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现在就可以签那鉴定,但结果一定不是你想要的。”他继续看着对面那人的眼睛。
那人看着他,沉默了。
“博士,您认为您真的能解决我的问题吗,还是仅仅像按摩一样,让我舒服一会儿?!”许久之后,对面的人重新开口了,再次挺起了身体。
他最后的词用的很粗鲁无力,但是jan没有在意,重要的是,他知道那人真正开口了。
“许多时候,他们执行任务回来,你帮他们解决了问题,让他们释然了。”rene说。
“你给他们准备态度,无数个态度和心理模式,就像给枪准备子弹,让他们好重新面对新的生活情境。”rene继续说下去。
“但是,每个人心里还有那么多东西,童年的、往事的,你都能解决吗?”
“你可曾想过多少年后,有些人失败的经验可能重回脑海,那么你以为你现在真的解决了吗?”
“又或者,表面问题解决了,他们走出这个门,但是依然带着内心深处的问题,就像心中开裂的一个巨大空洞。”
“人人都有一段往事,人人都有禁锢,你我都一样。”
他们对视着。
“jan有些事,最终还是只有时间和事情自己解决,别无他法。”
“jan,我不需要人给我按摩……”那人低沉的说。
“不是我不信任您,我丝毫不怀疑你的工作它很有价值,但是,我不能……”rene缓缓地摇摇头,深深地凝视着医生。jan知道他的意思是不能依赖这个渠道解决。
“那些真正的空洞,也许只在一小部分人身上,可是如果他们的问题真的靠这个治疗就能解决,那就不是问题了。”
这话不知道为什么让jan想起自己的老朋友anton,想起anton杀手那案子。
两个人对视无语。
“对不起,……博士,请你原谅我说话粗鲁。你知道,在我看来,您的工作就像一个程序员。”rene犹豫了一下说。
jan点点头,他明白rene的意思,的确,有时候,他的工作确实和电脑程序员有点像,只不过它破解的是心灵的编码。
他得读出来再还原,不管是对方想说的,还是潜在的。有些有普遍的模式,有些是非常个人的模式,就好象不同的电脑语言。
那些写小说的,他们把它们模糊地描述出来,但是他要把它们解析并还原成模式和公式。
“事实上,我们只是分工不同,手段不同,我们解决那些危害已经超出社会准则的,而你们……”rene打了个手势,没有说下去。
“所以……我要跟你提起来罪恶和惩罚,相对和绝对。”
jan知道rene的语言虽然质朴,但是有他的道理。
理性与非理性,理智与疯癫,只有一步之隔。
界限就是他们之间的一张桌子过界由桌子对面的人来应付,没有过的,在桌子这边。
“你看,既然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那么,告诉我,在我们聊过这么多天之后,您真的认为我可能危险到他人吗?”
“你自己的危险,也是危险……”jan注视着那人,许久,不动声色的说道。
他看见那人一下子愣在那儿,不说话了。
“你就一直那么不喜欢医生吗?!”jan打量着对面。
“是的,但我想你例外了。”rene也看着他。
他们的捉迷藏终于明朗化了。
那次之后,他对秘书说,“rene再打电话,直接给我转过来。”
“好的!”
“谢谢!”
后面的治疗,jan陆续改换了形式。
“今天下棋。”jan说。
“我不会下。”rene说,还是抓起了棋子。
“为什么不参加集体治疗?”jan走了步“后”,问道。
“不。”rene说,连走了两步马,“如果你问我理由,我会说我没有时间。”
“你为什么不喜欢心理医生?”
“不知道。好吧,也许”rene拿起棋子,“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一个心理医生骚扰过我,给我留下了阴影。瞧,童年创伤,这很符合你们的理论吧?”他轻声说。
“下一个理由?”jan思忖了一下,看看棋面,吃了个rene的兵。
“好吧,我有过一个女朋友死了,所以我畏惧出现在病室里,害怕要跟他们回顾往事,说出真相。”
rene挪了一步白格的象,他自己接着说下去,“又或者,其实我是个同性恋,现在正喜欢上一个心理医生。”
“这一点都不好笑。”jan看看rene说。
“好吧,不好笑。我能认输吗?我不会下棋。”
“但是你显然下得很好,胜负尚早。”jan说,他们站了起来,离开了棋盘。
“怎么了?”他看见rene的神情。
rene正打量着周围。
室内忽然暗了下来,光线在柜子间投下光柱和阴影,一束光落在棋盘边,映出空气里一点朦胧的灰尘。
“我很多年没下过棋了。”rene轻声嗫嚅道,“我其实只跟一个人下过棋。”
一瞬间,那似曾经历的感觉再次击中了他。
jan的确延长了疗程,并且开始在rene身上运用催眠疗法,希望能找到答案。
rene依然很配合。
他对rene的第7次随眠,是他们的最后一次治疗。
那一次,他们刚刚开头,躺椅上rene刚呈现睡眠状态,jan忽然啪的停下了节拍器,并把节拍器拿了开来。
“rene,你如果每次都这么抗拒,治疗起不到作用,你到底装了多少次假?!”
rene坐了起来。“每一次吧!”
他承认,捋了捋头发。
“你知道,你这么抗拒下去,我没法给你治疗!”jan认输了。
“对不起。你知道,我不介意这么一直呆下去,我并不喜欢办案子,但是”rene把旁边的病例递了过去
jan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看了眼日历,签了字。
“rene,你有问题,你不肯说,就是你今天不解决,早晚也会再起作用,会致命的。”jan把笔放回笔筒。
rene把那病例拿到手里,这次轮到rene吃惊了,jan的日期写的是一个月前。
“谢谢!”他说。
“如果有问题,我希望你随时来找我,不管什么问题。”jan目送着那人走远,并没有指望那人会回来。
第102章
但是出乎意料的,到了去年底,rene又回来找他了。
他们约在那个晚上,jan的私人时间。
“喝点什么?”打过招呼,jan问。
“还是老样子。”rene笑着说。
“还在老位置。”jan说。
于是rene起来自己去泡茶,就好象他们不是分隔了两年没有联系,而是上周还刚刚见过面。
jan看着他坐下,没有问,等他自己讲出来。
“我失眠得很厉害。”rene开口了,“我不想要任何镇静类的药物。”
jan打量着rene,瘦了一些,气色反而没有以前好。
“我现在很少出外勤,大部分时间呆在办公室,除了锻炼,活动很少。可能是这个原因吧我猜。”rene看看他。
jan还是询问了他各种细节。
“rene,你现在有女朋友吗?”他最后问,“或者男朋友?”
rene正靠坐在一边的桌子上,他像所有人那样,看了医生一样,对这个玩笑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随和的一笑,“恩,没有……”
“你的性生活频率怎么样?”jan终于问了实质问题。
rene愣了一下。
jan正看着他。
“恩……我以前有一个女朋友,三年前,她死了。”rene沉吟了一下说,“就在……上次我那事儿之前几个月。”
jan大吃一惊。他知道rene所说的“那件事”指的是上次开枪杀人那案子而两年前他们那么长时间的治疗里,rene除了在那次下棋时以绝对玩笑的方式说了一句,其余时间竟然从未提过。
这就是那次他冲动的原因吗?
两个人这时候都意识到,他们在继续前年的治疗。
“那么你没有其他的……”
“还有一个……她,她是有夫之妇。”rene犹豫了一下说。
医生一愣。
“她在另一个州,很远。我们,只个偶尔见面……几个月一次吧,她赶过来,或者我赶过去,但实际上,我们有时候会说整晚上话。”
“我跟她认识,其实是在……在那另一个之前。”他小心地看了一眼医生。
医生点点头,表示理解,“她比你大?”他出乎自己意料地问了一句。
“恩……是那样。”rene说,点点头,看看手里的杯子。
“所以,你问我……”rene挪开了视线,话题回到jan的问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