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太子妃了。”
太子妃王氏自来就没得他这般看重过,如此被郑重道一句“辛苦”,一瞬间泪盈盈地摇头“这是妾的本分,何来辛苦”
李治刚办妥了李世民的身后事,余者事情一堆,又要处理政务,实在忙不脱手。不过现在他极为庆幸府里还有个太子妃,凭她手段,整治阖府上下却无甚问题。一经感叹,又感念她的付出,才道“你且宽心,此番我心里都是记着的。”
几句话就落了帷幕,萧珍儿见话说完,看李治的样子,许是还要坐坐,与太子妃说说话,便即刻起身,就走了。
孙茗倒是想拉着李治走,可如今这副光景,她也不能这般明目张胆地来,遂也起身,紧随萧珍儿也退了。
徐良媛本想再坐坐,殿下从头到尾脸眼睛都没往她这边扫,就知道,许是在殿下眼里,她是真个儿没有存在感。又见萧孙二人都告退了,她坐在这儿就显得打眼。虽太子妃有意抬举她,也是不好这般没有眼色地,就也在其后应声告退了。
孙茗回了院落,如霜打了茄子那般,无精打采地没精神。
无论她如何欺骗自己与李治情投意合,但大事体上,就想今日这般,李治与太子妃坐一处,而她们这群妾室就只能坐在底下聆听训诫。
她就那样偷偷瞧着李治,也不见他往她这边看上一眼
进了屋子,让花枝去吩咐乳娘把阿宝阿福抱来。
如今两个闺女已经可以竖着抱了,也不用像刚出生时候那般抱着还要托着脑袋,显然骨头已经渐渐长了起来。
一手接过阿福抱起来,又让人把阿宝置在床榻上躺着。阿宝许是知道妹妹抱阿娘抱着,咿咿呀呀四肢划着,眼睛朝着孙茗这边看。
中间,又让乳娘将她们带下去喂了奶,才将她们抱回小床里休息,也不大一会儿,两个都沉沉睡着,吐起泡泡来。
李治是踏着夜色进来的,来的时候,孙茗都已经用了晚膳了,正拿着话本子,斜躺在榻上看。
直接上前,将她手中的书册抽掉,就见她“噌”地亮了眼睛。
心里虽然隐隐约约觉得,李治定是会回她屋子的,但之前没见着人,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现在人倒是来了,她就是有些不敢认了,竟是直勾勾地看着。
当初甫一入东宫,刚被揭了帕见了李治的时候,就觉得他面皮白嫩,虽然二十的年纪,看着像是成年不久,一副涉世未深,看着极是单纯的模样,一笑起来,还带着温和的羞涩。不过两年未到的光景,如今再一看,哪里还有当初的影子也唯有对着她笑的时候,仍是如初,想必是叫事情给磨砺的
李治一手将人搂进怀里,那手揉了揉她后脑的一把青丝,暗哑的声音显示了近日的操劳“怎么这样看着我,可是不敢认了”
孙茗也回抱着他,光看着还察觉不到,如今入手的都是精壮的肉来,比原先消瘦了许多,一时间又有些为他心酸起来“九郎也太不爱惜自己了,定是没有好好用膳,凭地这般瘦。”
这番亲昵地话,令李治好不容易沉淀下来的感触又升了起来。自每一个亲近之人离世,他都感到说不出来的孤独。如今连父皇都舍他而去,他便是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了
像孙茗这般话语,除了与她,再无人可以言,就是太子妃予他也不曾。
松了怀抱,将人揽着,拿手摹挲起她增娇盈媚的脸颊“别光说我,你看你下巴都瘦了,可见没有养好。”
哪有伦家本来就不胖好吧
孙茗星眸微嗔,骄吟一声道“做完月子,身子本来就要恢复成原来的模样,怎么会没有养好你莫不是想叫我吃成个大胖子,好顺势纳新得的美人来不成”
捏了捏她下巴,李治笑道“又冤枉我,你这小嘴这般饶舌,让我试试可是吃了什么才得的病症”
话一落,手将她脑袋一压近,就低头含上她樱桃口,乘着她还没反应过来,舌也探了过去搅起来。
这是忽然婴孩啼哭,孙茗拿两手去推,推了推却没推动,眼见哭声越来越大,原先还只一个在哭,现在许是另个也被哭醒了,两个一同啼哭起来。又拿力气推,才将他推动。
李治好容易松了口,拿拇指给她拭了唇边的银丝,才叫了王福来把两个乳娘喊来,将阿宝阿福带下去,又叫了花枝备汤沐浴。然后转头贴着她耳边邀她共浴。
孙茗笑看他把事情一一安排了,又见他这般没个正形,才拿眼瞪他,嗔道“你刚回府的时候,我就坐在下边,总是偷偷瞧你,也没见你往我这边扫上一眼,可见并不想我。如今你色心起复,就想起我来了”
一边揽着人,一手上捏捏下揉揉地,听着她说的话,倒是撒娇的模样,气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没往你这边看你拿眼睛勾得我都不知道与太子妃说了些什么了,等那边事一了,就急着往你这边赶。小没良心的,还真好意思说我。”
一边推搡他的手反驳道“胡说,我哪有勾引你了”
李治往外边瞧了眼,见侍婢们都退了出去,连带花枝也帮着合了门,他就一把将人抱起,往流香渠行去,惊得孙茗两手手扒在他身上。
“还说没有勾引我你看你手都搁哪了”李治边走边取笑她。
孙茗眼睛一撇,见一手搁在他胸前,就瞪了他一眼“得你这一句话,没勾引成,那我岂不是亏了”说着,两手就在他身上游弋起来,一边偷偷瞧他
好容易进了浴室,李治就迫不及待地抱着人下了浴池――
“哎衣服都没脱”孙茗急急喊道。
李治显得极为亢奋,两人都入了水,一边就剥起她的衣裳来。也不急着与她说话,一边扯着裙子,一边手上不知道滑动着在找寻什么似的。
“你这衣服也太难脱了些”好半天,总算将裙子扯了,李治才发出这样一语,引得人发笑起来。
如今她长穿起大袖衫来,自然比原先的高腰襦裙要难脱了一些,但哪有他说得这般夸张
好在池水边是置了衣裳的,孙茗看到顿时松了一口气,如果真要她喝李治赤着身回屋子,那才真叫人羞涩
、第52章 伍拾贰
而今,李治急于掌权,即刻封张行成、许敬宗太子官署嫡系侍中和中书令外,又设尚书左丞及各部尚书位。
虽新皇继位,拥立新皇的追随者还等着大加封赏,且还有兄弟姐妹或者妃子等封号之事,但李治实在忙得脱不开手,后宫诸妃的安排亦是。
在李世民薨后葬在了昭陵,以徐充容为首的高位妃嫔向李治自请随侍昭陵。
唐初的妃嫔除了殉葬外,一般只有两条路可行,低等妃嫔出家为尼,禁苑内皇家寺庙感业寺就是个去处。像徐充容这般高位妃嫔实际上是无需出家的,她自请守陵其实对李治来说是再好不过了,后来下诏,令其入住太宗别庙崇圣宫。
当然,唐朝实际上已并不流行殉葬这种惨无人道的处理前朝妃嫔的方式了,除非自行一条白绫了解。
另几位如韦贵妃和燕德妃等妃位以上的妃子,不仅生前得宠且有子,朝中势力众多,有的背后有庞大的家族支持,就是李治也需要掂量几分的。
如今政务逐渐步入正轨,又有长孙无忌及褚遂良为首辅政,难题一一迎刃而解,然剩余的涉及到封赏等问题,李治仍需与左右侍中商议拟定。
现在,李治在太极宫与太子府两头跑,晨起仍即刻赶往宫中上朝,入了夜才拖着满身疲惫回府。回了府自然什么事也做不了,什么话俱都没有时间说上一言半句。
当初李世民在位的时候,上朝也常有休沐及假期,到了李治这里,恨不能一天作两天用,除了事忙,也因为他急于想表现出新帝的矜矜业业。
六月一日,李治即新帝位,时年二十二岁。
改民部为户部,着许敬宗为户部尚书。又想起李世民为他安排的忠臣来,就即刻令叠州都督李绩为特进英国公、洛州刺史,仍在洛阳宫留守,这不仅是升职,又供予占唐朝重要的政治要地把守,可见十分信任。
孙茗是在中旬阿娘秦氏携着孙莲入太子府的时候,才知道自家父亲升职为大理寺少卿的消息,一来看望一下女儿及两个小郡主,二来是顺道谢恩来的,只是寻常见不着新皇,只能表个姿态罢了。
孙清从鸿胪寺少卿升职为大理寺少卿,不过是正七品升为从六品罢了。但这官升一阶,若非看在孙茗面上,非是一事。何况,部门也极为不同,大理寺设在长安城内,距天子近,面圣机会更多,升职机会自然也更多了。
其实也不独她娘家升职,太子妃与萧良娣的亲属亦有不同程度的封赏,这样一来,孙清这只升一级就略显得寒酸了些。不过显然她并不以此为异,若真给祖父或是父亲请封个国公之类的,才真要吓她了。
然后为了宽慰李治连日来的辛劳,二来为了谢赏,孙茗决定好好地犒劳一下,就备了炙肉为主食,甜品又特意添了海棠糕。
在李治踏着静谧的月色踩入廊亭的时候,高台上忽然一阵袅袅琴音。抬头向廊亭瞧去,见是个娇小精致的身影,盥手焚香弹琴,桐香兰味缈缈
孙茗身着珊瑚色大袖衫,群青色长裙迤地,入夏的凉风一起,迎着藤紫的披帛飞洒。身倚着门房边,叫退了一众侍婢,引得李治向她看来。见李治回头瞧了她,扬起朱唇一笑,扭身转向屋内。
李治上前,边行边随手折了青柠色的兰蕙,凑近鼻尖一嗅,也笑着入了屋内。许是很多事情暂告一段落,令他心下微宽泛,也起了唐时士人浪漫的情怀来。
因着园子里的莲有陆续绽放,屋子里的白瓷瓶内插了不同姿态的荷花,不仅架子案几上摆放,就是堂屋里的四角桌上也剪了两支,插在四耳口白瓷花瓶内。远远瞧着,就好似已经闻到花香,花瓣上的露珠透了夏日夜的凉气。
自从孙茗大着肚子起,这方桌就没撤换过,如今桌椅都早已用习惯了,谁还耐烦跪坐
李治见她在太师椅上做了,也不再拉开把椅子,反就着她坐的那把硬挤了进去,两人并排同坐,也亏地椅子够宽,却仍叫孙茗翻了个白眼“旁的那么多地方,偏要挤我这处”
见她揭了动物花鸟铜鎏金托盖,里边置着才炙熟透着热气的炙肉,香味四溢起来,忍不住食指大动,又看她笑着起了筷子,挟了置他面前空瓷碗中,笑道“我就是知道你面前的俱都最好,还叫我坐哪处”
李治嚼了嚼口中香浓酥脆的炙肉,正想着寻了酒来,孙茗已提了身边小口壶,在他面前斟了满满一杯“这是阿香亲制的果子酒,九郎也尝尝。”她自己是试了的,味道甘甜,自然心喜,也叫李治一同试试。
此时也叫他方才想到,廊亭上弹琴的竟是孙莲。
孙莲如今也才五年稚龄,但被秦氏拘着,琴棋书画也略有成效,其中琴艺颇有天赋,在月色下弹起阳春白雪来,合着桌上生机勃勃的荷花,心内就算略有郁色,也叫它为之一扫。
“你这小妹妹倒有灵气,如何没有分与你一些”李治也曾戏言过类似这番话,如今听着孙莲的琴音,又提了出来。
倒也并非孙莲琴艺有多出色,甚至于感情上还略有生涩,但他所言的灵气却是真的,在艺术上,天赋是极为重要的,就算孙莲琴艺并非精湛,但天然的灵气弥补了许多不足之处。
孙茗由前身得来的四艺也算精通,但正如她心性那般,原本就不是那种文艺的性,叫她怎么弹得出雅艺来拿棋术来说,虽然下棋有章法,但不知道创出新的路数来,那就是天分不足,又不似骑术,靠着练习还能小有所成。
但还是那句话,她对此并不在意。在她看来,如今会了这些技艺已是足够,也不拿来吃用或者养家糊口,做人怎么开心怎么来就好,与他笑道“依着九郎身居高位,我想听琴就有人弹给我听,想下棋又有人让着,想吃什么张口就来,如此,又何须我样样都会只要我略有所知,听得出琴弹得好坏,看得出棋艺如何,尝得出吃食做得是否地道,就早已足够。”
“是极。”李治听得连连点头,再看看她烛光下柔和的五官,忽然觉得她这般看法实在犀利“难为你有此心性,怪不得终日不思进取了,倒如你这样的反而快活。”满宫内外,就见外头的人挤破脑袋想钻进来,里边的人踮着脚想站得更高,就没见过比她更惬意的了。
孙茗笑着附和“正是托了九郎的福”
只是何谓进取
对孙茗来说,傍上李治的大腿,活得毫无压力又这样的锦衣玉食,已经比世上绝大多数人要幸运得太多了其余想得太多,或者冲破束缚,绝非她的本意。只能说,人各有志
这时,外边琴音已歇,就听脚步声响起,路过屋子,也没见停下,直接往另一处跑去了。
因为见了孙莲这样活泼俏丽的小娘子,叫李治想起自家的两个闺女来,就问道“阿宝阿福可是睡下了”李治一边嘴上没听地嚼着,问起了女儿。
“早就睡下了,等你用了这些,再去看一看罢如今你再喊她们逗她们,她们已经会寻声音的出处,会拿手指你了,如果再大一些就能分辨你我了。”
提及女儿来,孙茗也心中一暖。孩子软软嫩嫩的,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开始长大起来,成日看着她们,已是无穷的乐趣了。
其实李治也习惯了每日去看上一眼两个闺女,只是因他回来得晚,看到的都是她们的吐着泡泡的睡脸。
从出生起,阿宝跟阿福就睡张床上,用一样的被子,只是从出生起,容貌就不同,如今就是长开了些,也不过是更加清晰地看到,两张不一样的小脸。
一说起闺女来,两个人的心思就都落在了她们身上,自然食不知味,多添了两口,就搁了筷子,一同起身。
在李治去往翠微宫的时候,阿宝阿福夜里都是跟着孙茗睡的,也因为她们都小,累的孙茗夜间总是睡不好。自从李治回府后,夜里都宿在她的屋子里,就不好再将她们安排在她屋子的休息了
李治白日已是忙得身心俱疲,夜里如果没休息好,于他来说只会累极。为了照顾他的身体,她也只好在夜间将女儿们连带着小床一同安置在偏殿。
虽然说是偏殿,实际上同处院子,但并非同一栋屋子了。两人要寻着回廊绕去,依稀可以看到独栋的屋子里亮着微弱的光线。
行至屋门口,还是孙茗自己先行了一步,轻推开房门。因她夜里常来看闺女,所以房门寻常只是虚掩,并不落锁的。
两个乳娘听到脚步的时候,已经合衣起了身,见孙茗与李治一同进了屋子,忙躬着身道福,并不敢起身或是抬头直视天颜,也更不敢吭个大声响惊了屋子里的小郡主。
乳娘也应的孙茗的要求,只能在堂屋里侍候,与阿宝阿福睡的小床只隔了两丈的距离,但在中间设了屏风,省的夜里容易被惊醒。
也因为她的私心,若是孩子有所不妥,哭闹声就能唤醒乳娘,也不会因为乳娘与她们有过度接触而对乳娘们更加依赖。白天她都将她们放在自己的眼前,自然相较起乳娘来,孩子与她更亲近了。
她的这番小心思如何瞒得过李治当然她也没有想要瞒他的意思。不过李治并没有点破,只是随她去,也暗道,像这般母女比起宫闱的寻常母子来,的确更喜欢她这样
、第53章 伍拾叁
寅时刚至,李治就同往常那样起了。
天已日渐暖起来,到近几日日中的时候,已略有燥意,就是现在盖的被衾都已轻薄起来,但他仍为孙茗掖了掖被角。
有些事不过是习惯二字罢了。
等屋子外的王福来叫来两个侍婢搁了拖盆予他洗漱后,踱步经过堂屋,瞥了眼方桌上的白瓷花瓶,想起了屋子里面摆放的各种大小形态的白瓷花瓶来,只觉得极为朴素
他并不知道孙茗摆的风格叫做“简约”,只道她这是喜欢与旁人喜好完全不同的物件。这样一来,摆放这种与他品味来说完全迥异的废品,远不如名贵稀有的要来得有意思得多。
边笑着摇头,刚迈出屋子,就与跟在身后的王福来吩咐了几句。
于是,孙茗起床后,就发现屋子里摆放的清一色的白瓷花瓶统统给换成了琉璃玉花瓶。
琉璃为五大名器之首,还在金银、玉翠、陶瓷、青铜之上。在商周时期就已有琉璃,那时古人为了比拟珠玉、宝石而创造出来晶莹剔透的琉璃,色同寒冰,极是漂亮。如今摆在她屋子里的琉璃玉更是通透,如玉那般美,却又并非是玉,一直以来皆是皇室专用,民间而不可见。
孙茗见后,也赞了句难得,主要还因为是李治喜欢的。原本屋子里的摆件多半都是根据李治的喜好来布置的,不过也因为他原本就有自己的一套审美观,都摆起来后的确还能入目,她也就随了他侍弄。
片刻后,花枝盛着冰糖银耳莲子羹进了屋子,见孙茗不解地看向她,就回道“圣人行前吩咐下来的。”因李治已登基,宫婢们依例改了称呼。
怪不得孙茗自己很少想用这些,像红枣桂圆莲子的,她并不很爱,自然也不会叫她们备上这些东西,想也知道定是李治叫的。
既然他有所吩咐,权当给他面子,也用了半碗下肚。
花枝一边收拾起来,一边听着她吩咐叫了乳娘将阿宝阿福挪过来,见她仿佛竟没想起别的事来,就插嘴提醒道“娘娘,太子生辰就到了。”
该备的生辰贺礼实该早些备起来,不然到时候又得手忙脚乱的。
“对哦”她竟真是要忘了这样重要的事“我一时也没想起来。只是,去年赠了衣,今年也不知道有什么拿得出手”
实际上她的库房早就堆满了,可几乎全是太子所赐的,就是拿她从娘家带来的那两台箱子里的充数,可既没新意也无心意
这时,两个乳娘已将闺女抱了来,身后还跟着如意与陈来将小床与往常那样挪至床榻边。
阿宝阿福明显已对她有了记忆,被乳娘抱着的时候,见了她,手就朝她伸,身子也朝她这边倾。
见了自家闺女,转头就将贺礼的事给忘了,抱了阿宝逗了逗,然后将她往床榻一搁,又抱了阿福,拿个拨浪鼓与她玩儿。
阿宝阿福已经逐渐学会辨人辨声,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
两个乳娘见了,还是楼氏稍有眼色,拉了马氏就退下去了。起先马氏也不肯,觉得孙茗虽然身份贵重,但初初为娘,恐照顾不了两个郡主,若出了什么事,连带她都是要吃罪的。还是孙茗一边将阿福置下来,一边撩了撩眼皮子,似笑非笑这么一看她,把两个乳娘俱都唬了一跳,忙不迭地告了退。
等俩闺女稍再大些,她定是要打发了乳娘的。如今她们都还小,搂氏马氏也无明显落了什么错处,就是此时将人叫走了,李治还是会在宫里领两个回来,又何必这样折腾呢
花蕊见她坐在床沿,看着两个郡主发怔,就道“娘娘,外面日头好,要不去庭院里散散”叫娘娘开心,也是她的工作之一。
因从走廊至廊亭都建了顶的,就是在庭院里随意走走,也根本不会被晒到,所以她寻常都带着女儿倒也无妨。
刚刚也不过是想着怎么避免乳娘日后对她子女造成影响来,经花蕊把话一说,就让她叫了陈来去廊亭铺了皮子,好把两个闺女往那儿一放。
如今阿宝阿福已经开始学着翻身了,只是阿宝明显更活泼一些,动来动去的一刻都不停,趴着的时候还会抬头朝她咧着小嘴笑。倒是阿宝,一放下来就俩眼一闭,作出个昏昏欲睡的模样来。
阿娘秦氏仍在太子府里,只不过寻常并不来打扰她,只在午后寻她说会儿话,略坐坐而已。
倒是阿香,在屋子早就待闷了,见阿姐带着两个外甥女抱出来,也往上凑趣。
见孙莲自发地照顾起阿宝阿福来,她就索性做自己的事了。刚问了花枝才知道,现在巳时刚过半,还不到午时呢,就叫她把屋子里的笔墨纸砚给取了来――刚想到赠什么礼呢。
唐代人们每日离不了衣食住行,寻常物件李治自然是不缺的,倒不如做了配饰与他,每天都能随身戴着,披在身上也不打眼,试问,谁敢往皇帝身上从上往下地看呢
落笔在纸上画下一条蹀躞带,如今常用的都是金、玉两种腰带,但按她想法,若在腰带上刻有龙纹,在玉器上就不明显,显然要刻在金饰上美。
初始形态画了下来,但又想到,用金饰刻画龙纹就显得不那么珍贵了索性时间还长,既然想不到,就将它搁在一沓纸底下,暂且一放,画她自己的配饰来。
同样想着李治的生辰明显不止她一个,在某处僻静的院落里,徐良媛早前就想到了。如今新帝登了基,能在太子府里见着他的时候已是更少了,待太极宫一整规后,府里都搬进去了,她知道,就更见不上圣人了
太极宫中这样大,把她打发得远远地,届时再新进了美人入宫,哪里还有她什么事就是一般宫女姿色也极为不俗若是圣人再想不起她来,等待她的,只是在宫中孤老终生了。
如今是越想越怕,急急叫了水墨去禀报太子妃,说有要事求见。
太子妃早前还想拉徐良媛一把,只是当时李治也从未将这娘子放在眼里,时日一久,她也渐渐开始灰了心。
此时文秀见了水墨,把事情与太子妃一通禀,即知这个徐良媛定是没有死心,此时来寻她,不过是拼着李治生辰,想一鸣惊人罢
叫文秀把人领下去,她决定再晾她几日,到她实在急不可耐的时候,方能显出她太子妃的紧要来
在天暗下来之前,孙茗已着了乳娘将两个闺女抱回房里休息去了。至于孙莲,早就被秦氏耳提面令地捉回房里学习四艺去了。
花枝收拾案上的物见,由花蕊搀着孙茗回了屋子,一边走一边道“娘娘,晚膳已备下了。”
眉一皱,问道“圣人又还未归来,这么早就备了,待会儿岂不是要凉了”
是李治走前吩咐下去的,到了时辰也不许她等,先把她的那份给端上来。不过底下乖觉,知道李治回得早,是一并用的,所以端来的就是李治的那份。
当然了,普通的妃嫔份例都是有数的,孙茗封赏尚且没有下来,按照她的份例,实在没几个菜的。
正说到的李治,他就从台阶徐徐近之,刚巧听到她这一句话,心里顿时一阵暖意“就这么会儿功夫就凉透了,还留他们何用”
孙茗又是听了这样霸道的话来,偏了头,瞧了他一眼“我倒觉得他们服侍得挺好,算准了九郎此时方回,不赏便罢了,还这样伤人的心。”
李治已经两步走近,将婢女都赶了下去,见王福来领着她们退走,就揽了她的腰一同迈进屋子“你说赏那自然是要赏的,先看看今天都是什么菜色,若是哄了孙美人开心,我就给膳房里没人赏一百金”
每人赏一百金皇帝可真是财大气粗
孙茗翻了白眼,一坐下来就道“原来九郎想封人家为美人现在都及早地喊上了”美人为正四品,在五品才人之上,三品婕妤之下
一直被她傲娇的一个白眼俘虏,听她这样说,将人从椅子上拉起坐到了他腿上“这就生气了我不过是随口喊喊罢了,真只给个美人的位分,我可怎么舍得”
萧良娣好歹还封个淑妃呢虽然她并不很在意这种,但同是良娣,位分差了这样多,不是平白惹人笑话吗就是她再淡泊名利好了,可也不想这样被人磋跎
但心中所想的,她是一概不与他明说的,只拿话以退为进,一边垂着脸,一手在他袖子上拉划着,口中道“反正都是九郎赏的,便是美人的位分,我也受了”
那娇娇软软的话,听在耳朵里,要多委屈又多委屈,惹得他心中大起怜爱来,捉了她扭动的手,看着她娇嫩的侧脸“知道你并不在意这些,但我也断不会委屈了你。你知道的,我是把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了你的,可千万别伤心了。”
孙茗一入东宫即是太子良娣,一般位分自然拿不出手,何况生了这样两个玉雪可爱的女儿。且一胎双生,那是福兆别说大臣们要提了,就是他自己,也是舍不得叫她被人看低。
听他这样说,她换了个笑靥来,一手勾着他颈间,一手在他胸前画起来“我不过说了那一句,伤什么心了我可没有这样小心眼”知道李治说话向来有数,一般给不了或是不想给的承诺,都不会说出口,但凡说出口的话,他都是要做到的。这就是君子的风度。她便是最爱他这一点
“你还不小心眼是谁听了美人一词,给我甩脸子看了”李治拿话笑她,边举了筷子夹了块切的细细的芦笋喂她,见她也没有矫情,张口就吃起来,嚼了嚼刚咽下,又使筷子夹了个虾仁喂她。
孙茗两眼不错地看着他忍着笑意,不停地要喂她的做派,索性将刚喂进口中的虾仁,嚼都没嚼,凑近他的唇边,渡到他的口中。
李治一愣,见她歪着脑袋搁在他的颈窝处,一水的莲花清香淡淡的嗅入鼻尖嗯,今日搽的是莲花香粉。
“九郎,虾子味道如何”千娇百媚的话落到耳边
作势嚼了起来,一扭头就看到樱色的檀口,凑上去亲了一口“香滑的很,也唯有阿吟才叫它有这般滋味”
、第54章 伍拾肆
夜里,李治仍占用了她屋子里的案几办公。
孙茗早已习惯,一边帮他归类整理,一边随手翻阅起无关紧要的文书来。
关于这一点,李治并没有限制她,还时常询问起她来,倒也不是听取意见,不过是两人一同探讨而已。
“衙门请求改治书侍御史为御史中丞,诸州治中改为司马,治礼郎为奉礼郎,以避陛下之名讳”孙茗翻阅手中一本被李治驳返的奏疏不解。
“既然是为避名讳,这本奏章也该允了的。”
李治抬头瞄了一眼她手中的奏章,才与她道“贞观时也有此类奏疏,父皇并没有避讳世民二字。”
既然李治是拿李世民为榜样,自然处理手法上也是参考李世民的,但“你是你,无论如何作为,也无人会拿你与其他人比较,为何还要自比先皇”
手中的笔一顿,他又抬头看了眼烛光下认真的小脸,发现她说的竟也极有道理,又听她道“先皇的名字原本就没有偏向有避讳的地方,既然下臣为你着想,你何不再考虑一番”
李治接过她手中的奏疏,脑中想的却是无关这本奏疏的事情,而是觉得,事事以父皇为例,是否是他太过谨慎了
“九郎在想什么”将他手中的笔摘下来,搁在一边架起。
李治将手中的奏疏一收,起了身,连着孙茗也站了起来。一手拉着她,缓缓行往屋前的廊上。这也是被她养成的习惯,处理一会儿政务,就往外面走一走,看一看,回去办公脑中的思路也变得更清晰了
“今日月亮倒是挺圆,”李治抬头看了眼,就看向廊亭外的花圃,忽然问起来“我在宫中为你寻处宫殿,喜欢什么样的”
“其实,如我现在住的这样就很好了,比照着修葺,最好再种几株桃花和梅花,春日宴冬日宴就都有花可赏了。”按照现在住的这个院子,都比一般的别墅要住得舒服多了。其实她要求并不高
李治倒是想为她挑个更好的地方,就道“索性屋前种排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