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如说罢,便昏了过去,可那句话却如平地惊雷在跟来的弟子当中炸响。
不是秦修月做的,是谢俨,怎么可能?那个弟子明明看到的是秦修月啊!
秦妍心虽不再信任谢俨,却也不曾想到谢俨竟会堕入魔道,她看着沈念如气若游丝,只觉心痛不已,她对苏念初道“你先带念如回房,好好照看她。”说罢,秦妍心又吩咐了两个弟子去欢喜殿请霓霞峰峰主聂妙真前去给沈念如疗伤,并向蔓荆长老禀告此事为秦修月洗刷罪责,自己则带了其他的弟子往谢俨的寝殿去了。
谢俨的寝殿此时空空如也,殿内还保持着发作当日残乱的景象。秦妍心带人进去搜了一圈,一无所获,谢俨已经跑了。
秦妍心带人回到欢喜殿,不待上去,便见蔓荆长老带着各峰主和弟子从里面出来。
“长老。”秦妍心上前道,“谢俨不见了。”
蔓荆长老点点头,她已经想到了,谁会坐以待毙呢?她深吸了口气,道“先不管他,先去看看修月吧。”
“好。”秦妍心应下,一行人往青霜殿去了。
此时距离谢俨离开已经一日有余,秦修月时时刻刻忍受着雷击,那雷击从最初尚能承受到如今难以忍受,秦修月相信,不出三日,他必定魂飞魄散。
蔓荆长老他们一路疾行至青霜殿,殿内寂寂无声,一行人疾速走近,待看清殿内情形,个个脸色大变。
阵法之中贴满符箓,结界内电闪雷鸣竟构成小型的雷劫。蔓荆长老惊呼一声“逆转符,诛仙阵!快,毁掉那符箓,将修月移出来。”说话间,蔓荆长老已撤下结界。
段擎苍快速毁去符箓,将秦修月从阵中抱出,秦修月已昏迷不醒。
“修儿!”秦妍心上前一步,刚要伸手,却被段擎苍给避开。
段擎苍二话不说,祭出九霄便带着秦修月离开了。
秦妍心他们看着段擎苍消失的背影,有担忧的,亦有有悔意的,自然也少不了那些幸灾乐祸的。
清月峰,邀月塔内。
段擎苍摆了数个聚灵阵,阵中心,段擎苍和秦修月相对而坐,双手交握。
段擎苍感受着邀月塔内充盈的灵气,缓缓合起眼,体内的灵力顺着指尖在秦修月体内游走,将秦修月破损的灵脉一一修复。
随着灵脉的修复,秦修月渐渐有了知觉,他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段擎苍神色安详,却难掩苍白面色。立刻就要抽手阻止段擎苍,可段擎苍握着他的手的力气极大,仿佛要叫二人骨血相融一般。
“段擎苍,停下来。”秦修月微微喘息。
段擎苍不语,依旧闭着眼睛,保持着同样的姿态。
秦修月的灵脉在急速修复,可段擎苍的法力却在急速倒退。
“段擎苍!”秦修月愈发焦急起来,可段擎苍却充耳不闻,直到段擎苍的身子摇摇欲坠,秦修月才借机抽身出来,他怒瞪着段擎苍,气道,“你疯了吗?”
段擎苍睁开眼,笑着摇头道“你无恙便好。”
“我是无恙了,可你呢?”秦修月执起段擎苍的手腕,探入一股灵气,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经过这一晚的折腾,段擎苍飞升期巅峰的修为,竟给跌到的飞升期后期,距离听着不远,可所花费的时间却不短,秦修月记得,段擎苍修到巅峰期花费了近五十年的时间,而常人,恐怕需要更久,甚至穷尽此生也难以突破。
段擎苍笑而不语,他转头看着天色既明,微微眯起眼睛,他说“修月,今日是我们的合道大典。”
“可你……”秦修月有些为难,段擎苍现在最该做的是巩固修为。
段擎苍笑着摇摇头“我无碍的,你忘了,我们还有双修功法,届时修行一日千里,又何必在意这一点点的时间?”
秦修月见段擎苍坚持,想想也确实如他所说,便点头应了下来。
合道大典如期举行,对于青阳门和合欢宗是个好消息,可对于羽若和谢俨却不是。
“怎么回事?秦修月不是该死了吗?为何合道大典还会如期举行?!”羽若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这几日,他就等着秦修月的死讯,好大举进攻,可不想不仅没等来秦修月的死讯,反而等来了合道大典的消息。
羽若气的胸口鼓胀,他指着谢俨斥道“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留你何用?!”羽若说话间,已抬手朝谢俨袭来。
谢俨不是羽若的对手,若想活命便只能硬生生受着。
羽若这一掌没有留丝毫力气,谢俨被他打出数十丈远,呕出一大口鲜血,可羽若还不解气,他追上去,还欲再补上一掌,谢俨忙道“君上饶命,我们、我们还有机会!”
羽若闻言,手一顿,确实是有机会,可怕就怕事情有意外。
羽若沉吟半晌,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瓶内是冰莲露,只一滴便能使人欲火焚身,三日后爆体而亡,当初左丘颐中的便是此毒,虽说他保下一命,可修为却被毁了。
秦修月修为太高,平常的毒药羽若不确定能不能杀死秦修月,可有这个,即便秦修月不死,毁了他修为却是必定的。
谢俨接过冰莲露,朝羽若躬身道“君上放心,我绝不辱使命。”
秦修月先回了合欢宗准备,合欢宗此时也是一派喜意洋洋。
秦修月沐浴后,由杂役弟子服侍着更衣,大红色的礼服厚重华贵,秦修月只觉得穿上那衣服,肩膀都似给垮掉了。
收拾好之后,已是午后,秦修月稍吃了点东西便等着段擎苍的到来。
日暮西山,段擎苍一身大红喜服当先御剑而行,身后近百名青阳门弟子护法,场面颇为壮观。
到了合欢宗的时候,秦修月已经等在欢喜殿前,他少许头发用红霞织就的红绸束起,余下长发披散在身后,那红绸极长,与黑发纠缠着在暮色中随风飘扬,世间万物在此时的秦修月面前皆黯然失色。
段擎苍从九霄上下来,一步步走近秦修月,他朝秦修月伸出手,秦修月微微垂眸,难得的有点紧张。他把手放在段擎苍手心,二人的手立刻交握在一起。
九霄稳稳的停在二人面前,段擎苍将秦修月扶上九霄,自己也跟了上去,与来时不同,回去的时候,九霄剑上已是两人,而身后的护法队伍除了青阳门弟子外,合欢宗的女修也跟了上来。
不似青阳门弟子统一的服饰,合欢宗的女修们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为这队伍又平添了几许颜色。
到了清月峰的时候,宾客们俱已盈门,只待吉时,合道大典便开始。
天地消去最后一点颜色,清月峰灯烛亮起,吉时到,合道大典开始。
秦修月和段擎苍立于高台,由祁琨主持大典。
二人手执酒杯,只听祁琨道“一敬天。”
秦修月与段擎苍将酒杯举起,只见杯中酒突然跃出,直击长空,瞬息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祁琨点头笑笑,又着人给他们二人满上酒,继续道“二敬地。”
秦修月与段擎苍将手微斜,杯中酒立刻倾出。
酒毕,祁琨让人把酒杯撤去,扬声道“行合道大礼。”
秦修月和段擎苍立刻转过身,面面相对,二人双手交握在一起,秦修月的灵力从段擎苍只见窜入,段擎苍亦将他的灵力注入秦修月体内。巨大的灵力在二人周身游走,淡淡的金光将二人包围,秦修月体内还未完全修复的灵脉在急速修复,而段擎苍的灵力竟也开始恢复。
祁灵蕴在台下看着台上,只觉那金光格外的刺眼。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往下灌酒,迷迷糊糊的似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可半天却如何也听不清楚。
祁灵蕴转头看向身侧,不知是不是喝的有些多,竟如何都看不清旁边的人是谁。祁灵蕴往一旁倒了倒,大着舌头道“你说什么?”
“你想不想得到段擎苍?”身边的人询道。
“什么?”祁灵蕴听罢,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伸手点了点那人,“你比我喝的还要多……哈哈!”
“你不想吗?”说话间,那人将一个酒杯递到祁灵蕴手中,蛊惑道,“只要给秦修月喝下这个,段擎苍就是你的了。”
祁灵蕴痴痴的接过那杯子,身边的声音仿佛魔音灌耳,一遍遍的在耳边响起。祁灵蕴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起来,他转头去看身边的人,可身边却空空如也,好半晌才有一个弟子在身边坐下。
那弟子见祁灵蕴盯着他看,疑惑道“祁师弟,怎么了吗?”
祁灵蕴举起酒杯,询道“这是你给我的?”
那弟子摇摇头,拿起面前的酒杯,道“我的在这。”
祁灵蕴闻言,死死盯着手中的酒杯,想着刚刚的话,一时不知是真是幻。
“礼成!”祁琨扬声说出这两个字,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喜意。
祁灵蕴看着段擎苍携着秦修月的手从台上走下,一桌桌的敬酒,竟鬼使神差的站了起来,待回过神才发现已经走到秦修月面前。
秦修月疑惑的看着祁灵蕴,祁灵蕴忙道“秦少主,我敬你,愿你和段长老早日成仙。”
段擎苍皱眉看着祁灵蕴,刚要拦下,秦修月已经将酒杯接了过来。
段擎苍不赞同的看着秦修月,想要将酒截下,却被秦修月推开。秦修月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对祁灵蕴笑道“承你吉言了。”
☆、合欢宗少主11
合道大典结束已是深夜,秦修月自打喝了祁灵蕴敬的那杯酒便觉得浑身燥热难耐,本以为是喝多酒的缘故,可现下那滋味却是再难忍受。他在床上打着滚,撕扯着衣服,面色潮红。
“修月?”段擎苍握住秦修月的手,只觉他手心滚烫,又伸手覆上额头,眉头立刻蹙起,无端怎会发起热来?
再说这祁灵蕴,自把酒敬给秦修月之后便已经恍恍惚惚,他不安的跟在祁琨身后,心中既期盼段擎苍能属于自己,又担心秦修月真的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正惶惶不安之时,忽闻身后一道声音,立刻吓了个激灵。
“师兄!”左丘颐御剑而来,待走近了才从剑上下来,他狐疑的看了祁灵蕴一眼,对祁琨道,“师兄,天羽说,大典上有魔气,恐怕有魔族混进来了。”
祁琨曾言说,除非桑天羽废去魔功,否则决不允许他重入青阳门,左丘颐自是希望桑天羽重新入门的,可是桑天羽想着魔舍利被羽若夺去,虽至今没有动作,可魔族的野心却昭然若揭,他若此时废去魔功,倘若魔族突然发难,那对抗魔族的人便少一个,除非铲除了魔族这个隐患,否则桑天羽实难安心。
“什么?!”祁灵蕴听左丘颐一说,突然想起在大典上的事,他惊呼一声,脸色变得煞白。
祁琨和左丘颐同时看向祁灵蕴,那目光如有实质,祁琨沉声道“灵蕴,你可是知道什么?”
祁灵蕴忙不迭的摇头“没、没有,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灵蕴!”祁琨怒喝一声,祁灵蕴一个激灵,眼泪刷地就掉下来了,他抓着祁琨的衣摆,将在席间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待说到那酒的时候,祁琨脸色大变“便是你给秦少主喝的那一杯?”
祁灵蕴哆嗦着不敢说话,却也是一种默认。
“你个孽障!”祁琨抬脚狠狠踹了祁灵蕴一脚,用手指点着祁灵蕴的方向,想要斥骂,却又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左丘颐一听秦修月喝下的是魔族的东西,心下顿觉不好,他深深看了祁灵蕴一眼,对祁琨道“师兄,我们先去清月峰看看吧。”
说罢,祁琨和左丘颐二人便离开了。
祁灵蕴捂着胸口躺在地上,身子缩成一团,直到此刻才明白自己闯下大祸了。
祁琨和左丘颐赶到清月峰的时候,段擎苍正准备去找左丘颐,见左丘颐恰好出现,再看看旁边的祁琨,联系之前祁灵蕴对周南叶做的事,还有什么不明白?只是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秦修月的安危。
段擎苍引着左丘颐进了殿内,左丘颐一看秦修月这样,顿时变了脸色,过往的记忆在脑海乍现。
段擎苍见左丘颐脸色不对,低唤道“师弟?”
“啊?”左丘颐回过神,平息了下心绪,走到床边,他执起秦修月的手,稍一探脉,立刻了然。
“怎么样?”段擎苍紧张道。
左丘颐放下秦修月的手,脸色有些难看,他摇摇头“我不知道此毒是什么毒,只是与我当年所中,恐怕是同一种,至于解药……”
当初他跌落寒潭,压制住了此毒,可却损了修为,最后靠着火焱草恢复。火焱草至阳,秦修月此时更是阳气大盛,火焱草显然不可用,可若将秦修月置于寒潭,那他的修为恐怕难保,倒是还有一法,左丘颐只是个想法,并不敢保证有用。
“解药怎么?”段擎苍焦灼的看着左丘颐,左丘颐犹豫了一下,道“解药我不知道是什么,可是我有一个想法可以暂缓这种痛苦,至于能不能彻底解了此毒,我没有把握。”
“什么法子?”段擎苍急道。
左丘颐道,“此药至阳,用寒潭水太过,会伤及根本,我想,黄泉水属阴,却柔,会不会有用?”
“我这就去寻!”段擎苍说罢,便要离开,左丘颐忙拦下道“师兄,黄泉水一夕间找不到,来回也需要时间,现在最要紧的是帮修月先缓解一下,师兄可知附近哪里有含了阴气的水?”
段擎苍脑子现在乱做一团,什么都想不到,倒是祁琨,突然想起之前周南叶泡过的那个汤泉。
“我记得之前周南叶他……”祁琨话还没说完,段擎苍脑子也清明起来,他一把抱起秦修月,急急往汤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