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今天的阳光挺好，出去晒晒太阳吧。“
“嗯。“
“…小五，你这样聊天在现实是要被我拉黑名单的。“
“嗯，太阳是很不错，带我去补充下太阳能吧。“
宿主张开双臂，站在田间的小道上，小道的两边是郁郁青葱的低矮小草，面对着的，是一大片的向日葵，乍一看，倒像是无边无尽的。
一个路过的农夫看见宿主在一个人自言自语，不禁摇摇头长得倒挺俊，可惜是傻子。
宿主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放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向日葵的花盘。
声音微不可查。“要是你是人就好了。“
系统一直在关注着宿主的情绪，但一分析，发现其中的情绪稍微有点复杂。拥有一个人体的实体，倒是不难。
但它想变成人，一个有感情的人。
是他，而不是它。
为了能进一步了结这种感情，在找了一个适当的机会将自己的实体壳子搬了出来，然后自己钻了进去。
选择从来都不是他自己决定的，而这一次，系统发现自己似乎能做选择了，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在拥有情感的路上前进了一大步？
系统永远也不会忘记当他的实体出现时，宿主那半是惊喜半是了然的神情，惊喜的成分，系统尚可分析，但那了然却是……它仍需要学习。
宿主微微一笑“我知道你需要什么。”系统的实体身着月白色长衫，长发随意披散。
“哦？”
“让我来教你吧。”
……
银白色的房间里，放置着一个很大的操作台，操作台上有着密密麻麻，发出幽蓝色光芒的操作按钮。
操作台上的有一面凭空悬浮的光幕，光幕中，正是那个笑得轻佻的男人。
那个身材高挑，站在台前，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的男人，只是轻轻地说道“你倒是教得不错，我现在……很难过。”
系统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眼，修长的手指捻着把一块晶石从凹槽里取出，那是宿主的记忆，宿主的身体已然消逝，但记忆不容出错。记忆不存在了，那这个人，在系统眼里，已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系统突然想起，这倒是和林涵的观念有点出入。
林涵一直认为，只要灵魂是一样的，即使没有记忆，那也是无关紧要的，就当爱人是短暂失忆好了。因此林涵倒是一直坚持着，相信男主有一天会记起一切。只是这记起一切的后果，未尝不是太沉重了些。
一人生死不知，一人行尸走肉。
唔，说起来，自己似乎忘了一些事。
系统，拜托你，若我不在后，他太痛苦了，你便帮我。
如何帮？
……令他心死，足矣，这不是你最拿手的么？
……明白了。
心死，死心，亡心，可不就是忘么？
倘若你醒来了，他却忘了你，如何？
不必管我。
真是痴儿。
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裳，带着斗笠的人无声无息地潜进客栈，连尘埃也并未掀起几许，像是没有长脚的幽灵一般。
那是系统。
系统潜入房间，渐渐靠近那张古色古香的大床，床上有帘帐阻隔视线，微风拂过，帘帐掀开一角，露出和衣并肩而躺的两人，两人俱是阖上了双目，似乎都在熟睡。
只是只有一位的呼吸是绵长平缓的。
找的就是你们。
白净的手伸入帘帐中，向着一个人的前额，就这么缓缓地。
突然，这只手停住了。
因为被另外一只手抓住了。
系统有些意外，他已经潜入莫陵的住处多次，从未失手，怎么这次……
“你这次又想拿去我的记忆么？”原本该是紧闭双眼的人此时眸露锋芒，凛厉冷冽，似乎夺取他的记忆是什么剐其心头血，杀其父母至亲的大仇 。
莫陵厉声问道，暗自警惕，却是空出一只手护住身边依旧安稳躺着的人。现在并不方便动手，要是动起手来没个轻重，林涵的躯体恐会受伤。得需与他周旋几番，再引他到别处打斗。
藏在斗笠下的男人只是笑道，悦耳好听，似是潺潺溪水自幽谷中来，宁静祥和。
莫陵皱了皱眉头，这个人他从未见过，为何……这声音？
“藏头敛容的，这算是什么？”
莫陵朝着斗笠袭去，系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也并不阻止。
斗笠掉落在地，边上灰蒙蒙的苍云锦随着微风不住佛动。
莫陵瞪大了眼，如若不是知道自己是清醒的，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
“你别告诉我，我们是双胞胎。”
系统嗤笑一声，“当然不是，唔，怎么说，你是我的一部分。”当林涵被投入到第一个言情世界时，系统便将自身的一部分程序投入其中以帮助林涵度过新手期，只是没想到这程序产生了自主意识，并且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一直如影随形陪伴着林涵穿梭各个世界。
林涵一直在追逐着男主，而男主未尝不是也在追逐着他？
莫陵只是挑挑眉“你知道的，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听故事，到外边打去？”
“别暴躁，你可真不像我。”系统微带宠溺地望着莫陵。
莫陵被系统那种老父亲的态度恶心地一阵牙酸。
但他看着系统，却蓦然平静下来，敛了眉目。
“你也该知道的，我打不过你。”
“是的，不然我也不会和你在这里叨逼叨登这么久。”系统插了一嘴。
“但是我想跟你打个商量，能否别再收走我的记忆？我这几次侥幸将记忆恢复，但我很难保证下次会不会再恢复了，我当真是一点……也不想忘了他。”莫陵手指的关节捏得发白。
系统审视着男主，黝黑发亮的眸闪烁着光芒，他从未见过男主如此，软弱，低声下气。
他晓得莫陵用什么法子恢复了记忆，无非是用那些邪法，不仅施法过程中十分痛苦，而且过后也会对神魂造成伤害。
“不痛苦吗？”
“你认为呢？”莫陵反问。
系统一时哑口无言。
但系统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
漫长的，孤独的，没有期限的等待，甚至不知道最终能不能等到。
因此深陷等待的人，注定是痛苦的。那种迷茫的，看不到希望的感觉实在是揪心得很。那感觉不断地提醒你，即使你身陷囹圄，十分痛苦，也要继续等下去，若是不等，连再见一次的希望也没有。
痛苦的持续时间因人而异。
系统选择了等待，但却在很短的时间内清醒过来。那个王八蛋能让一个系统拥有感情，绝不应就此死去。
等待并不意味着坐以待毙，他却是在等着属于他的宿主，但他必须采取措施让自己的等待尽可能快的，结束。
于是他找到了林涵，宿主的转世灵魂，只不过终究不是他。在此之前，系统已经尝试过许多次了，每每找到宿主的转世灵魂，却发现人已经死了，意外，谋杀，自杀……各种死法，但系统知道的是，这是总部搞的鬼。
什么系统不得与宿主相爱，什么狗屁规定！
在林涵快咽下最后一口气之际，系统终于赶到了，他很欣喜，恨不得手舞足蹈，但他也只是淡淡地问道“要和我签订契约吗？”
林涵是他的希望。
一半林涵历经无数世界煅就的强韧灵魂，以及宿主的记忆水晶，那他的宿主就会回来了。
程序的分析告诉他有八成的几率会成功，而情感上却一直在担心着剩下的两成。
系统思绪回笼，自从有了人的情感之后，倒是容易走神了。
“好了，既然是你心甘情愿保留这些记忆，我也不拿去。只是某人的要求，恕我不能达成了。”系统淡淡地看了林涵一眼，转身就准备走。
“林涵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系统顿了顿，转身，直直地望进莫陵的眼中，分析着其中的情绪。
坚定，还藏着几分不确定，强自压着难过，又有点想要逃避现实。
明明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问？
系统与他对视良久，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保管好你的玉佩。”然后就利索地走了。
身后那人，两行清泪已落下。
风继续吹，雨脚如麻未断绝，一点一滴，依旧寒冷，依然找不到一丝温暖和慰藉。满江烟雨迷蒙，所有的风景，都被一片忧愁笼罩。有两人一夜未眠，那盏灯一宿未熄。
雨的声音稀稀落落地，倒是把莫陵那用低沉着声音说的话给淹没了，因此这话倒是只能由林涵听见了。
天已微亮，但灰蒙蒙的阴云仍是天空的主色调，院落的地面还未干透，角落大缸的荷叶间或有小水珠在跳动。
系统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做了个舒展的动作，面上流露出一丝喜爱。
“咔吱——”老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抗议。
莫陵眼底青黑，眼里有血丝分布“我骂了他一晚上，我骂他很自私，为了救我宁愿把命搭进去，徒留我在这里。天知道我想要的是和他一起死。我又骂他没有权利夺走我的记忆，即使很痛苦，我依旧想要记得他。”
系统沉默不语。
“我知道他的本意是为我好，但这让我更难过了。我每晚都会梦到他，他很健康，鲜活，他高兴了就会抱着我，手臂很用力，怀里很温暖。但每次醒来，他仍是安安静静地睡着，连看我一眼也吝惜。”
“我希望现实也会拥有梦里的情景，告诉我，我怎么样才能救他？”
系统眯眼望向残云渐渐散去的天空“老实说，这件事你帮不了他，一切只能由他自己熬过。但你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
“一直陪着他。”
温暖柔和的阳光给院子里镀上一层金光，院落的地面上唯有几小处低洼的地方仍残留着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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