回到了自己的船舱卧室门前,推开门,一掀眼皮子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自己床上听见开门声正巧抬头的黑发年轻人,两人眼神在空中相撞,对视
然后
雷蒙德道“我的床是给人睡的,猴子没资格坐在上面玷污它。”
兰多道“我就坐,就坐,就坐,有本事你把床拆了睡地板”
雷蒙德冷笑道“无耻。”
兰多轻蔑道“卑鄙”
“呯”地一声重重关上门,巴塞罗罗船队大副无视了坐在床边的黑发年轻人,迈开步伐走近自己的卧室中,嗅了嗅鼻子他仿佛是闻到了什么令人不愉快的气味,那张冰一样的俊脸上露出了一丝厌恶的情绪,伸开长手一把推开船舱的窗户,他开始四下寻找那“恶心气味”的来源
而在他身后,霸占了他的床的黑发年轻人懒洋洋地开口“我老爸有遗言。”
男人停下了寻找的动作,转过身来,用那双蓝色的瞳眸无声地瞅着坐在床边的黑发年轻人,仿佛是叫他有屁快放。
“说要找利维坦号。”
“不用他说,我也会找。”
“说让你照顾我。”
“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黑发年轻人跳起来,伸手,用恨不得用手指戳死面前的男人的姿势支着对方高挺的鼻尖“我老爸尸骨未寒”
男人毫不犹豫一把拍开面前那只因为日晒不足过于苍白的手,冷笑“现在船上我做主,我不养废物。”
“卑鄙”
“无耻。”
“谁说老子是废物”
“你不是废物”
“你才是废物”
“甲板工作你会干”
“”
“洋流天气你会看”
“”
“算账进货你会算”
“”
“猴子还会爬树摘椰子,可惜擦船舷我都嫌你擦不干净。”雷蒙德无情地露出个嘲讽的表情,“我没兴趣养一只动不动就乱蹿还晕船孕吐似的吐别人一身的丑猴子。”
被叫“丑猴子”的黑发年轻人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带着杀气的目光在面前居高临下抱臂看着他的男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在余光一不小心扫到他身后的某样东西的时候忽然一顿,他眼前一亮,勾起唇角,从这男人身后扬了扬下巴“可是,我会做饭啊”
兰多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此时在大副屁股后面的那张餐桌男人顺着对方那骄傲抬起的小下巴看去,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桌子上的、用精致的餐盘等器皿承装的鱼鱼鱼各种各样的鱼,蒸的煮的烤的凉拌生腌的,一大桌子的,鱼。
鱼。
雷蒙德看着那满桌子的各种鱼。
额角青筋一跳,他发现自己找到了“恶心气味”的来源。
他转过头,微微眯起眼看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你故意的”
放眼整只船队,作为能在雷蒙德大副如此目光之下临危不乱的独一份,黑发年轻人淡定微笑“我专门的。不是我说你,在海上长期航海却有不吃鱼的臭毛病,你矫情不矫情俗话说得好,贱人就是矫喂喂喂你想干什么不珍惜食物的人是会被老天爷惩罚的”
黑发年轻人话语未落,只听见“哐当”一声巨响外加“稀里哗啦”后续伴奏,猛地一愣定眼一看只见无数盘子外加那一桌子蒸的煮的烤的凉拌生腌的,一大桌子的鱼,冲着自己的脸飞了过来
一条咸鱼嘴部着陆砸在了他的鼻梁上。
一条小白鲳性感的小尾巴抽了他的脸。
一条不明生物戳到了他的狗眼。
不远处,毫不犹豫掀翻了桌子的雷蒙德大副“啪啪”两下很是解气地拍了拍手,随即眉头英俊地一皱,耻高气昂遭人恨地用睥睨众人的语气冲傻愣在原地这会儿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佐料以及鱼肉的黑发年轻人命令“一会先把你自己收拾干净,然后再来把这里收拾干净,窗户记得打开把味道散一下,今晚我去甲板守夜。”
兰多“”
淡定地将扒拉在眼睛上那糊满了大概是酱油的额发拨开,顺手将挂在下巴上的一根海草那种,转过身,将那一根凉拌海带丝端端正正放在了雷蒙德的枕头正中央,最后,在一室死一般的寂静中,黑发年轻人重新转过身来,一双明亮的黑色眼睛,死死地盯着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