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 第72节

    “……是啊。”在阿旺期待夸奖的目光下，宁默敷衍地拍拍他的头，“谢谢你，有了这些，我们就不会饿死了。”

    “对吧！”

    火车轰隆隆地震动起来，阿旺扒着车窗，随着车体的运行发出惊叹，“阿默你看，那里有好大一片稻田。”

    “……”宁默随意瞥了一眼，满不在乎地，“比起稻田，你更好看。”

    “诶？”

    “呆子。”

    他在说肉麻的情话呢，换来的却是对方迷茫的回视，不出五秒，注意力又被稻田和湖泊抢了过去。

    被忽略的郁闷让宁默忍不住狠狠揪了阿旺的大腿一下。

    “嗷，阿默，很疼的。”

    “再疼也没有我心脏疼！”宁默恶狠狠地说。

    阿旺委屈地看着宁默，从环保袋里翻出一颗桃子，“那你吃水果吧，吃了东西，就忘了疼了。”

    ……才不会呢！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胃部贯穿全身吗？！

    气呼呼地抢过桃子咬了一大口，宁默幼稚地转身面向走廊。

    他是真的在迷惑。

    “回学校参加比赛”这种事根本不存在，骗阿旺逃出来是自己一时的冲动。

    被母亲教导，让从小就敬畏的长辈失望，甚至气晕了林奶奶，这一系列完全是他没有料想过的。事发突然，打破了他“再隐瞒几年，等有了力量和经济基础后再摊牌”的想法。

    可他隐隐的，也松了一口气。

    因为，阿旺想告诉父母，他无法再狠心地回绝阿旺了。

    接连几天无法和阿旺联系，更看不见那张看惯了的呆脸，“逃跑”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在脑海里，就止不住地疯长起来。

    他被迫早熟，思路清晰地告诫自己不能贪玩，要认真念书，否则会被人瞧不起。许多许多事情，他都放弃了。

    但这次他想任性一回。

    长辈们不懂他。

    他为什么不能喜欢一个呆子呢？

    “唔……阿默，你真的还痛吗？”腰侧被人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宁默冷下脸，挂上不耐的神情，“是又怎样？”

    “……再给你吃一个桃子。”

    “哈？”

    “我的这颗，也给你吃。”

    阿旺讨好地用双手捧着桃子递到宁默面前，“再吃一颗，就真的不会痛了。”

    他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就是因为他呆呆蠢蠢，即使一无所有，彷徨无措着，也总是把他放在第一位。

    “真的，吃饱了，就什么痛苦都忘了。”

    连最爱的食物，都能割让给他。

    “……谢谢。”宁默顿了顿，哑声说，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水光。

    “不用谢。”阿旺笑眯眯地，困倦地将头靠在宁默肩头，“我喜欢阿默嘛。”

    “……”

    火车上充斥着陌生人之间的谈笑，频繁的震动也并不舒服，但耳边响起的这句话，却令飞驰倒退的风景和车厢中略略浑浊的气味，也美好起来。

    这是他听过的，最动人的告白了。

    低估了阿旺的食量，在三个小时车程中，光是阿旺一个人就吃掉了环保袋里的一大半食物。

    等到下车的时候，两人就变成了两手空空的状态。

    只有宁默身后背着一只双肩包，里面有两套换洗衣服和学期中打工攒下来的零用。

    “阿默，现在我们是去你的学校吗？”

    他们并肩站在出站口，满目的人流，还有手拿地图、从事旅游业的小贩殷勤地打招呼，宁默一一冷眼回敬。

    “……只能去那里了。”

    到现在宁默都没告诉阿旺其实他根本不是来参加比赛的。

    而回学校，也是为了能够申请到免费的宿舍而已。

    身上只有两千多块，要供两人吃喝实在拮据。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依旧没能相处齐美的方法。

    不知道现在家里乱成了什么样。

    想到自己一定又让长辈们气愤，宁默呼出一口气，拉着阿旺走上电梯，“先去坐公交，要一个钟头才能到学校。”

    “那么远啊。”阿旺用力攀附着宁默的手臂。

    繁华城市的巨大人潮他有些恐惧，生怕一不小心就和宁默走散。

    阿旺的主动让宁默不自觉微笑起来。

    即使是将近四十度的高温，这样的亲密也能让他心情明媚。

    诱拐阿旺以及对未来的迷茫暂且放在一边，两个人可以待在一起挤公交，住学生公寓，共同为如何说服父母而着急，这些事情，其实是足够他开心的。

    只是宁默难得坦率的笑脸并没有维持多久。

    他和阿旺乘坐扶梯渐渐来到出口，外头浓烈的阳光照得大地金黄一片，急匆匆离去的旅客和热情的黑车司机忽然全都隐没。

    “咦？阿默，那个人……”

    连阿旺都发觉了不妥，焦急地扯着宁默的手臂，“他……他走过来了。”

    宁默危险地眯起眼睛。

    来人在他们两步远处停下，轻浮地挥了挥手，笑道，“哟，好巧。”

    宁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陆承。”

    “我来送朋友。”二十出头的青年越发帅气，眉眼比少年时期要硬朗一些，微笑起来的样子除了温柔，还有让人脸红心跳的隐隐邪气。

    这个人真是无论怎么看都不顺眼。

    陆承指指身后停在路边的车，“没想到遇见你们。怎么……不是放暑假了吗？怎么带阿旺来玩？”

    被点名的阿旺浑身一抖，缩在宁默身后警惕地瞪着陆承，和高二那年走丢，在商业街区第一次遇见陆承时一样。

    陆承受伤地扯扯唇角，“阿旺，你……”

    “呆子，走了。”

    不等陆承说完，宁默就拉着阿旺离开。

    “喂，多少让我请阿旺吃顿饭吧。”陆承在两人身后无奈地喊。

    宁默停下脚步，咬着牙，“不用。”

    可话音刚落，阿旺的肚子就“咕——”的一声，狂叫起来。

    “……你怎么还没饱！”安静数秒，宁默咆哮。

    54、chater

    热浪被透明的落地玻璃窗隔绝，安静的餐厅里温度适宜，客人不多，灯光略微幽暗，是个聊天谈心的好地方。

    阿旺局促地贴在宁默身边，“阿、阿默，这个地方……有点黑啊。”

    宁默冷哼，危险地瞪视着对面小口喝茶的陆承，“穷人，没电而已。”

    “原来如此。”

    阿旺了然地点点头，都没看陆承一眼，在餐点陆续上桌，得到宁默的允许后，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陆承载他们来的是一间似乎由他朋友开设的西餐厅，格调高雅，价格更是令人咋舌，所幸食物的美观和美味度不低，况且，也不是他们付钱。

    阿旺笨拙地用着刀叉，一份意大利面吃得满嘴都是。

    “笨死了。”用力转过阿旺的头，宁默拿过餐巾野蛮地帮阿旺擦嘴，“吃个东西都这么蠢。”

    阿旺不停地咀嚼，嘴巴被擦干净了就又底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