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贵开始只是想找云染支点银子,完全没想到他会亲自出马,此时听他这样说立马感动的眼眶湿润。
阿展套了马车出来,刚要扶着云染上去,一抹高大的身影在酒楼大门口一闪而过,朝着某个方向急奔而去。
云染不经意的瞥见,眯着眼一下就辨认出那背影,扬声喊住“陆长亭!”
陆长亭听到声音,猛地回头,视线穿过来往的人群,目光一下就落在了一身柔软浅紫薄衫,散着发安静伫立在马车边的云染,容色秀美,眸光清冷,夜风吹拂着他轻盈的衣角,半明半暗的光线笼罩在他身上,就仿佛勾人摄魂的艳鬼,明知道危险却还是忍不住的想靠近。
陆长亭看愣了愣,才转身跑过来。
云染看了眼他,问“你去找阿辞?”
听见云染的声音,恍若陷入迷雾梦境之中的陆长亭这才猛地惊醒,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走到他面前了。
陆长亭心脏一阵猛跳,几乎有些不敢跟他对视,嘴里下意识里的回答着,“对,我刚才知道这件事,所以……”
“你不用去了,留在酒楼,我去把阿辞带回来。”云染语气不冷不淡的打断他,然后就准备上马车。
陆长亭讶然,他有时候不太明白这个人,明明讨厌他,为什么还会这么帮他呢?陆长亭对他的立场和态度感到好奇又不解。
陆长亭忍不住拉住云染的胳膊,温声恳求,“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好不好?”
阿辞被抓了,他绝对不可能不去救。但是现在有了这个人,他也不打算一个人独去了。
因为他虽然问清了曲水别院的位置,但是他深知自己方向感极差,光找位置恐怕都要耗费许久,现在有人帮忙辨认位置是再好不过的了。
云染听了陆长亭的话,身子顿了顿,迅速钻进了马车里,没表态。陆长亭也只能当他是同意了,也连忙跟着上去。
云染慵懒的撩了撩衣袖坐好,眼皮子都不掀一下。
陆长亭暗自苦笑,兀自寻了位置坐下,将嘴巴闭得紧紧的,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就惹他厌恶。
第16章 第十六章
去别院的路程有些远,车厢内没人说话,安安静静的空气都快凝结了。
云染伸手将搁在一旁的匣子打开,小小的撇了下嘴角,无聊的点起银子来。
这个楚晏宁根本就不是冲着钱来的,也不是冲着阿辞,他此时已经没有一开始那样焦心了。只是楚晏宁醉翁之意不在酒,又加上高高在上的身份摆在那,多少会让他有些忌惮,今晚得想个万全的办法应付过去才成。
“你有话就说,老看着我欲言又止的干什么?”云染眼睛抬都没抬一下,将盒子给合上,终于开口打破了车厢内的死寂。
陆长亭没想到被他发现,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
“你是想说,这笔钱一定会还给我的,对吗?”云染总算是好整以暇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是,这是一定的。”陆长亭点头。
云染的手指在盒子上轻叩两下,黑眸清湛魅人,面上浮起一抹微妙的笑意,“三百两,你有没有想过,你要在我的酒楼里打杂打多久?你之前不是还要死要活的想去找你心里的那个人吗?这样就放弃了?看来,你并不如你想象中的爱她嘛。”
陆长亭大概被他挖苦习惯了,也不觉得他这样说带什么恶意,只是轻声叹息,也不与他争辩,嗓音低低的“总之,这钱我会还上的,你放心。”
“让我放心?”云染重重冷哼一声,“只是可惜,今晚的事情可不是这三百两就能解决的,你又拿什么来还?”
陆长亭表情凝了凝,盯着似乎知情的云染看着,敏锐的发问“什么意思?那人……到底什么身份?”
云染将眼睛瞥向别处,不答只说“待会儿你就在外面接应,我进去就行了。”
他这语气丝毫不容置疑,陆长亭闷闷的沉默一瞬,突然嗓音柔和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对阿辞这么好?”
云染心里猛地一跳,脱口而出,“没有为什么。”
“小虎……那孩子也是你救回来的吧。”
“是又怎样?”云染一听哂然接话道“我救回来的,陆大侠就会高看我一眼吗?我仍旧是一个开着赌坊害人害己的老板罢了。”
这话是陆长亭曾经说过的,他知道云染是故意这样,不由苦笑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染冷冷的“我不管是不是,今晚把阿辞找回来之后,你就走吧,什么时候有了三百两就拿来交给袁贵就行了。”
走……陆长亭眼神立刻暗淡了下去,“我能不能……过段时日再走?”
阿辞肯定会舍不得,他心里也……说不出的不愿。
云染猛地掀起眸子,满脸愠怒瞪着他,咬牙恨声低吼“陆长亭!你故意的是不是?!”
故意的?陆长亭一头雾水,只有道“你别生气,别生气,我……”
云染忽尔又勾唇一笑,眼神里锐气蔓延,微微拖长了音调,“你真的想留下来?”
“阿辞他舍不得你。”
“阿辞他舍不得,你呢?你是不是也舍不得?”
面对云染直白的逼问和犀利的打量,陆长亭又是惶然又是窘迫,可他嘴巴张了张,硬是说不出一个不字。
陆长亭的耳垂渐渐的泛起了热意,他心绪杂乱沉吟片刻之后,意外的没有掩饰自己的心迹,也没有回避云染的视线,他下定决心似的轻叹一声,嗓音有些发紧的坦白了。
“你问我是不是舍不得,我告诉你,是。”
云染倒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狠狠愣怔了一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心扉一旦敞开,陆长亭也不憋着了,他落寞的苦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注意你,想起你,说到要离开会舍不得……”
其实跟他见面的时间,还不如阿辞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长,可从见了他以后,心里总是记挂着牵念着,会因为他的话而百味杂陈,因为他牵动情绪。
陆长亭也很矛盾,明明还要找阿染,可是又莫名将一颗心系在这个人身上,陆长亭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如此心智不坚定,朝三暮四之人。
云染只觉得浑身血液剧烈翻涌,呼吸几不可察的颤动着,嘴角紧绷,黑眸死死盯了他许久。
他一直觉得当年自己在扮成女装的时候遇上陆长亭就是一个错误,陆长亭会喜欢他,只是当时的他刚好是女人罢了。
因为他曾逼问过陆长亭,如果他变成男人,还会不会爱他。
陆长亭不是回答的那句“你不管是男是女我都爱”,而是温厚的笑了笑,非常斩钉截铁的告诉他,“阿染,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喜欢男人的。”
原本想跟他坦白的云染心里一时间也不知是苦是气是怨还是恨!
想到那一晚上陆长亭被后母设计下了药,跌跌撞撞跑回来糊里糊涂的跟他一夜缠绵,陆长亭当时完全是已经被欲火灼烧神志不清了,发散了药性就昏睡过去了,翌日陆长亭醒来时他已经穿好了衣服,根本就没发现他是男人。
云染不敢想象告诉他真相之后,他会是怎样的震惊跟恶心!
云染越想越痛楚,越想越承受不住,陆长亭又在那时提出要娶他,可云染只觉得在这人身边呆一刻都是无尽的煎熬和崩溃,他也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也没有理由再呆下去了,就一声不响果决的离开了陆家庄,再也没有回去过。
如今,五年多过去了。
这个男人却又跑到他的面前,处处的撩拨他那颗沉寂黯然了许久的心。
云染神情压抑的静了半晌,陡然凑过去,一把抓住了陆长亭的衣领将他逮到自己的面前,陆长亭身子一歪,差点栽倒在云染怀里,不由错愕了一下,不过他乖乖的没有反抗。
云染漂亮的眸中闪动着深沉的光华,跟陆长亭对视,他红唇开合,字字清晰的“陆长亭,你给我看清楚,我是男人!”
“当然,我知道。”陆长亭高大的身形几乎是半依偎在云染怀里,视线触及的地方便是云染衣襟敞开如凝脂般的肌肤,鼻息间全是他沐浴过后清新的香气,陆长亭脑袋被一股热浪席卷而过,喉咙里滚动了一下,不自觉的就伸出手去将他的过于宽松的衣服给拢紧了些。
“我知道你是男人,我也知道你讨厌我,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造成任何……”
“你刚才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云染呼吸微重,语调沉的可怕,“我一字一字的,都记着了。”
陆长亭原本低敛着眸浑身紧张的泛着冷汗,闻言有些不解其意的抬起头来望住他那似乎有烈焰燃烧的湛黑双瞳。
“那你也都给我记住。”云染又逼近了些,两人的鼻尖若有若无的碰在了一起,视线交缠,他咬牙切齿嗓音低低的透出一股迫人的凌厉“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但是现在是你主动来招惹我的,你以后若有一丝的悔意跟退缩,我便让你一世活的不能安宁!!!”
第17章 第十七章
陆长亭被松开后许久都还是懵的。他一时情难自禁表白心迹,以为会遭到嫌恶,没想到却跟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可是这人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长亭面红耳赤,心情复杂又激荡,不时的去偷偷觑他,云染反而是四平八稳的坐着,眸光深邃的直勾勾的回望着,坦坦荡荡任由他打量。
这种沉默又各怀心事的眼神交汇持续到了目的地曲水别院。
云染让陆长亭到马车里等,陆长亭自然不会答应,云染沉吟片刻,也像是突然改了主意,倒也不拦着了。
“进去了,少说话别妄动,听我的就行了。”云染叮嘱了一句,便朝着门口走去。
谁料,门口守着的侍卫眼神在三人身上晃了一圈,最后很肯定的落在了云染身上,然后客客气气的道“我们主子说了,只有这位能进去,其他的人暂且在外面等吧。”
陆长亭跟阿展俱是神色一凛,陆长亭更是一把抓住云染的胳膊,坚决的道“不行!你不能一个人进去!”
怪不得这人刚才说,不是三百两银子能解决的事情。里面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而现在又直言只要他一个人进去,看起来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今晚的事情就是冲着他来的。
陆长亭当然不想让他涉险。
云染也没有意外,动作很轻的挣开他的手,侧身接过了阿展手里的匣子,对那侍卫悠缓的道“我们只是拿钱赎人,既然贵府主人看起来不欢迎我们,不如我们就将银子给你代为转交,玉佩的钱赔了,你们也该将孩子给放了。我们三人且就在外面等着好了。”
“这……”那侍卫似乎是得了吩咐,怕云染执意不进去交不了差,立马赔笑道“银钱之事,我不敢过手的。你们先等着,我先去通报一声。”
不多时,他又出来,将三人一同迎了进去。
只是安排他们三人在花厅里喝茶,一等就是半个时辰,楚晏宁还没出现。
三个人或站或坐,神色各异,倒还都沉得住气。
又是一盏茶功夫过后,一美貌侍女缓缓而至,声音娇柔,“各位,请跟我来。”
云染起身走在最前面,阿展跟陆长亭紧随其后,孰料云染还没走到门口,便听着身后一声轰的巨响,他惊觉不对猛地转过头去,发现身后的两个人竟然一同被罩在了巨大的铁笼之内!
因着这变故,陆长亭跟阿展也俱是一惊,看到落单的云染,更是惊怒非常,两人对视一眼扑到栏杆前,一齐试图用内力掰断它。
可是那铁栏似乎不是普通的材料铸造,结实得可恨,任凭两人如何的努力,都纹丝不动,气得阿展用脚直踢。
云染见状冷笑一声“还真是花样百出。”
“——云老板是在说我吗?那真是多谢夸奖了。”
肆意张扬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云染转过身看了眼正在走近的那个一身锦衣箭袖,年轻清隽的男子,正是楚晏宁。
楚晏宁走到云染面前,微微偏着头,目光肆意打量了云染几下,眼神深了深,“云老板这一身当真是风姿卓绝啊,是特地为我准备的吗?实在受宠若惊。”说着又毫不客气的用眼睛扫荡了够,笑吟吟的看起来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