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你在申首山重伤昏迷,急需救治。可是因为天裂,申首山方圆千里内灵力动荡不堪,一切传送法术失效,当时唯一仍有效用的,便是小刑带着的那张传送符。于是我们商议,由我带着你使用传送符先行离开,小刑和莺时留在那里,徒步下山……从此之后,我们便失去了联系。
“我将你托付给枫伯之后,便开始着力寻找他二人的下落。莺时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从记事起,我们三个就很少分开,除了莽浮林,她无处可去。莺时没有回到莽浮林,我一时也无法断定她的去处,只得从小刑身上下手。
“可是奇怪的是,当我开始调查小刑的时候,却发现之前小刑曾经告知我们的那些东西,不管是人名、地名,还他遇见我们之前的经历,这些全是假的,我根本找不到关于他过往的半点线索,仿佛他整个人就这么凭空冒出来,天裂之后,又凭空消失了一般。
“所有线索都断了,申首山被巨大法阵隔离,我无法靠近半步,只得借着送葬人的身份,漫无目的地四处寻找,直到有一天,首阳宫的沈嘉平找到了我。”
“沈嘉平?”夏畅对于这个名字十分陌生。
“他是清汜的弟弟,”夏征答道,“他找到我,告诉我首阳宫面临一桩大事,要我带着清汜远离。”
夏畅有些惊讶“于是你就答应了?”
夏征摇了摇头“一开始没有,可是后来,他说,他知道莺时的下落,并允诺在事情结束之后,帮我找到小刑。”
“……莺时姐从来不见外人,这世上知道她名字的人都没有几个,”夏畅觉得不可思议,“那个沈嘉平……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也正是我的疑惑。与我们一起时,莺时绝无可能认识沈嘉平,否则,我们不可能安安稳稳地度过那么多年,而我们唯一一次和莺时分开,便是在申首山……”夏征轻轻笑了一下,“也就是说,沈嘉平知晓莺时名姓,是在天裂之后,那么或许,沈嘉平真的知道他二人的下落。”
“事情关乎他弟弟,难怪你不肯当着清汜的面说……”夏畅想了想,“不过,我觉得有些事情或许我们可以找机会问问清汜,如果沈嘉平可能认识莺时姐,那么有没有可能,清汜其实也是见过她的?”
“这个问题稍后再说,”夏征忽地脚步一顿,神色肃然,“这屋子里有东西。”
☆、探索
话音未落,一道劲风便已呼啸而至!
夏征此时双目不能视物,只是本能地朝旁一闪,攻击夹杂着强烈的血腥味,擦着他的脸颊过去了。就在这时,夏畅一个横身挡在夏征身前,只见匕首在她掌心灵巧一转,利刃上闪过一缕莹莹蓝光,一个抢步,直直向着来者劈去!
这一击正中来者头部,只听对方一声惨嚎,半个头颅竟被匕首硬生生削成两半!攻击者吃痛,连连向后退去,夏畅见状并未追击,而是向后一跃,回到夏征身边,警惕地看着攻击者所在的方向。
攻击者虽然受创,却并没有就此沉寂,只听它一声大吼,便再次向着夏畅扑了过来,夏畅冷哼一声,握着匕首迎了上去。这一次,夏畅看清了对方的模样——散乱的长发,枯瘦的身体,以及……完全不复人形的双手。
瞬息之间,夏畅便已来至攻击者面前,就在两人错身的瞬间,攻击仍沾染着鲜血的指尖竟猛地向着夏畅面门抓来!夏畅早有提防,忽地向左一闪,绕到对方身侧,与此同时,她已将匕首换到左手,趁着对方尚未收势之际朝对方脖颈抹去!钩蛇尾制成的匕首何其锋利,不过刹那,攻击者的头身便已分离。
只听“啪”地一声,攻击者剩下的那半个脑袋掉落在地,不知滚到什么地方去了。
就在夏畅松了口气,准备返回夏征身边的时候,忽觉身后又是“嗖嗖嗖”三声破空锐响,夏畅赶忙转身,看见的便是三道黑影不知从何处冲出,许是受了血腥味的刺激,此时竟无视夏征的存在直奔她而来!
夏畅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为夏征此刻的安全感到庆幸,但此时面临的情况也由不得她想太多。
三个新出现的怪物呈夹击之势,从三个完全不同的方向朝她围剿过来,由于它们出现得太过突然,极快的移动速度让他们眨眼间便已逼至夏畅近前。夏畅一咬牙,索性不闪不避,就地一个旋身,匕首锋刃上的那抹幽蓝光芒瞬间暴涨,形成一道圆弧,以夏畅为中心向着四周横扫而去!
三只怪物此时离夏畅太近,根本没有闪避的余地,便已被这道蓝色弧光扫中,剧烈的疼痛使它们纷纷向后退去。
夏畅此举本就是为脱身,一见它们退开,夏畅随即便要闪身离开。不料就在这时,夏畅脚边那具已经失去头颅的尸体却突然动了起来!它的双手向周围胡乱抓着,夏畅避闪不及,被它死死抓住脚踝。
脱身的时机转瞬即逝,眼见被逼退的三只怪物又要围拢过来,夏畅心中又气又急,就在她想要咬牙一搏的时候,一道金光瞬息而至,忽地四散开来,不偏不倚地落在这些怪物身上。没了嘴的怪物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便在光芒中被焚为灰烬。
“……这些是什么东西?”看着那几个人影彻底消失在光芒之中,夏畅忍不住出声问道。
“还阳者。”夏征沉声说着,继续催动九天令,一时间,九天令光华大涨,淡金色的光芒洒向屋子暗处,顿时照亮了两人所在的整片区域。
“能看清了么?”夏征问。
“没问题。”夏畅环视四周,“目前安全。”
夏征点了点头“此地不宜久留,这里的动静和过于浓重的血腥味,可能会招来更多麻烦。”
“嗯,”夏畅应着,“前面就是去二楼的楼梯。”
“上去看看。”
木质的楼梯年久失修,夏征和夏畅每走一步,都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仅仅十几阶的楼梯,他们愣是走了半天。
二楼的光线比一楼倒是好了不少,夏畅看见窗口,连忙走上前去,奈何二楼依旧是在结界的控制范围之内,空有窗口,在消除结界之前,他们二人依旧无法脱出。
夏畅叹了口气,就着窗口透进的光线打量二楼的结构。这里没有还阳者,他们此时是在一条走廊里,走廊一路向前延伸,两侧有不少房间,夏畅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发现二层的多数房间都是房门大敞,只有少数几间房门紧锁。她把看到的东西向跟在她身后的夏征复述了一遍,而后道“这些房间的构造都很简单,从门口一眼就能看个彻底,不像是能藏什么东西的地方。”
“那些关着门的地方,进得去么?”
“撬个锁而已,小意思。”夏畅笑了笑,拉着夏征走到一扇门前,从头上取下一支簪子,探进锁眼之中。
不多时,只听“喀”地一声轻响,锁头落在夏畅手上,她直起身子轻轻一推,门便缓缓打开了。封闭太久的房间中有一股腐朽的霉味,但是除此之外,房间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夏畅失望地把结果告知夏征,二人走向下一扇房门。
如此循环,当夏畅开启第四扇房门的时候,房间内的景物总算有了些变化。本已做好准备去开下一扇门的夏畅见状愣了一愣,随即眼睛一亮“这好像是间书房。”
“里面可有什么东西?”夏征看不见,只得出声问道。
“我看看……”夏畅说着,正准备往里走,忽地想到什么,回过头来阻止夏征,“这书房里有些乱,你不太方便,还是在这里等我吧?”夏征对于夏畅的应变能力并不担心,于是点了点头,任由她一个人进去了。
书房的布置并不复杂,夏畅避开地上的杂物,绕过一个屏风,便看到了一个书架和不大的桌案。显然这屋子的主人走得颇为匆忙,书架上的很多东西都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案上甚至还留着纸张和砚台,夏畅远远瞧见那纸上似乎写着什么东西,当即走到案前,将它拿了起来,纸张很脆,看来也已经有些年份了。
“正月初六,牲口五头,分食,余半头……正月二十三,牲口三十七头……饲喂……无剩余?”看到这个词,夏畅直觉有些不对,分食五头牲口都还有余,这得饲喂什么东西居然能把三十七头牲口全部吃完?
夏畅皱着眉继续往下看,纸上还有一些数据,一直记录到那年四月,林林总总,短短三个月时间,记录在案的牲口数量竟有一百四十七头,这个数字委实有些骇人。看着这些数据,夏畅不禁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这些牲口,除了供村里人食用之外,剩下的该不会都拿来喂还阳者了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小梁村中还阳者的人数,似乎就多得有些惊人了。
夏征站在门外,听到夏畅缓缓走进书房,随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找到了什么东西,一片寂静之中,他甚至可以清楚听到门内夏畅平稳的呼吸声。
突然,另一种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仿佛是什么东西被拖着移动的声音,夏征偏了偏头,想要判断声音的来源。他能感受到这声音很近,但却并不在他周围,反而像是在……书房内部?!
这个认知让夏征心中一紧,不待他出言提醒,屏风后头便传来一声尖啸!
夏畅对付还阳者,顶多能拖个一时半刻,眼下书房里已经交上了手,中间隔着太多障碍,夏畅很难将还阳者引到夏征近前,夏征也顾不上许多,将绷带一扯,忍着双眼的不适,直接闯入书房。
书房里可供闪避的范围极小,加之还阳者身材魁梧,又手持两把巨斧,便占据了房间里最空旷的一片区域。面对眼前的巨汉,夏畅不论身形还是兵器,一时间都无法抢到上风,当夏征进来时,她正飞身跃到书架旁边,企图以速度破解还阳者的一身蛮力。
夏征见状,毫不犹豫地催动九天令之力,一道阴阳鱼符打在还阳者身上,只听他一声惨叫,被符咒击中的背部像是被火灼伤一般,生生变得焦黑,然而还阳者却并没有立即消失,这一击甚至没有伤及他的根本,只见还阳者抡动巨斧,毫不犹豫地转身朝夏征劈了过来!
一击不成,夏征也感到有些意外,眼见巨斧朝他攻来,就地一个旋身,擦着还阳者身侧绕过了这雷霆一击。巨斧轰然落地,顿时将地板砸裂开来,还阳者也意识到自己攻击落空,拔起巨斧,转身便要往回冲。
夏征哪里还会给他再次攻击的机会,只见他将九天令祭到胸前,烙于他掌心的阴阳鱼图愈来愈亮,光芒在汇于九天令的瞬间四散迸溅,星星点点的金光落在体型巨大的还阳者身上,那句巨大的驱壳仿佛遇到烈日的雪人,一点点缩小融化了。
整个过程都伴随着还阳者的挣扎和惨叫,夏畅在一旁看着,终于还是有些不忍地侧过头去了。
“它……为什么你的第一次攻击没有成功?”待到惨叫平息,夏畅不禁问道。
夏征呼了口气,握着九天令在地上的一滩血水前蹲下,看了半晌之后道“将九天令催动到如此地步仍不曾灰飞烟灭……如此强大的还阳者出现在小梁村,只怕不是偶然。”
“你的意思是……?”
夏征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皱着眉站起身来,他第一次打量这间书房,而后说道“既然还阳者守在这里,我们不妨就在这儿仔细找找,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深入
“桌子那边我已经看过了,”夏畅弯腰从地上捡起被吹落的那几张纸,递到夏征眼前,“只有这个看起来有些奇怪。”
“这是什么?”夏征接过来一看,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怎么了?”
“果然如此……”夏征把纸放回桌上,“还记得刚才你问我什么?”
“……为什么第一次攻击没有成功?”
“不错,”夏征点了点头,“依照常理来说,九天令中所蕴含的至阳之力,是所有还阳者的克星,哪怕只是沾染一点,至阳之力给他们造成的伤害,都是不可磨灭的。但是,在众多还阳者中,仍有一些例外。”
“就像我们刚才遇到的那个?”
“嗯,这一类还阳者虽然也被九天之力克制,但却并不如何惧怕。他们数量极少,且大多出现在曾经人口稠密的大型城镇,一开始我遇到时,也只是猜测,或许是因为他们生前体质比较特殊,死后还阳,体质中偏阳的血脉令他们对至阳之力有了一定抗性,后来我从一个朋友口中得知,还阳者若是猎食大量活人,渐渐地,也会产生一样的效果。”
夏畅闻言皱了皱眉“可若是按照那纸上的记载,小梁村应该是用牲口饲喂还阳者的,这样也可以?”
“仔细回想一下,除了村口田中的那几头牛外,可曾看到有村民饲养家畜?”
“你是说……”夏畅骇然。
看她脸色,夏征便知道她已明白过来,于是接着说道“从北方浊气开始蔓延以来,南下的难民人数难以估量,但若小梁村当真有心收留,五六年之后,我们看到的小梁村人丁不可能如此稀少。”
“他们用活人饲喂还阳者,甚至把活人当牲畜一般食用……”夏畅说到这里,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过了半晌,她只是摇了摇头“简直不可理喻。”
夏征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闲话晚些再说,还是先安下心来,找找这里有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吧……看账簿上的记录,小梁村的还阳者数量肯定不少,我们没能提早阻止,至少可以铲除后患。”
“嗯。”夏畅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道“刚才那个还阳者是趁我背对着书架方向时出现的,或许那边藏有什么玄机。”
夏征闻言,当即转身朝书架走去,和在窗口附近的桌案不同,由于立于书房角落,大半个书架都隐匿于一片昏暗之中,夏征半眯着眼,缓缓走到近前,还不等他搜寻,便隐隐感到有微风从书架后面向外吹来。夏征微微一愣,轻轻挪开书架上的书籍,一个漆黑的洞口顿时出现在他面前。
夏征回头向夏畅示意了一下之后,绕过书架向后走去,这才发现原来看似放置于书房角落的书架其实并未靠墙,在它之后,留有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小道,节节阶梯,似乎通向下层。
“下去吧?”夏畅端着引燃的烛台走到夏征身后,夏征点点头,侧身接过烛台,借着火光迈步向下走去。
……
“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洛苍妍看着前方一望无垠的平原,忍不住出声问道。
“嗯?”沈清汜偏了偏头,示意她把话说完。
“那些难民腿脚再利索,也不可能比我们还快,这都找了三天了,我们连他们的一点儿影子都看不到!我觉得,他们根本没有离开小梁村,那里肯定有问题!我们为什么还不赶快回去和阿畅姐姐他们会合,反而在这外面耽误时间?我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等到你等不下去为止。”沈清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急?”
“他们说不定会有危险啊!”
沈清汜不置可否“危险?你知道小梁村里有什么?”
“我怎么可能知道!这叫女孩子的直觉!”洛苍妍叉着腰说得理直气壮。
“罢了,”沈清汜摇摇头并不追问,反而抛出另一个问题,“那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旄山?”
洛苍妍一愣“这不是巧合吗?”
“你以为我会信?”
“……”洛苍妍睁大眼睛与沈清汜对视一阵,终于还是妥协了“好好好,我老实交代还不行吗?我之所以到旄山,是专程来找你的。”
“为何?”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成么!”洛苍妍扔给他一个白眼,“虽说不知道这次首阳宫突然召集送葬人所为何事,但是有一点连我这个小姑娘都看得明白,你也应该知道,若是回到首阳宫,于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吧?”
“阻止我回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能有什么好处?”洛苍妍皱着眉反问了一句,“你身体中的血脉好歹有一半是我们洛家的,我想将其保全,又有什么问题?我倒是觉得奇怪,回去送死对你就有好处了?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你就不为你自己考虑考虑?”
“呵……”沉默地看了她半晌,沈清汜忽地笑了出来,“不劳姑娘费心,回去之后,我有足够的时间为自己考虑。”说罢,他转身朝小梁村方向走去。
“喂喂喂!”洛苍妍小跑几步追上他,声音有些急切。
“你是何时从首阳宫出来的?”沈清汜突然问道。
洛苍妍不明所以“差不多两个月以前吧,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