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她早就知道之前的那一次只是个开始。
知州拿着她的折子迟迟不回复,她手里没钱也没法处理接下来的鸡零狗碎的事情,眼看着南安县衙连锅都要揭不开,眼看着她就要成为第一个因为没钱而被穷死的知县
摸了摸下巴, 她回头问金水“我们送去京中的信,有回信了么”
金水道“理应送到了, 只是离得太远,也没法去问。”
阿绶想了想, 也没追问什么, 只带着金水从县衙后门进去了。
而那些热火朝天的学生们正在嚷嚷着女人无能, 女知县无能之类的话语,声音之洪亮, 几乎要把房顶给掀开了。
贺鹏看到阿绶从后门进来, 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神色,道“我已经让谭星带着衙役到前头去了, 等会儿就直接把这些学生给赶走。”
阿绶笑了一声,道“赶走赶走做什么既然都带人到前面去了, 直接把带头的那几个抓了扔牢里去。”
贺鹏痛快地应了下来, 正要找个人出去传话, 忽然又犹豫了一下“这样会不会不好到时候听泉书院那边更多幺蛾子可以闹了吧”
阿绶道“他们的行为叫做公然冲击朝廷办事机构, 叫做大不敬,就只用抓着这一点,就可以让他们乡试不能考省试不能去这辈子只能做个白身。”
贺鹏恍然大悟, 顿时眉开眼笑了,道“是我被之前他们砸了县衙还没追究责任给吓到了,大人这么一说,我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去吧去吧,别让他们在外面吵吵,简直吵得头疼。”阿绶摆了摆手,去了内堂处理应该处理的文书。
贺鹏的脚步罕有的轻快――事实上他到了南安县之后也是感受到了诸多憋屈,这小小的南安县,竟然有多得不可思议的掣肘之处,仿佛每个人都有背景每个人都有后台,他谁也惹不得谁也惹不起,简直是夹着尾巴做人,看着谁都要喊爷爷,而今天终于能出一口气了
虎虎生风地走到了衙门大门口,他向谭星耳语了几句,谭星也是眼睛一亮,立刻命人把带头的那几个学生给抓了起来。
学生虽然年轻又凶狠,但毕竟是比不上这些粗壮结实干体力活的衙役,很快就像被抓小鸡一样拎起来,扔到了衙门内,有人看管了起来。
顿时,衙门门口的学生们仿佛炸锅了一样,开始大声嚷嚷起来,说他们仗势欺人说他们欺压百姓,一时间简直是群情激奋。
贺鹏闲闲地掏了掏耳朵,阴阳怪气道“欺压百姓我们这是为了百姓除害你们公然违抗朝廷,还敢冲击衙门,已经与乱党无异”
这话一出,门口的学生们顿时安静了下来,他们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安,却是不敢再闹腾了。
贺鹏嗤笑了一声,让人把那几个带头的学生给直接扔去了牢房,又嘱咐了谭星,只要有人再带头,就打一顿扔牢房,说完之后便回身去堂中给阿绶复命了。
这些听泉书院的学生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这样强硬的对待之下,他们也不太敢硬碰硬,于是三三两两萌生了退意,不多一会儿便散开了。
谭星在门口看着那些学生离开,倒是长长松了口气。
堂中,贺鹏对阿绶说了衙门门口的事情,然后道“不知道下次是不是朱登带着人来了。这次我们也算是彻底把朱登给得罪透了吧”
阿绶笑了一声,道“得罪就得罪了吧,反正我们南安县现在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自己都要过不下去了,管那些书呆子做什么”
贺鹏叹了一声,道“这算不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阿绶道“怎么不算反正已经一无所有了,有什么怕的不就是一个朱登,就算是赵图来了,我也照样关他到牢里面去了。”
。
在县衙忙碌了一天,把现在能做的事情都列了一下,和贺鹏商量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之后,眼看着到了傍晚,阿绶便按时下班回家去了。
一回到家,刚进门,阿绶便觉得家中气氛有些微妙。
鹿桓看着她回来,倒是还笑了笑,道“回来得正好。”
阿绶却直觉有些奇怪――不说别的,鹿桓突然在门口出现就很奇怪了,这几日他明明在埋头做一个什么算数,哪里有时间跑到外面来站着看了看左右,她问道“鹿哥,你今天没做数学题了怎么跑出来了”
鹿桓忍着笑道“今天家里来了客,家里没人招待,于是我就来招待一二。”
“客人什么客人”阿绶一头雾水了,“是谁来了我怎么没听说”
鹿桓轻咳了一声,强忍笑意道“应当是你的客人你进去看了就知道了。”
阿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明白他这憋着笑是个什么情况,于是就进了正厅,然后看到了八个风姿各异英俊非凡的少年郎整整齐齐坐在椅子上。
阿绶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鹿桓。
鹿桓脸上的笑已经要压不住了,他看向了厅中那八个美貌少年,清了清嗓子“你们燕大人回来了。”
八个少年郎眼睛一亮,齐齐看向了阿绶,然后起了身,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口中道“奴婢们见过燕大人,燕大人万安。”
属于少年人的些微有些沙哑又低沉的嗓音,仿佛是自带了钩子一样,勾得人心痒痒。
阿绶却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压低了嗓子去问鹿桓“这什么情况这几个人从哪里来为什么要自称奴婢”
鹿桓不答,却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去看从回廊那边走过来的一个壮汉。
只见那壮汉身后还跟着几个婆子,手里面都捧着托盘,上面放着的仿佛是饭菜。
“那又是什么”阿绶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那壮汉见到阿绶,便恭敬地上前来行了礼,口中道“小的陈科,见过燕大人,听说燕大人这几日衙门里繁忙,我家主子特地命小的送了些礼物过来,厅中那八个男儿,就是送给燕大人的礼物,还请燕大人笑纳。”
“”阿绶睁大了眼睛。
陈科又道“今日还特地给燕大人做了一桌子好菜,也不知道燕大人喜不喜欢。”一边说着,他便反客为主地让身后的婆子去厅中的桌子上摆开了饭菜,只见每道菜都精致无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不等阿绶说话,陈科便带着那几个婆子从厅中退了出来,客气笑道“燕大人,小的们先告退了。”说完,他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便快速退了出去。
傻乎乎地看着陈科带着人走了,回头,便看到那八个英俊少年一脸渴望地看着自己,阿绶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转头去看鹿桓,有些抓狂“这什么情况”
“应该是有人想来讨好你了。”鹿桓终于大笑出声了,“有没有觉得受宠若惊我第一次遇到给人送男人的哈哈哈哈哈”
阿绶咬着牙瞪了一眼鹿桓,重新看向了那八个美貌少年郎,轻咳了一声“我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你们也和刚才那个陈科一起回去吧”
“不要啊大人,我们是专门来伺候您的”话音刚落,穿着湖绿色衣裳的少年郎便扑了过来,快准狠地抱住了阿绶的大腿,仰头看着她,泫然欲泣。
“嘤嘤嘤我们回去会被打死的”或许是效仿那位湖绿色少年的动作,旁边一个黄衫少年也扑了过来,他可怜兮兮地看着阿绶,泪盈于睫。
“大人您不喜欢我们吗嘤嘤嘤”再扑过来一个。
“大人我们很乖很乖的,我们能伺候好大人的”这是第四个。
“大人”第五个第六个。
“大人就当我们是阿猫阿狗”第七个第八个。
阿绶一脸麻木,抬头看向了鹿桓。
鹿桓已经笑得快要背过去,旁边金水一脸爱莫能助。
“你们起开。”阿绶翻了个白眼,“还阿猫阿狗,哪里这么娇贵的阿猫阿狗,你们大人我这么穷,养不起你们,快回去快回去”
“不要啊大人”湖绿色少年大约是这八个里面的领头,这次还是他先开口,“我们很节省的,不会养不起的”
“养得起也不养啊我要你们干嘛啊”抓狂抓狂抓狂。
“我们什么都能干啊”八个少年郎齐声说道。
“挑水浇花种菜可以吗”阿绶破罐子破摔。
“可以的啊”八个少年郎一起说。
“嘎”阿绶错愕地再次看向了鹿桓。
鹿桓终于笑够了,接了阿绶的话,一本正经道“既然来我们家要浇水种菜了,那就去浇水种菜吧不要打扰你们家大人吃饭了。”
“好的哦大人不要忘了我们一定要常常来看我们哦”湖绿色衣衫的少年郎干脆地松开了阿绶的大腿,眼泪就好像变魔术一样收了回去,“大人,奴婢叫阿肆。”
接着,少年们开始纷纷报名字了。
“奴婢叫阿九。”
“奴婢阿五。”
“人家叫阿奇。”
“人家叫阿柳。”
“奴婢阿萨。”
“奴婢阿时。”
“人家叫幺幺。”
阿绶揉了揉太阳穴“你们名字都是数字啊,真是不好记啊”
“嘤嘤嘤大人一定要记住啊,我们很乖很乖哒”数字少年们齐声说道。
鹿桓憋着笑让人把这一串少年郎给带了出去,然后和阿绶一起在桌子前坐了,啧啧道“这一桌子菜的确不错,还做了白切鸡,很有心啊。”
“切,怎么不干脆做鸭来,更有寓意啊”阿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鸭有什么寓意”鹿桓不解,“不过这八个人收下也好,省得明天又送来,麻烦得很。”
“这是一群什么人啊”阿绶满头问号了。
鹿桓夹了一块白切鸡给阿绶,闲闲道“水龙帮你听过泉州地界上的一个据说很嚣张的帮会,出海就得靠他们护航。”
“他们是水龙帮送来的”阿绶叼着白切鸡,有点傻眼,“给我送这个做什么啊”
“也许有所图吧”鹿桓倒是老神在在,“管那么多呢这桌子菜不错,先吃菜。”
阿绶“哦”了一声,把白切鸡吃到口中――果然是下了功夫做的菜,鸡肉嫩而不烂,有回味,的确是一流的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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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诗礼银杏
吃完饭绕着后院的花圃绕了两圈消食, 阿绶便看到那一串美少年们凑过来了。
阿肆打头,后面跟着七个,简直就像是爷爷和七个葫芦娃那样整齐。
一模一样的我见犹怜脸蛋,一模一样的我很可怜求爱抚的表情,一模一样的其实人家只是来看一看什么都不想做的欲擒故纵的样子。
叹了口气, 阿绶在花圃旁边的小石凳上坐了,冲着阿肆招了招手“你们过来, 我们聊聊。”
阿肆眨了眨眼睛,乖巧地带着其他的七个人一起过来了。
“大人要聊什么呀”阿肆乖乖地问道。
“大人累了要按摩两下吗”
“大人要不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