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小心摔着了。”也不怪李婶大惊小怪,他们这个镇子小,人也少,住的还几乎都是本地人口,街坊邻里互相都叫的出来名字。就算头天晚上有人在家里吵架,第二天整个镇子也都能传遍。更何况他是被救护车从家里拉走的。
覃锐阳正要进院子的时候李婶又叫住了他,“今天有个小伙子过来找你,高高大大的,看起来是城里过来的,怕是有什么事。”
覃锐阳愣了一下,他本以为见到周昶只是偶然,没想到周昶是特意来找他的。他还以为,周昶和宋扬他们应该在一起了。
“知道了,谢谢了啊。我先回去。”覃锐阳等李婶点了头说了好就转身进了门。
覃锐阳进了屋,吃了药收拾了一会行李,正打算休息的时候门外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周昶站在门外,见到覃锐阳时松了口气。但是覃锐阳那因为生病明显差了很多的气色又让他的心口一阵闷疼。
覃锐阳让他进屋,倒了杯水给他,有点诧异的问周昶“你找我?”
周昶一怔,这么明显的事覃锐阳的反应反倒出乎他的意料,他喝了口水,歇了口气才道“找你两个月了。”
“有事?”
“为什么要躲着我?”
覃锐阳被他问的有点哭笑不得,“我躲你干嘛?”随即他又明白过来,有些无奈,“我关了店回老家只是想安心治病,不想被其他事情分了心。”
“对不起,我并不想造成你的困扰,那张照片……”
覃锐阳笑了一下,“你不是说过了吗?你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
“你信我了?”周昶怔怔的看着覃锐阳,但是他连眼神都是平静的,一丝波动都没有,看似根本毫不在意,但他却感觉覃锐阳已经没有将这当做一回事了,应该是已经没有将他当回事了。
他还有许多话想对覃锐阳解释,但是又不忍心打破覃锐阳看似平静的表面。
“你的病是不是又严重了?我联系了几位这方面的权威专家,你先跟我回去,等你的病治好我们再说其他的事。”
覃锐阳没说话,他端着杯子靠在柜子上,眼神有些迷茫。过了好久他又点了下头,“好,你先回去吧,过几天我去找你,我先在家里住几天。”
“我能不能在这里陪你?”周昶放低了声音,甚至有些卑微的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覃锐阳笑,“我又不会跑掉,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而且治病要花时间,我这边还有些事。”
周昶没有办法,虽然实在不放心,但是看覃锐阳压根不想他留在这里,他也不想让覃锐阳更加讨厌他,只好出了门。
“到时候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覃锐阳点点头,等到周昶上了车后直接关上了院子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章
覃锐阳去了他母亲的墓地,他点了柱香,跪在墓碑面前没有说话。
等到香燃了一小半,他才想起把那柱香插在墓碑前面。收回手时他又看到自己那双因为挂水被针扎的已经全都发青的手背。
他的病虽是慢性,但是起病早,病程太长,发现的也晚,现在的治疗对他来说基本没多大的用处。
以后路还很长,他却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走下去,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而且长期没有效果的治疗几乎让他连继续活下去的勇气都要耗光了。
他在母亲的墓前跪了许久,等到天色渐晚的时候才下了山。
周昶并没有离开镇子,他担心覃锐阳的状况,在镇上找了一家小旅馆住着,现在公司那边并没有多重要的事需要他处理,只要用电脑处理几份文件就行。
手机上除了工作上的事外一直保持着沉寂,到了第二天晚上他才接到覃锐阳的短信。
“周昶,以前的事你不必自责,我从未怪过你。你还有宋扬,别再错过了,祝好。”
周昶把短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脸色变得一片惨白,突然抓着外套跑下楼开着车就去了覃锐阳的家。
晚上镇上的人已经不多,他一路开着快车,就怕自己赶不及到了后覃锐阳已经走了。
到了院子外面,看到楼上还亮着灯,周昶的心才落了地。
他敲了敲院门,没等到人来开门,他心里还是放不下,直接从铁门上翻了过去。好在里面的门是掩着的,他轻轻一推就进去了。
屋子里面一片寂静,他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他打开楼道的灯,隐隐约约的铁锈味也钻进了鼻腔里。周昶心里突然充满了强烈的不安,他沿着楼梯慢慢往楼上走,铁锈味也越来越浓。他走的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甚至宁愿看到的是空空的屋子,而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卧室门是开着的,覃锐阳就躺在床上,手搭在床边,手腕上的血还断断续续的往下滴着,将床边的地板都染成了一片血色。昏黄的灯光让他整张脸显得更加惨白,一点颜色也没有。
周昶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昨天覃锐阳对他的到来那么平静,甚至还答应他会跟他一起回去治病,他怎么就没有想到,怎么就没有想到……
周昶颤抖着拿起手机,拨了120,又走过去努力镇定下来试探了床上那个人的鼻息,还好,虽然很弱,但是总比没有了好。他来不及去找急救箱,直接拿了剪刀剪了一块布按着刚刚电话那边的指导给覃锐阳做了简单的急救措施。
等到包扎完之后,周昶整个人都没了力气,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床边。
周昶抓着自己头发,痛苦的大叫了一声,又捂着脸,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错了。”周昶看着自己双手的血,一遍遍的重复,“我说过会对你好……”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也没有人再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说一句,“我很怕。”
怕你离开我。
墨色的夜空笼罩着医院小楼,急救室外的走廊上只见着一个人蜷缩着身体坐在地上,他低着头埋在膝盖之间,一动不动。
急救室上面的灯光依旧亮着,已经两个小时了,除了拿着血包进进出出的护士,再没有其他人从急救室里面出来。
周昶紧紧蜷着身体,眼前一幕幕的全是刚刚见着的画面。他越是让自己镇定,手便抖得更加厉害。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急救室的门被推开,护士站在医生背后叫了好几声“病人的家属”,周昶才恍恍惚惚的抬起头。
见着医生准备离开,周昶连忙站了起来,挡住了医生的去路,张了张嘴,却不敢问里面的情况。
“人暂时没事了,但是他的病不能再耽误,我们这里的条件不够,最好明天一早送到大医院去进行治疗。如果有条件做手术的话也不要再拖,越快越好。这次出血量太大,已经出现了并发感染的状况,随时可能转为重型。”
“手术……”
医生有些疲惫的点点头,“骨髓移植手术,还有病人的情绪可能不稳定,最好带他看一看心理医生。”
医生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了。
说话间覃锐阳已经从急救室里面被推了出来,他戴着呼吸机,脸色还是没有恢复过来。
周昶走过去,覃锐阳勉强睁开眼看了看他,又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覃锐阳被推进了监护室,周昶联系了市里的大医院,安排了床位和明早过来的救护车,便一直守在床边。
覃锐阳一直低烧未退,周昶坐在那一夜不敢阖眼,按着护士的嘱咐牢牢盯着床头的仪器怕又出现状况。
半夜的时候覃锐阳醒了,他浑身没有力气,手上的伤口也是一阵一阵的刺痛。他勉强抬起眼皮,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
自从单独回到小镇,他的情绪便一直处在低落的状态里面。在人前一直抑制住着的情绪到了这里好像全都喷涌而出,将他整个人都压抑的抬不起头。
不止觉得累,还整夜整夜的失眠,想到自己的病情,再想到那日在卧室里看到的画面,还有那张用意明显虽然并非当事人所想但是依旧刺目的照片,他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是只要一想到死,他就觉得浑身轻松,前路也不再迷茫,好像整个人都解脱了一般。
手腕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他还以为自己再也不需要面对这一切,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
周昶看着他,眼睛红了一圈。
“为什么?”他喃喃开口,“宁愿死,也不肯相信我。”
覃锐阳闭了闭眼,虚弱的开不了口。
周昶靠在椅子上,他想碰一碰覃锐阳,却又怕他反应激烈,根本不敢凑过去。
“等明天早上把你送到市里的医院,我就离开,你好好治病,我不会再打扰你。”他说完闭上眼睛,第一次在覃锐阳面前流出了眼泪。
覃锐阳醒了一会便又昏睡了过去,周昶坐在旁边看了他一夜,一直没阖眼。
他的脑子混混沌沌的,他知道他们之间彻底完了,覃锐阳用了最惨烈的方式告诉他,他们再也没有可能了,他宁愿死,也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周昶就跟着护士一起将覃锐阳送上了救护车。
他也上了车,坐在覃锐阳身边,一直用电话联系着那边医院的救护人员。
覃锐阳的情况还算稳定,只是醒了之后便一直睁着眼,没有任何情绪,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没过一会又睡着了。
来接车的医生是周昶的朋友,他给覃锐阳安排了病房,又和主治医生打了招呼尽快安排配型和手术。
周昶没有跟进病房,坐在吸烟区。他一夜没睡,眼底血红一片。朋友坐在他旁边叹了口气,“怎么会闹成这样?”
周昶抽着烟,没说话。
朋友拍拍周昶的肩,“我联系了心理科的医生,等他情况再稳定点做一个心理评估。我下午还有手术,先上去准备,有事再联系我。”
周昶疲倦的点点头,“谢谢。”
朋友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对了,这两天宋扬好像在找你,你去看看。”
话说完,看到周昶忽然握起的拳头他又只好一脸茫然的转身走了。
覃锐阳许久没好好这样睡过一觉,只是一直在做梦。
梦里面全是一团白雾,他在跑,跑的大汗淋漓,但是怎么都跑不出去。
以前那个会带着他出去的人一个个都不见了,母亲去世了,他爱的人也追随着自己喜欢的人离开了,只剩他自己。
他跑的太累,想歇了,自己也不想要自己了,所以他睡了。
醒来的时候又是医院,眼角是红的,旁边还挂着泪。他想要伸手抹了,才发现自己的手根本使不上力。
有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指腹轻轻抹掉他眼角的泪水,慈祥的笑容让覃锐阳也禁不住微笑了起来。
“妈妈。”
坐在他病床边的中年女人拍了拍他身上的被子,“好孩子,累不累?睡吧。”
“妈妈。”覃锐阳不想再哭,但是心里面酸的不行,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睡吧。”
声音很温柔,像是小时候母亲唱的催眠曲那样,覃锐阳很快又睡着了。
看着他阖上眼睛,睡着的时候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直皱着眉头,中年女人笑了一下,合上了手里的病历本。
站在一边的周昶走了过来,“姜医生。”
姜医生点点头,小声道“病人的情况我都知道了,等他清醒之后我会给他做一个心理评估,到时候再进行心理疏导和药物治疗,应该很快能好。”
“麻烦您了。”周昶跟她握了握手,送了姜医生出去。
虽然之前在覃锐阳面前说过送他进医院之后自己便会离开,但是目前这样的情况,周昶还是放不下心。
他请了护工在病房专门照顾覃锐阳,自己闲暇之余也会呆在医院,但是一直没有在覃锐阳醒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他的私人手机一直在关机状态,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不想分一点心在外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