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也是白问。
好在还是送出去了,这一次他送给施涧桑一串青金石手链。石质并不是最优等的,带了一点点金,灯下细细看去,犹如浩瀚深蓝宇宙中的星河。
犹如那天晚上落在他眼中,施涧桑的那双被暖暖微光洒进的眼眸。
正主收到后,二话不说,拿出来戴在左手上,还举着手腕心花怒放地臭美了整整一个下午。
n大建筑系的一部分画室设置在能源楼,就是那栋绿色的、奇形怪状的、被施涧桑形容成踩了一脚的易拉罐的那栋楼。能源楼后面是一片较宽的水塘,连着外面的河流。靠近能源楼的河岸处修了一个宽阔的水景平台,平时白天没什么人,到了晚上便是情侣们幽会的圣地。学生们这里称之为小悉尼,据说是因为原来这里还修了几个尖顶白棚,远看有点像悉尼歌剧院,所以得名。不过n市夏季台风猖獗,因这些白棚子建成不到两年就给全部吹没了,只剩下这一处光秃秃的平台,但是称呼还是延续了下来。
小悉尼旁边是一处可供种植的菜园,从今年开始开放出租给学生和教职员工,80块钱一平米,可以租用一年,随便种什么都行。这天学校发了邮件,说是想租的可以申请了。
“我想租一块地,种点东西玩玩。”土豪邵嘉晨同学看上去兴致勃勃,“我去问问昕沅想要种什么。
施涧桑扫了一下邮件,过了几秒,身子向平仄那边倾了倾,眨了两下眼,说“我们要么也租一块吧?”
平仄手上敲着键盘,随意地说“行啊,种什么?青菜萝卜土豆?”
施涧桑手指灵活地转着笔,思忖了一下,说“这些虽然好养,但是看着不好看。不如种西红柿,结了果红红的,可以吃又好看。而且我刚刚百度了一下,现在把苗种下去,估计到6月份放暑假的时候刚好可以收成,怎么样?”他一脸期待地看着平仄。
“我没意见啊,那就西红柿好了。”平仄温柔地笑了一下,心情甚佳。
苏溪纯抽了张纸巾擤一把鼻涕,把纸揉成一团扔了,继续给祝鹤发消息。
n市的春天天气多变,前一天还艳阳高照给人一种可以穿夏装的错觉,后一天便骤然降温把路上捂着春装的人冻成狗。苏溪纯就是在这冷热交替中措手不及,没注意保暖,冻感冒了。
苏溪纯的鼻头被擦得红红的,对祝鹤说他们都种菜,没意思。我们种多肉吧?多肉植物可爱!
那边祝鹤回多肉需要好好养护,在外面地里容易死,不好养活。芦荟怎么样?反正叶子也是肉肉的,长得快,还可以敷脸……
苏溪纯没怎么想便答应了,其实种什么东西倒是不太在乎,重要的是陪他一起种东西的人。
邵嘉晨和余昕沅商量了半天,终于达成一致意见——种西瓜。
平仄和施涧桑对视一眼,表示怀疑“……能活么?”
苏溪纯摆摆手“有什么要紧的,种死了也没关系,对有些人来说,种菜种的不是菜啊……”
平仄没听明白,傻楞楞地问“那种的什么?种太阳啊?”
苏溪纯填完申请,按了发送,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光瞥他一眼,送了他四个字“自己体会。”
三四月份的阳光和煦,照得人全身懒洋洋地犯着春困,不想工作无心学习,只想睡死在这片明媚春光之中。
苏溪纯和施涧桑这两个建筑系的学生用画室里的材料做了四个风筝,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拉上平仄和祝鹤去到n大附近的公园里放风筝。
苏溪纯扎了两个,还上了色,分别做成海绵宝宝和派大星的样子,并把海绵宝宝送给了祝鹤。两个卡通人物作为尾带的腿留得特别长,看起来略好笑。而施涧桑太懒了,不肯动心思做造型,只扎了个最简单的三角形,在油纸上用黑色马克笔,一只风筝面上写了,送给平仄,另一个写了s,是自己的,结果飞到天上的时候,离得这么远,根本看不见字母。
四个人表面上安安静静专注认真地拉着线,实际上都在暗暗较劲比谁的风筝飞得高。
平仄真是一刻都不能得闲。蔚蓝的天空高远,四只风筝飞在天上,他也看不清哪只更高,放着放着就起了心思,扯着线引着自己的风筝去撞苏溪纯的派大星。苏溪纯受了挑衅,当然要奋起反击。于是两个人扯着线碰来碰去,结果最后缠成一团了,眼睁睁地看着一白一粉的两只风筝从天上慢慢悠悠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平仄、苏溪纯“……”
苏溪纯跳起来去掐平仄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到他身上“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哎呀哎呀好了我错了我错了……你好重啊!”平仄被他缠得受不了,脖子都快断了,赶紧嬉笑着讨饶。苏溪纯自然不是真的生气,一只风筝而已嘛。
两人去捡回风筝,厘了半天才把缠在一起的两只风筝分开。这时候施涧桑和祝鹤站得远远的,手中的风筝都不知道飞得多高了。
公园里还有不少孩童在玩耍,好几个正眼巴巴一脸羡慕地站着看他们放风筝。苏溪纯把手中的派大星往其中一个小女孩手里一塞,潇洒地说了句“送你啦。”
平仄也把风筝送了出去。虽然他的风筝跟苏溪纯的比起来是丑了一点,不过孩子们一点也没有嫌弃,还礼貌稚气地说了谢谢,欢呼一声就跑去玩了。
祝鹤远远地看着苏溪纯空着两手向他跑过来。刚刚那边的情况他也有看见,所以这会儿并不奇怪。待他跑到近前,祝鹤主动把手中的线团给了他,自己则是退到了一边看着他放,脸上的笑意比这春光还要灿烂温暖。
施涧桑那边也把风筝线给了平仄,还特意叮嘱他这次可别再去跟苏溪纯瞎闹了。平仄嘴上不怎么耐烦地应着,手上倒是老老实实地放着线,没再动歪心思。
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苏溪纯手中的线也到了尽头。他牵了一会儿线头,就开始回绕着收线。祝鹤走到他身后,双臂分别绕过他的身侧,两只手接过拉线和绕线锥,帮着他一点一点地收着线。
苏溪纯整个人被他圈起来,对方的胸膛靠着自己的脊背,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自己的耳廓。他站着不敢动,双手空着没处放,只能紧紧地交握到一起压在胸前,按捺着那一处不受控制地跳动。他觉得自己脸上好热,耳朵好烫。今天的太阳有点猛,他想。
他欣赏着祝鹤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指甲修得齐整圆滑,收线时手腕翻动,灵活有力,真是极好看的一双手。
苏溪纯的风筝线弄了大概有300米长,祝鹤仔仔细细地把它全部收起来也花了一些时间。只是这个时候,他就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弄个3000米长的线。
这天,平仄寻不到自己的指甲钳,于是去了学校饰品店买了一个,结账的时候看见柜台旁边有一箩筐的宠物乌龟,小小的一只只,大概只有四分之一个手掌大。他随口问了下价格,五块钱一只。
哇,才五块钱,四舍五入等于不要钱。
于是他就要了两只,回寝室后分了一只给施涧桑。
两人拿脸盆装了些清水,放了几块石头,石面高出水面一半,将两只乌龟放进去。
“他吃什么呀?”
“老板送了我一包金鱼饲料,说喂这个就行。”平仄说着哗啦啦地把那红红绿绿的小颗粒撒进去一片。
“等一下!”施涧桑没来得及阻止,只能一边捞起一些,一边道,“你干嘛倒这么多呀?这样喂,它们不撑死才怪!”
平仄刚才一时失手,不下心倒多了,这时候虽然心虚,但还是嘴硬道“它们又不傻!吃饱了自然就不会再吃了呀,你不要看不起乌龟的智商!”
“那其他的不是都浪费了,饲料泡在水里会泡化的,看着多恶心。”施涧桑无奈。
“好吧好吧。”平仄不情不愿地闭嘴。
施涧桑也不想因为几颗饲料弄得他闷闷不乐,于是说“对了,给它们起个名字吧,虽然了木了点,好歹是宠物呢。”
“唔……”平仄支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一板一眼道,“俗话说,起个贱名好养活,不如一只叫树皮,一只叫狗蛋。”
“……”施涧桑表情古怪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忍不住笑了出来,说,“好吧,是挺贱的……”
平仄不以为意,拿着棉棒逗乌龟。过了片刻,他咦了一声,嘴里嘀嘀咕咕“明明在店里的时候我就是看这两只最活跃,所以才挑了它们,现在怎么都不动了呢?”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明白过来似的叫了一声,“啊!该不会是我被骗了,它们都是快要死掉的乌龟吧?你你你快去百度一下!”
施涧桑一脸淡定“兄弟,你养的是乌龟,乌龟就是趴着不动啊,哪有活蹦乱跳的。听过一句话不?千年王八万年龟,生命在于静止。”
“……”这回轮到平仄富有深意地看他一眼,“兄弟,你说的很有道理。”
四月中旬,大二的男生可以申请大三学期入住四人套间。四人套间的配置是每人一个十平米不到的小单间,四人共用一个大客厅,两个卫生间,一个浴室,两个洗手台,一个洗衣台,然后和隔壁寝室共用一个阳台。
不过房源有限,空出的整套房间不多,得靠手速快才能抢得到。据说,历来套间开放申请的一分钟后,空余的房间就一个都不剩了。
抢房间的那一天,920四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检查了好几遍网线和ifi连接,不停地刷新着内网,越接近时间,心里越是紧张。
“只要一人成功了就行,待会儿目标要一致,万一抢多了就会比较麻烦。”邵嘉晨分享着从别人那里听来的经验。
“那我们抢哪间?”平仄问。
“呃,20号楼405吧,怎么样?”苏溪纯提议说,“是向阳面,四楼高度还行,电梯也能到。”
施涧桑听闻,侧头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苏溪纯面色坦然地受着他的目光,手心微微发着汗。“可以啊,我没意见。”施涧桑最后说。
“那好,就405啦。”邵嘉晨大掌啪啪拍了两下,像是祈祷又像是鼓励自己,长长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抢房间的过程堪称惊心动魄,短短一分钟,让多少人的心率和肾上腺素齐齐飙升。
不过最后的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特别是令苏溪纯满意。
因为407和405共用一个阳台,平时若不锁阳台的门,那么两个寝室就是互通的。
而祝鹤就住在20号楼,407室。
第13章 13
教学楼里的厕所门向内向外都可以推,而且门板很轻,稍用力一带,门就像是被扇了一巴掌似的来回打摆,还发出夸张的咯吱咯吱声。
这天苏溪纯上完课去个厕所,刚要推门进去,忽然门猛地向外一开,他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门板贴着鼻子撞了正着,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整个鼻子都被压进了脸盘里,眼泪一秒落了下来。
林可错愕地看着捂着脸蹲在地上的人,慌慌忙忙俯下身探视他,无措又愧疚道“对不起对不起!同学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真的对不起啊……”
苏溪纯一听,声音有点耳熟,本想抬头看看,结果对方靠他太近,他抬头的动作一大,脑袋直接顶到他的鼻下。
“噢——!”林可痛苦地捂住鼻子靠着墙。
苏溪纯在泪眼朦胧中看清了肇事者,后者现在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两个人挡着鼻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语。
不过还是苏溪纯严重些,鼻子上明显青了一块,还好没有流血。尽管他对林可这人没什么好感,但也不似之前讨厌了,随便说了两句以后要注意些这类的话,就没再追究。
平仄回寝室一见他的样子,立时惊大双眼扑过来“卧槽!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打了?”
苏溪纯去校医室买了点药油擦,这会儿他的鼻子比刚才肿了一些。“哪有,上厕所的时候被门撞了……”
“……”平仄目瞪口呆,疑惑说,“你想什么这么出神?还撞门上去了。”
“没有!”苏溪纯深感无力,“是林可从里面推门太用力把我伤了!”
“哦哦哦明白了。”平仄回忆了一下,“林可……就是之前喜欢单薇的那个?”迎新活动之后他就没再和林可联系过,所以甫一听到只觉略耳熟。
“对啊。”
一说到林可,苏溪纯最先给他套的标签也跟平仄想的一样。他想了想,自己也有些时日没跟单薇联系了,算算时差,她那边应该快中午了,于是就发了条消息过去,结果单薇给他发送了语音通话请求。
苏溪纯接起来笑嘻嘻地说“怎么不干脆视频一下呀?”
那边单薇的声音婉约柔和,可惜一开口就是懒洋洋的一句“没洗头,没化妆。”
苏溪纯一眼识破“你不会还在床上没起来吧?”
“咦,被你发现了。”单薇语气中带着几分俏皮,“我在床上玩手机,正无聊着呢,你就送上门来了,嘻嘻。”
苏溪纯心里轻松了不少,笑了笑“最近忙吗?”
“最近啊,”说到这,单薇重重地叹了口气,带有几分疲累地说,“忙啊,作业多啊,考试也多啊,但是……但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我感觉受到了欺骗啊!”
“啊?怎么回事啊?”苏溪纯担心地问。
“我跟你说,”那边隐约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应该是单薇翻了个身,“我不是之前跟你说过,这边有丹麦语也有英语教学的课么,那我想,选英语教学的就行了。没想到too young too sile了,我来了之后才发现,英语教学的课,都是研究生的课程好伐!都他妈是level 5、level 6的!而我要学的本科课程,level 2、level 3的那些都是丹麦语的!嗨呀真是气死我了!”
苏溪纯听着那边发出捶床的声音,也有些傻眼了,问“那、那怎么办啊?”
单薇无奈地说“唉,还能怎么办,丹麦语我屁都不会,只能选英语的课呀。你知道么,我做的那些小组assignnt,大部分都是跟博士、硕士生一组的,课业内容都很复杂,我在组里基本出不了什么力,只能跟着混混分数。”
“诶,能混到分那还是不错的嘛。”苏溪纯安慰她。
“但是还有考试啊!”单薇挠心挠肺地抓狂,“要我一个大三的去学研究生的课程,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大腿可以抱!题目都看不懂啊!你知道么,我上学期挂了两门课……”单薇说到后来都快要哭了。
喔,真是太惨了,苏溪纯很无语地想。“那你有没有后悔去那里啊?”
那边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是单薇又换了个姿势躺。
“后悔……也不算是后悔吧。”她迟疑了一下,说,“除了学业上的压力之外,其他的我觉得还不错,挺喜欢这个地方的。没有很繁华,但是很美,天空很干净,可以看到很多很亮的星星。这里去欧洲别的国家也方便,哎,我记得有一次好好笑噢,明明坐上的是到慕尼黑的夜车,结果早上起来发现自己居然在瑞士哈哈哈哈外面看不懂也听不懂,老火车嘛没有屏幕,广播还只说德语,当时我就懵逼了。后来忍不住跟祝鹤吐槽,他居然说我蠢,哼……唔,虽然物价真的很贵,我一个不怎么喝牛奶的人到了这里都把牛奶当水喝了,吃的也没有中国菜好吃……就算在学业上,也遇到了不少愿意关照我帮助我的人,学长学姐他们都很好。我还有两个月就结束交换了,我觉得回来之后,怀念会比抱怨更多吧。”
单薇说话时带着一种释然“确实,如果当初跟着大部队去英国交换,也许不管生活还是学业上都会容易很多,来自同一个国度的大家也会在一起不至于孤独。但是当有更多的机会更大的吸引摆在我面前,尽管我知道这一路将无人陪伴,很有可能会充满坎坷,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我还是想要遵从本心,选择我想要的那条路走。”
单薇说完静等了一会儿,发现那边没了声。她喂喂了两下,确认语音没有断开,于是就开起玩笑说“哎哎哎,怎么了?是不是被我突如其来的人生鸡汤迷晕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哈哈哈哈,一时没忍住文艺了一下。嗨呀,人生嘛,就是这样的,活得高兴最重要了,喜欢就去做,宁可后悔也不要留有一丝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