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征活动了一下，笑道“没有，真是万幸。”
在沈清汜“嗯”了一声之后，夏征问道“你有没有找到郁姑娘？”
“还没来得及找她，刚才只听到你的回应，她大概没有在这附近。”沈清汜答道。
“走吧，我们去另一边看看，我们先前彼此距离很近，就算掉下来，她应该也不会离我们太远才是，”由于空间太小，夏征只得推了推挡在他前面的沈清汜，“总不能在这里干等着，不管怎样，先把人找到再说。”
沈清汜依言，开始弓着身子向前走去，夏征紧随其后。为了在双目不能视物的黑暗之中寻找郁筝的下落，他们谁都没有出声，只能凝神倾听，希望能借此判断郁筝的位置。
只听“啪”地一声，一滴水从他们头顶上方滴落下来，砸在沈清汜前方不远处的地上，沈清汜和夏征的脚步都顿了一顿。
“这里怎么会有水？”夏征疑惑地问道。
“先前来时，我见山崖下面有条河，”沈清汜抬手摸了摸上方的石头，说道，“这里都是潮湿的……我们如今被埋的位置肯定不浅，山石崩塌后的碎石挡住了河道，河水顺着岩石间的缝隙灌进来了。”
“如此也好，”夏征对此倒是看得开，他笑了一声，道，“既然有水进来，至少可以确定这里和外界是相通的，就算被困，我们也总不至于窒息而死。”
“嘘——”沈清汜轻轻拍了夏征一下，“你听。”
夏征听出沈清汜语气中的严肃，便也不再说话，竖起耳朵仔细听周围的动静。
嘀嗒……嘀嗒……
水滴落的声音变得愈发明显起来，除了水砸在地上的声音外，渐渐地，夏征听出了水流的声音——从他们头顶岩石上滴落下来的水，汇到一处，缓缓朝着低洼处流淌起来。
夏征没有说话，沈清汜明白他是听出来了，他当即拉着夏征蹲下，两个人顺着水流的方向，下着下游走去。不多时，他们被一个石壁堵住了去路，水流顺着石壁下方的一条小缝流了出去。
“这是……出口？”黑暗中，夏征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这么小的口子，水能出去，我们可办不到啊！”
沈清汜摸着岩石想了想，道“或许我们可以像刚才那样，融掉这些石头。”
“这消耗未免也有些太大了……”夏征本想反驳，一时间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罢了……若是把这融成人能通过的大小，大概需要多久？”
沈清汜想了想“至少一个昼夜。”
“咳咳……”岩石下面，突然传来女子轻微的咳嗽声。
夏征一愣，发现声音正是从他们脚下传来的，他蹲下身敲了敲脚下的石头，问道“郁姑娘，是你么？”
那边的咳嗽声停了一瞬，郁筝迟疑地问道“是……夏公子？”
“是我们，”夏征放心地笑了笑，“知道你没事就好。”
郁筝也轻轻笑了一声“你们也是。”
“郁姑娘，你可有受伤？”夏征问道。
“……一点小伤，不碍事。”
“郁姑娘，如今可不是逞强的时候。”听郁筝的声音，明显是有些支撑不住，在惊喜过后，夏征不由地担心起来。
“我……小腹被尖锐岩石穿过，止血有些困难。”郁筝终于还是实话实说了。
在这种地方，血流不止的伤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若是失血过多，出人命也只是早晚的事，夏征闻言一急“姑娘尽力撑住，我们这便想办法过来！”
沈清汜此时也已蹲下身，将手覆在裂缝附近“姑娘稍等。”
时间一点点流逝，沈清汜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只是额头已然见汗。在黑暗中，夏征看不见他融掉岩石的进度，只得在旁一个劲地发问。开始时沈清汜还答两声，时间一长，他便懒得理他了。与沈清汜沉默的原因不同，石壁下面的郁筝精神已经越来越差，最初的时候，她还能和夏征说上几句，到了后来，便只余下她轻轻的喘息声，证明她还活着。
黑暗中时间的概念渐渐变得模糊，又不知过了多久，夏征听到沈清汜轻轻说了一句“通了。”夏征精神一振，连忙凑上前来，却发现所谓的“通了”，不过是一个仅能容纳人手臂探入的小孔。
“……还有多久？”夏征压下心里的失望，沉声问道。
接连不断的消耗让沈清汜累得不轻，他撑着身边的石头喘了口气“这才完成了一半不到。”
“咳咳……”就在这时，已经许久没有出声的郁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夏征和沈清汜都是一愣，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夏征也顾不得其他了，他使劲拍打着石壁“郁姑娘！郁姑娘你还醒着吗？”
石壁那头沉默半晌，郁筝弱得近乎听不见的声音传来“我……还好……唔……冷……”
“冷？”夏征没太明白，倒是沈清汜伸手将他推到一旁“让开，我们没有时间了。”
“什么意思？”夏征不解。
“是水。”沈清汜的声音中少有地带上了些许急切，“从我们醒来开始，河水便一直不停地灌入这处洞穴，郁姑娘所在的地方较低，如今水都在她那里汇集，若是我们再耽搁下去，等水漫上来的时候，不但郁姑娘性命不保，我们也迟早会被淹死在这地底下！”
夏征大惊，可是眼下的情况，他却半点忙也帮不上，最终，也只能对石壁下面的郁筝说道“郁姑娘，你将手从石壁上的这个洞里伸过来，我帮你运功驱寒。”
只听郁筝小声地应了一声，过了半晌，夏征紧紧握住了她从下方伸上来的手“郁姑娘，我这便助你驱寒，你无论如何不要睡，知道吗？”
“嗯……”
之后，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夏征和沈清汜都已经无法判断，纵使他们全力施为，也无法阻止石壁下方的水流声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冰冷的河水触碰到夏征的手。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只是在恍惚中感觉到，他握着的那只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冰凉。
☆、获救
“啊！”段元元手一松，原本由她和朗风一同搬运的那块巨石猛地掉落下来，如果不是朗风躲得快，这块石头非把他的脚砸断不可。
“元元，没事吧？”夏畅朝这边看过来。
“没、没事……”段元元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手，本能地摇头。
经历过之前那场崩塌的人们此时已经不敢大意，一时间他们全都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打探段元元是不是又感觉到了什么。段元元愣愣地看着他们嘴巴一张一合，半天才答道“真的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
这时候，夏畅也走了过来，看到段元元的神色，有些担心地问道“真没事？”
段元元犹豫了一下，她没有回答夏畅的问题，而是问道“阿畅，你觉得……郁姐姐他们都还活着吗？”
夏畅一愣，他们这些人已经在这里找了一个晚上，之前那场崩塌非常剧烈，等到尘埃落定，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只剩下一片狼藉。原先的小路早已不见踪影，巨大的石块和泥土封堵了山崖下方的河流，面对此情此景，所有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他们甚至无法想象那三人生还的可能性。
这里实在太过凶险，随时可能发生第二次崩塌，朗风一行人本想就此离开，但是在夏畅和段元元的极力坚持下，所有人都留了下来，从最靠近夏征三人掉落方位的地方挖起，无论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是在这些巨石之下，真的还有人活着吗？段元元突然问起，夏畅对此却也无从作答。
“别想太多，我们继续找吧。”她只得这样说道。
“嗯。”段元元用力地一点头，重新开始搬运石块。
夏畅望着她的动作，心里也不由地叹了口气，她转过身，正准备往回走，忽地看到另一边，有个男子从一堆碎石中挖出一块令牌状的东西。夏畅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那个人面前“你手里那个！快给我看看！”
“啊？”那人本在打量自己挖到的东西，闻声一抬头，看见夏畅一脸激动的样子，不禁愣了一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令牌交了出来。
夏畅几乎用抢地把令牌握在手里，她死死盯着令牌，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她之前的一番动静早已惊动了其他人，段元元和朗风走上前来，朗风看了她手中的令牌一眼，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九天令，是我哥的九天令！这令牌很重要，我哥从来不会离身的，他们一定就在附近！”夏畅笑了出来，她转头看向那个挖出九天令的男子“这东西你是在哪儿找到的？”
男子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发现有多重要，他连忙指了个方向，在朗风和段元元的安排下，所有人都来到那个区域，开始全力挖掘。
石堆下，一片黑暗之中，夏征突然打破了死寂“水涨上来了……”
“嗯。”
“还能动么？我在这里守着郁姑娘，你再去找找出口吧。”
“没用的，”沈清汜轻声道，“除了下面，这里没有第二个通往外界的出口。”
“……你能感觉到？”
“嗯，方才为了能尽全力救人，我解除了对感知的封印，这里的地形就算闭着眼睛，我也能了解个大概。”
“那这里的凶煞之力……？”
“已经感觉不到了，”沈清汜顿了一顿，“大概先前那种强烈的能量，已经随着山石崩塌被倾泻出去了。”
“或许那本就是崩塌的预兆。”
“可能吧，之前从未遇到过……哼，这南疆真有意思。”
“那我们能自己打个洞出去么？”夏征抬头看了看，奈何他什么也看不到。
“从哪里打洞？上面？”沈清汜低声反驳道，“我们无法确认上面究竟还有多少石头，若是强行轰开一条出路，光是落下来的泥土，就足够将这里变成我们的埋骨之地。”
他说的这些夏征自然也明白，他苦笑道“我们空有一身修为，此时此刻，却仍只能坐以待毙。”
沈清汜轻笑了一声“在自然之力面前，你那点微末修为又算得了什么。”
“这种时候就别拿我打趣了吧。”夏征闻言也不由地笑了笑。
笑过之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方才同沈清汜说了这么多，夏征不难察觉到他声音里透着些许疲惫，他想了想，摸索着找到沈清汜的位置“你还好么？……手怎么这么冷？”
“……有些脱力。”
“再累也千万别睡，”夏征说道，“我们随意说说话吧，如果需要休息，你就往我这边靠一些，我身上还比较暖和。”
“不必……多谢了。”沈清汜轻轻笑了一下，“你还握着郁姑娘的手么？”
夏征点了点头，忽地反应过来沈清汜根本看不见他的动作，当下涩声道“下面都是水，若是让尸……郁姑娘沉下去，恐怕就再难找到了。”
“……嗯，若是能够……千万别放手。”
沈清汜这句话说得有些奇怪，夏征偏了一下头，努力地想看清沈清汜此时的神情，却也只是徒劳，好在沈清汜并没有就此停下的意思，只听他叹了口气，轻声说了下去“很久以前，在一次大灾之中，有两个人的情况和现在很像。他们被抛弃在熊熊烈火里，孤立无援。当时，他们中的一个已经重伤，而另一个，则是被拖累的。”
“后来呢？”夏征问道，沈清汜虽然没有直说，但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沈清汜的亲身经历。
“那个被拖累的是一个姑娘，她拼尽了全力，只为了保护那个重伤之人的性命……因为这是她爱人的嘱托，所以，她就算付出一切，也要尽力完成。只可惜这世上有些事情，即使置之死地，也未必就能觅得一条生路。那个傻姑娘……她不明白，当时的困境，又哪里是她拼了命就能摆脱的？没过多久，他们两个人就被大火吞噬了。”
“他们最终逃出去了吗？”故事的走向有些出乎夏征的预料，他忍不住出声追问道。
“怎么可能逃得出去？”沈清汜摇了摇头，“他们都死了。”
“什么？”夏征呆住了。
“死前，他们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如果可以，他们都希望对方可以活下去。这种将他人的生命握在手中，却只能看着它一点点在眼前消逝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和现在何其相似。”
“……”夏征回忆起手心那逐渐冰凉的温度，一时间心中苦涩。
然而沈清汜却完全没顾忌他心情的意思，在这时候笑出声来“如何？对比一下他们的结局，是不是觉得我们现在的处境好多了？”
“……”深深觉得自己感情受到欺骗的夏征默默反省——他怎么一听到沈清汜沉重的语气，就信以为真了？才过去多久就忘了这人在望镇时有多恶劣了么？这样不行啊夏征！
啪。
一块小石头掉下来，落在两人身边，此时水早已漫过他们腰际，水花溅在夏征脸上，令他愣了一愣“这里不会撑不住了吧？”
“嗯？”沈清汜仰起头，仔细听了片刻，“上面有动静。”
“什么？”
“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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