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内容便是不堪入目的揣测,内容污糟,时不时引发众人的大笑。
尖细嗓自然还是主力“那美人胚子现在怕是寂寞得很吧。什么时候咱们兄弟几个去敲敲他家的后门,求他开开后门,也好让大家都沾沾雨露的滋味儿。”
因为身世问题,沈伐石从小被嘲弄惯了,但他们对于季三昧的侮辱,险些叫他把拳头攥爆。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季六尘也羞恼得红了脸,他捏着杯子,神情扭曲。
季三昧扫了一下他气到发抖的手,道“别捏炸了,要赔的。”
季六尘铁青着面容,转而去捏自己的大腿,咬着后槽牙低声问“隔壁是谁?”
季三昧“一听就知道啊,丁家小儿子,丁世秀。”
说着,季三昧半分不介意地端起杯子,露出了幸福的浅笑“沈兄的好处,他们怎么懂得。”
季六尘“……”
季三昧继续炫耀“沈兄那话儿,一个顶他们两个半,掏出来吓死他们。”
季六尘脸红“……”兄长我不是很想听细节。
季三昧很淡定地自酌了一杯,这份安然自若让季六尘甚是钦佩,他仰慕地看着自家哥哥,轻声问“兄长,你不生气吗?”
季三昧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我生了气,不就说明我的智慧不足以处理这种事情吗?”
季六尘想听一下兄长的慧理哲思“兄长打算怎样处置呢?”
季三昧放下酒杯,端起烟枪,将袅绕的烟雾潺潺地从口中流出“等晚上的时候,拎着麻袋在后巷等他,等丁世秀路过,套上头,揍得他连他母上都认不出来。”
季六尘“……”兄长好帅,更喜欢兄长了。
沈伐石爱死了季三昧这副劲儿劲儿的小模样。
半夜,醉醺醺的丁世秀被一个迎面而来的麻袋套了个正着。
来人一声不吭,光照脸揍,拳拳到肉,直揍得丁世秀只剩下一口活气才住了手,紧接着,他的裤子被一把拉下,疼得满脑子苍蝇嘤嘤嗡嗡乱飞的丁世秀屁股本能地一夹,惶恐得像是被撒了盐的鼻涕虫,拼命朝前蠕动爬行,呓语着告饶不止。
紧接着,一只靴子稳准狠地踢中了他的鸟窝,同时辅以一句精神暴击“呸,短小。他顶你三个半。”
默默看着季三昧收回脚,拉着还没揍够、恋恋不舍的季六尘离开,沈伐石的意识又被强行拉回了临亭城。
他伏在军帐案上,精神被透支得一干二净,汗湿重衣,面如金纸,头痛欲裂,却甘之如饴。
他再一次回到临亭时,季三昧和上次又有不同。
他的眼底乌青一片,正坐在烛阴主城的宫殿中,听着殿上的孙斐信口雌黄“沈伐石手下坐拥无数修士,身在临亭,拥兵自重,不听诸家号令,竟擅自将烛阴的修士们称为‘沈家军’,不少修士纷纷修书与我,对此表示不满。烛阴是他沈氏一人的烛阴吗?在我烛阴蒙难期间,他沈伐石这般行事,意欲何为?”
周伊人作为周氏长女,自然列席其中。她身着一袭烈火长裙,艳光媚相,颇有跋扈张扬的意态。
听罢孙斐的话,她鼓掌笑道“好,好。孙斐,撤换下沈伐石,你去领修士战妖道,如何?若是功成,我周伊人第一个请命,封给你一支‘孙家军’!”
孙斐吃了这一呛,脸就不大好看了“周大小姐,请慎言……”
她施施然立起,看向孙斐,张口便骂“你拿出这些东西是想做什么?临阵换将?你他妈是蠢货吗?……或者说,你指望着沈伐石现在不在烛阴,给他安一顶帽子,泼一身脏水?你倒是说说看,烛阴世家里还有什么可带兵的将才?难不成要撤下沈伐石,换上你孙家的人?”
周伊人的声音英气硬朗,声声脆亮,字字扎心,句句戳肺,直逼得孙斐的脸色由白转青。
沈伐石静静地在远方看着,想,壮士本色,诚不我欺。
在二人剑拔弩张之时,季三昧施施然翻身站起,整一整滚皱的衣襟。他的神色疲惫得很,就连嘴角都往下抿着,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像有两簇火在内燃烧“好巧,孙公子收到了一封信,我也收到了一封信。”
他扬起自己的手,袍袖下滑,露出了比沈伐石离开烛阴前瘦了整整一圈的手臂。
他的指间夹着一封信。
季三昧揭开火漆封印,一字字念道“罗伦大人敬启久不通函,至以为念,故园念切,梦寐神驰。……”
此信用语极尽肉麻,竟是孙斐写与云羊妖道首领罗伦的信件。
在座的烛阴修士听得咋舌不已,因为照此人与孙斐交谈的内容而言,二人不像是旧友,更像是情人。
孙斐黑了一张脸,不等季三昧读完,就一把将信夺来“这是造谣,这是……!!”
他低头一看,面色竟是涨成了猪肝色。
那字迹是他自己的,印章也是他的,分毫无差。
季三昧保持着被孙斐抢去信件的动作,摊开双手,眉目间尽是高岭之花的疏离和傲然,这是他在外人面前用惯了的面具“怎么,孙公子敢做却不敢认?”
孙斐的手都抖了。
……沈伐石远在临亭,他却是近在烛阴,此事若是坐实了,他孙斐只有身败名裂一条路可走!
他的唇色发白,不顾一切地辩解道“这是污蔑!是……是……早在一月半前临亭就被围困,别说通邮了,就连一只鸟都飞不过去!我这封信怎么能送得到……”
话一出口,他才觉出不对来,刹那间面如死灰。
信寄不过去,当然也不可能寄过来,那些“修士”的信到底来自何方,可想而知。
季三昧托着烟枪,浅浅一笑“孙公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孙斐睚眦尽裂“季三昧!你……”
季三昧笑道“我从一月半前就接不到沈兄的报平安的书信了,孙公子倒是能接到这些修士告状的信,真是手眼通天。”
虽说在座诸人都知道季家大少和沈家三郎是至交好友,但是他们还是在空气中隐隐嗅到了一股酸臭的味道。
季三昧说“不过,孙公子这辩解可不对,现在云羊妖道竭尽全力将临亭围困,想把沈兄他们迫出临亭,他们的信送不出来,你的信可是可以送到那些妖道手里头的。”
他又说“这些个信件,是那个罗伦寄予你的?想要你在众人面前宣读,将沈兄撤换下来?孙公子,这可不好。”
这一句句小词,就是想把孙斐生生咬死了。
身处上位的孙无量眼睛闪了一闪,挥手叫孙斐退下。
他说“此信是否属实,我会调查。”
摆了个姿态后,他又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孙斐,今后议事,你还是回避吧。”
孙斐咬紧牙关,盯紧了季三昧,目光阴鸷。
散了会,季三昧收拾了面前的糕点,打包带走,结果落在了人群的最后头。
等他出了宫殿,准备下台阶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倒栽而下,从上面一路滚到最底层,要不是卫源折返回来捡他,他估计要在地上趴好大一会儿。
沈伐石心痛得脸色发白,却怎么都扶不起他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卫源粗暴地拍打他的脸“醒醒!”
季三昧清醒了过来,隔开他的手,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滚下来的台阶,咧嘴笑笑“真好,省了下台阶的力气了。”
他又说“源儿,打人不打脸,你一定是嫉妒我长得比你好。”
卫源的额头跳出了几道青筋“你对着镜子照照,你的脸色跟要死了差不多。”
“那也比你英俊。”季三昧打了个哈欠,“你不要嫉妒,除非你现在重新投胎。”
卫源的指节咔咔响了两声。
妈的欠揍!
周伊人闻声也走了回来,打量了季三昧一番,又确定周围没有多余的耳朵,便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为了做那封假信,熬了不少心血吧。”
“错。”季三昧摇了摇手指,没精打采地从腰里抽出烟枪,打算吸几口提提神,“我做了几十封类似的,全都揣在怀里,所有有可能会对沈兄不利的人,我都模仿着他们的笔迹和印章做了信,随时备用。”
他瞟了两人一眼,补充道“放心,没有你们俩的。”
卫源、周伊人“……”并不怎么高兴。
周伊人“你得罪人得罪死了,怎么办?你季家根基浅得很,想拔掉你,太简单。”
卫源斜了她一眼。
……你他妈哪来的立场说人家。
“不得罪人的人那是老山羊,挤奶薅毛还不给你吃草。”季三昧揉揉眼睛,“我不得罪人,沈兄就要遭殃。”
作者有话要说 他揉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笑眯眯的欠揍表情“……你们担心我啊。”
卫源连呸三声“滚滚滚。”
周伊人个子生得极高,腿长腰细,奶大臀宽,竟和季三昧个头差不多,八尺高的个子,她伸出手按住季三昧的脑袋,往下压了压,凑在他耳边道“……我倒是可以帮你一个忙,要不要?”
☆、 第46章 幻梦(二)
周伊人具体对季三昧说了些什么, 沈伐石还没能听到,就被强行拖拽回了临亭。
等他凝聚够能支持他返回烛阴的力量, 他立即在剧烈的头痛中强撑着赶回了烛阴城。
他到达城中,已是几日后的夜半。
他找遍了季三昧所有可能去的地方,季宅、一川风、还有烛阴宫城,却都寻不见季三昧的影子。
沈伐石有些心焦。
他只好强忍着精神透支诱发的头痛,挨家挨户地去找季三昧。
所以, 在他昏昏然踏进孙府大门, 听到孙无量和孙斐兄弟二人的对话时,他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坐在温暖花厅里的孙斐愤怒地砸桌子“那季三昧简直是不知好歹!今日又当着一帮世家子弟对我冷嘲热讽, 他算个什么东西!兄长, 你难不成就看着他这样为所欲为!”
“我们烛阴现在身处危局,大厦将倾,世家子弟无一不惶惑,不知道临亭能否守住,不知道烛阴会不会重蹈泷冈的覆辙……此时对季三昧不利, 我们得不到什么好处。”孙无量把玩着茶盏,“他是个可用的人才,需得妥善地笼络才好。”
孙斐一瞬间都要怀疑自己的听力了“兄长?”
孙无量抬起眼睛,微笑地把最后一句话强调了一遍“……必须要妥善地笼络。”
紧接着,孙无量又说“季三昧的身份, 你难道不觉得格外妙吗?”
孙斐露出思量的神情。
孙无量幽幽道“……身为豳岐的长子,向烛阴投诚,为我烛阴效力, 在兼并泷冈时还出了大力。……对我烛阴来说,这是个多么完美的英雄啊。”
他笑着对恍然大悟的孙斐举起了茶盏“烛阴需要一个这样的英雄,如果这样的一个英雄,能因为烛阴的保卫事业被云羊妖道暗算,那他就称得上是一名真正的英雄了。”
孙斐兴奋起来,上半身激动地向前探去“兄长的意思是,我们要捧着他?”
“捧着,当然得捧着。”孙无量用茶碗盖撇去浮白的茶沫,“他既然愿意为他那位沈兄赴汤蹈火,我便给他这个机会。明日,我会向季宅递个帖子,托他写一份征讨云羊妖道的檄文,再把这份檄文散发出去,告诉所有散游在外的修士,我们烛阴打的是一场义战。至于……”
孙斐嘿嘿一笑“至于他,树大招风,死是早晚的事情。”
孙无量笑道“我孙无量不介意给他留个漂亮的身后名,也不介意叫沈伐石知道,他这位挚友是怎样豁出命去为他奔走的。”
沈伐石就在他们半尺开外的地方默默站着,血气一股股翻涌上头,呛得他喉咙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