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还是麻烦景先生照顾我,昨晚我一定很丢人。”
景万里放下餐具,用纸巾擦了下嘴巴,迎上史云桥的眼睛,“史sir,我不是多嘴的人。”
史云桥笑意收敛,只半抬着眼眸看对方,他本来眼角就有点微微下垂显得无辜,现在又因为昨晚的事情眼皮还带着点红肿,看着就像在控诉景万里。
景万里轻咳一下,“我不过送你进屋,为你拿一条毛巾。”然后又笑道,“史sir酒品很好,喝醉了酒也很安静。”
史云桥碰了不软不硬的一个钉子。景万里平时看着温和好相处,再和气不过。其实皮囊下也按着七窍玲珑心,他只夸史云桥醉了乖巧,其他一概不多说。倒显得史云桥心思过多,度了君子之心。
他不再试探,只拿出自己的厚脸皮,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好。
一餐饭原本大家各怀心思,到后半程倒是宾主尽欢,十分尽兴。话题未及昨夜,未及王明阳。两人倒似多年好友。
晚上景万里给王明阳打电话。王明阳说话有气无力。
“你这么早就睡下?”
王明阳答道,“不睡觉做什么。”
景万里试探地问,“下个月叶老寿辰,你送什么礼?”
“随便呗,”漫不经心的声音传过来,“让人随便找个什么古董花瓶就是了。你呢?”
景万里咳嗽一下,“史sir说,帮我刻个羊脂玉的章子。”
“云桥?!他怎么会帮你。”
景万里心下有些懊悔,他不该答应要史云桥的章子。他跟史云桥本来连称一声朋友都欠妥。只不过因为王明阳认识而已。如今王明阳跟史云桥没了下文,他拿了人家的章子显得十分多余。只怕王明阳听了要不高兴。景万里忽略细节,只说史云桥说是为感谢他帮忙。
席间,景万里说到下个月需参加他人寿辰,老人家90大寿,十分热爱中国古典文化。他询问史云桥该送何礼,你若问他钻石珠宝,他可以说出七八。玉石字画,是一窍不通。
史云桥转了转眼睛,“景先生如果不嫌弃,我这有一枚好的羊脂玉章,我帮你刻好,如何?”
景万里惊喜,“我签支票给你。”
史云桥拒绝,“放我那里也是浪费,就当答谢吧。”
“我不知你还懂雕刻。”
“只不过懂一点点。”史云桥谦虚。
王明阳听了更是泄气。气自己临阵脱逃,只留史云桥一人在酒店。
“云桥很讲礼数,他送你,你就收下吧。”
史云桥说话算话,不过半个月,就将章子送到景万里的公司。就算景万里不懂玉石,也一眼就看出这章子是好料。通体洁白莹润,触手生温。一丝瑕疵也无。小纂字体刻着叶老的名字。
另外还有一枚,史云桥道,“帮我给明阳。”
“你怎么不自己送他。”
“他不再联系,我也不好再找他。请你帮我送他。”
景万里当天晚上就把章子给王明阳送了过去。王明阳拿印泥试了一下,上面刻着赠挚友王明阳。章子很小,不过1厘米多,刻了这几个字要费多少心力不言而喻。景万里脑子里已经勾勒出史云桥趴在桌子上,就着桌头的台灯,眯着眼睛,仔细雕刻的模样。手指细长,但是指节有力。
王明阳看了又感动又伤心。感动史云桥真心拿他当朋友,又伤心史云桥也不过拿他当朋友。他心里足足别扭了好些天,最后终于给史云桥拨了电话。以感谢的名义,说要和景万里一起请他吃饭。
史云桥爽快答应了,只说要带上史小弟。史彦山也帮了许多忙。
史彦山在那天又是撒泼,之后又是害史云桥撞车,被史云桥好好修理了一顿。当天乖巧很多。王明阳他们问什么都好好答话。
“章子的字体是彦山帮忙写的,他的毛笔字比我出色很多。”
王明阳,景万里一个劲儿的夸奖他。直说史云桥家里肯定是书香门第,子弟都这么有文化内涵。如果忽略史彦山时不时对王明阳的警惕眼神,四个人相谈甚欢,简直是再和谐不过的完美场面。
餐后,王明阳趁着另外两人不注意,偷偷拉过史小弟,“你看,如今你哥哥也不喜欢我,我们都一样,和好如何?”
史彦山瞪着一双眼睛,“谁和你一样?你不要再胡说八道!”
王明阳道,“好吧,算我胡说,如今你哥哥跟我是朋友,我们也做朋友,如何?”
史彦山撇撇嘴,也不回答,直接上了史云桥的车走了。
第七章 风波
景万里的章子算不得最名贵。却在叶老的寿宴上出尽风头。叶老看了爱不释手,听说是景万里一个朋友亲手刻的直夸了不起。如今年轻人里有这门手艺的实在不多,更别说如此技艺高超,做得十分精致。还让景万里有机会带史云桥去叶府玩。景万里含笑应好。
寿宴结束,景万里对王明阳说,“真得好好谢谢云桥。”
景万里想表达谢意,仔细思索,每次与史云桥的见面总是在饭桌上,十分无趣。最近天气十分好,他打算约上史云桥,王明阳有一游轮,一群人一起出海。
王明阳听了万分同意。
那日晚上聚会之后,他们的关系缓和不少。王明阳虽还有一颗爱慕的心作祟,总时常想着史云桥,但是在一起时,却从来端正。收起追求的架势,只当朋友真心对待。不知不觉,几人经常一起玩闹,倒真是成了十分亲密的朋友。又组成了新的铁三角。偶尔挂上史彦山这个小尾巴。
出海那日天公实在作美。平日港城的天气总是气闷潮湿,那天却风高气爽,天蓝云洁。
景万里那天难得的不穿正装,只着短裤,t恤,刘海随意的顺下来,看上去比平时年轻了好几岁。史云桥虽然平日也常穿休闲,但也是衬衫齐整。今天穿着粉色的t恤,衬得整个人白的透明。
几人将船驶到海中央,王明阳不喜钓鱼,史彦山也没有耐心,两个人躺在甲板上晒太阳。史云桥,景万里老僧入定,一个端坐一边,拿着钓鱼竿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不动。
王明阳挖苦,“你们才多大年纪,就开始热爱钓鱼,真不知道你们七老八十的时候能做点什么。”还用光着的脚丫子踢踢旁边的人,“史小弟,你说是不是?”
史彦山手枕在脑袋后面,眼睛也没睁开,往旁边就是一脚,却被王明阳的小腿压住,“你以为人人像你,一点高雅爱好也没有。”
王明阳刚要反驳,景万里埋怨他,“我一直钓不上鱼,就是让你吵的。”
“嚯,够无耻的啊,景万里。你这是睡不着怪枕头。”
史云桥惊叹,“了不起啊,明阳,你连这话都会说了。”
王明阳一骨碌坐起来,“云桥,认识你,我才发现中文真是博大精深。”
史彦山使坏,“那我也教你一句。”
“什么话?”
“自己一身绿毛,还说别人是妖怪。”
王明阳皱眉,“这话什么意思。”
史彦山得意的摆脑袋,就是不告诉他。王明阳又去求教史云桥,到底是兄弟俩,一模一样的坏在骨子里。气得王明阳要回仓睡觉,再不理他们。
景万里偷偷问史云桥,“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史云桥冲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悄声道,“你猜猜呢。”说完转过头嘴角挂笑,只盯着自己的鱼竿。景万里来气,踢了他凳子一脚。史云桥一个踉跄,刚要回踢,发现鱼上钩了。
“史彦山!快过来!我一个人拉不动!”
同时景万里发现自己的也咬钩,“明仔!明仔!来帮我!”
两个人赶紧从甲板上跳下来,一个帮一个。这大鱼却好像已经成精,怎么都拉不上来。
王明阳大喊“你们是钓了鲨鱼吗?”
“等等!”景万里喊道,“云桥,你拉下你的试试。”史云桥拉了一下,景万里手里的杆动了一下。他自己又拉了一下,史云桥手里的杆也动了一下。
史彦山哈哈大笑,b城话都冒出来,“这算什么事儿?怎么你们俩的钩缠一块儿去了。”
本来说好傍晚回港,结果王明阳起哄,非说要夜里看星。把着船舵不肯松手。
晚上入夜,四个人一顺排的躺在甲板上。景万里,王明阳分隔两边,史家兄弟俩躺在中间。
史彦山抱怨,“看星,看星,哪里有星星。”
“史小弟,你是不是近视眼,那里,那里,还有那里不都是星星。”
“这才几颗!不使劲看都看不见。我不近视都要看成近视了。”
景万里解围道,“是周围的灯光太亮了。”
史彦山哼一声,“还不如我在b城看到的星星多。”
王明阳插嘴,“你数过吗?b城有五千颗,我们这里只有四千颗?”
“你怎么这么烦人。”史彦山踢他一脚,落了个空,结果自己脚趾蹬在甲板钢筋上,痛得嗷嗷直叫。
史云桥不理他们打闹,笑着说,“其实b城现在也看不到星星。我以前去过一次内蒙,晚上的时候,躺在蒙古包前面的草地上。星星漫天,近得一伸手就能能抓住的感觉,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哥,你什么时候去的内蒙,怎么不带我去?”
“你那时候太小了。跟着二叔在外地上小学,当然没有带你去了。”
王明阳问,“你去内蒙做什么?”
“私奔呀。”史云桥笑道,转过头来看着王明阳,“你相信吗?”
王明阳咧开嘴角,“我才不信,云桥,你就会耍我。”
史云桥又转头看天,“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那后来为什么又回来了。”景万里低沉的声音传到史云桥的耳朵里。
史云桥叹气,“本来以为策马奔腾地多快活,结果我吃不惯牛羊肉,也喝不惯青稞酒,待不了多久,只好打包回家了。”
王明阳听了笑得更厉害,“就知道你是在耍我,这算什么理由。”
史云桥只扯着嘴角,轻笑了一声不答话,景万里转头,史云桥的微微眯起来的眼睛里洒了一片星光,睫毛被高悬的杆灯晕成毛茸茸的一片橙黄的光。
“我倒觉得算是好理由。现实总是最好的理由。”
史云桥听了转过头跟他对视,两个人相对无言的笑了。
波涛轻缓,船只摇曳,四个人说着话,慢慢得就睡过去 了。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几人纯粹是被晒醒的。
游轮上食材只有昨天一日的。夜宿也本来就是计划外,几人洗漱完毕只好饿着肚子返港。玩了一天一夜,下船的时候,不说蓬头垢面,也是衣衫不整。实在不好意思自己这幅样子见人,也不约早茶,直接就地解散。
史小弟不肯回学校,赖着跟史云桥一起回家。两个人到了家之后,简单的吃了点饭,洗了澡,蒙上被子又好好地睡了一觉。
傍晚的时候,两个人电话争前恐后地响起来。兄弟俩默契的从被子里,一左一右伸出手,摸到自己的手机,接通电话。
“你好,史云桥。”
“谁啊?!”
景万里“云桥!你在家吗?”
王明阳“史小弟!你在哪里?”
史云桥睁开眼,“在家?怎么了?”
景万里对旁边低语一句,又问,“彦山是在你那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