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继涛很快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万晚萍看着满脸焦急跑过来的单继涛，苍白的脸上突然绽放出笑容来，衬得脸颊也有了丝丝红色。单文轩站起身，快步走向周肃。莫言在哪里，如果说除了万晚萍之外还有谁知道，那必然是周肃了！
“我立刻打电话让他们将莫言送回来。”周肃当然知道单文轩为什么走过来，万晚萍中枪生死未卜，周肃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应该怎么做。见单文轩神色紧张，周肃趁着电话还没接通，又加了一句“其实，夫人没有打算过要将莫言送入黑市买卖。”
听了电话那头的话，周肃脸色渐渐发白，脑门上冷汗都冒了出来，单文轩看出不正常，抓住周肃的胳膊，急道“怎么了？”周肃哆哆嗦嗦挂了电话，惨白着一张脸，眼睛不由又瞟了瞟单继涛和万晚萍的方向，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莫言，莫言……”单文轩心头一紧，抓着周肃的手一移，钳住周肃的脖子，几乎是喊出来“说啊！到底怎么了？！”周肃张着嘴吸气，一时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老黄仿佛也又不好的预感一般，恶狠狠地瞪着周肃，全身绷紧前肢下压，冲着周肃狂吠起来……
☆、第章
“夫人、夫人原本是打算从学校将人带来别墅的，可是途中发、发现您的朋友一直驱车跟在后面，于是他们兜圈子改了路线，等待支援挡住跟的车子才往这里赶，所以一直迟迟没有将人送来……”周肃字字斟酌想着怎么开口比较好，单文轩哪里能听他说那么多废话，手劲几乎全开，周肃的脸越涨越红，单文轩声调冷的可怕“说重点！”周肃忍不住咳嗽两声，才接着说道“为了躲避跟踪，我们换了一辆车打算将莫言转带过来，刚刚电话里说，那辆车在高速增速路段与另一辆车相撞，爆炸了……”
爆炸了，爆炸了，爆炸了，这三个字像回音一样在单文轩的脑袋里回荡着，好不容易找回一丝神智，单文轩爆吼道“爆炸了人呢？你打电话能接到证明人跑出来了啊！”“接电话的不是后面那辆车的，是一开始挡住你的人那辆车上的，他们去与新车汇合一同过来……赶到的时候整个车子已经全部起火了，他们来不及营救，据、据他们说……”
“说什么？！！”
“根据爆炸的程度，里面的人不可能生还……”
单文轩的手一下子失了劲道，周肃捂住喉咙喘着粗气，单文轩呆立了一会儿，突然冲到单继涛跟前，赤红着双目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单继涛看着特别医护人员将万晚萍抬上担架，这才与单文轩对视，道“什么是我？”单文轩显然不相信单继涛，不依不饶“你不要装糊涂！刚刚万晚萍说什么你不是没有听到！你明明就是想借她的手除掉莫言，你知道她根本没有想要伤害莫言的念头你便耐不住了是不是？那辆新车是你的人对不对？你把莫言藏在哪里？！”
单继涛看着刚刚被人用枪指着脑袋都没有这般失态的单文轩，突然在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对，那个男孩子在单文轩心里的地位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心中想着，单继涛面上却没有透露出一丝半点，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装什么蒜？为什么周肃打电话叫来的是你的特别医护组？他根本就是你安排在万晚萍身边的人！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线路？”单文轩双拳紧握，声线一路拔高。
单继涛看了靠在墙壁上喘气的周肃一眼，道“周肃是我安插在晚萍身边的人，那又怎么样？这就能证明是我制造了那起车毁人亡的事故？文轩，一个外人难道就让你这么怀疑自己的父亲？”
“周肃跟在万晚萍身边多久了？你连一个那么爱你的女人都可以那样设防！万晚萍知道自己最相信的心腹居然从始至终都向你汇报情报你，你去问问她，问问她会不会相信你！”
单继涛一时语噎，好半晌才回答“文轩，你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都？除了万晚萍这件事还有什么事？你终于承认了？莫言的事情也是你做的对不对？！”单文轩丝毫不放过单继涛话里的马脚，逐字分析。单继涛皱眉，道“文轩，你太敏感了！”单文轩看单继涛根本没有要坦白的倾向，一脚踢向身边的沙发，转身就走。
——你不说，那我就自己去查！只要没有尸体，我就不会相信莫言已经死了！
神色恍惚地爬进车里，单文轩发动汽车想去事故发生现场，车载收音机正在播放路况——x环xx高速路增速路段于12:05分发生汽车相撞爆炸起火事故，救护人员正在试图查看是否有生还人员，路面已经封锁，不能通行，请各位车友绕道而行……
单文轩朝着方向盘狠狠就是一拳，汽车喇叭声在这个安静的别墅区显得特别尖锐，像泣血的哀鸣。 老黄在车外大声吼着，单文轩自己上了车却把它落在了外面，上不了车，老黄只能便叫边围着车子团团转，以求能引起单文轩的注意。单文轩“啪”的一声关掉车在收音机，正准备开车却看见老黄挡在车前朝着自己不停地吠着。
单文轩突然便想起那天去学校接莫言回家在车上讨论的带着老黄去踏青的场景，单文轩的意见是呆久一点，星期天再回来，莫言怕耽误了单文轩做正事，说只要出去打个转儿，带着老黄意思一下就可以了。好说歹说莫言终于同意在山上住一个晚上，莫言是个孩子，听说是山上的酒店显得有些兴奋，托着腮冲单文轩笑“古诗有云——松花酿酒春水煎茶，我们也在院子里喝茶赏月，岂不快哉？”听着莫言突然文绉绉地说话，单文轩被逗的直乐，道“请问公子是从哪个朝代穿越来的？日常言语之中都透着如此古韵~”莫言知道单文轩取笑他像个小学究，不由伸手捶了他的胳膊一拳。单文轩突然抬手捂住胳膊呼痛，再抬头看向副驾驶，巧笑地莫言突然变成虚影，渐渐消散在空气中……单文轩嘴角的笑还残留着，过了许久才想起来，原来是自己在回想。
明明都说好了，明天就去爬山，明明都说好了，晚上要将老黄撇在家里两个人偷偷出去散步，明明都说好了的……
站在太平间内，单文轩看着眼前这具烧的面目全非且焦黑的只能勉强辨认身形的尸体，神色坚定“这不是莫言！”站在一旁正在做登记的警务人员看到单文轩，道“死者身份尚未确定，我们这边有一些从死者身上取的物件，有些还能辨认，麻烦你过来看一下是否有熟悉的，我们好做记录。”单文轩没有动，又重复了一遍“这不是莫言。”等待回应的年轻警察伸出手在单文轩面前晃了晃，看见这个奇怪的人终于看向自己，又说道“先生，麻烦您跟我过来看一看有没有认识的物件，我们好进一步确认死者身份。”一步一步走过去，单文轩感觉自己像走在刀尖上一样难挨。
一个一个袋子看过来，单文轩脸色突然一变，这个是……这是他送给莫言的手机，自己的口袋里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单文轩几乎有刹那的动摇，可是他立刻察觉出不平常，为什么人都烧成这样了，手机却只是碎了屏幕，甚至都还能辨认出基本的外形来。警察看到他的变化，道“认识吗？”单文轩点点头，警察接着道“这是在爆炸车辆不远处捡到的，估计是车上的人正准备打电话，谁知却与后面想违规超车的车辆相撞，爆炸瞬间从车内被震了出来。”
“我不相信会这么巧，我会申请做dna检验。”单文轩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不再理会还想询问信息的警察，转身离去，经过那具焦黑的疑似莫言的尸体，单文轩只是稍稍顿了顿脚步。即使身形再相像，可是，单文轩第一眼看过去，就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那不是莫言！
☆、第章
“你们弄错了！dna不可能吻合的！你们这算什么法医鉴证科！我要去其他地方再做检测！！”单文轩拍案而起，情绪激动。古北和白洛拉住单文轩，以防他一时冲动对公示测验结果的工作人员动手。单文轩见两个好友都不相信自己，更加暴躁“古北白洛你们做什么！那不可能是莫言，莫言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我一眼就看出那不是莫言啊！”
古北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是一拳“单子！你一大早满身酒气跑过来撒酒疯我陪你！这几天来你已经换了三家机构检测，每次结果都是一样你怎么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次是我托滕水找的鉴证科的朋友进行的测验，如果说这里的检测技术有问题的话，那全中国你也找不一家出没问题的来！！”
办公室门口，滕水和工作人员打招呼道了歉“不好意思，麻烦了，我朋友一时接受不了。”年轻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没事儿，那我先走了。”“好的，这次多谢了。”“客气。”年轻人笑笑，又看看一脸颓唐的单文轩，叹了一口气摇着头出去了，这世间生老病死折磨了多少人啊……
单文轩颓然地摔回椅子里，嘴里仍然不停地说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白洛看着单文轩的模样，又看着古北握着拳头靠在桌子旁的样子，叹一声道“单子，莫言已经死了。这个消息，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都很难接受。可是，这是事实。莫家父母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你现在应该要想想怎么去和他们说，尽快给莫言一个体面的葬礼，你难道想让他一直待在冰冷的太平间里吗？”
“人都没有死，要办什么葬礼？！”单文轩一把推开近身的白洛跌跌撞撞往外跑去，等到古北三人跟着他跑到停车场，单文轩已经上了车扬长而去。古北懊恼地一跺脚，恨声道“这家伙酒都没醒呢！”滕水抬手抱抱古北，与白洛同时重重叹了一口气。
单文轩是去找单继涛，他认定了这件事肯定是单继涛搞得鬼！重重踢了好几脚大门，单文轩在门外吼着“单继涛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铁门很快被打开了，苏伯看着单文轩的模样，心疼不已，一边道“少爷你这是怎么了？”一边想去扶单文轩一下，单文轩一把就推开，自己七扭八拐地往里走去。苏伯在后面喊着“少爷！少爷你小心点……”
单继涛正坐在沙发上和人通电话，见到单文轩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眉头一皱，一边挂断电话一边道“还不让苏伯带你去冲个澡换身衣服！胡子拉渣，满身酒臭像个什么样子！”单文轩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向单继涛，说“单继涛，你把莫言藏在什么地方！除了你，谁有那么大能耐调换dna检测结果！你告诉我！！”
单继涛站起身重重扇了单文轩一个耳光，斥道“你这是什么和父亲说话的态度！为了一个车祸丧生之人你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单文轩突然就那么直愣愣地跪在单继涛面前，背脊挺得笔直“爸！”这一声爸，单继涛听的浑身一震，多少年了，单文轩没有叫过自己一声爸，今天却就这么跪在了他的面前，求他。
“爸，只要你告诉我莫言在哪里，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喜欢我经商，好，我立刻放下公司跟你从政。你不喜欢我做什么，我都可以改，改到你满意为止！我只求你告诉我莫言在哪里，你不要他和我在一起那我便不和他在一起。我只求你告诉我他还活着！”单文轩看向单继涛，期待单继涛能够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单继涛没有想到，单文轩为了一个男人，竟然能做到这般地步。酗酒、落魄，甚至现在跪在他面前求他给他一个虚无的希望。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让单文轩回来接替自己，像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男人一样，娶妻生子，一家人共享天伦。可是，真的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单文轩一直盯着单继涛的表情，希望可以看出破绽，可是单继涛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文轩，去给他好好料理后事吧。”单文轩“腾”地站起身来，不能置信般看向单继涛，睁大的眼睛里血丝遍布，他倏地转身向外跑去，不顾苏伯在后面叫喊着。
单继涛看着他仓皇而出的背影，人生中第一次有一种叫作“悔恨”的情绪出现。或许，真的是他做错了……
单文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门口的，踉踉跄跄扶着墙往里面走，却远远看见灰头土脸的老黄正恹恹地趴在门口。看见单文轩，老黄很快地站起来，有些瑟缩地摇了摇尾巴，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单文轩这时才想起来，那天他一个人开车离开根本忘记了老黄的存在，紧接着又是认尸、测验，他不停地喝酒，甚至忘记自己抛下了老黄。这么远的路程，不知道老黄是怎么找回来的。单文轩轻轻叫了一声“老黄。”老黄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快要到单文轩身边的时候，却又不动了，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单文轩，仿佛在想，这个以前对他很好的单大哥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将他抛下。单文轩十分愧疚，蹲下身一把把老黄拉过来抱在怀里。
老黄这几天瘦了不少，毛发也不再发亮，四只爪子都有或多或少的伤口，甚至有一只前爪不知怎么掉了半边指甲，血液和尘土混在一起，毛发也打着结纠缠不清。单文轩心疼不已，抱着呜咽的老黄，不住地道歉，不知道是说给老黄听，还是说给莫言听。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从此，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莫言的葬礼那天，单文轩跪在灵前任莫妈妈打也好骂也好，不发一言。莫妈妈捂着脸落泪，拉着单文轩用方言骂“都怪你都怪你！说什么会给言言一个好的将来，说什么喜欢说什么爱，这就是你的爱你的保护吗？让我成全你，我成全了你谁来成全我？我辛辛苦苦将言言带大，可是现在却让我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怎么不来害我啊！你为什么要害我们家莫言啊！我说了你们这种关系是违背伦常的，是不对的啊！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啊！现在是老天爷要拆散你们啊。可是这老天爷瞎了眼啊，怎么没有带走你这个杀千刀的却带走了我的言言啊！你把我的言言还给我，你把我的言言还给我啊！！”单文轩跪在二老跟前低着头垂手不做任何辩解，莫妈妈挣脱莫爸爸的搀扶，狠狠就是一巴掌“老天爷不长眼啊！没有收走你这个祸害啊！”
莫爸爸一脸悲痛，一边拉着伤痛欲绝语无伦次的莫妈妈一边道“我们去把小言带回家，不能让他留在异乡找不到回家的路啊……”单文轩跪着移到莫爸莫妈跟前，沉声道“伯父、伯母，请让小言留在我的身边。”莫妈妈听了更加气愤，冲上去又拉又扯，哭喊着“你个挨千刀的，你害死了言言还不够，现在他都死了你都不能让他安息吗？你让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飘荡，他怎么找得到地方转世投胎！你给我滚，滚出去！你不配出现在这里！！”
莫爸比莫妈妈冷静少许，他忍住悲痛，道“单先生，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们会将小言带回家，不用你操心。还是请你快点离开吧，莫言他妈……”说着，莫爸爸也不由掉下两行浊泪。单文轩还想再说什么，白洛从一旁将单文轩拉起来走到一边道“你体谅一下莫言父母的心情，没有一个父母会将自己孩子的骨灰留在他乡的……你再去哀求只会让他们厌恶你，甚至动手赶你……”
单文轩立在一旁，抬手重重地擦掉脸颊上被莫妈妈的指甲划出的血痕，看着哭的几欲昏厥的莫妈妈和一旁抬手抹脸擦泪的莫爸爸，怆然道“他们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这都是我该受的……”
第章
莫言的骨灰仍是莫爸莫妈带回了南方,不说莫妈妈对于莫言惨死于北京这件事对单文轩的痛恨,老一辈国人的骨子里都有着落叶归根的思想，带回去了,以后每逢烧钱祭饭，魂魄也能找到回家的路,不会在九泉之下受饥饿潦倒之苦。
莫家父母在北京的两日，单文轩都一直伴其左右,无论莫妈妈怎么打骂，他都默默忍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轻心中的负罪感。二老要回南方了，单文轩赶紧安排车辆。
莫妈妈每次一见单文轩就忍不住落泪，忍不住要扑上去将这个人碎尸万段。“你还来做什么？！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言言都已经不在了,你还来假惺惺有什么用？我当初就是瞎了眼我才相信你,我才以为你当真能给言言一个好将来！这些臭钱拿来做什么？能买回我言言的命吗？谁稀罕你给谁去，我们夫妻两个受不起，我只求你不要再出现！”
单文轩一如既往的沉默，莫爸爸扶住哭的岔气的老伴儿，淡漠道“单先生，我和言言他妈都是穷苦人，受不得有钱胆战心惊的日子，我们自己会直接去火车站回家去，我们不希望与你再有任何瓜葛，这些钱，你还是拿回去吧。”莫爸爸正要将桌子上的钱推过去，莫妈妈抢先抓起一沓直直扔向单文轩的脸。单文轩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钞票打在单文轩的脸上散开落了一地，莫爸莫妈相互扶持着走了出去……
单文轩似乎看到莫言跟在莫爸莫妈身后，笑嘻嘻地冲自己挥挥手道“单大哥~你要开心点嘛~”单文轩再眨眨眼，却只看见莫家二老寥落的背影……
王婶看着桌上丰厚的遣散费用和单文轩疲惫的神情，担心道“小单，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我在这还可以有个照应，其实我儿媳可以先自己先带几个月小孩，我也没那么急，要不我再留两个月，等你精神好些了我再走。”单文轩右手撑着额头，慢慢地揉着眉心，仿佛没有听到王婶的话。王婶又叫了两声“小单，小单你在听吗？”单文轩这时才仿佛回过神来，茫然地看向王婶，道“王婶，你怎么又回来了？”王婶心疼地叹了一口气，又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单文轩控制着嘴角的弧度，想扯出一个笑容来，却发现自己连应该怎么笑都忘记了，干脆起身往楼上便走边说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王婶看着单文轩脚步漂浮上楼的背影，又俯身摸了摸懂事地呆在自己身边呜咽的老黄，说“老黄，小言已经去了，你陪着小单在家要听话，知道吗？”老黄“汪”了一声作为回应，慢慢走向楼梯，又回头看了王婶一眼，终于跟着单文轩上了楼。王婶又环顾了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房子一眼，最终也无奈地离开了。
单文轩躺在大床上，盯着天花板看，看着看着，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清脆的声音。“单大哥，你在看什么呢？”单文轩猛地偏过头，看见少年灿烂的笑脸就在眼前，单文轩惊得说不出话来，僵着身子，甚至不敢用手去触碰，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把眼前人弄散了。
“单大哥，你傻了啊？说话啊！”少年伸出手掌在单文轩眼前晃了晃，单文轩讷讷地喊了一声“小言？”“嗯。”眼前的少年眯着眼睛，依旧在笑。“小言？！”单文轩又叫了一声，声音都在颤抖。“呐，在呐。喊魂呢你~”少年瞥了单文轩一眼，转个身也开始看天花板，仿佛想看看单文轩开始在看什么东西。单文轩慢慢地抬起手，渐渐靠近少年，想去触摸少年长长的眼睫毛。“汪汪！”老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床前，冲着单文轩叫了两声。单文轩循声望去，看见老黄前肢搭在床尾正看着自己，单文轩再一回头，发现身边空荡荡的，哪有少年的身影？
第一个发现单文轩不正常的，是古北。在几天不见单文轩去公司，打了无数个电话，手机从最初的“您所拨打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座机一天内二十四小时从来不会有接听。古北终于摒弃了“他只想一个人先静一静”这个想法，决定直接去他家里一探究竟。
从门口的盆栽底下取了备用钥匙，古北自己拧开门走了进去。家里根本不像是住了人的样子，厨房里没有王婶忙上忙下的身影，这空荡荡的大房子更加的没有了烟火气。桌子上摆着几个碗碟，菜色没有怎么动，地上打破了一只饭碗也没有收拾，古北再一看，餐桌上还有一只盛的满满的饭碗。两个人？古北很是诧异，王婶往常不是不一同上桌吃饭吗？古北有些奇怪。突然一个黑影在楼上一闪而过，闪进了房间里。古北立刻往楼上跑去，一边喊着“单子！”才走到门口，一条大黑狗便堵在了面前，龇着牙冲着古北低吼。老黄没有见过古北，一见陌生人便发挥看家本领，不允许古北靠近。古北视线越过老黄，落在坐在床上的单文轩身上，拳头一下子便攥紧了。
单文轩边幅未修，穿着一件条纹睡袍坐在床桌前剥着红提，剥好一粒便冲着旁边的空处道“啊~”说完手指一松，晶莹的红提肉便落在了床上，古北看了看那个位置，已经摆了一堆的提子肉了，白色的床单都浸红了一块。可是单文轩恍若未见，又专心致志地开始剥另一粒，突然又作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仿佛听了什么，咧着嘴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点着头，抬起一只手指了指屏幕，小声冲着身边的空气说着话，又宠溺地看了一眼，将手中剥好的提子递了过去。
古北管不上和老黄对峙，长腿一跨从旁边移了进去，一把掀掉单文轩面前的桌子，电脑鼠标砰的砸在地板上，单文轩手上还拿着一粒提子，看着这突发的变故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呆呆地看向古北。古北双手扣住单文轩的肩膀，用力摇晃，骂道“单文轩！你给我清醒点！！”单文轩一震，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扑向身边的空处，双手全按在了红提上，嘴中自言自语“小言，小言！”古北心痛不已，一拳挥了过去，单文轩重重倒在了床上，可是单文轩立刻爬了起来，疯了一般冲向古北，叫喊着“你把小言还给我！你把我的小言还给我啊！！”单文轩这一个星期只有进食很少，只有出现幻觉看见莫言的时候才兴高采烈地跑去做饭或者拿零食水果，然后自己也跟着吃一点。古北轻而易举便将单文轩反压在床上，古北狠狠地将单文轩的头抬起来对着那堆烂掉的提子肉，吼道“单文轩你给我看清楚！这些都是幻觉，是幻觉！没有小言！小言已经死了！”
刚刚还颓废不已的单文轩突然便挣开古北，反手就是一拳，古北不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单文轩歇斯底里吼道“我刚刚还在和小言看电影！喂他吃他最喜欢的红提！昨天我还给他做了他最喜欢的红烧鱼和糖醋排骨！我们一起吃晚饭还带着老黄出去散步，我们说好这个星期去踏青，去爬山，去看山里的月亮和星星！！！”
古北擦擦嘴角，走到门边，左手指着外面，道“你下去看看，桌子上那桌饭菜有没有被吃过的样子，你去看看那只满到菜都堆不下了的碗有没有被吃过的痕迹！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单文轩往后一退，摔在床上，把脸埋在手掌里，喃喃着“不会的，不会的，小言他一直在我身边，一直在我身边……”一行行清泪从指缝里流出来，老黄慢慢蹭到单文轩脚边，伸出舌头舔单文轩的手，原来泪水，可以这么苦……
古北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单文轩坐在床上，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白洛正在走廊上和一位医生交谈着，时不时点着头。讲完话，白洛拍了拍古北的肩膀，古北转过头，问“怎么样？”“除了营养有些跟不上，身体虚弱外，并没有大碍。”白洛顺着古北开始的目光看了看单文轩，还是和半个钟头以前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姿势，没有丝毫的变化。古北叹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这里呢？”白洛叹一口气，接着说“没有任何外界伤害的痕迹，医生认为他是不能接受身边人死讯而产生的心因性精神障碍，进而产生一系列幻觉。”“会怎么样？”古北追问。白洛收回视线，看向古北，道“患者经过治疗或心因消失以后，症状消失如常人，一般治愈后也不会再复发。心病还须心药医，我们得让他知道，莫言已经死了，不可能会陪他吃饭看电影遛狗。”古北听了白洛的话，皱眉看向仍然傻傻坐着的单文轩，显得有些无力。
单继涛想去医院看一看单文轩，可是单文轩对单继涛很是抵触，每逢单继涛出现在病房里，单文轩情绪便波动很大，凡是能抓到的物体都被他拿起来扔出去，单继涛根本不能近身。古北护着单继涛跑出病房，无奈道“单伯父，等单子恢复的好些了你再来吧，你这样……也不利于他的康复。我会亲自每天向您汇报他的情况的。万姨她，没事了吧？”单继涛黯然地点点头，道“只能这样了，小北，文轩就拜托你们好好照顾了。晚萍恢复的很好，再过一个星期便可以出院了。”
单继涛正准备离开，老黄从走廊拐角小跑过来，看见单继涛站在门口，不由停住脚步，夹着尾巴龇着牙，一阵低吼。单继涛知道这是莫言的狗，想到莫言，单继涛又看了看病房内安静下来的单文轩，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老黄！”单文轩听到老黄的吼声知道它溜达回来了，在病房内喊着。老黄偏偏脑袋，虽然很想扑上去咬单继涛一口，但还是选择从古北两人中间走进了病房。单继涛招呼都没有和古北打，跨步离开了。两个黑色西装的壮年男子立刻跟了上去，古北隐隐约约看到单继涛眼角浑浊的泪……
病房里，单文轩俯身将老黄抱了起来放在身上，摸着它的脑袋，道“你这鬼崽子又去给办公室的白衣天使递报纸骗飞吻去了？我闻闻，肯定又是一股子香水味……”单文轩低头嗅了嗅，瞬间呆住了，这是，这是小言的味道！！
第章
单文轩抓住老黄的脑袋,急切地问“老黄你是不是去见小言了？你是去见他了对不对你在哪里见得小言？你快说啊！你告诉我啊！”老黄被单文轩扣的生痛,不由挣脱单文轩的桎梏，跳回地面上,又甩了甩身上的毛发，抱怨地看了单文轩一眼。单文轩却不管不顾,跳起来便又要去抓老黄，老黄吓得跑出去躲在古北脚后不愿出来。
古北见单文轩神色激动异常扑向老黄,不由挡转个身挡在老黄和单文轩中间，问“单子,你这是做什么？！老黄这又是哪里惹到你了不成？”单文轩欣喜地抓住古北的肩膀，反反复复道“是小言，小言回来了！老黄出去见了他！身上都沾了他的味道回来！我是要老黄带我去找他啊！”古北一副明显不信任的神情,单文轩指着老黄道“不信你自己去闻闻！就是小言的味道！”
古北将信将疑地俯下身子,凑近老黄闻了闻，昨天是他带老黄去宠物店洗的澡，老黄身上仍然是那店里宠物沐浴露的味道，哪里有什么所谓的莫言的味道？！古北站起身，尽量保持脸色如常，看向单文轩。单文轩看见古北的神情，知道是根本不相信他，急道“真的有小言的味道，清清淡淡的，就和每天晚上睡在我身边的小言一模一样的味道！”古北皱眉“你现在仍然还是每天都看见莫言？”单文轩神色闪躲，想越过古北去抓老黄，老黄摇摇尾巴，很快跑远了。
古北将单文轩抵在墙上，警告“单子！小言已经死了！他不会希望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你要快点恢复过来，带着老黄好好的过日子，这样小言在天上看着才能安心啊！”
单文轩一边挣扎着想要挣脱古北的控制跑出去找老黄，一边大声叫着“老黄肯定是要带我去见小言！老黄是要去见小言了，你倒是松开我让我去啊！！”走廊上路过的行人均皱眉看向两人，这毕竟是医院，不能大声喧哗。古北无法，心里想着让单文轩跟着去看清楚老黄并不是去见莫言更好，于是便与单文轩一同往老黄跑的方向找去。
找到的老黄的时候，老黄正屁颠屁颠地给护士办公室的值班护士们表演叼鞋、送报纸之类的这些小把戏，免不得赢得一片掌声和护士小姐们的爱抚，根本没有看见跟过来的两人。单文轩靠在门边，神色怆然，希望有多大，希望破灭的时候失望就有多痛。古北拍拍单文轩的肩膀，认真说道“单子，你要时刻记着，小言已经不在了。你自己要时刻记住这一点！不然你永远无法从幻觉中走出来你知道吗？！！”
单文轩重新回到病房，显得更加的落寞，他有些迷惑，难道那真的是幻觉吗？可是那种气息让单文轩觉得莫言就在自己身边，无力地躺回床上，慢慢缩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幼兽，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
此时此刻，医院后门的一辆黑色轿车内，莫言满怀愁思地问身边的老人“颜奶奶，单大哥他以为我死了才会情况这么糟糕，我还是不能回去照顾他吗？”老人摸摸少年的脑袋，道“很快了，等那个人的心理防线降到最低，我便去和他谈谈条件，你们很快便能见面了……”
单继涛接到颜老的电话，很是诧异，说起来，颜老还没有弃政从商之前曾经暗中提拔过他一次，后来当他知道时，她已经在商界大展拳脚，发展开来。虽然对于颜老来说那只是和人说了两句话的事，但是对于单继涛而言，那却是一份不小的恩情。
“单首长，我想邀请您来家里谈谈莫言和文轩的事情，不知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我这里喝杯茶？”单继涛很是震惊，颜老和莫言、文轩有什么关系？莫言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谈的？难道……出于对颜老的尊敬，单继涛还是压住心中的疑惑立刻郑重道“您客气了，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我过来便是。”“呵呵，那就明天下午三点吧。我知道你后天一早便要出国，明天下午倒是没什么事。”单继涛眸色一深，道“那就按您说的明天下午三点我准时去找您。”
挂了电话，单继涛暗道，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我的行程都早已被查的清清楚楚。不过若是她的话，莫言倒真是有可能还活着……
端坐在沙发上，单继涛看着正在厨房倒茶的莫言，除了最开始那一刹那浮现的震惊，情绪倒也没有特别大的波动。颜老笑笑，道“你不奇怪为什么你明明已经派人对莫言所坐的车子动了手脚，尸体的dna检测也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为什么他还能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么？”
单继涛低下头，对于自己的那些不当行为被这么直接的揭穿也显得很有些尴尬，说道“颜老自然有颜老的本事。”莫言此时已经端着泡好的茶走了出来，不卑不亢地递到单继涛面前，说“请用。”颜老轻拍了拍莫言的肩膀，道“小言，你去楼上看会书，我和单首长好好聊聊。”莫言笑着点头向二人打了个招呼，上了楼。
“单首长，我好像听说令郎现在的情况很是不理想啊？”
“……文轩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不愿出来，每天和想象中的莫言看电视遛狗说话，医生也束手无策。不过，若是……”单继涛看了看莫言离去的方向，道。
“呵呵，若是什么？”颜老轻轻酌了一口茶，接着说“嗯，小言果然是有天分，才看着我泡了几次便学会了，这才几天，泡茶的功夫可是越来越好了。”
单继涛咳嗽两声，道“若是莫言能够出现在文轩面前，那么文轩他……便可不药而愈。莫言就是文轩的系铃人啊……”
“这就奇怪了，当初不是单首长您不惜置小言于死地，就是不愿让他们两个在一起么怎么，现在不怕坏了文轩的前程了？不怕坏了你单家的声誉了？”
“若是知道文选会是现在这般模样，我当初也不会……”单继涛将双手交握在桌子上，低声说道。
“单首长，你这话说的可真是……若不是我事先安排人在换车的时候将莫言接走，现在可有你选择的权利？什么好事都被你占尽了，若是单文轩对莫言没有这么情深义重，没有因为莫言的死而变得不正常，想必你也不会在意莫言的生死吧？”
“……”单继涛无言以对。颜老放下手中的茶杯，接着说道“继涛，我叫你来也不是想看你悔不当初，只要你答应不再管他们年轻人的事情，我自然乐见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不希望你以后还会做什么阻碍，我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了，但是相信还是能做些事情的。”
“这是自然。”单继涛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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