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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迷法医 第21节

作者:fan君 字数:18046 更新:2021-12-21 11:50:25

    “这餐我请了。”严靖曦率先走进去。

    热情漂亮的咨客小姐迎了上来,“先生,请问几位”

    “两位,要安静一点的位置。”

    服务员给两人靠角落的位置,奉上陶制的茶具。

    严靖曦关公巡城添了茶,捏起陶土杯喝了一口,“单枞,还是你们那边的好。”

    “想不到严律师对茶也有研究,凤凰单枞确实最好的。”提到老家,陆展鹏打开话匣子,“你怎么知道我是潮汕人。”

    “说话口音听出来的。”严靖曦把菜牌递给他,“还是你来点菜地道些。”

    恭敬不如从命,陆展鹏挑选了几个特色菜,一杯九江双蒸米酒,因为严靖曦不喝酒。

    “他伤了你。”严靖曦夹了一块卤水鸭脚沾了白醋,“为什么还凑钱帮他上诉”

    “同志的故事,你们永远不会明白的。”陆展鹏放下筷子,捏着杯沿唏嘘地说道“歧视,不被接纳才迫着他走到了那一步。”

    严靖曦静默了好一会儿,盯着陆展鹏颈侧覆盖着绷带的伤口,“你后悔吗”

    “后悔,当然后悔。”陆展鹏举杯喝了一口,“不后悔认识他,我后悔当时不该报警,事情就不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这酒好喝吗”

    入口苦涩微辣,陆展鹏摇了摇头。

    “那怎么还挑这个酒”

    陆展鹏叹了口气,“因为心里苦。”

    “他家里人逼他。”严靖曦夹了一块蚝烙放陆展鹏碗里,“那你呢”

    “我”陆展鹏苦笑一声,“20岁那年我跟家里的老头子说了,被他抡起碗口粗的木棍狠揍了一顿,然后”

    严靖曦剥开咸虾的壳,“然后呢”

    “然后他不顾我妈的拦阻,把我赶出了家门,断了父子关系。”陆展鹏的眼眶有点湿润,“8年,整整8年我没家可回,偶然还会托老乡捎个口信给我妈。”

    “8年也无法让他们接受事实。”

    “你要是知道我们老家对传宗接代是多么重视,就会明白再过80年他们也接受不了。”陆展鹏双手掩脸,“有时候我就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这世上孤儿多着了,至少我有20年是跟父母在一起。”

    听到这里,严靖曦的喉咙如有梗刺。

    、苦恼

    “可是每当从老乡那里听到我妈身体的风湿病又犯了疼得整夜睡不着,我爸晚上照顾她白天还得下地里干活。”陆展鹏侧头飞快地用袖子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生怕被别人看到,“我就想回去看看他们。”

    “那你怎么不试一试,也许他们已经能接受。”

    “不是我不想回,前年我刚进村口,听到消息我爸就拿着扫帚从家里冲出来要揍我,我妈死活从后面抱着他的腰不让,她向我喊着你爸心脏不好,赶紧走吧别气着他。”陆展鹏脱力一样靠在椅背上,“我们的世界,你是不会明白的。”

    “你放心吧官司我会尽力去打,争取减刑。”严靖曦取走陆展鹏的酒杯,换上一杯热茶,“酒入愁肠愁更愁,还是喝茶清醒一下想想将来的路该怎么走。”

    “谢谢你,严律师。”陆展鹏捧杯仰头一饮而尽,“以茶代酒,先饮为敬。”

    严靖曦往虚空中举了一下杯,“不用谢我,受人钱财替人消灾。”

    长夜漫漫,冷风吹过悬着的灯罩,摇曳的灯光更添几分鬼魅和寒心。

    严靖曦紧了紧外套,加快了回家的脚步,抬头看向窗内透着微弱光线,那盏灯是为夜归的他留着,心头升起阵阵暖意。

    月华冷霜打在被褥上,严靖曦搂着怀里人,“我今天接了个同性恋的案子。”

    “所以”乔烈儿转过身来捧着他的脸,“有感触了”

    严靖曦用指腹抹过乔烈儿的额角,把碎发捋到耳后,“有没有想过怎么告诉你父母”

    乔烈儿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们能接受的。”

    “那一天。”严靖曦在他光洁的额上落下一吻,“有多远”

    “你等不及吗”乔烈儿仰起头,彼此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我们的一辈子很长。”

    “一辈子。”严靖曦收紧手臂,两人紧贴着,“说好的一辈子。”

    “我的严大律师,听你的。”乔烈儿像哄孩子一样抚摸着他后背。

    夜渐深,熟睡的严靖曦微微发出鼾声,乔烈儿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也不知道父母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会伤心流泪还是会揍他骂他父母和恋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该怎么办

    健民医院。

    一袭白大褂的院长从厕格里出来,感觉鼻腔里有涌动的感觉,像是有鼻涕要流出来,刚弯腰拎开水龙头,水滴状的红色液体落在洁白的池盆中。

    他抬眼看着大玻璃镜上的倒影,鼻孔下挂着两行血柱,颤抖着用手背抹掉,开大水龙头冲掉手上残留的血渍,几缕发丝飘落在洗手台上,最近他的脱发严重了许多。

    刚拉开门出去,迎面撞上血液科的肖医生,“院长,我正找你。”

    “检验结果出来了”院长脸色灰白,嘴唇干裂,“拿给我看。”

    “请你有思想准备。”肖医生迟疑了一下,递上写着a诊断结果。

    “急性骨髓性白血病。”他的手不住地颤抖,最近他的皮肤容易发生青肿、点状出血,持续低烧不退,关节疼痛、牙龈肿胀,经常头痛呕吐,作为一个医生他也猜到出现了什么状况,但是还存在侥幸心理,这张检验结果如同一纸判决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院长,你必须立即住院治疗。”肖医生虽然知道治愈的希望不大,但出于人道主义延缓病人的性命是医生的职责。

    突然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再次醒来,他已经住进了病房,一扇玻璃窗,三面墙壁,全身挂满仪器,他动了动手指,心监仪发出“嘀、嘀”的响声。

    肖医生开门进来,“院长,你醒了。我已经通知了你在国外的家人,我们血液科会竭尽所能医治你的,请放心。”

    戴着氧气罩的人点点头,女儿在国外读书,他的妻子也跟着陪读。

    难倒是报应怎么可能,他是医生,他是无神论者,摇了摇头把这个荒诞的思绪甩掉。

    合上疲惫的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迷糊中听见房间内悉卒响声,他睁开眼摘掉氧气罩,“老二,你在干吗”

    “拉窗帘,怕晒着你。”百叶窗前的人一袭医生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老大,醒了。”

    他眯起眼,神情阴戾“我那份,你别想着独吞。”

    “怎么会呢”年青的男子走到他床边,嘴角挂着让人不寒而颤的笑意,“院长,你会好起来的。”

    “我当然会好起来。”他咳嗽了两声,气有点喘不上,“别想着搞小动作。”

    血压的波动令仪器发出警报,年轻的男子瞄了一眼那闪亮的红灯,“老头子,好生休养,我先回岗位。”

    年轻男子与收到仪器警报进来的肖医生错身而过,相互点头打了个招呼。

    、别墅的秘密

    车子停靠在别墅门前,年轻的男子站在庭园台阶上从裤兜里掏出微型的摇控器,红色和绿色的键并排着,指尖按下绿色键。

    别墅主卧天花板顶的铅盒悄悄的合上,年轻男子抬肘敲了敲门。

    佣人群姐有气无力地扶着门,“您来了,请进。”

    “群姐,你的脸色不太好。”年轻男子盯着群姐苍白的脸,“要不要我载你去医院看看。”

    “谢谢不用了。”群姐摆了摆手,“年纪大身体自然就不好,我跟院长提了辞职的事,等太太和小姐回来我就走了。”

    “注意身体。”年轻男子搀扶着群姐,“忙了这么多年,也该回老家享福。”

    “我儿媳快生了,也该回去帮忙。”群姐厨房走去,“我去给你倒杯茶。”

    “群姐,不用。”年轻男子喊住群姐,“我是来帮院长拿几本书给他解解闷。”

    “我也不懂你们的书。”群姐站了一会就觉得累,“还是劳烦你自己拿吧。”

    对于这位曹院长的得意门生,这幢别墅的常客,群姐是十分信任的,何况现在她感到浑身骨头发疼,摸了摸额头好像还有点低烧。

    “群姐,那你在歇会。”年轻男子往楼上走去,“我马上就好。”

    群姐疲惫地靠在沙发上,用手撑着额头阖起眼休息。

    旋开主卧的门,年轻男子戴上手套拉了把木椅子站上去,双手顶开其中一块天花板,摸索到那个关闭了的铅盒子后取了下来放时衣兜里。

    天花板被重新盖了回去,椅子也归原位,仿佛一切都没动过。

    主卧连接着书房,巨大的红木书架占了一面墙壁,年轻男子摘掉手套挑了几本医书后带上门往楼下走去。

    “群姐,好了”

    群姐睡眼惺忪,“好了”

    “嗯。”年轻男子穿过大厅往外走去,“我走啦”

    送走年轻男子,刚关上门群姐感觉鼻腔有液体流出,赶紧用手背抹,嫣红的血吓了她一跳,立即安慰自己看来是上火了,今天晚上去药材铺开几剂凉茶清热。

    g市,警用勘察车驶往南溪路。

    张一用肘子顶了一记身边昏睡的人,乔烈儿吃疼醒过来揉着脸,“到了”

    “还没。”张一伸手扒了两下他睡乱了的头发,“乔美人,注意你人民警察的形象,别丢咱家的脸。”

    “老子不是演员,不靠脸吃饭。”他转过头看着张一,眼下两抹黑晕浓得化不开,“没到,你喊我干吗你有病啊”

    “嗯,是有病,心病。”张一的大手按着乔烈儿的头,贴在他耳边说道,“年轻人揉着点,适可而止,护菊有道、养菊有方,不然老了菊花不好受。”

    “去你的。”乔烈儿当胸给了张一一拳,“我只是想事情睡不着。”

    “哦,想不到乔乔也会有发愁的一天。”张一的手搭在乔烈儿的肩上,“听说我们科也准备带教。”

    “嗯。”乔烈儿挪了挪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养神,“带教还早着呢”

    张一干脆脱了鞋盘腿坐在沙发上,“是上次那帮学生吧”

    “哪帮”乔烈儿睁开眼厌恶地捂着鼻子,“一休,你的脚好臭。”

    “你腐尸都不怕,还怕我脚臭。”张一往乔烈儿方向抬了抬脚。

    “要是死了我就不觉得恶心。”

    前面的驾驶员干呕了两声,按下了车窗的自动键,清新的空气虽然有点冷却迅速地卷走了霉变咸鱼般的恶臭。

    张一把脚挪回原位,“来观摩那批学生。”

    “看上哪个了”乔烈儿坐直了身子,“说来听听。”

    张一笑咪咪地答道,“欧阳晓斯。”

    乔烈儿两眼迷茫,很明显他记不起来是哪个。

    “上次咱们在水库捞了条尸体,胀紫得快爆,整层楼都臭了。”张一试图让他回忆起来,“男生怕得要死,女生倒很淡定。”

    “嗯”乔烈儿的脑血管此时肯定被屎塞住了。

    “你暗渡陈仓私下通知了判官。”张一提醒他,“后来案子移交给了判官。”

    如同一剂妙药,乔烈儿灵机闪现立马说道“哦我记起来了。”

    “卧槽,我发现你只记得判官。”张一不自觉地架起腿抠着脚丫子,“真怀疑你是不是暗恋人家,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习惯非常不好”

    张一话音刚落,车子突然急刹几乎碰上前面停着等交通灯的面包车。

    后座上的两人因为强大的惯性往前倾,幸亏撞上是前座的软垫,乔烈儿揉着撞得发酸的肩,怒拍着架驶位的靠背,“开车要专心不要偷听别人讲话,害人又害己。”

    “没,没偷听。”驾驶员重新发动车子,再听下去估计迟早躺在解剖台上,乌鸦嘴“呸、呸”,往窗外吐了几口沫。

    “还有你”乔烈儿瞪着张一,“你的脚给我放下”

    “欧阳晓斯。”张一侧身面对面坐着,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她叫小c,你记得啦”

    乔烈儿鄙视着他,“有种老牛嚼嫩草的即视感。”

    、垃圾筒弃尸案

    车子停在河泮小区的门口。

    乔烈儿拿出墨镜戴上,张一斜睨着他,“阴天,带墨镜干吗”

    “你说的,不要影响警察形象,不能给你丢面子。”乔烈儿拉开车门,伸展的大长腿更显身形修长,墨镜风衣长腰带,纤腰窄臀长腿,一副大明星的架势,只可惜不是从保姆车中出来,而是从警用勘察车上下来。

    “箱子拿好,别自顾着装明星。”张一从车尾里取出勘察箱,“我不是你的明星助理。”

    “滚远点。”乔烈儿下巴一仰,“你给我提鞋也不配。”

    “卧槽,傲娇了。”

    往现场走去,乔烈儿收敛起笑容,“一休,今天是什么案子。”

    “垃圾筒发现了尸体。”

    两人在警戒线前出示了证件,看守的警员掀起警戒线。

    靠近垃圾筒地方已经用蓝色布幕围闭起来,警戒线外围观的居民抓住布幕被掀起的瞬间拼命往里张望,都想看个究竟。

    看到尸体那一刹那,乔烈儿后退了一步,抿紧嘴唇。

    “我知道你最见不得这些。”张一从勘察箱中取出手套,“心理关必须过。”

    “放心,我能控制情绪。”乔烈儿接过手套戴上。

    小小躯体赤果着卷缩在垃圾筒侧边,身下淌着一滩污水,小脸青紫,紧紧地拽着拳头。

    拿起相机给婴儿拍了照片后,乔烈儿把婴儿从污水中抱出来,用毛巾抹净时发现尸僵遍及全身,指压尸斑褪色,“坠积期尸斑。”

    他跪在地上指尖撑开婴儿的眼睛,角膜干燥,瞳孔透明度丧失,翻转尸体把探针量度温度,“直肠温度31度。”

    乔烈儿把数据代入i回归公式,迅速地计算死亡时间。

    “两位,早。”李石掀开布幕走进来,“死亡时间算出来了吗”

    “7小时前。”乔烈儿答道,“凌晨两点。”

    “死亡原因是什么”

    乔烈儿检查了一遍尸表,全身有几处淤青,便没有发现致命的创口,侧耳倾听抹过颅骨、胸骨、上下肢骨头的骨擦音,“左肱骨有骨折,死亡原因等解剖才知道。”

    “刘华,你排查一下这里的住户。”李石吩咐走进来的刘华,“三更半夜把丢小孩,应该住附近。”

    河泮小区是个大型小区,由三十几幢楼组成,外来人口占大多数,不少还是租户,经常搬迁排查起来十分不容易。

    张一发现在婴儿原来躺着的地方有个泥脚印,用摄子夹起些许黄黑色的泥土嗅了嗅,上面沾着一片绿叶,“那个女人是从花基那边过来。”

    “你怎么知道”

    “单叶卵形,长7厘米,全缘密生柔毛。”张一捏着叶子,“这是勒杜娟的叶子,泥土不算很干,叶子润泽。”

    “那个花基刚好种了几株勒杜娟,抱着孩子走过来。”李石扭头看着花丛,“为什么确定是女人”

    “鞋印。”张一比较了一下前端稍多的泥土,后端稍少的泥土,“高跟鞋。”

    张一从包裹婴儿的抱被上捡起一根长发,“除非是一个留长发穿高跟鞋的男人。”

    “没准他故意误导我们,穿高跟鞋戴假发。”

    “头发就算肉眼辨别不了,只要检测就知道真伪。”他用手丈量了一下鞋印,“这鞋大概就35码,石头哥你穿走几步试试。”

    李石进来的时候已经留意过小区的监控,除了大门口装了摄像头,其他地方都没有,其实像这种低档的小区没装也很正常。

    看来只能挨家挨户排查,凌晨两点还不一定能找到目击证人。

    g市,解剖室。

    婴儿的尸僵强硬,乔烈儿无法打开关节把尸体上的衣服脱下来,“一休,帮忙。”

    两人合力,一个按压着尸体,一个强行用外力把僵强的主要关节松开。

    乔烈儿脱掉婴儿的连体服,一个体型瘦削女婴,左上臂有肿胀,拿起x光片,“左手腕骨、手肘、指骨的骨骼闭合情况,她年龄大约在68个月。”

    “但她看起来只有4个月左右。”张一双手撑着解剖台,俯视解剖台上瘦骨嶙峋的女婴,“发育明显滞后。”

    乔烈儿打开婴儿的胸腔,肺部呈灰黄色,他用指尖按压肺部,“坚实无气。一休,我提取肺部组织,你帮忙做镜检。”

    “行,把样本给我。”

    高倍显微镜下肺泡腔内有大量脱屑颗粒状细胞大小不等直径78μ,有些细胞呈纺锤状多核胞内可含极少的空泡,皮细胞增生,无透明膜形成有不等量的间质纤维化及网蛋白纤维。

    张一的眼睛从显微镜上移开,“脱屑性间质性肺炎。”

    “左肱骨中段骨折,看起来没有经过医院专业的治疗。”乔烈儿把婴儿左臂肌肉组织分离,“真可怜,简直是虐待。”

    “我看是后妈。”张一摇头叹息,“血样分析结果,骨折并发脱屑性间质性肺炎导致呼吸功能衰竭死亡。”

    乔烈儿一针一线地把尸体缝合,再把婴儿穿回原来的衣服。

    婴儿混沌的瞳孔无助地顶着天花板上的无影灯,乔烈儿抹过她的眼睑,让她合上了眼睛。

    、同zi案庭审一

    g市,法院。

    二审开庭,严靖曦站起来向被告席上的候庆荣提问道,“被告人,请你讲述事发的经过。”

    年界40的候庆荣脸色憔悴,缓慢地抬起头,眼神透着歉意、惭愧和悔恨,“我是同性恋,我的家人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年年月月想方设法叫我回家娶妻生子,我很纠结。”

    候庆荣哀怨地看向旁听席上的陆展鹏,“我舍不得他,我不能离开他,他是我一生的至爱,所以我做了一辈子后悔的事。”

    “请问这个他指谁”严靖曦腰挺得笔直,“一辈子后悔的事指是什么”

    “陆展鹏。”候庆荣指了一下旁听席上的人,“如果我们活着不能在一起,不能同生但求同死,我决定杀死恋人后自杀,可是我刚动了刀子就后悔,我不该那么自私。”

    候庆荣往自己脸上扇了几巴掌,双颊瞬间红肿起来。

    严靖曦继续提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通过认识的。”

    “认识了几年”

    候庆荣捏着指头,“快五年了。”

    “审判长,我的问话完了。”严靖曦向审判长花玲鞠躬后坐下。

    轮到检察官隋杨拿起用透明证物袋装着的水果刀,“被告人,这是当天伤害陆展鹏的凶器,你可记得吗”

    “记得。”候庆荣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具备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检察官隋杨隔着证物袋触及锐利的刀尖,“你知不知道这刀子能危及他人性命。”

    “知道。”候庆荣耸拉着脑袋。

    “你伤了陆展鹏后,是不是追了出去”

    “是,但是我”

    “我只问你是还是不是。”隋杨打断了候庆荣的话,“其他的不用多说。”

    隋杨向审判长示意问话完毕。

    严靖曦举了一下手,“审判长,我要求传召证人。”

    “同意。”审判长花玲颔首。

    一名中年妇人落座在证人席上,怯怯地怀顾法庭一周。

    “邓彩娟女士。”严靖曦双手垂下叠在前面,“请你讲述一下当天所看到的。”

    邓彩娟回忆着,“20xx年6月6日晚上,我带阿q散步回来。”

    “阿q是谁”

    “我家的那条萨摩耶犬。”邓彩娟继续说道,“刚走到一楼的楼道就看到他捂着脖子,血从指缝中流出来,染红了半边衣服。”

    “他是谁”严靖曦示意她看向旁听席,“能不能给我们指认出来。”

    邓彩娟四处张望,最后指向旁听席上的陆展鹏,“穿黄色条纹衫的那个,他边跑边喊救命,还让我报警,我把大楼的门禁卡塞给了他。”

    “你有没有报警”

    “没有。”邓彩娟摇了摇头,“看到这种事,我怕得要死,想着把钥匙给了让他赶紧离开,这些事我在一审都已经说过了。”

    “我再想问一件事,请你如实回答。”严靖曦笔敲着手掌的虎口处,“请问当时你有没有看到行凶者”

    “有,他跟在伤者后面。”

    “有没有携带刀具”

    “没有。”邓彩娟摇了摇头,“要是带了,我躲都来不及,还敢给门禁卡。”

    “还记得他的表情是怎么样的”

    “表情记得。”邓彩娟翻了翻白眼,“不过我读得书少,你让我怎么形容。”

    “审判长,我反对。”检察官隋杨质疑,“行凶者的表情如何跟本案没有直接关联,而且用证人的感觉来判断太主观了。”

    审判长花玲看向严靖曦,“请辩方律师给出合理的解释。”

    “虽然证人的感觉带有主观性,但是这关系到本案的定性。”严靖曦恳求道,“请审判长允许证人作供。”

    花玲思考了一下颔首表示同意。

    “邓女士,候庆荣的表情是愤怒还是恐惧,脸长有没有戾气”

    检察官隋杨再次举手示意反对,“反对辨方律师使用引导式的问话。”

    “反对有效。”花玲警告严靖曦,“请辨方律师注意问话的方式。”

    “都不是,应该是担忧。”此时的邓彩娟侧头想了一会缓缓地说道,“那眼神就像我看到老公受伤,感觉自己比他还难受。”

    她的指尖放在额上轻敲,“电视剧里不是有句痛在你身,疼在我心。”

    法庭瞬间爆笑,审判长不得不敲击法槌维持秩序。

    “谢谢你的作供。”严靖曦松了口气,向法庭表示,“审判长,我请求传召第二名证人出庭作供。”

    、同zi案庭审二

    得到审判长同意后,小区的士多老板朱旭坐到证人席上。

    严靖曦掌心向上做了个请的动作,“朱旭先生,请说一下你看到当天的事发经过。”

    “我的士多就开在小区门口。”朱旭指着被告席上的候庆荣,“那天晚上他扶着受伤的人从c幢走过来,捂着脖子血滴了一地,他让我找张椅子给受伤的人坐,然后他跑到马路边上截的士,开租出车的哪个会愿意载。”

    朱旭吞了一下口水继续说道,“被拒载了几次,我就跟他说打120吧”

    严靖曦指着被告席上的候庆荣,“你能确定当天是他打120吗”

    “男女情侣嘛见多了,可是两个男人发生这种事,我还是头一回遇到,绝对不会记错。”朱旭很坚定地点头确认,“在等待期间他带着哭腔不停地向受伤的人说对不起,他一度还跪下来头伏在受伤人的膝盖上求对方原谅。”

    “非常感谢你的口供。”严靖曦颔首表示谢意。

    庭审双方进入辩论阶段。

    检察官隋杨首先开腔,“据法院查明,20xx年6月6日11时许,候庆荣因感情纠葛产生杀害陆展鹏后自杀的念头,并趁陆展鹏在房里熟睡时,用水果刀割陆展鹏的左脖子,陆展鹏痛醒后与候庆荣争夺凶器。陆展鹏提出口渴,并要求候庆荣去倒水,候庆荣去客厅里倒水给他喝,陆展鹏趁机跑下楼,边跑边叫救命,候庆荣随后下楼,后来民警在医院找到候庆荣调查。”

    “作为一个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没有喝酒、没有吸du,候庆荣处于清醒状态,有理由相信他知道水果头割颈是会致死,陆展鹏逃跑后他追过去企图继续行凶,直到遇上邻居的才放弃杀害陆展鹏的贪图。”隋杨继续说道,“因此这起案件在案情定性应认定为犯罪未遂,应维持一审原判,故意杀人罪判刑4年。”

    “追过去不是想杀他,我当时就知道错了。”候庆荣激动地嚷道,“我伤了他,我只想赶过去照顾他。”

    法警把企图站起来的候庆荣按压回座位。

    “刚才的检察官的陈述中忽略了几个事实。”轮到严靖曦进行辩护,“第一个是陆展鹏要求候庆荣去帮他倒杯水时,候庆荣已经放下了水果刀,这点说明他已经犯罪中止的意识;第二个是根据两位证人的口供,候庆荣随后下楼但没有携带刀具,跟随的目的并非追杀陆展鹏,而是扶他去拦截出租车,被拒后拨打120,说明他心存悔意;第三个是在途人拨打110报警后,警察在医院找到候庆荣,他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没有刻意隐瞒,他愿意承担因为冲动带来的过错。”

    “因此这起案子不能认定为犯罪未遂,而是犯罪中止,恳请法庭重新量刑。”严靖曦向法警呈交两份书面证明,“这两份书面证明,其中一份是候庆荣的悔过书,另一份是陆展鹏的谅解书。”

    审判长花玲从法警手中接过两份书面证明。

    “由于同性恋未合法化,他们一直饱受歧视,得不到世人的谅解和认同,在我国结婚生儿育女的传统观念非常强,我的当事人候庆荣被家里软硬兼施逼着回去结婚,甚至他的70多岁的老母亲试过以死相逼。”严靖曦伸出手掌正反了两下,“手心手背都肉,恋人和亲人之间无法抉择才导致我的当事人作出冲动的不理智行为,消极地打算跟恋人一死了之,但是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尝试弥补,希望法庭能从轻发落。”

    被告席上的候庆荣泣不成声,想起春节回家时头发全白的老母亲摔了碗,拿着碎瓷片哭诉如果他今年不回老家结婚就死给他看,他放不下他的恋人,孝子的他无法忍受母亲的胁迫,几乎铸下一生的大错。

    休庭后,审判长花玲不作出当庭宣判的决定。

    、礼尚往来

    37度西餐厅,座落在市中心的华侨村。

    外面是车水马龙的主干道,茂密的树丛隔绝了大都会的喧闹,上世纪归国华侨建的小别墅掩映在密林中。

    三层小别墅外筑着水泥围墙,拱门装着两盏西式复古壁灯,如果不是悬挂着招牌,乍眼一看还以为是住家。

    初冬的季节南方也不会太冷,客人更喜欢坐在花园中,撑开太阳伞档了从大叶榕落下的黄叶。

    “挺不错,z市就没这种地方。”徐强喝了一口柠檬矿泉水,“整个城市都是新盖的楼房,一点味道都没有。”

    “吃点什么我请。”乔烈儿把餐牌递给徐强。

    “你不是连快递费都付不起。”徐强翻开餐牌,“怎么还有钱请我吃饭。”

    “吃饭可以刷卡透支,快递要付现金。”

    “穷成这样子,师兄怎么舍得让你透支。”徐强察觉到乔烈儿的情绪有点低落,“抖,又被什么困扰了”

    “今天解剖了一个婴儿。”乔烈儿用长调羹搅拌着杯中的柠檬片,“才6个月大,被遗弃在垃圾筒边上。”

    徐强点了餐合上菜牌,“我们当法医的跟演员一样,查案解剖时要充分投入,但离开岗位时要学会抽离,如果你的情绪一直被案情所左右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法医,每年都有因为得抑郁症或者无法承受压力而离开的法医,我不希望你会是其中的一员。”

    “放心,当法医是我的终极梦想,哪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乔烈儿抢过菜牌,“反正你埋单,我就化悲愤为吃量。”

    “小心别撑死。”徐强摘下眼镜用衣脚抹着,“最讨厌就是剖那些撑得肚满肠肥的高官,拉开肚子还得把黄澄澄的肥膏挖出来,贼烦”

    乔烈儿漫不经心地答道,“怎么也比不上巨人观的浮尸,要是手沾上了连捧起饭碗都觉得有臭味。”

    “告诉你一个好办法,买几棵香菜回来搓手,味儿准散。”徐强往法包上抹黄油,“你要托我带的东西呢”

    他从背包翻出一个瓶子,“这个。”

    徐强抄起装满沙子透明的塑料怡宝水瓶晃了几下,“沙子”

    “嗯。”乔烈儿淋上油醋汁,切了一块牛扒细细嚼着,“没看出来么,难道你觉得它还能是别的东西”

    “你老大远就拿回一瓶沙子。”徐强一手拿起瓶子,另一只手指着瓶子说道,“然后让我带给他。”

    “是他说要这个。”

    “你俩有病,得治”徐强重重地放下瓶子,“我觉得你跟他的脑回路都不正常的,上次明明可以给张药方你自己配,非得我把药材送过来,这回更牛逼,千里之外送你沙子。”

    乔烈儿笑着捣鼓着碟子里头的牛扒,“对了,专家是他的亲戚。”

    “嗯,她是判官的妈妈。”徐强靠在藤椅上,“以前在国内是法医系很出名的教授,后来出国去了。”

    “难怪上次能请得动燕京大学和西北大学的权威专家。”乔烈儿抵着下巴,“我这人情欠得也够大的。”

    徐强打趣道,“别担心,老太太可喜欢你了。”

    “是吗”乔烈儿将信将疑,“你怎么知道”

    “我跟他姐赵捷妤可熟了。”徐强喝了口汤,“他全家都很oen,你嫁过去一定不吃亏。”

    “谁要谁要嫁过去。”乔烈儿一紧张说的有点结巴,“我可是有男友的。”

    徐强打量着他,“话说你男友受得了你一天到晚三句不离本行的坏习惯”

    “我们说好不谈工作的。”

    “抖,你跟咱家抖s真的很配,要是失恋了考虑一下。”

    “别咒我。”乔烈儿桌底下踢了徐强一脚。

    有时候命运就爱跟你开玩笑,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对的时间却遇上错的人

    z市,警局。

    赵捷飞把文件卷起来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他思考的时候眼神总是飘向窗外。

    “老大,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郭明祥拿着两份文件走进来,“想听哪个先”

    “你都三十好几的人,还玩这个”赵捷飞转过头来,“先说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你在永久墓园发现的那块布碎,徐强的分析结果出来了。”郭明祥把结果放在桌面上,“既不是水库浮尸二爷,也不是红树林女尸春娇。”

    “两个都不是。”赵捷飞蹙眉点燃了一根烟,“那好消息呢”

    “跟失踪资料库里面的一名人员比对上了。”

    赵捷飞还没接过资料便说道,“这名失踪人事不是智障就是精神有问题,对不对”

    “你怎么没看就知道”郭明祥吃了一惊,“脑瘫儿,在家附近失踪。”

    “既然他们是盗取器官进行贩卖,首选流浪汉,因为这些人失踪了都不会有人关心。”赵捷飞用卷起文件敲打着手心,“如果在没有合适流浪汉,换了是你会选择什么人下手比较容易我猜这位脑瘫儿的家境不错。”

    “神了,这也被你猜中。”郭明祥竖起大姆指,“他们家做生意,算命先生说脑瘫儿旺他父亲,虽然傻傻的,但家里人还是待他不错。”

    “如果我是那些人渣,也会选择智障或者精神有问题。”赵捷飞把他桌面的沙漏翻转,看着细细的沙子缓缓从狭窄的通道落下,能让他心境平静专心思考,“这些人对于家庭是个累赘,失踪了一般也不太关心,有些甚至会觉得是解脱了,大部分便不寻不问。这家人还来报案,说明家境还是不错,至少经济上没有被拖挎,还是希望能找回来继续养育。”

    “看来这位脑瘫儿凶多吉少。”

    “除非他像二爷那样逃脱了。”

    郭明祥问道“墓园的搜查令有了吗”

    “还在审批中。”赵捷飞合上眼揉着眉心,刑事案件的侦破工作总是争分夺秒,烦琐的审批程序偏偏拖延了整个进度。

    沙漏一端的沙已经全部漏到另一端,赵捷飞又把它倒转过来,玻璃沙漏里的原来的沙子已经被他换成乔烈儿从海南带回来的沙子,夹着海洋味道的沙子更细更精亮。

    “老大,红头文件出来了。”韩睿拿着文件兴冲冲地走进来,连门都忘了敲,“我们可以去搜查墓园。”

    “太好了”赵捷飞披上外套,“立即出发。”

    、儿时的梦

    警车往g市和z市交界的方向驶去,刚上高速路,车流便缓慢下来。

    “一大早就堵车。”副驾驶上的赵捷飞抬手看腕表,探着窗外前面是延绵不绝的车龙。

    驾驶位上的韩睿焦燥地拍打着方向盘,“老大,要不要放警灯”

    “放了也没用。”赵捷飞双手放在脑后,“堵得死死的,谁会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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