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有些慌乱,之前想好的说辞,在点完餐后,突然全部销声匿迹了。于是,我只好默默地等待!所谓浪漫的邂逅,看来只能化为泡影!
“这个点,学长怎么还没有回家?”
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学长?我有些讶异!彼此穿的都不是校服,他是怎么认出我的?莫不是那次偷窥被他发现了?我的脸火辣辣的,好像自己正赤身地站在他面前,无处可遁一般。
“刚和同学k完歌,准备吃完东西就回家——你叫我学长,你认识我?”
他淡然一笑“虽然没有说过话,但打过照面的,你不记得了?”
“是么?”我干咳了声,借以掩饰我的尴尬。我跑去他们教室偷窥他,他该不会把我当成变态狂魔吧?瞧他那满脸的笑,多诡异!
“学长,你的套餐来了!”
拿了套餐,我忙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橘黄的灯光投下我落寂的身影,似一幅黑白剪纸。我取出3,将耳塞塞入耳孔,调大音量,听着一曲又一曲柔美的抒情歌。此刻,我要的并不是音乐,只是尴尬的消失。
幸好他不再看我,而是转过身去,默默地整理着柜台和支架。
他的身影是那么迷离,透着一种知性美。我突然有一种想把它画下来的冲动,忙从书包中取出一支铅笑,一本素描本,“刷刷”地描绘起来。
看着笔下的他,我嘴角不经意地笑了。
他快要下班了。趁着他交班的空隙,我背起书包,提着全家桶,悄然离去。离去之时,不忘将那索尼牌的3“遗忘”于店内。
我“遗忘”的不止是3,还有我们下次再见的端倪。我不知道这个3的归宿是何处,但我却希望它能流落于李翔宇之手,哪怕最后他不愿归还。
没有轰轰烈烈,也不是浪漫温馨——除了尴尬,这场自导自演的邂逅好像没剩下别的。
秋风徐徐,灯火阑珊,而我却意兴绵绵。我尽量放慢脚步,期待着他拿着我的3追出来,但直至我走过数站,他依然没有出现。我有些失望,也有些落寂。
接下来的几天,我刻意没去关注他。照常打球,如常弹吉它。我总觉得他会突然从某个地方蹦出来,说,学长,这是你那晚落下的3。但一直没有。我抛出了鱼饵,总以为鱼儿会上钩,没想到狡猾的鱼儿偷吃了鱼饵,消失得无影无踪。
3,丢了就丢了吧!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正当我已经绝望的时候,奇迹却发生的。幸福来得如此之快,快得我有些措手不及!
那日傍晚,我和球友们打完篮球,正欲离去,却发现他一人坐在篮球场旁的大理石条纹长凳上。他翘着二郎腿,将整个人倚靠在凳子之上,两条长长的线从耳际垂了下来,手中却握着我那红色的3。他微闭着眼睛,嘴角泛着笑意,似乎很是享受。
我静静地走过去,与他并肩坐着,并未打扰。
他发现了我,取下一个耳塞,塞进我的耳朵“这里面的歌,挺好听的!”说罢,又微闭着眼睛,陶醉其中。
3正播放着周传雄的《男人的海洋》——我很喜欢这首歌,不仅仅因为周传雄那富有磁性的音色,也不仅仅因为那精美的歌词。我喜欢那淡淡的忧伤,喜欢那喃喃的哭诉,喜欢那振振有词的誓言……
“等了你好几天,都没见你来找你的3,只好自己送过来了!”他依旧微闭着眼。
阳光照在他的脸颊上,放着丝丝光芒。
“那晚去过的地方太多,我还以为落在ktv了呢,所以没去找。一个3,也不值几个钱,丢了就丢了呗。要不,我送你吧?”
“里面的歌,我很喜欢!3就算了吧!”他将3递到我手中,“完璧归赵!你看看有没有弄坏?我可是很小心地保管着。”
里面的歌全是我喜欢的,在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我就这样反复听着。听着听着,泪就不自觉得流了下来。这些歌,全是悲伤基调的,听着听着,就仿佛这些歌是在诉说我自己的身世。弟弟总说这些歌过于悲伤,总是偷偷地给我换些曲调欢快的歌曲,可我却总会暗中再换回来。
他喜欢这样的歌,难道他也有过情伤?抑或是生活给他留下了太多晦暗的色彩?
“那你就拿去听呗!我以为丢了,又买了个新的!”我将3递回他的手中。
他握住3,静静地听着。那个傍晚,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听着音乐,直至黑幕将我们吞没。
直至今日,只要想到我和他在那样的黄昏,一起沐着风,听着这样的歌曲,仍然觉得温暖。
“该吃晚饭了!你借3给我听,那不如我请你吃晚饭吧。大餐没有,木桶饭怎么样?”他看了看表,将3取下,塞进口袋,也不待我回答,径自走了。
我跟在他的身后,慢慢走着。
跟着他七拐八绕,来到一个很狭窄的小巷。
前面有一家小店,外墙装饰不怎么样,显得有些寒酸,匾上的“桃水木桶饭”用的是篆书体,倒显出几分文艺。
“就那家!味道还挺地道的!”他指了指“桃水木桶饭”。
“那就这家吧!”其实我不想去那,作为羊城人,我素不吃辣,肯定吃不习惯这些的。不过,只要他喜欢,我就喜欢。
这家装潢,虽然外表粗糙,但室内装潢却十分考究。房子不大,估计只能容下十几位客人,但房子采用木制装饰,有一种古色古香之感。再配以木制宫灯、屏风,仿佛回归到了古代。虽然古朴,却富有新颖感——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家的桌子十分别致。从上面看,别无二致,但朝下看,你就会发现,这桌子没有桌脚,而是以两个大圆轮代替,就好似汽车的两个轮胎一般。
“还蛮有情趣的!”
“是吧,味道更棒!”
那晚,我们互通了姓名,成为了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心,我居然吃下了一整盘全是辣椒的“野山椒炒牛肉”!整个晚餐过程中,他都十分不安,可能是因为看到了我满头的大汗吧。他不住地给我递纸巾,可是这里才刚擦完,那里又流了下来,我真恨不得生有十双手!
那晚早早回家,躺在床上,回想着与他共度晚餐的美好时光,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那晚,我失眠了。
第七章 寻人启事
不到凌晨四点,我就醒了,精心打扮一番,我便背着吉它出了门。
虽然离开他不足24小时,但我已经想他想得无可救药。我想,他总该要吃早餐的,不如就去他家附近转转,说不定又能来次完美的邂逅。凭着模糊的记忆,我摸到了李翔宇家附近的那条巷子,找了家拉肠店,坐下来慢慢点餐。
吃早餐的人走了一拨又一拨,时针也已经指向七点,可李翔宇依然没有出现。我有些想走——再不走,我可就真有些撑不住了。店子本来就小,吃早餐的人又多,我不好意思在这干等着,只好不断地换着单点。先是点了一份拉肠,接着又是一份武汉热干面,再接着就是皮蛋瘦肉粥,此刻,面前还摆着一盘水饺呢。
谢天谢地,李翔宇终于出现了!
他尾随于刘磊之后,左手握着一本厚厚的书,看起来像是一本小说。右手握着我那“索尼牌”的3,正边走边听着歌。
路过肠粉店,他们并没有停下脚步——看来,他们平日并不是在这吃的早餐。
我并没有叫住他们,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一直跟到公交站附近,我才快步走过去,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真巧呀,在这儿遇见了!走,我们一起去上学!”
他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是微微一笑,算是回应。倒是刘磊,热情地围着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虽是深秋,但羊城的温度依然如同中国的房价,居高不下。此刻,我已经感到一丝热意,而当我们来到公告栏前时,那丝热意就如同那深藏地幔的岩浆,冲破地壳,喷涌而出!之所以如此焦躁,我想,大抵是因为那张“莫名其妙”的“寻人启事”吧!
初入时,只见公告栏前围了一堆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而当我们路过时,不少人对李翔宇指指点点,嘴里还不住地说着“就是这个人”。我等一行人惶惑不已,不禁停下脚步。李翔宇顿住,却并未上前。
此时,刘磊已经挤入人群,接着便是他那如同喇叭的大嗓门的声音“翔宇,这里有几张‘寻人启事’,好像说的是你哟!”
我浑身一个激灵,忙挤了进去。虽然人很多,但在这个时候,个子高就是占优势。我轻轻地拨开那些脑袋,挤进里面,只见公告栏上贴着几张手绘的“寻人告示”。精美的插图配上优美的文字,煞是好看——如此看来,挑衅者还蛮用心的。
那“寻人启事”上这样写着
寻人启事
李翔宇,男,大一学生,身高一米至两米左右,宇宙银河系 太阳系 地月系 地球 北半球 亚欧大陆 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氏,爱好文学,因荣获“全国‘华夏杯’短篇小说征文比赛”一等奖而誉满全校。然自此之后,因不明原因,至今潜水。为使其露出水面,继续进行文学创作,校“红枫叶”文学社请示国家水产局,并获得了“水下搜索许可证”,进行全面搜索。但翰海无边,苦寻不获,现向全社会寻求援助,希望进行“人肉搜索”。若有知情者,必当重酬;若其本人见此启事,请速与“红枫叶”文学社联系。
“红枫叶”文学社人事部潜水员搜索组
2006年10月23日
文辞幽默,我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但一想到李翔宇就在旁边,只好忍住。我原来只知道张兰可爱,却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么一个“敢做敢为”的女汉子。看来,我真是小瞧她了。只是,这样一来,我家翔宇又永无宁日,备受折磨了。
我回望了眼立在人群之外的李翔宇,他依旧听着歌,似乎这一切与他无关。他是这么快乐,真希望他能永远不再卷入这些纷争之中。
刘磊恼羞成怒,一把揭下数张“寻人启事”,撕得粉碎,扔在地上。当揭下最后一张“寻人启事”时,他顿住了,忿然挤出人群,将“寻人启事”递给李翔宇“该死的张兰!社团活动难道不都是自愿报名的吗?她怎么能用这种方法逼你就范?看着斯斯文文,没想到她做起事来,居然这么不要脸!一会儿,我一定得好好教训教训她!”
李翔宇接过“寻人启事”,细细看了一阵,脸上并无愠色,也无喜色,好像这原本就是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他将“寻人启事”轻轻一掷,飘落风中。他不言不语,依旧听着歌曲,慢慢向教室走去。
然而,今天好像真的很不寻常,连教学楼的侧墙边也围满了人,但李翔宇并未走过去——就算不过去,他也知道那里贴着什么。
一时间,李翔宇再度成为校园的焦点,连走在路上,都会有人不时地对他指指点点“那人就是李翔宇,‘寻人启事’里找的就是他!不就是得了个一等奖么,拽什么拽!好像全世界就他最了不得一样!”
“就是,就是!有才华那就拿出来为大家服务,向大家展示呀。藏着一身本领,却不使出来,那不就是锦衣夜行么?浪费!真是浪费呀!”
……
此时,爱围观的同学俨然成了一群看客,正对着李翔宇指手划脚。
刘磊有些沉不住气,将书包往李翔宇身上一丢,恨恨地说“这臭婊子,我非教训教训她不可!”说罢,径自走了,也许是找张兰算账去了吧。
李翔宇将刘磊的包往肩上一搭“让他去吧!不用十分钟肯定回来!他就那么个人,爱冲动,又没胆量!”
“你不生气么?”见了如此淡然,我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参加社团吗?”
“为什么?”
“我喜欢安静!我想静静地呆着,不太喜欢喧嚣。我今天若去找他们评理的话,那估计会陷入无休无止的纠缠。我不想那样,所以,那就这样忍着呗!虽然受了气,但我却收获了宁静!”他耸耸肩,微微一笑,回了教室。
安静?他喜欢安静!看来,这个信息若不传达到文学社,那么他们之间的纠缠将永不停歇。突然间,我想为李翔宇当次说客。
行至“红枫叶”文学社办室前,透过窗户,只见梁燕正催促着李东一伙审稿。但有些神色不安,总是时不时地朝门口瞟上几眼,似在等人。
我忙将身一侧,闪在一旁,避开她的视线。梁燕与我同届,今年大三。她是大一的时候加入“红枫叶”文学社的,因为热情、开朗,外加有点才气,所以没过几个月就爬到了文学社副社长的位置。
今年,她终于熬出了头——前任社长陆子梅因为面临毕业,最后终于把整副担子全撂给了她。可能是因为 “红枫叶”文学社历史悠久,一切都已经进入正常轨道,在她接手时,倒也没怎么觉得有多棘手。人家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梁燕刚刚转正,干劲十足,便提出改革决定开创网上根据地,可这一改革,全乱套了,大家都有点茫然,连原先的校内月刊发行,都几乎跟不上节奏,这不,下周五校内月刊就得发放了,可进度却依然停在选稿阶段。
“卢敏,怎么这么平静,李翔宇该不会不来吧?”梁燕有些忐忑不安!
是的,她肯定会不安!来或不来,于她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李翔宇若来,定然是火冒三丈,能轻易放过她么?若不来,她们所做的一切不就全功尽弃?苦劝也好,怒激也罢,该用的招数都用尽了,这样都不能动摇李翔宇,那她又能拿李翔宇怎么办呢?
“再耐心等等吧,现在还早,说不定一会就来。现在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你就暂且先享受一下这份宁静吧。等会暴风雨来了,你想安宁都不行?”李东接了句话。
“能来就好!”梁燕说话的时候,又不经意地朝眼门口瞄了眼。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的飞翔……”李东望着梁燕,用夸张的语调深情地背诵着高尔基的《海燕之歌》。
梁燕“嘿嘿”一笑,模仿李东的表情和语气,接过话茬儿“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了!我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地飞翔。听,听我那高傲的声音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海燕之歌》,以前老师有要求大家背诵,但时隔已久,要准确地背诵出全文,已然不能。故此,梁燕进行了即兴改编!
“这是梁姐版《海燕之歌》吧?”那个被叫做卢敏的女孩边审稿边笑着。
“你就快审稿吧,”梁燕拿起桌子上的一本杂志,敲打了下卢敏的头,“印刷厂都催过几回了,我们连版面都还没有开始排。”
“别打我头呀,”卢敏下意识地摸了下头,“会变笨的。”
“不打你,也没见你聪明到哪里去。”梁燕说着踱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哎,傻子,你要不要水呀?”
听着他们相互戏谑之语,我突然有些羡慕他们。这似乎是一个温暖的集体,只可惜多年以前我错失了加入这样一个集体的机会。
不过,我是不会再加入这样一个社团的,因为李翔宇把这样的情况叫做“喧嚣”!
第八章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