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武胜的眼神给吓住,于是只好一叠声地让人去叫任布布出来,口中犹然说着辩解的话语“这或许是误会我家五娘今天才刚去官学念书呢,说不定是误会啊我们两家从来也都没有仇怨的呀”
“上回你女儿跑到我家去告状,污蔑我女儿用脚踢她后来经过下人回禀,又问了旁边路过的人,都说是你的女儿自己摔倒。”杨武胜目光阴沉,“今天我女儿回家来说你女儿用滚汤泼她一头任雪生,我今天就是来给我女儿讨个公道的”
任雪生还不知道任布布什么时候跑到杨家去告状过了,这会儿脸上浮现了一个有些难以描述的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皱了皱眉,回头看到任布布身边的嬷嬷过来了。
嬷嬷小心地看了一眼门口围着的壮汉们,压低了声音对任雪生道“老爷,姑娘说身子不舒服,不想出来。”
“不出来”杨武胜是习武之人,耳力向来是敏锐的,他冷笑了一声,道,“这做错了事情不出来道歉,任雪生,你打算如何”
“不过是小孩子玩闹。”任雪生有些着急地再次擦汗,“杨将军,这就是小事,何必闹大呢”
杨武胜轻蔑地笑了一声,道“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任雪生你这样的父亲,难怪就有任五娘那样心思歹毒不辨是非的女儿了――也难怪红枫书院开不下去”
提到了自己的心血红枫书院,任雪生的脸色变了又变,辩驳的话语都在喉咙里面,却并不敢说出口。
杨武胜看着任雪生的眼神变得冰冷,他上前了一步,来到了任雪生的面前,声音仍然是洪亮的“既然你认为这是小孩子玩闹,那就用小孩子的办法来处理好了,我家子侄多,都是小孩子,到时候你可别到我面前来说什么不是讨什么公道”
任雪生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杨平靖和杨九里身后的那七八个身量高大魁梧少年郎,顿时有点害怕了,他回身看向了任布布身边的嬷嬷,厉声道“去把五姑娘叫出来,不出来抬也要抬出来”
那嬷嬷急忙应下来,小步快跑着离开了。
杨武胜露出了一个堪称狰狞可怕的狼笑,后退了一步,静静地看着任雪生,不说话了。
围观的群众们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杨家带来的那些少年郎们也非常上道地和周围的人说起了为什么他们一家要跑过来要公道,就在任布布拖拖拉拉好不容易才出来的这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中,周围的人已经统统都知道的前因后果。
任布布看着杨武胜,非常不情愿地问候了一声“杨将军好”,然后就不吭声了。
杨武胜扫了一眼任布布,却把目光投向了任雪生。
任雪生莫名颤抖了一下,急忙看向了自己的女儿,压低了声音,道“快道歉,不道歉,今天算是没完没了了。”
“我什么都没做,我为什么要道歉”任布布莫名其妙地看向了任雪生。
任雪生有些急“你不是把汤给泼到了杨十一娘头上了吗”
任布布睁大了眼睛,道“才没有我”说到了这里,她忽然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杨武胜,有些明白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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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傻,甚至可以说,她挖空了心思在琢磨人。
她的确看杨小糖不顺眼,中午在食堂里面的那未遂的事情,她当时是想好了若干个理由把自己给开脱出来的,她甚至已经想到了要是杨小糖因为烫伤不能来上学的时候,她就能把自己看得更不顺眼的阿绶用另外的办法挤兑出官学了。
这种女孩子之间的仇恨来得深而远,起初大约只是一点小小的摩擦,一方大而化之了,另一方却觉得这事情严重且无法忽视,之后便像滚雪球一样滚出来一个让外人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仇恨,追根溯源说起来――就只能感慨一句,这到底是多大的事情啊值得恨这么久
任布布和杨小糖与阿绶之间的矛盾便是这样滚起来的,最初――最初发生了什么,大约连任布布自己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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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布布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来,口中道“杨将军误会了,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不信的话,将军去问一问中午在食堂里面吃饭的同学们好了。若是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官学的先生们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这时,旁边一个围观了许久的女孩忽然出声了,她道“我能作证啊,中午的时候你的确是把汤直接往杨小糖头上泼了,如果不是旁边的王飞燕动作快把汤碗给接住了,恐怕杨小糖都要头破血流。”
任布布眉头一紧,寻声看去,但见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子,站在围观的人群里面,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跟杨小糖她们不是一个班,她们一班,我是二班,但是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经常会遇到。”女孩继续说道,“当然我也不认识你哈要不是中午你在食堂里面尖叫,我这会儿都没法把你认出来。”
听着这话,任布布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了。
杨武胜感激地看了一眼那女孩子,温声道“这位姑娘,多谢仗义执言”
女孩摆了摆手,道“不过是事实,也不用谢了。”
事情到了这样地步,也容不得任布布再辩驳下去了。
她抹了一把脸,摆出了一个歉疚的表情,放低了姿态“对不起我给小糖道歉。”
这样敷衍的言语让周围的人发出了一片嘘声,任布布低着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任雪生向杨武胜道“既然已经道歉了,杨将军,这事情就算过去了吧”
杨武胜看着任布布,嘴角勾了勾,道“这种敷衍的道歉,仿佛是我逼着来的一样,半点也不诚心。不过之前你说这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情,那么这件事情,还是交个小孩子之间去处理吧明日去官学,你家任布布给我家小糖再好生道个歉,这事情就算完了,如何”
话说到了这里,任雪生还有什么不愿意,于是急忙答应了下来,又拉着任布布在杨武胜跟前说了许多好话,然后才客客气气地把杨家的这一大票人给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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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门,任布布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她道“我才不给杨小糖道歉,她这分明是仗势欺人”
任雪生无奈道“再怎么说,这事情也是你做错了,道歉也是应当的。”
“如果不是她对我不客气,我怎么会想到用汤去泼她”任布布愤恨道,“都是她的错”
任雪生好声好气劝道“这事情只要道歉就算过了,道歉也不过是嘴上说一说,做个姿态罢了。”
“不,我明天不要去官学了”任布布跺脚,“让我道歉,还不如让我去死”
“那那要怎么办”任雪生愁眉不展,“难道不念书了吗”
“去别的书院,之前不是说去丹露书院吗”任布布抬头看向了任雪生,“反正又不止官学一个,到哪丹露书院每年省试通过的人更多呢”
“好好好,那就去丹露书院。”任雪生毫无原则地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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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第二天,早上到了教室坐下之后,杨小糖就发现身边没有人了。
“怎么她今天没来嘛”她回头去问阿绶。
阿绶正在收拾桌子上的书本,抬头看了一眼之前任布布的位置,随口道“听说是去丹露书院了吧昨天你家那个阵仗,不把她吓跑了才怪”
“怪我咯”杨小糖摊手。
这时候,王飞燕蹦蹦跳跳地进来了,她兴奋地说道“今天食堂挂着的牌子上面说中午有清蒸螃蟹中午我们要早点去”
“真的吗”这话一说,教室里面的同学们都激动了起来。
“以前就听说官学的食堂特别棒花色特别多,现在终于见识到了,没想到食堂还能做螃蟹,那得多少螃蟹啊”一个同学说道。
“起码得好几大筐吧”另一个同学也加入了讨论。
“我们一共四个年级,每个年级上百人,几大筐肯定不够,说不定有几十筐”又一个同学说道。
“啊啊啊中午要快点去吃,我想吃两个”
“吃饱了才好去工部实践呀哈哈哈哈”
阿绶转而去看杨小糖“我觉得我可以吃三个。”
杨小糖“我也是中午要快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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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中午的时候,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冲向了食堂,打螃蟹的窗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还挂着牌子提示每人只能拿两个螃蟹。
阿绶三人每人都打了两只,高高兴兴回到了桌子前面开始拆螃蟹,吃到了那雪白细嫩的蟹肉,金黄诱人的蟹黄,也都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这螃蟹真大,咱们食堂真有钱。”阿绶感慨道。
“呜呜呜我第一次吃螃蟹,觉得真的和书上说的一样好吃”王飞燕激动得要掉眼泪。
“以后都不用看到任布布,我觉得我可以一口气吃十个”杨小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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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虾爆鳝背
从那次去杨小糖家之后, 白徽便常常在红枫书院下课之后到官学这边来找杨小糖一块儿去玩耍了,理由都很一致――他想在京城玩乐,但是对京城不熟,所以想请杨小糖做向导――然后杨小糖便因为他这张英俊不凡的脸,非常没有友情地把阿绶丢下, 自己跟着白徽一起玩耍去了。
对此阿绶生气极了,狠狠敲了杨小糖两顿糕点, 才勉强原谅了她――不过因为有王飞燕在,也不至于落单了没有人一起玩耍, 阿绶这些时日便是常常和王飞燕一起回家去。
王家在京城的宅子因为王家人太久没回来, 所以有一半在修葺, 另一半勉强能住人,原本王飞燕是住了另一半, 却没想到有天晚上刮风下雨, 直接把房顶给吹掀开了于是她这些时日便借住在了燕家,恰好两人放学之后, 能一起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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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在工部长达一个月的实践,官学给所有的学生放了三天的假, 给他们去写实践的心得体会, 顺便让他们在家复习, 准备第一次月考。
阿绶和王飞燕从官学出来, 上了自家的马车,便十分纠结地讨论起了月考的事情。
“现在只有五门,还勉强能够跟上, 要是到了下一学年,变成了二十五门,简直不敢想了”阿绶抱着抱枕愁眉苦脸。
从西北来的学霸王飞燕有点无法体会阿绶的纠结,她只笑道“这些课程并不难,只要稍微翻翻书就明白了呀”
阿绶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之前学习成绩特别差,是因为临时抱佛脚,才通过了乡试,然后后来又天降大运,才分到了一班否则的话你可能需要去五班找我了”
“”王飞燕略有点无语地看了一眼阿绶,然后非常跳跃地换了一个话题,“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
“早上听阿娘说是要吃一个什么鳝鱼还是什么吧,不记得了。”阿绶满心满肺都是月考,脑子里面根本想不到别的。
王飞燕思索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