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病 第6节

    “好好，你尽快啊！”

    挂了电话没多久，宋寒竹就到了目的地。学校的保安都是集团内部的保镖，看来他老子为了邱启明那小子费了很大的力气。

    昏睡在医务室里的男孩脸色苍白，露出的手臂看着也十分纤细无力。宋寒竹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不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他还记得自己拉着老妈的衣袖让她给自己生个弟弟的样子，如今看着眼前这个十分不待见自己的弟弟，宋寒竹闭上疲倦的双眼，斯文的眉宇在镜片下更显俊秀之气。

    铃声大作，宋寒竹急忙推门去外面接电话，就怕吵醒了邱启明。本以为叶倩文有些沙哑的声线会让他觉得心疼，可直到草草挂掉她的电话，宋寒竹才意识到邱启明和李丽华在他生活里掀起的波澜如此巨大。

    天花板在眼前不停晃动，邱启明不得不承认他自己还活着。睁开眼，他的脑子里又泛起过往模糊的记忆。迷迷糊糊间，邱启明终于能确认，在他的过去，那个男人真实存在过。那个男人犹如黑影一般，从未和他邱启明的生活脱离过一分一毫……

    跌在回忆的漩涡中，邱启明捂住头嘶吼，宋寒竹立刻叫来医生查看情况。过往的记忆盲点从脑中慢慢褪去，邱启明才知道，痛苦与绝望是那么的真实。平静下来，邱启明才注意到宋寒竹的存在。

    宋寒竹伸手想拨开邱启明眼上碍事的碎发，却因为邱启明不断往后躲避而触不到他的眉头。宋寒竹一只长腿直接跨上病床，他霸道地用手抬起邱启明的头以让邱启明能看到自己眼神

    “邱启明，你可别想错了。你的事，我宋寒竹从来不想管。是你妈攀上了我们宋家的高枝儿，利用我老子对她的感情来寻求庇护。”

    邱启明闻言，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挣扎着逃开宋寒竹对他的遏制。他想反驳些什么，却不知道拿什么话堵宋寒竹的口。

    就在几个月前，邱启明还和妈妈李丽华生活在南方的小镇。尽管小地方的医院治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治好他的病，可他知道，妈妈还是愿意守着他平平静静地活下去的。自从他发现家里出现的财经和报纸都是关于宋琪天的消息之后，邱启明再傻也能想到他妈妈的打算。所以刚到宋家的时候，邱启明不愿跟妈妈说话，甚至觉得是他拖累了妈妈。

    “既然你默认了，那就守好你该守的人，做好你该做的事，不要将脏水溅到无关的人身上。我爸可以为了感情倾其所有，可我不是。我和你们既没血缘，又没感情，我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世上唯一的亲人因为你们的破事受到伤害！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有病，在事情没有完美解决前，请你务必在我满意的前提下行事，这是你该对我尽的职责！”

    言尽于此，邱启明唯有攥紧双手。

    “邱启明，目前你要做的是，就是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别让我瞧不起你！”宋寒竹觉得言语的冲击力度似乎还差些，他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补充道。

    放学后，跟史萌留在教室练习对唱的歌曲，邱启明又一次想起前几天宋寒竹对他说的话。他渐渐不甘的眼神锁在手中的曲谱上，没有焦距，史萌在他身旁喊了好几声，邱启明才回过神来。

    “史萌，我人生中的阻碍已经够多了，你难道，也想为我们彼此，多添一道阻碍吗？”

    寂静的教室，唯有风声划过耳际。邱启明突然的问话让史萌无所适从，他不由为眼前的男孩感到悲伤。

    而下一秒，邱启明却对史萌露出了诡异莫测的神情。

    “如果你不接受我的建议，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远离我！”

    “好啊！”史萌露出完全不在乎的笑脸，那笑容，就好像是对最好的兄弟展露的。邱启明不知道史萌是接受了自己的恐吓，还是他对自己的恐吓有恃无恐。只是这一刻，邱启明觉得眼前对他扬眉微笑的男孩，是那么的好看……

    又刷新了网页，李浩然敏锐地察觉到网上变化的风向。已经有许多家长关注此事，发表的评论对邱启明越来越不利。李浩然一想起邱启明的眼神，就变得心神不宁。尽管他还小，可他却似乎尝尽了人间百态。经历的万般世事都让他越发自私而心狠，李浩然从来都没想到，自己会对跟自己没关系的另外一个人生出恻隐之心。

    在学校教学楼下撞见，邱启明与李浩然擦肩而过。停住脚步，李浩然开口叫住他“邱启明，你要小心，暴风雨终将来临！”。

    “李浩然，它死了。”李浩然听了，似释然，又似惆怅。他变动了些许的眸子，恢复平常的模样。

    谁都不会为一只狗祭奠，可李浩然会记住它一辈子。李浩然这样想着，觉得十分滑稽……

    家长会的目的有两个，一为了总结月考得失，二为了邀请家长能参加下月中旬的文艺大赏。可高二（23）班的班会还没开始，教室就乱成了一锅粥。这个学校的学生要么成绩优异，要么家世显赫。看着一个个有理有据的家长怒目要求开除患有精神病的邱启明，班主任急得满头虚汗。一边是不能轻易得罪的家长，一边是未来学校的太子爷，他十分难做。为了躲避这些衣食父母的嘴炮，班主任只好借机躲进厕所。

    “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你也是当家长的，应该也能理解我们的心情！”

    “对呀！学校不是精神病院，你让正常的孩子跟你家的孩子在一起读书学习，我们家这些孩子肯定会受影响！”

    “必须让他转学，否则我们不会让孩子在这里念书！”

    “对！对！如果校方不能积极处理此事，我们这些家长必会联合抵制！”

    这几日，李丽华精神恢复得不错，宋琪天便同意她来参加家长会。可刚到教室，乱哄哄的环境就让宋琪天心焦。他本以为李丽华看到那些家长手里的资料会失去理智，谁知她却异常镇定地回应着周遭的质疑。

    “各位，我们家孩子性格是内向了些，也被我领去医院看过，可这些都出于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疼爱，他真的没有精神病。我们家孩子自从转学到这里，从来没有做什么伤人的事。孩子嘛，都在青春期，身上多多少少有些不好的习惯。你们就不能帮帮忙，让我的孩子和你们的孩子一样，在健康的环境中成长吗？”

    宋琪天看着这个故作坚强的女人，他的心再次泛起涟漪。他站在身后，默然不语。

    “骗谁呀？这病例上写得清清楚楚，紧张型分裂症，我可是请人调查过，没冤枉你们家孩子！”

    “对呀，而且我听萱萱妈说过，那孩子竟然拿着刀恐吓萱萱，吓得那孩子在家里躲了好几天。你们家孩子绝对有病！”

    ……

    再难熬的日子，她都挺过来了。她的孩子即便有病，也从来没有伤害过旁人。焦躁和痛苦来临时，那孩子咬牙忍受的样子让她这个做母亲的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她最害怕的，就是邱启明的记忆，因为一切的病症都由那时而起。

    那恐怖的事情刚发生的前几年，邱启明几乎没有生的迹象。亏得他慢慢失去了记忆，邱启明的症状才有大好的迹象。如今，儿子的记忆似有苏醒……

    她不敢再想下去。

    被摸清了底细，李丽华第一次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于是，邱启明多了一个名号精神病。

    史萌无力为邱启明一一辩解，每一次听到这个词，他都强忍着心头的怒火。

    事态越发严重，超过一半的家长联合书状要求开除邱启明。而邱启明每天上下学，皆是别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一想到宋寒竹的话，邱启明不敢松懈万分。他不能软弱，这世上，还有一个孤独无助的女人需要他……

    唐朝就等着这一刻，他带着小弟们，嚣张地出现在邱启明眼前。拦住邱启明的去路，唐朝耀武扬威地嘲讽着“不过是个精神病！哈哈哈——”

    直到邱启明继续顶着死鱼脸从他肩侧路过，唐朝高高在上的姿态终于土崩瓦解。

    粉丝团在家长的作用下很快瓦解，除了史萌还敢明目张胆地与邱启明说话，再没有人敢与他接近。

    世界终于清静了，书桌里再没有情书和礼物，谁都不敢接近他这个怪物。如果连史萌也离开他，那么，这个世界就彻底安宁了。

    宋琪天终于接手学校，面对各界压力，他不肯低头。甚至直接对外发出消息，他耗费人力物力入主学校，只为儿子能受到最好的教育。宋琪天恩威并施，终于平复了这场危机。

    第14章 开始同居

    事态平息，可悠悠之口终究悠悠……

    邱启明在这场声浪中却体会到难得的安宁，他突然了解被别人避之不及也不是什么坏事。想起李浩然说的话，他似乎有些懂了。

    “因为一无所有，所以不怕失去”

    下午第二节课下，学校的社团便开始陆陆续续开展开来。邱启明和史萌被班主任安排在教室里练习曲子。为了方便邱启明他们俩排练，班主任把其他学生都轰出去参加活动了。临走前，他特地将史萌拉到一边嘱咐了几句。

    “这个，你一个人跟邱启明呆在一起，应该没问题吧？”

    史萌冷着脸反问，他诧异地望着班主任“能有什么问题？”

    老班只好悻悻离开。而史萌用力地拍上了教室的前门。班主任再傻，也知道这小屁孩在针对他。不由地，他对史萌的印象越发不好。

    他们班的参赛曲目是《断点》，两人单独唱还好，一合唱就走调走得没了节奏。两人心情都不好，练了许久，直到放学后好多同学背着书包回家，这种状况都没有改善的迹象。邱启明接到司机的电话，越发没有耐心。

    司机还在等着他，邱启明只能让他继续候在校门口，否则他妈妈一定亲自来学校接他。

    推开史萌递来的水，邱启明握着曲谱提醒道“已经练了很久了！”

    史萌见他推开矿泉水，又不死心地将水堵在邱启明脸上。邱启明心情烦闷，手掌不由用力一推。矿泉水就像加了动力一样，瓶口那一头竟然直接打到了史萌的脸上。

    水瓶正中史萌的右眼，史萌本能地闭上眼，这才保住了眼睛。邱启明看着弯腰捂住眼睛的史萌，身体僵直地杵着……

    文艺大赏周都是社团组织的活动，今年如往常一样，学校早早地就活跃起来。因为没有晚自习，有些学生很早就踏出了校门，杨晓曦也跟着同桌她们一群平日里要好的女生去市中心逛街。一路上，就听她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邱启明的病情以及他和史萌的关系，杨晓曦一声不吭地停下脚步，慢慢落下了很多距离。杨晓曦想着离开教室时，邱启明和史萌两人间不同寻常的气氛，她急急往回跑。

    “喂，晓曦，你不跟我们去逛街啦？”

    有人在后面喊她，她头也不回地继续跑向校门“你们先走吧，我好像把胸牌落在教室了，我回去取一下。”

    杨晓曦刚从后门踏进去就看到这一幕，她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行动的邱启明，赶忙上前扶住史萌道“赶紧去医务室！”

    史萌还想跟邱启明说话，让他安心。可邱启明已经面部表情地拎起书包，走出教室。

    从身边穿过的男孩依然英俊好看，可杨晓曦对他失望至极。望着邱启明冷然的背影，她真的不想承认，她的心依然会为这个冷血的坏男孩，跳动得厉害……

    眼睛肿得厉害，史萌很庆幸没有破皮流血。擦完药膏，史萌跟在神色不太对的杨晓曦后面“放心，我没事！”

    杨晓曦知道史萌在擦药的时不停拨着手机想联系的人一定是邱启明，她觉得眼前的男孩真的有些令人搞不懂“你不生气吗？难道，你，真的喜欢他？”

    史萌不想杨晓曦误会，急忙解释“不，不是的。邱启明真的是无心的，我只是怕他自责才急着告诉他我的状况！网上那些照片，都是假的！”

    见杨晓曦一直盯着自己，似乎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史萌继续说道“其实，我跟邱启明很早就认识了。他是一个非常善良勇敢的人，虽然他现在表面上对人冷漠，可我相信，他依然是那个令人敬佩，乐于助人的人！”

    杨晓曦听史萌说完，才淡淡开口“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的……”

    史萌根本是个行动派，见机会难得，他立刻开口“我喜欢你！”

    “……”

    杨晓曦的脸没有预兆地就红了，她对于史萌突如其来的表白很吃惊，第一次被男生表白，杨晓曦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

    “你可能不相信，可我觉得我们真的很合拍。跟你相处，我感觉很轻松。”史萌从来不会隐瞒自己，此刻的他，真想把所有的真心话都掏出来对杨晓曦说完。

    杨晓曦越走越快，最后臊得低头跑起来。

    史萌笑了，他对着杨晓曦的背影大喊道“杨晓曦，我会等着你的回答！”

    飞奔回家的杨晓曦，在慢慢找回理智后开心地噙起嘴角。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她越发觉得自己平淡无奇的脸上多了些不同的特色。心依然砰砰跳着，她甚至忘记了曾经在邱启明那儿得到的惆怅……

    邱启明的手机一直响着，可他不敢接史萌打来的电话。司机不由暗自从镜中打量二少爷的神色，并没有勇气贸然出声提醒。一个精神病患者，怎么能跟他较真呢？

    突然从车窗边掠过去一个黑影，邱启明握紧了拳头。他突然像发疯一样拍车门，还对司机嚷嚷，司机被少爷的行为吓得腿软，立刻就给他停了车。见邱启明急急下了车向马路对面跑去，他这才想起给宋琪天汇报。宋琪天得了消息，急忙领着老虎从公司出发。

    追着男人拐了好几个弯，却在繁杂的路口丢了男人的身影，这一次，邱启明忘记了颤抖和麻木。他听着自己的心跳，突然有一种活着的感觉。回去的路上，邱启明只好跟着导航找路。突然，嘴巴被身后突然靠近的人捂住。浓烈的气味蹿进鼻腔，他眼皮不由重了……

    病床上的人还在昏睡，宋寒竹将他爸送出医院。门口，两人单单互相瞥了一眼，就知道了彼此的想法。宋寒竹知道他老子为难，便开口建议道

    “爸，不然让他和我住我学校那边的别墅吧！”

    见他老子有些迟疑，宋寒竹不由眯起了眼睛“怎么，你还怕我欺负他？”

    宋琪天叹了口气，拍拍儿子宋寒竹的肩膀“我会让老虎他们也去那边的，你自己要小心！”

    宋寒竹明白，有些残酷甚至血腥的事，不再离自己遥远。他甚至能感觉到宋琪天全身的嗜血因子被刺激出来，就像他自己被激起的想要保护邱启明的心情一样。

    再睁眼又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床旁，宋寒竹默然地立着。邱启明望着上头眼里只有自己的青年，微微问道“我妈已经知道了吗？”

    宋寒竹摇摇头，他神色有些疲倦，即便带着眼镜，也能从镜片下看到浓重的黑眼圈。邱启明不敢再跟宋寒竹对视，他将眼睛挪向一旁，轻声道“对不起。”

    “邱启明，我们早就绑在一起。现在，我没有选择，你更没有选择。我学校那边有一栋别墅，你跟我去那边住。这件事，对你和你妈都好！至于原因，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宋寒竹坐下来，一副俯瞰众生的样子盯着邱启明。

    “是呢！再好不过……”邱启明扯开嘴笑，他感谢宋琪天，更感谢宋寒竹。是他们，让妈妈不再孤独，让自己不再怯弱。这种只可意会的谢意，化在邱启明难得的笑脸里，一点一点，传递给眼前愣住了许久的宋寒竹。

    虽然医生说已经无碍，可邱启明全身乏力。坐在车上，宋寒竹时刻注意着邱启明苍白的脸色。想起上次去他家的邱启明的同学，宋寒竹起了好奇心“对了，今天要不是上次来家里那男同学一直打你的手机，你就很有可能直接死在偏僻的天桥下！我看他对你似乎很在意的样子，你们是不是认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