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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不爱我 第2节

作者:数辑算法 字数:22853 更新:2021-12-21 13:28:42

    “呃我不太需要接吻。”

    白水小心挑选了个不太刺激的词,他能感觉出叶东的“好心”,不过这种“好心”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如果还需要他配合着露出感激零涕的动心模样,那真是累死个人。

    幸好,叶东性格粗放,但是脑子不坏,收放之间心里清楚得很,毫不在意地道“我喜欢接吻,我的人就该亲嘴,以后别咽我的东西,让我怎么亲得下口。”

    白水微微一笑答应了,接下来便提起正事,俩人一忙就到了晚饭时间。椅子足够大,叶东就让他坐在自个儿两腿之间吃饭,全程动手动脚,他却能保持着一本正经的模样边讲公事边吃饭,一顿饭吃完叶东连呼佩服,令他也笑了出来。

    看见白水笑,叶东一挑眉,道“你笑起来还挺好看,也挺骚的。”

    白水无奈地道“谢谢叶哥,您还是快点吧,晚上有周总的接风宴。”

    “周扒皮的接风宴”叶东满脸茫然,“接谁的风”

    “林远行。”

    叶东挑起的眉毛一下子落回了原位,意味深长地道“噢,莲花回来了啊。”

    第6章

    白水当然要跟着叶东去,但是肯定不能在席上露脸,这种小圈子,想挤进去的人实在太多了,他没兴趣也没资格去凑那个热闹。再说了,周至和叶东没什么利益来往,也没什么仇怨,特意在林远行的接风宴上带他去,那就是赤裸裸的挑畔,叶东没想过这么干,他也没想过这么干,俩人从三观上倒是诡异的贴合了。

    车里挺舒服的,叶东这种高个子,熊壮熊壮的男人也不会委屈得选一辆小车,像白水这种瘦子,躺后座跟躺床也差不多。他先是处理了一会公务,看了看手机,叶东和秘书都没发什么消息来,说明一切顺利,他裹了裹衣服,干脆地合眼睡觉去了。

    与白水想的相反,叶东这会儿正拼命忍着呵欠,不知道是不是在家里吃得有点多主要是想逗白水发情,结果白水跟个石雕一样,他一不小心就吃多了这会儿在宴席上,人多嘴杂,烟味菜味混在一起,他就有点儿困了。

    林远行兴致很高,国外好是好,但是狐朋狗友都回来了,他一个人在那边还真有点“寂寞”。叶东、周至这样快三十的,父母年纪在那儿,比较保守,坚持让他们在国内读完本科再出国,走传统路线。他年纪小不少,父母也年轻,更看重国外的第一学历,他能见到周至完全是圈子原因,和学校没关系。

    一个吹一个捧,这一唱一和的气氛就热起来了,其他人就算有什么想法,表面上的情份还要做,桌上一派和乐融融的,直到林远行提起白水。

    “那个喜欢你的,还在你身边”林远行说这话时漫不经心的,叶东却是精神一振,悄悄竖起了耳朵,“还玩着哪”

    “哪能啊,你回来还能不给你打扫干净”周至弹掉烟灰,做了个掸衣服的动作,“喏,咱们叶大老爷回收了,用得怎么样”

    “还行。”对这种腔调,说实话叶东要是心生反感才奇怪,毕竟他也是一路货色,装纯情没意思,突然之间对白水如何情深意重更是说笑了,“你调教得不错啊。”

    “床上更不错。”周至笑嘻嘻地道,“口活有没有试过,爽吧”

    “真他妈爽”叶东故作豪爽地一拍桌子,“周老板的屌就是捅得长”

    一桌人哄然大笑,什么风度什么素质在这里根本不需要,外面装久了还不能歇歇么

    林远行也笑眯眯的,道“我走了这么久,各位哥哥玩得开心啊我说周扒皮,你不给我点好处可不行啊,那货色不怎么样,但是你用了这么多年,借支笔也该说个谢吧”

    “行行行,林律师,您发话,想怎么玩,我全部奉陪”周至捧起酒杯一脸的正气凛然。

    “你不是要结婚吗”有人在旁边起哄,“家里那个真爱呢”

    “那不一样,那个是女爱,林律师是男爱唉唉唉,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拿你和她比,女人和男人怎么比咱俩的关系可是走心的,走肾您不同意,咱不强求,走心走心”周至一边说一边和笑得貌似很开心的林远行碰了个杯。

    叶东在一边听得有些奇怪,装作不在意地道“林律师,你这执照刚拿到手就开始敲周扒皮,我们这圈老朋友哪里还敢找你帮忙”

    “什么啊”林远行一脸委屈地叫,“我这是收利息,他可是收了只任劳任怨的狗,当年我给他出的主意,勾到手又是我给他配合,要不然那只狗能这么死心塌地的硬来有什么意思,像这种心甘情愿的才有味道。”

    叶东在心里默念数句“关我屁事”,还是开口打趣周至“不是那货追的你吗怎么是你看上他”

    “我呸,我会看上那个货色”周至没好气地道,“他当时成绩好么,你知道我在学习这事上不成,就想着让他给我打杂,毕业后给他介绍个好工作,结果嘿,他尼玛躲我躲多远的。”

    林远行大笑起来“你那时候整天超跑开着,帅哥美女带着,全身都是花花绿绿的奢牌,全校就你最高调,你还真指望那种小家小户出来的和保洁小妹一样扇你耳光是不是看你一眼都他妈不敢还是我的话中听吧,亲一下就上手,人嘛,都是贪心不足的,有了一粒米就想要一缸,看吧,最后把什么都折进去了吧”

    周至也有些自得地道“但你不能说他最后做的事对,人犯错了就得受罚,是吧我也没要求他干什么,他妒忌咱林律师的花容月貌做坏事,那就对不起了,恕罪呗。咱是法律社会,依法办事”

    众人连连发问,周至把事情大概这么一说,个个都笑起来,称赞这手段玩得高明。叶东附和着笑,笑得脸都僵了,一句话不说。

    白水接叶东时肯定不能下车啊,都躲了这么久,一下车不是吃饱了撑的前功尽弃么。等叶东钻进来,两手一张往椅背上一摊,他帮着解了领带,才发现这人看起来有些奇怪。

    “叶哥,胃难受”

    接手工作时,白水看过全套叶东的医疗履历,不得不说比起周至这货实在太健康了,但是熬夜和烟酒还是把叶东的胃摧残得一愣一愣的,现代人对抗慢性病的唯一武器只有爹妈给的基因了。

    叶东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闭着眼睛吐出模糊的几个字,白水没听清,正想凑近再问一遍,冷不防人就压了过来。

    后座椅确实很宽,但也没宽到俩个一米八以上的男人躺一块儿也宽畅的地步,他抱紧了叶东以防掉下去,一边快手快脚地解了衬衫领扣,轻轻搓了几下叶东的脸,道“叶哥”

    叶东睁开眼,眼眸子黑黝黝得像是有星星在里面闪,清醒得吓人。

    “叶哥,你没醉”白水轻轻拉了拉叶东的耳朵,从两次床上经验来看,叶东很喜欢这个动作。

    果然,叶东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像条巨型棉被般“盖”在白水身上。不等白水喘不过气来,这“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就已经自动侧过身,靠在椅背上问“白水,周至平时怎么叫你”

    “不怎么叫。”白水有些奇怪地道,“直接说事就行。”

    “噢。”

    叶东又不说话了,亮亮的眼睛盯着驾驶座。

    白水猜测是不是周至和林远行说了什么,可以想像得出来,这么多年下来如果说他还是天真无邪觉得周至是个善良男主角的话,那他的年纪真是白涨了。不过叶东的反应令他有些烦躁,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不管选哪个最后都是他倒霉。

    “那我以后叫你小白吧。”

    作为一个快三十的男人,白水真的特别想拒绝,但是非常有职业道德的憋回去了。

    “行了,老白。”叶东对于阅读表情有特别的姿势,“来,叫声小东东听听。”

    “小东东。”

    “乖。”

    作为一个经历了十来年艰难生活的人,白水觉得自个儿居然在这种时候迟疑得叫不出口,真是种耻辱。

    叶东没有说什么,或者什么都说了,他不会咋咋唬唬地问白水知不知道是被套了,也不会满脸同情地夸下海口会疼人。人有时候说些废话只是想打破尴尬的沉默,他们早就过了这种年纪,哪怕把尴尬两字写在额头上,也可以若无其事地装相。

    这天晚上叶东是抱着白水睡的,倒没有肌肤之亲,只是跟抱个大型抱枕般,幸好天不热,除了被胸肌压得有些憋,白水对这种形式的安慰十分满意。

    显然,白水也有特殊的表情解读姿势。

    他们谁也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未来要怎么做,越是混得久,人就越会体察到命运的反复无常。叶东不知道,白水不知道,林行远显然也不知道。

    白水开门时真不知道外面是林行远,这里是叶东的小宅,市中心的高层整层公寓,叶东用来和情人不用桨地浪天浪地,还给他展示过,那些甩着屌跳骑马舞的恶俗视频背景都是这里。

    林远行比白水还稍高一线,以身高排座他最高,以年纪最小,相对来不动声色的能力就差了点,看见白水后瞪圆的眼睛还没到位,嘴里已经开炮了“你怎么在”

    白水从善如流地低头“我给叶总送个东西,正好要走。”

    林远行挑了下眉毛,没再说什么,只是让开了路。当白水擦肩而过时,他仿佛突然想到什么般道“你不会还在怪我吧”

    白水带着完美的茫然神情抬头“什么”

    “当年你把我的行程告诉那个跟踪狂,我差点出事。”林远行盯着白水的眼睛,就像要透过那眸子发现什么,“你也太乱来了。”

    “对不起,林先生。”白水低头致歉一气呵成,“当时我不懂事,请您原谅。”

    “嗯,看在你给周哥忙了这么多年的份上,原谅你了。”林远行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挥了挥手,“不是有事,赶紧忙去吧。”

    白水微笑着再次鞠躬,抬起身来就发现叶东正站在门内,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们“干吗呢你们假装门神”

    “我要走时正好碰上林先生来找您,叶总。”白水平静地道。

    叶东一点停顿也不带地道“噢,林子,进来,你没事忙去吧。”

    白水看着那门在眼前关上,嘴角扯出来的完美笑容依旧保持着,久久没有消失。有时候人体就是这么奇怪,比如烧伤太深,神经烧没了就不会痛了,这算不算好事他拍了下脑门,把杂念赶出心头,决定去附近的麦当劳晃悠一会儿,等叶东召唤了再回来。走了几步,觉得脚上不对,低头一看居然光着脚,他在水泥地上站了半天都没察觉。

    白水总算明白为什么刚才林远行都要走了,又生硬地问几句话。

    好吧,似乎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往电梯走去,总不能就这么出去吧,好歹向保安借双鞋。他不会自虐,健康也是一份财富,而这份财富早就不属于他了。

    第7章

    麦当劳没座位,白水转战星巴克枯坐一小时,等来了拎着一双鞋的叶东。他有些意外,这帮有钱人没几个会助理保镖都不带,孤身一人跑出去,长辈也不允许,越有钱越怕死是真话,毕竟活得太滋润了。

    不过叶东一直以来画风与圈子有些不同,作风太过强硬,有人甚至认为他没脑子,迟早要跌大跟头。不过据白水这段时间的观察,叶东还是相当有脑子的,不然别的“莽汉”都跌得头破血流,怎么就他如鱼得水呢

    “叶总。”白水活动了下挤在小两码鞋子里的脚,小区保安还是挺和气的,借了他一双球鞋,可惜不合脚,他的后脚跟全露在外面,“您太客气了。”

    叶东淡定地递过鞋子,一屁股坐下来,道“你觉得周至这人怎么样”

    白水有些意外,道“叶总问哪方面”

    “不知道,你随便说说,床上怎么样”叶东想了会儿,提出个意料之外的话题。

    白水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

    叶东怔了下,表情瞬间变得很古怪“咋了很厉害”

    “叶总,周总对我在床上的态度和他本人正常的习惯不是一码事吧”白水委婉地道。

    叶东无所谓地道“我知道,你随便说说。”

    白水有些不知所措,如果叶东是那种吃醋或者猎奇的态度,他倒不奇怪,但是这么个郑重其事,好像在谈什么正事般来问周至在床上的表现,怎么看怎么诡异。他一边穿鞋一边断断续续地道“也就那样,节奏很快,周总比较喜欢开门见山,我自己做准备,他不戴套。”

    “不戴套”叶东怔了下,“他是对你太有信心还是对自己太没信心”

    “我三个月固定检查一次,陪客后也要去检查。”白水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他也有固定的健康检查。”

    “他还真是不怕你偷人啊。”叶东的眼神有些飘,“行了,回家吧。我有事和你说。”

    叶东的事就是准备出国一星期,而且不打算带白水过去。这对他来说倒是好事,毕竟这边还有不少工作,一些级别比较高的工作也逐步交付到他手上,算是一种放权的表现。在周至那边常有,但是在叶东这边就不寻常了。

    “你可别把我卖给周扒皮啊。”临走前,叶东笑嘻嘻地道,“别什么都听他的,你都不是他的人了。”

    俩人刚刚大战一场,整个卧室如同台风过境,这次叶东稍微节制了点,还是战得白水半天回不过神来。以往就算对手失神,叶东奸起“尸”来也毫不含糊,这次他刚要不行了,叶东便停了下来,俩人抱在一起含含糊糊地歇着。

    “叶哥,您真是天赋过人。”白水这赞叹一点也不掺水,毕竟不是谁都能支撑得住环抱他的上半身悬空,这种奇葩的后背位让他仿佛被捅到胃,还有点想吐。

    叶东笑起来,厚实的胸肌随着胸腔低沉的共鸣微微颤抖,他伸出手臂把白水揽进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说“睡吧,明天你不用送机。”

    白水这一觉睡得香甜无梦,醒来后揉了把厚实柔软的被子,脑中回想的却是周至的声音80支的埃及棉,纯手工制作,独一无二的花色。

    以前周至的就是那么骚包爱炫,那时他也还年轻,眼力见识少得可怜,半是感叹半是不服地说“淘宝上几十块钱就能买到80支了,埃及棉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当时周至怎么做来着好像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笑里满是怜悯,然后把他在那张床上干得神智不清。

    那是白水不长的人生中睡过最舒服的床。

    周至确实不是一开始就看不起白水的,就算现在,如果有陌生人或者外人在,周至对他的态度也彬彬有礼,定位于一个严厉而不失和善的上司。私底下的归私底下,台面上的归台面上,公司里也只是知道他和周至之间“有些什么”,谁也没法证实的传闻。

    相比之下叶东简直是爆仗,直接把他炸了个满屁股开花,有时候他真不知道哪种态度更好。再度看见周至的号码出现在手机上时,他第一次有了不想接的念头。

    “周总”

    “你能接触到叶东今年的财务报表吗”

    白水也第一次有了后悔的念头。

    白水挂了电话,没多想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对于自我的定位非常清楚,也知道该怎么做。

    “这个给你,今天下班交给我。”白水把一个u盘扔到会计部新主任的桌子上,“记得下班前给我,来总裁办公室。”

    叶东走之前当然交待了有谁能用他的办公室,白水就是其中之一,他甚至掌握着叶东用不上的另几部手机和办公室的电脑。这在叶东身边人来看,是相当大的权力,似乎也喻示着他的最终上位,毕竟骆成被开了,所以他工作时看见的笑脸就多了起来。

    这真不是件好事啊,白水想。

    “发什么呆呢一把年纪好歹精神点啊”不用特别去学,白水就能把娇艳贱货的语气说了个十成十,毕竟装孙子不容易,装大爷谁还不会呢,“告诉你给我老实点,你前任怎么滚的你自己清楚”

    新主任年纪不小了,有家有口的中年男人,听到这里终于受不了了,骂道“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卖屁股啊”

    “你嫉妒啊”白水抬着下巴看人,“有本事你也卖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要。”

    中年男人一下子扑了上来,白水硬捱了一拳,随后一边叫嚣“你给我等着”一边落荒而逃。如他所料,当他下午听从周至的指示去会计部“查资料”时,理所当然地受到了鄙视与冷遇。

    没有人帮忙,他当然不可能一个人理出账目,只能带着一些公开的资料灰溜溜地去见周至。

    周至还是在上次把他交给叶东时的别墅,一见他就反手一个耳光,咆哮道“你他妈犯什么贱在叶东那儿逞能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果然有人盯着。

    白水忍着阵阵眩晕努力站稳,非常委屈地道“叶总挺喜欢我的”

    “喜欢你妈逼啊你连个逼都没有,真当他是垃圾回收站啊”周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狂暴,“你、你他妈在我这儿不是挺正常的,去了他那里婊子气就出来了你他妈连当婊子的资格都没有”

    周至看起来是气爆了,骂骂咧咧了好久,在客厅里恼火地走来走去,看也不看站在门口的白水一眼。过了一会儿,龙卷风突然平息了,他坐到沙发上不安地换了好几个姿势,随后一指对面,道“坐。”

    白水坐下来后已经摆出周至这儿的专用表情平静、安宁又不失稳重,似乎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疯狂的爱。

    “我有个事想你去办,可能有点危险。”周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似乎考虑了很久,“本来不想你去,但是叶东这事你给我办的太砸了,所以这事你得替我办好。”

    白水没有与往常一样毫不犹豫地答应,只是问道“这事有多危险”

    这个问题像是戳中了周至的痛处,他当下就跳了起来叫道“你什么意思觉得我害你”

    “没有。”白水赶紧道,“我只是想要有个准备。”

    周至站在那儿,避开白水的视线,满是不安地左右张望,仿佛想找个什么别的人帮忙般。这里只有他们,他必须得自己做完这件事。

    “也不算是特别危险,但是你要注意,要留后路,有问题就赶紧跑。”周至郑重其事地说,“知道不对方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只要人没事咱们都好说。”

    白水凝视着周至那张英俊的脸,就像十八岁时,第一天大课,看见那个打扮得花俏无比的男孩走进来,对老师比了个摇滚手势,说“呦呦我不算迟到吧”,引得全教室哄堂大笑。

    他笑了笑,说“我知道了,您放心。”

    第8章

    在到达周至说的那个地点前,白水有着各种猜测,他知道周至的所有关系,其中当然也有一些不好惹或者有利益纠葛的,但是有“生命危险”的那种还真不多。

    所谓“心怀仇恨的小老百姓杀掉顶级富豪”这种故事就是个故事,最直接的原因,这俩种人根本不在一个活动场所。有那么多普通人根本无法进入,或者连知道都不知道的地方,有形无形地隔开了阶级。

    呵呵,中国从来没有阶级,人民当家作主。

    白水已经记不得这是从谁那儿听来的,只记得叼着烟的红润嘴唇以及笑嘻嘻的表情。

    有了一定的地位,意外死亡率就会变得很低,连车祸率也低,如果说某个圈子里的人意外死了,除开那种“死神来了”的,剩下的几乎都来自于同圈人背后下的黑手。

    由于以上原因,白水在一个废弃的地铁站下面看见那几个混混时,第一时间就开始过滤“背后黑手”名单。他想的这些可能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不过在死之前,还不准他自个儿找点乐子吗

    他能感觉出来,周至话语中的犹豫,眼神中的躲闪,他不知道这是担忧出人命这种可能性很小还是对他心有不忍。

    “周总叫我来的。”在被几个人包围后,白水轻声说,“他说东西没有,他也没办法。”

    在这么说时,白水已经做好被揍的准备或者更可怕的待遇。没想到那几个混混掏出手机,对比着他看了看,似乎在确认。

    “白水”其中一个一头黄毛的问。

    白水疑惑地点了点头。

    “行,我知道了,不过这样的话我们也不可能放你走啊。”黄毛漫不经心地问,绕着白水像鬣狗般转了圈,“我知道周至把那个西郊的工厂关了,我兄弟就在那里没的,你知道的对不对七年前的事,冬天。你是周至的心腹,肯定知道,走,带我去,这事不能这么了了。”

    周至说得不清不楚,白水也是一头雾水,不过黄毛说的不错,周至曾经想掺和实业,搞了地皮建了工厂没开张就倒闭了。施工时出了事故,有个工人喝醉了,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钻进搅拌机睡觉,第二天上工了,搅拌机一开,就这么挂了。

    施工安全守则没一个遵守的,要是闹大了不仅是赔偿金,工地肯定要被查,又要上贡。周至当时算了算得失,干脆停了这个厂,反正所有钱都是“借”来的,包括地皮也是。给了那个死人家属十万,这件事就这么结了。

    这个工厂的事只有白水和周至知道,周至是觉得这事丢人,他则是理所当然要保密。

    黄毛这么一提,白水也想明白了,位置和时间都正确,除了家属不作他想。他只是不明白这伙人怎么和周至纠结上的,周至又为什么要叫他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人脉的作用就在这里,下面人怎么告也没用,头顶的网又冲不破。

    不过,这么多人围着,他还有什么选择被一堆人推推搡搡地上了面包车时,他想到周至那句“不行就跑”,忍不住苦笑起来。

    工厂离地铁站不远,面包车开得中规中矩,白水还被塞了一件工装和安全帽,逼着穿上。那片废弃的厂房似乎出借过,修了路装了铁丝网门,平整了水泥地。他以为在外面转转就行,没想到黄毛推着他就往厂房里走去,在发现厂房的大门居然没锁时,他的心头开始冒出极为不好的预感。

    厂房隔了一个两层,有一条狭窄的铁楼梯连接,白水被押着刚走上二楼,办公室隔间的门突然打开了,周至走了出来,一脸愕然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看到他身后时,表情瞬间变了,“这些什么人”

    白水完全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周至,愣了下,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迸出来,比他思维更快的是在周至身后的林远行,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决断后退一步,怦得一声关上了门。

    落锁声响起时,周至大叫一声,一拳砸在门上。

    与此同时,白水的肩膀猛然被人推了一把,非主流们一起向周至冲了过去,手中还握着面包车上拿下来的撬棍。

    周至有锻炼,但是再怎么锻炼,双拳也难敌四手,没两下就被打倒在地,拳头大脚棍子直接往他头上招呼,他双手抱着脑袋,挣扎着想要逃出去。

    白水那时候真没多想,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扑到周至身上,砸在身上的攻击如同雨点船,周至的身体却滚烫滚烫的。他以为这下可逃不掉了,没想到办公室里林远行突然喊了声“我已经报警了,警察来了,保镖也要来了”

    混混们一阵叫骂,随着外面响起车子的声音,迅速收起棍子作鸟兽散,很快就跑出了厂房。

    白水挣扎着爬起来,手脚还在颤抖,虽然皮肉伤少不了,但是比他想像中的已经好多了。周至扶着墙,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盯着他。

    “你带人来找我的”

    白水张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实在太巧了,根本没办法解释,他沉默了半天,问“他们是谁啊”

    “你出卖我”这句话周至说得艰涩无比,似乎不敢相信般,“你知不知道他们要我的命”

    “他们说是那个工人的家属”

    “什么他妈的家属,他们就是伙地头蛇”周至咆哮道,“你听不出本地话吗”

    白水一头雾水“他们没说过本地话啊。”

    他不认为地头蛇会要命,一般这种人都是要钱,除非有深仇大恨,如果真被敲上了,有点钱的可能还会拼一拼,再上一层可能直接拿钱打发了,毕竟那点点要求对他们来说只是一顿饭而已,有需要时还能“合作”一下,对双方都有好处。地头蛇也不会真的惹急了这些人,毕竟有权有势的人不是摁不死他们,只是懒得摁而已。

    “他们在我面前说的全是本地话”周至一只眼睛肿了,神色狰狞,活像是要吃人般,“你是怎么回事跟了叶东以后丢了魂一样你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都学了什么你他妈还以为有谁会要你你以为叶东能和你结婚怎么的”

    “我没”

    白水的辩解没能说完,挨了一顿打的周至愤怒之极,冲着他的脸一拳挥出去。办公室外是条长长的金属制阳台走道,另一边是栏杆,下面就是整个厂房一楼。他被打得往后退时,只感觉到栏杆那轻微的阻力,之后就是在眼中迅速靠近的水泥地面。

    厂房隔出来的二楼并没有多高,不幸的是,白水脑袋受到重击,眩晕之中根本无法调整姿势,就这么直接正面落地。骨折其实没有声音的,或者说那时候的他什么也听不见,只有胸口的剧痛提醒着他发生了什么事。

    白水趴在地上,当然看不见趴在二楼栏杆边的周至,还有那伸出去的手。他呆呆地趴在走道边缘,看着一楼的白水抽搐着身体,一时之间大脑只有一片空白。当脚步声响起时,他才猛然想起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车呢叫保镖过来”周至疯狂地抓住林远行的领口咆哮,当他看见那张年轻的脸微微笑着时,似乎有一桶冰水从头浇下来,“是你叫我来这里,是你说不要带保镖的,是你说这时候来的我没和你说过,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林远行露出一口白牙,道“你说过的啊,周哥。”

    “我什么时候说的”周至逐渐冷静了下来,尽管他的手还在抖。

    “我记不得了。”林远行把手机伸到周至鼻子下面,“啊,对了,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什么检查结果”周至茫然地看向手机,还不停嘟囔着“叫保镖开车过来送人去医院”。

    林远行的手机上是一张检验单,全英文,周至懂英文但是看不懂专用名词,只得问道“这是什么”

    “青年型痴呆。”林远行似乎心情很好,耐心地解释道,“老年痴呆你知道是吧这种是青年型,比如你这个年纪,顶多再过几年,你就会不记事了,不认人,不认路,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个病没得治哦,你有再多钱也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一个痴呆,到时候谁骗你你都信”讲到这儿,他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瞄了眼楼下,轻声道,“如果你痴呆了,希望是谁陪在你身边呢”

    周至的脑中第一时间浮现出白水的身影,那张青青紫紫的脸一瞬间没了血色。

    “你以为我会信这个”周至勉强挤出个笑容,“你演电影呢”

    “如果不是收到这个报告,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报警毕竟我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摘出去。”林远行就这么直白地把什么都说了,不顾周至毫无人色的脸,坦率地道,“其实吧,这整个事没那么复杂,只要你稍微对我有一点点防备就会觉得不对了,而且你不觉得你最近变得有些偏执吗事情处理得那么粗暴,和你以前一点也不像。你是不是特别想问为什么我的动机是什么”

    周至仿佛窒息般喘着气,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林远行一摊手“怎么你敢动我吗就像你嘲笑那个向你表白的小丫头我知道你记不起来,给你点提示。你大四时,学习不错,长得确实不怎么样,也算是好人家。那丫头是个小眼睛,老喜欢画一条双眼皮,所以我都叫她双眼皮。”

    随着林远行的叙述,周至慢慢回忆起遥远的时光,他露出一付不敢置信的表情“那是你的人我不知道她是自己跳楼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对她表白的回应是长这么八婆怎么好意思和我说话,记得吗”林远行嘴角仍旧上扬,眼中却没有了丝毫笑意,“然后全系的人都叫她八婆,家里正好又有点变故,她还被同班同学占了便宜,一时想不开就跳楼了。”

    周至瞪大了眼睛咆哮“关我什么事她就算是你的女人,值得你这么来得罪我你当我是谁”

    “第一,我什么也没做啊,你觉得我做了什么你就算向老子们告状也得有点料吧。”林远行笑嘻嘻地道,“第二,她不是我女人,是我朋友,我觉得值得就值得。”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周至简直不敢相信,这事儿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撞得他措手不及,“就为了这点破事你怎么能这样”

    林远行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般,又是拍手又是跺脚,道“我问你啊,白水有没有对你说过句话,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回答他的噢,我想想啊,你说,我就是能这样,我说得对吧唉,你急什么”

    周至已经顾不上和林远行耍嘴皮子了,飞一般跑下楼,冲到白水身边。白水还有呼吸,甚至还睁着眼睛,他把脸贴到地上,看着白水嘴角溢出来的粉色泡沫,急惶惶地在身上摸索着“手机呢手机呢操你妈的林远行,我的手机呢人都死哪里去了”

    林远行站在上面,也不靠着栏杆,轻飘飘地把那部手机抛向远处。

    周至绝望地看着手机消失在满是灰尘的废弃垃圾堆里,一时之间掐死林远行的心都有了。太多的消息冲击着他的思绪,令他混乱得如同一堆旋涡。当他看见叶东走进来时,哪怕以为那是幻觉,仍旧像捞着救命稻草般喊“他肺出血,应该是肋骨骨折了”

    迎接周至的是叶东的一记窝心脚,随后涌进来的一群人跑向白水,他则三步并两步跑上二楼,追上要跑的林远行劈头盖脸地揍了下去,边揍边吼“你答应我不动白水你他妈以为我是周至以为我不敢动你以为我他妈是那种能忍的人”

    一拳接一拳下去,林远行被揍得满脸血,却还是神经质地笑着,断断续续地说“就因为你不是周至我才敢啊哈哈咳大不了一死你和他不同,你不会那么做。不过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不也咳,骗我你说要走的,结果呢”

    “我听见办公室消息觉得不对,半途回来的”叶东的块头太大,拎着林远行前后摇晃轻松无比,却也无法平息他的愤怒,“我以为你还算是有点心,你他妈和周至一路货色”

    原本垂头丧气的林远行听见这句话仿佛被刺扎了,反唇相讥“你不是你不是的话,为什么要答应我合作带着你的老白远走高飞好了,干嘛要扳倒周至不要告诉我你是为爱出手,我会笑死。”

    叶东说不出话来,青筋毕露的手不自觉松开。

    纷纷杂杂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几乎一年没有一个人的地方涌进许多人,形形色色,带着不同的表情,有些是伪装有些是真心,不过这些白水都不知道了,窒息的痛苦把他摁进了黑暗之中。

    终于结束了,他想。

    第9章

    每个人都曾怀揣梦想,在被生活撕扯得遍体鳞伤之后,梦想也随之死去,只剩下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大家都说这是正常的,哪怕你灌着“鸡汤”熬着夜,终有一天你也会承认,没有人能够幸免于命运的折磨,哪怕家财万贯、才高八斗。

    于是很多人在每天醒来时会想啊,今天要是世界末日就好了或者台风地震,或者外星人入侵,或者以前的人生不过是一场梦,我还有美好而无限可能的未来反正随便什么,打断我这苦涩无聊的人生吧,还不用我负责。

    白水很早就没有这样的期盼了,他醒来,张开眼睛,任凭现实把他的脸撕得支离破碎。他会微笑着面对这一切,仿佛那些垂于危崖,嘶声痛哭的夜晚从来都不存在,那些被侮辱、被憎恨的过去都没发生过。

    他知道一切都在那儿,等着他醒来后无情地攻击。

    白水睁开了眼睛,洁白的天花板与有规律的嘀嘀声提示着这是哪儿。

    他曾经给周至的阑尾炎手术陪过床,普通人可能随随便便住个六人间的手术,周至硬是搞了病房住了半个月。全过程周至很和气,所有的不满都是他提出,哪怕那是周至的要求,和护士医生吵架的也是他。

    他感觉很累,一种由骨子深处泛出来的疲惫,甚至连每一口呼吸都很累,胸口的疼痛令他无法动弹。有那么好几秒,他罕见地想着“干吗不这么让我死了,有这么恨我吗”,这种念头已经绝迹许多年了。

    “水水”周至的脸出现在视野中。

    白水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能想起之前的事,想起推他落下楼的那个力量,想起周至愤怒扭曲的脸。在这之后的记忆有些模糊,他听见林远行和周至的争吵,还有纷乱的声音。

    他试着去摸氧气罩,周至毛手毛脚地帮着忙,再开口时,他感觉嗓子里仿佛被塞了一百只苍耳,干涩得他几乎是挤出话来“您没事吧”

    周至的脸庞一瞬间像是放着光,欣喜的神色爬上眼角,他的声音里透出巨大的欣慰“没事,我没事你肋骨断了,戳进了肺里,手术后就没事了你放心,我给你最好的治疗,绝对不会有后遗症”

    白水盯着周至憔悴的脸,不同以往忙碌后的疲惫,现在的周至仿佛被烧完的灰烬,只剩下悲哀与惆怅。他扬了扬嘴角,轻声说“没有耽误婚礼就好。”

    周至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片刻后才道“我正在离婚。”

    白水没有发问,他已经习惯不提问题,“问了就是蠢”,他必须聪明,所以沉默是唯一的选择。

    周至似乎有些不满,焦躁的表情持续了一秒就转换成了期盼“我不能结婚,那个女人会让我一直活着,接手我的公司和财产。”他以一种难以启齿的态度叙述了白水昏迷这段时间的经历,包括了绝望、宅斗、爱情、背叛与阴谋,他说得很快,几乎是一鼓作气,生怕迟疑一瞬就失去勇气。

    说完后,他用一种混合着希翼与命令的语气说“你肯定会陪我的吧我希望你来做我的监护人”

    白水没有丝毫迟疑地说“会的。”

    周至仿佛放下重担般笑了起来,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地摸了把头发,随即又紧张而小声地道“等我真的不行了,就是什么也不知道不懂了,你帮我个忙。”

    “什么”

    “杀了我,把我推下楼就行。”

    一如先前,白水毫不犹豫地道“不。”

    周至有一瞬间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凑近白水,强调道“我是让你杀了我你不是恨我吗你肯定恨我吧杀了我我的遗产都给你”

    白水盯着周至的桃花眼,斩钉截铁地说“不,我不能做坏事。”

    周至的表情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第10章

    白水睡着了,从来没有这么安稳过,周至应该是走了,他再醒来时,只有胀痛的刀口与空空如也的胃口提醒着他时间的流逝。

    床头坐着个陌生人,白水盯着她看了半天,才想起这是叶东外围培训班里面的一位。他躺着的这个姿势,除了胸之外实在看不见其他东西,有时候他真的怀疑叶东是不是有什么胸部嗜好症,连自个儿的胸都练得嘭嘭的,虽然摸起来手感绝赞,但是他觉得太夸张了。

    大概白水盯的时间太久,一直低头专注玩手机的妹子无意地瞄了一眼床,立时像是受惊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熟练地摆出职业笑容,问“你醒啦有什么需要吗”

    白水笑了下,道“不客气,叫护士就好了。”

    妹子松了口气,掏出手机道“叶总很重视你呢,叫我你一醒就打电话给他。”

    白水有些意外于周至与叶东之间这不清不楚的“所有权”,这倒不是自恋,而是周至既然经历了那么多事,又打算叫他做监护人,怎么可能大度到让叶东再掺和进来。独占欲有时候并不是因为爱,也许仅仅只是因为脸面。

    妹子打完电话就一付坐立不安的样子,白水太理解了,他随便找个借口说要买啥,妹子果然如蒙大赦地出去了,直到叶东进门都没出现,这令大老板皱起了眉头。

    “我叫她去买个东西。”白水随口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看看小情人啊”叶东依旧没个正形,“周至能来,我就能来。”

    白水微笑了会儿,见叶东搬了张躺椅自顾自地坐下来,一付准备打持久战的架势,不由得有些奇怪“叶总。”

    叶东盯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一下道“嗯”

    白水也不绕弯子,直接了当地道“你来干吗”

    叶东眼皮一翻瞄了一眼,又迅速看了回去“我不是说了,来看小情人。”

    “我和叶总恐怕还称不上情侣吧”

    白水很平静地问出这句话,却没想到叶东突然一抬头,丢开手机,满脸严肃地发了会儿呆。

    “你想和我做情侣吗”

    白水立刻反问道“您是想由我扳倒周总吗”

    叶东从唇角露出一声冷笑,道“我还用扳他青年痴呆发展很快的,过不了多久他连自个儿名字都会忘了,我范得着么我你还别说,这个病真是太适合他了,大好年华家财万贯,堆在他面前他都用不了听起来真他妈带劲儿嘿”

    白水观察着叶东仿佛很解气的表情,有些不解地道“叶总,您和周总有过节吗”

    “我看他不爽。”叶东随便回了句,凑近了白水的脸,说,“怎么样,想和我做情侣吗”

    清淡的香水味钻进白水的鼻子里,与粗豪的行为举止相反,叶东喜欢用清新型的香水,诸如森林、海边氛围的香水颇受他青睐。恕白水卖弄,他从来没闻出和香调文章一样的味道,他闻的更细腻,就像把香水每一个分子都拆来。

    叶东这会儿的香味,是从血腥的房间走出来,从森林方向拂过的一阵微风,带着鲜血的香甜与人体组织腐烂发酵的麝香味。继续往前走,血腥味淡了,鼻尖闻到的就是泥土与鲜活树木的味道,还有潮湿与动物臭味混合在一起。

    狩猎结束的食肉动物,正在懒洋洋地散步。

    “你我都知道,这不是出于爱。”白水轻声说。

    叶东怔了下,笑道“这还是你第一次不对我用您啊,而且你也该清楚,情侣有时候并不需要因为爱在一起。”

    “不。”白水说,似乎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叶东一付“早料到”的表情,不以为意地转换了话题“听说周至想让你做他的监护人”

    “是。”

    “你愿意”

    “是。”

    叶东这次露出不解的神情“为什么你还爱他”

    白水犹豫了下,慢慢地道“爱吧。”

    叶东讽刺地笑起来“这样吧,只要你说一句,你答应他的原因是百分百的爱,不管是真是假,我保证接下来周至有事儿,我至少不会落井下石,可能还会帮他。”

    白水的视线飘了下,越过叶东看向窗外,阳光正好,这令他一瞬间有了些许渴望。渴望舒适,渴望轻松,渴望未来充满了希望,渴望每一天都有满满的动力渴望有渴望。

    叶东耐心地等了一分钟,卷起嘴唇做了个有些孩子气的表情,说“你还没问我为什么要和你做情侣呢。好好休息,医生说你恢复情况不错,我明天再来。”

    直到叶东离开,白水都没有再说话。

    白水从来没想过住院会这么热闹,准确来说没想到自个儿的住院会这么热闹,他躺在床上发呆,一波接一波的人进来慰问,哪怕他眼神放空,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那些人也会在床边热情洋溢地说上十几分钟,活像他是救命恩人般。如果他不幸地觉得姿势有点僵,脖子有点硬,稍微动了动,来人立时会更加亢奋地再讲上一小时。

    或者几小时。

    病房里没有手机,没有电视,端茶倒水的秘书和护士似乎收到了禁口令,非常有职业道德的什么风声也不透。能够勉强坐起来后,白水第一时间要求把他的手机还回来。这个愿望没能得到满足,他倚在床头,靠着软垫,平静地盯着秘书那赏心悦目的胸部,被包裹在蕾丝花边与锆石点缀中,随着呼吸波涛起伏。

    秘书挺起了胸,十分自豪。

    白水叹了口气,收回酸痛的手,道“你是负责哪方面接待的”

    叶东的秘书分“方面”,每个人对口负责某片业务,从船舶制造、远洋运输、世界旅游再到房地产都有涉足,搭着国家腾飞的春风与特权,做得风生水起。

    秘书答道“亚太地区的运输业务。”

    白水从乱七八糟的记忆里挖出点料来,问“包括物流吗”

    秘书迟疑了下,道“不包括。”

    “张总认识吗”见秘书的表情有了些微变化,白水说道,“你把手机给我,我告诉你怎么让张总留你过夜。”

    秘书的眉毛一挑,内心似乎挣扎了一番,在她看来白水这么个货色实在不上档次,不过论起勾搭人,秘书室里所有人觉得白水当真有一手。思虑片刻后,她还是慢吞吞地从那个从不离身的昂贵皮包里摸出了那个黑莓递了过去。

    白水一接过来就发现屏幕上有了裂痕,正正巧巧在边角,若是不仔细可能会忽略,但是他一碰,那块屏突然就翘了起来,整个屏幕便这么化作乌有,裂出一个大口子。先前的迷你只是错觉,往深处看只有一条条的伤痕与破碎的机底。

    白水突然觉得很无趣,自从醒来,似乎每一个东西每一个人都在暗示着什么,只有他自己像个傻逼一样坚持,却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白先生”秘书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白水惊醒过来,抹了把脸,把乌七八糟的思绪拉出脑中,扬了扬手机道“抱歉,手机坏了。”

    秘书毫不犹豫地又掏出一个苹果递了过来,笑容甜美“备用机,随便用。”

    苹果有些年头了,手机里的软件并不多,不过一些常用的都有,白水打开搜索翻了下,没费多少劲就发现了那个劲爆的新闻富豪与未婚妻火线分手,全部家产赠予管家。

    他几乎一秒就猜出富豪与管家都是谁,同时也为周至的控制力下降感到悲哀,要知道,新媒体可是周氏集团的主要业务之一,现在居然把老板的事给爆了出来,只能说未婚妻的影响力正在逐步加重。

    “白先生。”一直乖乖做壁花的秘书突然开口,“您打算接受吗”

    白水的视线从秘书精致的眼影再回到苹果的小屏幕上,一时之间感觉世界不真实起来。

    “穿着保守点,露出锁骨不要露胸,但是要紧身,薄,张总喜欢这样的。”白水一边说一边把手机递了回去,他需要想想,不是为周至考虑的“想想”,而是像个人一样,真正的思考。

    第11章

    白水已经明白为什么那些陌生人会一波又一波地出现,带着虚假热情的笑容与他套近乎,那些肮脏丑陋的过去似乎从来不存在,更不会有人在乎他的身份问题。他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二代,光鲜的形容词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富在深山有远亲,古人诚不欺我。

    白水至今还没有遇到这么一夜暴富的情况,这次在自个儿身上体会到了,真是罕见。不过这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毕竟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叶东再出现时,白水微笑了下“你说第二天来的呢”

    “有事儿,老白。”叶东摘下墨镜,扔了个挑逗的眼神,“想我了”

    白水笑,笑完了说“你把周至怎么了”

    “我可什么也没干。”叶东举起两只手作投降状,“我保证,周扒皮这会儿正忙着和家里闹,和未婚妻闹,和手下的人闹,我什么也没干。”

    白水的笑容没了,有些出神地道“那他现在肯定很忙。”

    叶东的脸在视野中出现了,带着贼兮兮的表情“怎么着想去帮忙”

    白水强迫自个儿扬起嘴角“你是不是要说我贱”

    “是啊,你是不是贱得慌”叶东猛然大叫一声,看着白水一脸发蒙的表情没好气地道,“你以为自己说自己贱我就不说了我还要说给你机会也不跳出来,你是不是贱”

    白水过了许久,仿佛才积攒起一点点勇气“你觉得,如果我前面十几年都是个错误,我现在应该怎么样了”

    叶东没吱声,也许他不能感同身受,但是答案这么清晰,无论是不忍还是没必要,他都不会把那句话清晰地说出口。

    “我犯了错,法律不能惩罚我,所以我甘愿受周至的惩罚。我不能我不能认为前面是错的,如果那是错的,那我为什么还能在这儿面对平时的生活就已经让我精疲力尽了,我不能不能”白水尽力维持着专线的平稳,揪紧被子的手暴露了内心的痛苦与波澜,但是界限就在那儿,他不是英雄,无法火焰加身而不动摇,“那只能是对的,我犯错了,受到惩罚。那必须是对的,不然我不知道还能怎么面对这一切。”

    叶东静静地听完,没有发表评价,只是问道“那之后呢,你准备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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