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畅吐了吐舌头“保证不会再犯！”段元元又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继续向前爬去。
“第一次进谷，难免会有所疏漏，好在夏公子稳重。”郁筝看了看有些紧绷的沈清汜，出声安慰。她没有实体，漂浮在沈清汜身侧，育遗河谷中的大风对于她反倒没有多大影响。
沈清汜轻轻舒了口气，他本是跟在队伍最末端，刚才隔着个夏征，看到夏畅被风吹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由地有些僵硬了，直到郁筝开头，他这才猛然回神，不禁苦笑了一下。
不同于他们之前走过的那个山谷，育遗河谷仿佛是被一把利斧从中间竖直劈下，河谷的两旁都是近乎垂直的高耸山岩，他低头向下看去，此时在他们下方，一条河流奔腾而过，由于谷中风大，水流格外湍急，从这个高度掉下去，很难再有生还的可能。
“天色不早了，在这里赶夜路基本就是找死，”又走了一段，前方的朗风突然说道，“我知道前面有一个废弃的凯风鸢洞穴，我们不如去那里过上一夜，如何？”
“有洞穴？那还不错。”段元元说着，有些不确定地回头看夏征三人，“你们觉得呢？”
经过先前夏畅那么一吓，夏征肯定是说什么都不敢带着她摸黑前进，当即应了下来。
得到肯定答复，朗风也不耽搁，反而还把速度加快了几分，终于在天色黑尽之前，抵达他口中的洞穴。
洞穴并非笔直深入，而是蜿蜒向前，拐过几个弯后，外面的狂风便几乎感觉不到了。洞穴最里豁然开朗，地面平坦干燥，确实是个不错的休憩地点。
段元元划亮火折，引燃凯风鸢留在洞中筑巢的干草，顷刻间，整个洞穴便亮了起来。
“不错啊！还好不用挂在外面过夜。”夏畅走到火堆旁窝了下来，“别说，那个凯风鸢能找到这么个地方，还真挺会享受的。”
夏征笑着看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朗风“我们来安排一下守夜的事吧。”
朗风点点头，道“我来值上半夜，姑娘们就算了，累了一天，今晚好好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那下半夜就交给我。”夏征对此没有异议。见他们三言两语间就已分配完毕，沈清汜没有多言，只是走到火堆一侧，和衣睡下了。夏征看了他的背影两眼，心中只道他是累了，若是放在平时，恐怕还会为了守夜分配之事同他争论两句。
然而到了下半夜，当夏征醒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坐在火堆旁的沈清汜。
夏征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看了已经熟睡的朗风一眼，也不知沈清汜这是起来多久了。不待他发问，沈清汜便已经轻声答道“我也是刚起不久，见你还没醒，就让他先去睡了。”
夏征“嗯”了一声“现在我起来了，你也快些去睡吧。”
“我陪你。”沈清汜皱了皱眉道。
“啊？”夏征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不行，你灵力本就尚未复原……”
“你也一样。”沈清汜看着眼前的火焰，沉默了片刻，“夏征，别总是把所有人都往你的羽翼下揽，你护不了那么多。”
“……”夏征也沉默了，半晌之后，只听他低声笑道“这大概是天性，无论如何也改不了了。”
沈清汜闻言也笑了一下“像个老妈子。”
“像就像吧……对了，你先前说的那个故事，是真的吗？”
“什么？”沈清汜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我们被困在地下时，你说的那件事。”
“这么久了你还记着呢？”沈清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假的。”
“是么……”
见夏征沉吟不语，沈清汜接着说道“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在乎那个故事，但那确确实实……只是个故事而已。”
“你不必解释，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夏征笑笑，转移话题道，“待此番事了，我们便要启程北上了。”
“是啊……”沈清汜的目光不知是看向何处，“没想到这么快……”
“本来还以为相处时间会很久，”夏征微微有些感概，“等你回了首阳宫，大概就很难再见了吧？”
“……嗯。”
“哈哈，说不定到时候阿畅会哭出来。”
“嗯？”
“我说过吧？那丫头不是非你不嫁么？她宵想你可是很久了。”夏征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你可要小心着些，指不定到时候她就干出点什么事来。”
“……稍等，我这便去叫她起来一起听。”
夏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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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行五人便走出洞穴开始寻找钩蛇的踪迹，奈何一晃十几天过去，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几天前夜里的一场大雨过后，天气逐渐转暖，这天清晨时分，朗风如往常一般走到他们栖居的洞口，他探头朝外看了看，回过头来，脸色有些严肃地说道“不妙，凯风鸢开始活动了。”
“什么？”段元元皱了皱眉，快步走到他身边，向外望去。
“凯风鸢虽说是钩蛇的猎物，但也是这一带数一数二的猛禽，先前来时它们尚在沉睡，对我们没有影响，如今渐渐进入夏季，恐怕它们都要离开巢穴出来觅食了。”郁筝在沈清汜身边道，“以往我们来这里捕猎凯风鸢，通常人数不会少于二十人，而且需要有修者在旁辅助……以前一直是我用水壁将猎物和凯风鸢群分开的。”
郁筝说话时神色有些黯然，然而不等沈清汜反应，便见段元元已经退了回来“现在外面的凯风鸢才刚离开巢穴，它们饿了大半年，想必是要外出觅食的，育遗河谷内没有吃的，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离开这里，我们先等等，晚一些再出去吧。”
“关于凯风鸢之事，我倒是有些不同看法。”夏征突然开口，沈清汜循声看去，只见夏征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洞口，他谨慎地打量了一番之后，接着说道“依据传言，钩蛇以凯风鸢为食，之前凯风鸢一直居于峭壁之上难以猎取，眼下凯风鸢离开巢穴，不也正是钩蛇觅食的最佳时机？”
朗风立马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们现在就出去？”
“不行！太危险了！”段元元反驳道，“除了我和朗风外，你们都是初入河谷，连在悬崖上移动都还困难，这时候跑出去，在凯风鸢眼里就是一个个现成的靶子！到时候别说去找钩蛇了，能不能躲开凯风鸢的攻击都还难说！”
“元元，你先别急，”夏畅朝段元元安抚地笑了笑，“我倒觉得我哥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你看，我们一天中能用来找钩蛇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如果再减去凯风鸢离巢归巢、还有我们找住处、四处移动的时间，那一天的时间岂不是全都要花在这些事上了？凯风鸢再怎么厉害，也不过几只带毛畜生，除开我不算，我们这里还有两个修者和两个猎人，怎么看也不该是我们怕它们吧？”
“你们这是不打算把自己的命当命看了？”段元元有些急了，“就算十只八只不怕，可是外面那么多凯风鸢，如果它们一窝蜂冲上来，我们怎么可能挡得住？”
“这当然是有可能的，”沈清汜在这时走上前来，“先前姑娘率部族前来育遗河谷捕猎凯风鸢的时候，应该不会等它们全部飞走了再动手吧？不知当时你们用的是什么法子？我们不妨再用一次。”
段元元眼神闪了闪，郁筝连忙拦在她与沈清汜之间，有些急切地质问道“你明知道之前都是我出手，为什么还要戳她痛处？！”
沈清汜看了她一眼，神色不变，倒是段元元犹豫了一下之后，道“先前来时……一直都是郁姐姐与我们同行，捕猎时，郁姐姐留在我们藏身的洞穴里，等我和其他猎人选中猎物后，她会用水壁拦下其他凯风鸢，我们得手便退回洞穴，然后再由郁姐姐以水幕封住洞口……凯风鸢生性畏水，不敢靠近，待第二天它们外出之后，我们再撤除水幕，带着猎物离开河谷。”
沈清汜转而看向朗风“朗头领你们呢？”
朗风道“我们部也差不多，不过近几年因为祭司上了年纪，我们部又没有像郁筝那样修习水属性法术的年轻修者，所以来育遗河谷的次数也就少了。”
沈清汜对他点点头，重新看向段元元“这么说来，只要有人可以施展水属性法术，我们就可以早些出去了，是吗？”
“水属性法术……”夏畅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夏征“哥你还记得吧？！”
“嗯？”夏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夏畅几步跑到他面前“就是那个！以前莺时姐教你的，还记得不？”
“夏征你会法术？”沈清汜有些惊讶地看着夏征，印象中夏征除了使用九天令外，一直都是使剑，最多再布个法阵设个结界——他什么时候会法术了？
面对他探究的目光，夏征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对于我们这种资质平平的人来说，修习什么都是差不多的，前几年，有段时间闲着没事，我就向我一个朋友学了不少简易法术，只是学会之后多年不曾用过，早已经生疏了。”
“嘿嘿，那也总比不会强啊！”朗风听罢笑了起来，“既然我们中有可以施展法术的，那还等什么？快出发吧！”
段元元瞪了他一眼，咬咬牙“你们……真是一群疯子！”
“哪里疯啦？多给我们一点信心嘛！”夏畅拿上钩子，推着段元元就往洞口走，“走吧走吧，我们干粮也不多了，早些找到钩蛇也早些回去不是？”段元元叹了口气，认命地接过绳子绑在腰上。
就在段元元三人着手准备出发的时候，沈清汜来到夏征身边，夏征看到他空着双手，不由地愣了一下“你不打算出去？”
沈清汜摇摇头，笑道“我知道你是赶鸭子上架，一个人应付不来。”
夏征闻言也笑了“如果方才阿畅没把我推出来，你已经准备留在这里了是么？”
沈清汜点点头，随即像是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其实这类法术我也不怎么使得来，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留下，恐怕也没有十足把握可以应对。”
夏征惊讶地笑了一声“原来你也是个半吊子？”
沈清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呵，彼此彼此。”
夏畅准备妥当，一回头，就看见身后并肩站着的两个人，她看了看沈清汜“诶？清汜你不和我们一起？”
“嗯，我就在这儿帮他一把。”
“那好吧，”夏畅也没有多言，“我们的安全可就交给你们啦！”
夏征点点头“尽管放心。”
说话间，沈清汜已经和夏征拉开了距离，他们分别站在洞口两侧，各自掐了一道法诀，在段元元三人离开洞口的瞬间，只见两道水柱从山崖下方的河流中直冲而起，眨眼间便横向铺展开来！水花四溅，距离此处较近的凯风鸢受到惊吓，怪叫一声，张开双翅飞走了。
凯风鸢体型极大，双翼带起的大风直击水壁，夏征和沈清汜被这股力量一撞，都不由自主地晃了两下，好在这只凯风鸢无意攻击，几乎在呼吸间便远离了这里。夏征暗暗松了口气，与沈清汜合力将水壁合在一处，护在段元元三人身周。
“叫得好难听。”待到水壁稳定下来，夏征听沈清汜这么说道。对此他不由地摇头笑笑，而后扬声对洞外的三人道“可以了！”
“知道！”夏畅应了一声。
他们此时距离洞口并不太远，为了警惕凯风鸢的攻击，此前他们一直保持静止，直到夏征开口，他们这才开始向下攀缘而去。
育遗河谷两侧的山崖太过险峻，并不适宜蛇类栖息，于是在进谷后不久，他们便将目光更多地放在了河流两侧极窄的浅滩上。半个多月下来，所有人对于下谷的方式都已是架轻路熟，不多时，夏畅三人就已来到谷底，朝上方夏征二人招了招手。看到他们平安到达，夏征原本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沈清汜也时刻关注着他们的动向，谷底地形相对平坦，不论是行动还是闪避都要方便许多，此时他终于得空分了下神，看向郁筝，可是郁筝却低着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段姑娘比你想的要坚强得多。”沈清汜低声说道，水声轰鸣，他并不担心会被夏征听见。
“……我知道，”郁筝抬起头来，柔声道，“我只是……看不得元元受苦，还请公子见谅。”
“七天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你还没走，”沈清汜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顿，“有些事情，你慢慢也该放下了，要相信段姑娘，她能走出来。”
郁筝微微扬起嘴角“有些事说得容易，想要真正做到，却又何其困难。”
“……”沈清汜看着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我能感觉到，我的灵力已经渐渐稳定下来，用不了多久，或许我就能够在人前显形了，”郁筝接着说道，“如果我留下来的话……”
“不行，”沈清汜低声打断道，“变成还阳者，最终只会害人害己。”
郁筝沉默下来，过了许久，她叹息了一声“可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啊……”
“清汜你看！”一直注视着下方的夏征突然喊道，声音急切，“水里那是什么？！”
沈清汜顾不得再和郁筝说话，他低头看去，只见在段元元他们上游的水中，一道巨大的黑影正在顺流而下，黑影速度极快，不过瞬息，便已经来至他们近前。
“阿畅！快离开水边！”看着对于危险毫无觉察的三人，夏征心急如焚，但维持着水壁平稳的他眼下却不能挪动分毫“快走！水里有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上官雨甯的地雷！ua！づ￣3￣づ
☆、钩蛇
“什么？”夏畅听到夏征的声音抬起头来，因为距离太远，她根本听不清夏征说了什么。
就在这时，他们身侧的河流中突然炸开巨大水花，两根黑色尖刺自水中窜出，直奔离水最近的夏畅而来！然而早在听到水声的时候，夏畅就已经俯身朝旁一滚，及时避开了这致命一击，她连忙向水中看去，只见一条黑色巨蛇探出头来，正朝她咝咝地吐着信子。
夏畅的目光落在巨蛇尾部分叉的钩刺之上，惊讶之后，心里却不禁感到一阵庆幸“钩蛇，总算找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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