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景万里早饭都吃的差不多了,王明阳才从里面出来。
“云桥!你到了。”
史云桥道,“不但到了,而且到了有一阵子了。”
景万里差不多时间要出发,秘书已经在房间门口等他,跟他们说了再见就去了会场。
王明阳道,“我们去吃特色早点吧。”
史云桥指指手表,“都快9点了,外面早没有早饭摊子了,你就在酒店吃吧。”
史云桥等王明阳吃了早饭,带他出了门。
“你带我去哪里?”
史云桥道,“以前皇上住的地方,带你去感受下,什么叫真正的尊贵皇家体验。”
王明阳问,“彦山怎么不来?”
“他早上爱睡懒觉,起不来。晚点我打电话找他来。”
景万里在开会,只感觉到手机不断震动,王明阳一直给他发图片信息,还不停夸赞,“真的很漂亮。”“是不是很漂亮?”“靠近看真的很震撼。”
景万里想回他一个,“你收声。”
还没来得及发出去,手机又震动起来,王明阳又发了新图片。是一颗粗壮的银杏树,枝叶茂密,树后是红色砖墙,黄色瓦片。照片拍得很好,构图漂亮。只是史云桥不小心入了景,被拍在照片的左下角,他侧脸对着镜头,仰面望树,太阳光斑透过树叶照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蒙了一层光。
景万里多看了两眼,按下了锁屏键。
这次会议是为了招投标,景氏是从玩具工厂起家,但是如今港城地少人工贵,他想把港城仅有的小部分厂房也全部搬走。内地依然是最好的选择。他看中一块地,但是还需竞标。他本来不打算亲自来这一趟,但是考虑到,迁厂房是为一劳永逸,所以决定亲自看地评估,以绝后患。心里计划着,回去还是应该聘人来做这些事,不然他事事亲力亲为,也是吃不消。会议进展顺利,随行秘书准备得很充分,而且目前也还只是在项目前期,所以并不算太累。只是一天下来也是疲累。景氏是很有实力的竞争者之一,主办方照顾的十分到位。会议结束后,他坐在沙发上按了按眉心。b城这边的负责人关切问他,“景总,是不是累了?”
景万里笑笑,又恢复无懈可击的温和表情,“没有,多谢关心。”
负责人笑着说,“景总昨天才到,今天就开会,实在操心。b城其实很多值得玩的地方,景总可以多观光,体验下我们这边的风土人情,品尝品尝特色小吃。”
景万里只笑了一下,道,“贵城早点十分美味。”
负责人惊讶“很多人表示吃不惯,没想到景先生喜欢。”
景万里笑容平静,恰到好处的有礼,带着矜贵。与心脏的激烈跳动成为鲜明对比,说道,“可能朋友考虑到我的口味,只给我容易接受的。”
第十二章 冲动
景万里回到酒店,意外发现王明阳已经回房。
他一边脱西装,一边问王明阳,“你这么早就回来?”不过才刚10点。
王明阳穿着睡袍,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有点湿,“云桥不喜欢去夜店,说要早些回家。”
景万里解开袖扣,“他倒像是名门家的女儿,今天好玩吗?”
王明阳满脸愁苦,“好玩是好玩,就是人太多,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排队,“他从沙发上爬起来,”你试过吗?队伍长的看不到头!黑压压的全是脑袋。天气又热,我几乎要被烤成人干。”
“让你不来,你偏要来。”
“我还不是挂念云桥。”语气哀怨。
景万里没再多说话,把衬衫扔在王明阳的脸上,洗澡去了。
统共只有四五天的行程,景万里忙忙碌碌,每天只有早晚史云桥接送王明阳的时候,偶尔能有机会与他们打一个照面,时间转眼就过去。王明阳也成日与史家兄弟玩耍,乐不思蜀,一直感叹快乐的时光总是飞快。想留又找不到借口,生怕史云桥发现自己还喜欢他,又再疏远。
明天他们一早的飞机就要走,史云桥不敌王明阳的软磨硬泡,答应几个人晚上一起去酒吧喝酒,算是为他们践行。
结果这不甘寂寞的就出了事。
其实事情本不算大,无非就是年轻人喝了酒,发生一点冲突。但是王明阳从来都作威作福惯,咽不下这口气,就从口头冲突,变成了肢体冲突。
景万里和史云桥千拦万拦没拦住,让他给别人开了瓢,送了港城人民与内地人民亲切会晤的见面礼。史彦山吓得完全呆愣。
很快有人报了警,史云桥希望私了,与对方商议。警察叔叔事多,见对方伤的不重,景万里王明阳又是港城人。也建议民事解决,小事化了。谁知对方也是个横的,b城这种地方的二世祖,比起港城来也只多不少,随便大半夜的在街上扔个棍子,怕也要砸到谁家少爷公子的脑袋。
对方骂骂咧咧,坚决不肯接受赔偿,嘴里直嚷着定是要让他们吃公家饭,几个人一个也跑不了。没办法,一群人全部都回派出所做笔录。
景万里,王明阳是港人,保留着在港城的那一套,坚持沉默是金,只放一句话,要等律师来,有事跟律师谈。律师都还在港城,哪里有人来?史家兄弟又是当事人,不准保释。总不能真的让几个人在警察局呆一夜。
史彦山急得团团转,“哥,这可怎么办啊?”
史云桥推他一把,“别吵吵了,烦不烦人啊你。”
他提起精神,试着笑了一下,走到对方身边,“先生,你看,本来也不大的事情,一切损失我们来赔偿,这事情就这么算了,您看行不行?”
对方一把把他搡得老远,”去你妈的,算什么算?赔偿?你特么拿什么赔偿?你看看我的脑袋,你们特么的赔得起么你们。什么鸡巴玩意儿,我今儿非好好教教你们到别人的地儿该怎么夹着尾巴做人。“史云桥脚底一乱,腰撞在旁边的桌子上,疼得他嘶得吸了一口冷气。
景万里赶紧扶住他,“你有事??”史云桥皱着眉,摆摆手示意没事。景万里感觉到从没有过的急火冲上脑门,三十年都对人以礼相待,今天在b城这种豪爽直往的地方破了功,上去给了那个混账一脚。“你以为你系边个?你去港城问过,我系姓景嘅,向佢say rry啊。
眼看着又要再打起来,警察一边拉架一边大喊,“干什么你们!当我们是死的啊!都给我住手!反了你们了!当着我们的面就敢动手!”
景万里用舌头顶了顶腮,有点血腥味儿,王明阳因为拉架也被踢了一脚。史家兄弟倒是很好地被护在身后,史彦山气急,吼道,“想让我们吃牢饭?!你算什么东西!等会儿你别跪下叫爸爸!”说着就要打电话,史云桥拦了一下,只道,“打给二叔就行了。”
电话挂了没多久,史二叔的秘书就到了,先是仔细问了问几个人有没有事,又跟警方交涉,派出所亲自送他们出门,表示一切都是个误会。经这么一闹,众人也没有了兴致,就在派出所门口话别。说着话的时候,闹事那人也被提了出来,看样子是他的父亲,语气严厉狠狠地骂了一顿。刚才还气焰嚣张的人垂眉耷眼,对方又过来道歉,胖乎乎的一张脸上对着拥挤地笑,对秘书道,“张秘书,真是误会,小孩子打闹罢了,史小公子没事吧。”
张秘书扶下眼镜,凉凉开口,“是小事。起码不用吃牢饭。”对方抹了下汗,尴尬地笑。
史云桥让张秘书送史彦山回家,还是他送王、景二人回酒店。
景万里道,“你受了伤,我来开车吧。”
史云桥不让,“我来吧,驾驶习惯不同。”
车上三个人都有点沉默,景万里跟王明阳在后座一人坐一边,都扭头看窗外,史云桥今天陪王明阳逛了一天本来就有点累,这样闹了一场也很疲乏,他强打起精神调笑道,“你们生气了?其实b城人民真的可儿热情儿了,今天也是意外。”
王明阳没像往常一样,听到调侃气得跳脚,只轻抬了下嘴角,勉强笑了一下。景万里正了下身体,趴在驾驶座的椅背上,问他,“没事吧?疼吗?”
史云桥通过后视镜对他笑笑,“没事,这算什么,我小时候跟别人打架,比这厉害的看得多了,”又老气横秋地叹,“到底年纪大了,反应也变慢了。”
景万里也配合着给了一个微笑。扯到嘴角的伤口,痛得笑容歪了一下。
中途史云桥下车到药房买了点棉签和消毒药水。到了酒店,王明阳借口浑身脏,去了浴室洗澡。史云桥在沙发坐下,拍了拍沙发,“我帮你处理下伤口。”
景万里在旁边坐下,史云桥拧开药瓶,“可能有点疼,忍一下。”
景万里垂下眼睑,透过他细碎的刘海,看到他长长又微颤着的睫毛,在晕黄的灯光下打出了一片阴影。丰润的脸颊微微鼓起,嘴唇轻轻地呼着气,景万里感觉到自己的嘴唇沾了点湿气,不自觉地伸舌头舔了下。湿滑又暖的舌头从史云桥的指尖扫过,手指瑟缩了一下。他抬眼看了一眼景万里。两个人的眼神交织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好了,谢谢。”景万里稍微往后仰了一下头,结束这个气氛,“你的伤怎么样?我看下。”
史云桥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手按着自己的t恤下摆,嬉笑道,“不行,我的腰特别怕痒。”
景万里回房发现王明阳还没睡,坐在床边发呆。
“你怎么了?云桥还以为你睡了。”
王明阳没回头,“云桥回去了吗?”
“回去了,”景万里走过去,“明阳,你怎么了?”
王明阳呼出一口气,“万里,我很惭愧。”
“今晚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但是关键时刻,我却不敢为云桥出头,万里,我母亲回来了,我想让她回家。”
史彦山又将昨晚的事情算在王明阳的头上,坚决不肯给他们送机。只好由史云桥一人送。
到了机场,史云桥与他们告别。
王明阳从昨晚起就阴阳怪气,别人与他说话,只嗯啊两声作为回答,史云桥用眼神向景万里求助,景万里摇下头,表示没事,问他什么时候回港城。
史云桥略一想,“过完暑假,大概8月底吧。再一个月。”又对景万里说,“你一来就一直在忙工作,下次有机会,我再好好招待你。”
景万里与他握一下手,当做告别,“好啊,下次一定。”天气炎热,他的手心像是有个小火炉燃着碳,而史云桥却手指尖带着凉气,他握上去,好像夏日的港城街头,突然躲进了冷气十足的商场。
挥别了史云桥,两人进了候机室候机。
景万里也有点迟来的懊悔,昨晚有点逞凶斗狠,最后还是要云桥解决事端,十万分的幼稚不理智。
王明阳问他,“你觉得云桥家里是做什么的?”
景万里表示不知。
王明阳又道,“我以前以为云桥不过一个普通教书先生,最多是个书香门第,看来我倒是小瞧他了。”
景万里喝一口咖啡,打开自己的邮件,“不过他不说,我们全当不知道就好。你母亲的事情怎么说?”
王明阳摆弄着手指,“我还不敢告诉父亲,在想要不要告诉大妈。”他说的大妈是指王家正房太太。
景万里沉吟一下,“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她,先把事情弄好再说。你可以问问叶老太太。”
史云桥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接到父亲的电话,他戴上蓝牙耳机,“爸。”
“我听你二叔说,你昨天跟别人闹到派出所。”
史云桥没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说是小事。
史父不赞成道,“是小事,为什么不自己解决,找你二叔做什么。”
史云桥低声说了句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史父又问,“你的朋友走了吗?”
史云桥应,“走了,刚送上飞机。”
“如果确实是不错的朋友,下次他们再来b城,可以请他们来家里吃饭,不要让别人说我们没有待客的规矩,让人家过门不入。”
史父又絮絮叨叨的教训了他一顿,无非就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做事情要有分寸。尤其带着弟弟还出去胡闹实在不像话。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跟二叔二婶交代。
史云桥连连答应。
最后史父说一句,“有什么事情可以找家里,不要去麻烦别人。”表示训话结束,就挂断了电话。
这边史父电话刚断,史母电话又进来,焦心地问他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会闹上派出所,人有事没有?史云桥觉得头疼,好声好气地再三保证什么事情也没有。
史母骂他,出了这么大事情也不跟家里说,她还是听二婶儿说才知道。早上一大早的又跑出去。为什么这么不让她省心云云。史云桥觉得心里像一锅沸水渐渐烧开,热气顶得锅盖不安分得抖动,与锅边相撞,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尖锐的气鸣刺得他耳膜发痛。
他借口开车结束通话。
b城一如既往的交通困难。史云桥才刚下了高速,就被堵得寸步难行。他趴在方向盘上,定定地看着前面长长车龙。这是他长大的熟悉城市,有家有亲人,但是这一刻,他突然有了陌生的不安全感,以及不知前路的茫然。
快到家的时候,他收到简讯。景万里短信给他,告诉他已经登机。
史云桥回复我也想回港城。想想又全部删除,只道一路平安。
第十三章 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