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清清楚楚地记得这栋房子里的家具什物,陈设装饰,甚至还有白兰地轻柔地踩在光亮的地砖上映出来的浅浅倒影,一切都好像近在眼前。可现在全都没有了,什麽都没剩下,只有平日打扫不到的角落里积下的一些灰尘算是最後的痕迹。
青岛惊慌失措在房子里来来回回地跑了无数个圈子,几乎要开始怀疑前一阵子自己在这里看到的白兰地是不是幻影,突然之间就醒悟过来,跑出房子,奔过草地,从栅栏缝里穿过去,要找伏特加问个究竟。如果白兰地是幻影,那伏特加当然也是了;相应地,如果能找到伏特加,白兰地也是真实的。
伏特加没有不见,而是悠然地在一个迷你游泳池里玩水,陡然看到青岛很诧异,说“你竟然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抛弃白兰地了。”
青岛说“怎麽会,我怎麽舍得抛弃他。”
伏特加说“不舍得也办法,你回来得太晚了。怎麽不早点回来呢,连白兰地的最後一面都没有看到。”
青岛说“白兰地究竟怎麽了,隔壁的房子怎麽完全空了?你知道的对不对?快告诉我。”
伏特加说“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多少。有一天我看见把白兰地抓进车里,把车开走,後来连自己也搬走了。我的主人说,an 要搬到别的城市,把白兰地送给了另一家人,隔壁的房子也正在出售中。”
青岛说“白兰地去哪里了?”
伏特加耸耸肩说“我怎麽可能知道?我知道的也就只有这麽多,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了。”
青岛就像被闪电劈过一样,连身体带脑子全都麻了,觉得之前的自己就是个自作聪明的大白痴。花了那麽多时间那麽多精力才找到白半地,自己却不懂得珍惜,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让白兰失踪了。
伏特加说“世上的缘份就像流水一样,到哪里就是哪里,半点勉强不得。你跟白兰地的缘分大概是天生不够深厚吧。不要勉强,将来你肯定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白兰地也一样。”
青岛无话可答,转声走出了伏特加的院子。
伏特加说“你还要去找他吗?一定是疯了。你要从哪里开始找起呢?”
就算找不到,也要去找,就算要把寻白兰地的过程重复一百遍,也要继续坚持下去。
青岛想看来我这一生注定要流浪了。只要一天不找到白兰地,就在外面找一天。毫无线索,青岛就漫无目的地在外面搜寻,时不时地路过,还回来跟伏特加聊聊天,每一次,伏特加都给他泼冷水,说你要是再这样折磨自己,马上就要横尸街头了,到时候我连你都再也见不到了。
仿佛过了很久,但又好像没过多久,an 的房子都还没有卖出去,院子里的草皮都已经杂草丛生了。青岛怅然若失,信步走了进去,四处溜达溜达,回味一下当时并没有深切体会到的甜蜜,不经意地发现,厨房的角落里缩著一团脏乎乎的毛球。
我对生活的深沈思考42
青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试探著轻轻叫了一声“白兰地,是你吗?”
毛球动了,发出细细地“呜”的一声,的确是猫的叫声,而且是非常熟悉的嗓音。青岛走近一点,看到那绒毛又脏又乱,不过那不是白兰地又是谁?
青岛几个大步奔过去,抱住他的脑袋,说“白兰地,你终於回来了?你之前到哪里去了?怎麽回来的?”
白兰地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咪唔咪唔”地轻声叫唤。
青岛说“好了好了,别著急,我先帮你舔舔毛。”轻轻地从他背上开始舔。
这个动作果然安抚了白兰地,让他平静下来,而且浑身的毛被青岛一舔一舔的,顺了舒服了,渐渐地能说出话来,讲著自己的经历“青岛,我本来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青岛说“是啊,我也是这样想。”
“我实在没有想到,an 那个自私的男人,光惦记著自己的情人,不想再要我,也不问我就把我抓走送给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我当时完全没有防备,就著了道儿,情绪控制不了,那个男人就一直把我关在笼子里。”
猫最怕的就是被拴住没有自由,更不用说被关进笼子了,青岛一听到,就怕得抖了一下,不敢乱说话,就怕让白兰地更难过,默默地舔他的小爪。
“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完全失策了,不应该让人察觉到我的激动。勉强让自己显得平静些,讨好那个男人,他给我吃什麽我就大口大口地吃,他跟我说什麽我就假装很感兴趣地听。哪知道他还是提防著我,就怕我自己跑掉。过了好些天,他才打开笼子放我出来,那个时候我真以为自己会疯掉。他收起了笼子,还是不放心,不开门也不开窗,我走不掉,只好忍著,偷偷到处观察,直到前天,我才找著机会溜出来。出来了,不知道家在什麽方向,更不知道你在哪里。可是我想著,只能快点找回家,才有机会再被你找到,就到处走啊走啊。幸好我方向感很好,走了一天多,就遇见伏特加跟著主人出来散步。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麽狼狈的样子,就偷偷跟在他们後面,回家来。哪知道连家都全部搬空了,我没吃也没喝,又不敢离开,怕你回来的时候错过你,很著急很害怕。还好,你这麽快就回来了,真好。”
青岛後怕起来,说“幸好,我本来在到处找你,没想到你就在屋里,就是心血来潮回来看看,果真就看到了你。不然,真不知道我们什麽时候才能再见面。”
白兰地笑起来,说“我是穷得瑟呢,其实实在憋不住了,我会去找伏特加,让他帮我找你。”
青岛说“是啊,也亏得你遇到了他,才能找到回来的路。他是我们两个的福星。你饿了吧?我出去找东西给你吃,你先躺著歇歇。”
白兰地本来就又累又饿又紧张,这时候放松下来,眼睛一闭就先睡著了。青岛鬼鬼祟祟地挨家挨户地搜索,不久就偷到了一条新鲜的小鱼。
我对生活的深沈思考43尾声
不喜欢吃鱼,也从来没有给白兰地买过鱼,白兰地平常吃的就是伏特加分给他的那一点点。所以白兰地没见过这种鱼,又细又长的一条,鱼嘴鱼尾巴都是尖尖的。
青岛说“这种鱼叫做秋刀鱼,虽然个头小,可是味道很好,吃吃看。”
白兰地懒懒的连爪子都懒得动,但是也实在很饿了。鼻子凑上去,马上就是一股浓厚的腥味冲上来,熏得白兰地想打喷嚏。本来不情愿吃,又看到青岛殷切的注视著自己,就在那软绵绵的鱼肚子上咬了一口,不但腥,而且竟然是满嘴苦味。
青岛不好意思了,说“这种鱼的肚子是有点苦,不过背上是不苦的,肉很鲜,你就别吃那鱼肚子光吃鱼背吧。”
然而那鱼背也是极冲的味道,白兰地吃不下去,但是想到现在自己已经不是一只有主人伺候的猫了,有青岛为自己找来的食物已经很难得,不能再任性,只好一口一口地把那条小鱼啃了个光。
白兰地吃完了小鱼,还是神情委顿。
青岛想他跟我真的不一样,曾经是有爱护他的主人的,现在被主人抛弃了,这一定是我一生也无法体会到的打击吧。现在也许他舍不得离开这里,那我也就在这里陪他好了。
哪知道白兰地歇息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对青岛说“我们两个终於又在一起了,真好。你之前说要带我一起去流浪,那我们一块儿走吧,以後你带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不过你千万不要厌烦我抛弃我。”
青岛楞了一下,说“现在就走吗?要不要在这里再停留几天?”
白兰地说“这里什麽都没有了,我们两个留下来也没法生活。而且一定已经把这个房子卖了,随时都会有新主人来重新打扫房子,与其到时候狼狈,不如现在就走。”
青岛说“你要不要去跟伏特加告别?说不定以後咱们再也见不著他了。”
白兰地光摇头,说“他对我很好,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真的不想让他看见。”
青岛说“那你现在休息好了吗?可以走得动路吗?”
白兰地说“我们现在就走吧,我不想天黑了还在这个房子里住,会难过。”
青岛也不想再说什麽惹他难过,带著他从後院的栅栏缝里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