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之后,如世间传说万载那般,千千万万年前一元世间分裂为两界之初,太古天神南帝江为世间安定,用自身元神将天地浊气汇聚圣寰,永世镇压,形成彼岸河,以保两界安宁。
男子元神散布之处一片火光,化作帝江花,就在帝江花生根彼岸河的次日,一名唤作画惜的男子一身月白,独自乘舟游向彼岸,再也没有归来,再后来,帝江花旁生出月白的画惜花。
画惜伴帝江,永生不变。
痴情司中,思无痕?并蒂花开。
诗曰帝江彼岸不觉悔,画惜断命为伴君。
——六祸·何所痴·夜衫——
若天意让世间之人相遇相知相许,爱恨嗔痴,七情六欲,皆是由心而出,一眼梦世,不知如月般朦胧,亦或是如日般火热,一万年前的爱不过是一场重演。
芳草悠悠,鹦鹉啾啾。春雨兮兮,魂断忽忽。
青木小亭,四月黎秋之貌,秋雨淅沥而下,包裹着那古老的小亭,风吹花落,风吹情落,风吹雨成华引。
亭内一者,绀色的头发略显魅惑,一袭薄墨色的长衣却让他不言而威,自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气息。清亮之音自他指尖滑出,不知今夕何夕,似乎云卷云舒,与他无意。
古老的琴散发出古木的韵味,流荡出绝妙的音符,缠绕雨帘,倦飞几许。他寂寥地长叹一声便将琴幻化收起,撑起一把素伞缓步走出木亭,就在那绵绵秋雨中,眼前似乎凭空而现的男子令他不由的停下步伐。
这一世,他和他的初遇便注定,天地不容此情。
眼前的男子艳色媚然,容貌虽然艳绝妩媚如同娇艳的牡丹,但那眼眸却幽冷似月,浑身散发着傲骨铮铮的气息,巧色悠然,似是画中灵。
“你这曲,唤何?”对方平静地问道,即便浑身湿透也依旧高贵冷傲。
“无名之曲,不过随心而弹。”他上前几步将对方荫蔽在自己的素伞下,轻笑几声,潇洒俊朗,他道,“公子不设结界,也不撑伞,倒也是奇怪。”
“无妨。”
他低低地笑起来,将伞递到对方面前不容置疑地言道“拿着。”
对方脸色稍显愕然,但却鬼使神差地伸手接过那素伞,心似乎被一阵温暖包围,如同失而复得的归属令他浑身畅然。
“你看,撑伞不是很好吗?”他耸了耸肩言道,提掌聚气操控着水汽将对方身上的雨水挥去,继而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到对方身上,目光扫过对方腰间的一块玉佩,“原来是潇府主祭竫衫,失礼了。”
“你是谁?”竫衫略显着急地出声道。
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略带几分邪气的笑容,神秘莫测地言道“我住在阳仪殿。”
竫衫沉下眼色,他自然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站在他面前的便是世间供奉的神族,阳仪夜尚晞。
“你要去哪?”
“潇府。”
“我送你。”夜尚晞随即接道。
“不必。”竫衫微微凝眉,有些不自然地言道。
“莫要如此见外。”夜尚晞明媚朗致地笑起来,将对方手里的伞拿过来,霸气潇洒地言道,“我来撑,走罢。”
秋雨淅沥,冲走地上的尘灰泥石,掩埋在浮沙下的万年之爱一点一点地重新曝露在尘世的喧闹中。
之后的之后,直至最后竫衫甘心轮台受劫,乃至牵连整个狐族,只为换回夜尚晞一命。
而夜尚晞却被阳仪困在阳仪殿,这一困便是四千年,四千年的日日夜夜忍受竫衫的死,忍受千年的孤寂,直到最后夜尚晞在殿雪尘面前烈火焚身而死,没有半分怨恨,那是一种解脱,他终于能兑现给竫衫的承诺,生死相伴。
痴情司中,何所痴?情为所痴。
诗曰夜极一世甘为孤,竫处天劫羽化仙。
第66章 轮回觉醒
炫目璇光渐渐消散,如同一幕戏剧走入终结,曲终人散空愁暮的婉然,风雪止,将一切的一切掩埋在厚厚的积雪下。
烬渊一言不发地看着掌心的杳玉,当一切无遮无拦地展现眼前,要承受的如同山崩,如同海啸,如同地裂。
“画惜换心,这便是殿雪尘心疾之源。”虚影道人缓缓道来,“他离开你,是不愿六祸之劫再次降临,以至最后不可挽回的结局。”
虚影道人怜惜地看着烬渊怀里没了气息的殿雪尘“本尊也知道,即便他离开你也无法真正做到不爱,这六祸还是躲不过,他说他不想你有事,故本尊留下锦囊让他去取剑魂珠,以备最坏的结局,最后他选择了这条不归路。”
“他为你到弦月之巅重新取回太古十剑的十颗剑魂珠,如今用剑魂珠与仙灵珠,以命换命才把你救回来。”虚影道人长叹一声继续道,“画惜是弦月之巅的青灯,本尊算是他的师父,故一直尽力为你们化去这六祸,可却无能为力,该来的还是来了。”
“无妨。”烬渊破天荒地笑起来,他温柔地在殿雪尘眉心落下一吻,轻语道,“我承诺过不会离开,死有何惧,我陪他去便是。”
“你别做傻事!听本尊说完。”虚影道人用拂尘一敲烬渊的脑袋,吹胡子瞪眼道。
“你还要说何?你能救回清安吗?”烬渊嗤笑一声,摇摇欲坠地抱着殿雪尘站起来,转身离开。
虚影道人回首,看着烬渊的背影,坚定地一句“本尊能救他。”
烬渊的脚步一滞,还在反复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看着烬渊没反应,虚影道人继续道“你与殿雪尘这一世,是六祸中的六道毁,本该等待第四世,但你破了天劫,六祸已解。”
烬渊回到虚影道人面前,迫切中带着几分无法掩饰的喜色“什么意思,清安还活着是吗?”
“本尊虽不知是何方神圣教你如此破解之法,但方才掐指一算,这一段六祸轮回确实已破。”虚影道人微笑道。
“是潇府的妄之告诉我的。”烬渊皱起眉头,“她说只要我帮潇暮雨挡了这天劫就能把事情解决。”
虚影道人疑惑地走到那一直晕厥的潇暮雨身边,一挥拂尘,幽光笼罩,不一会儿他抚了抚胡须,惊叹道“这潇暮雨不简单,身上有竫衫的一缕残魂,难怪与殿雪尘长得如此相似,同时也有狐王的血统。”
“狐王?妄之说他只是一只小狐狸。”烬渊也有些不敢相信这样低眉顺眼的潇暮雨竟然有狐王的血统。
“妄之是怕这身世泄露,潇七会除掉潇暮雨。”虚影道人笑了笑,“你为狐王后裔挡下天劫赎罪,狐族天劫已破,你与殿雪尘的六祸已解。”
“可是清安他”烬渊皱起眉心,目光紧紧地盯着没了任何生气的殿雪尘。
“六祸已解,你们本该在下一世重新开始,幸而潇暮雨身上还有竫衫的一缕残魂,故本尊可用杳玉救他一命。”虚影道人抚了抚长须,高深莫测地言道,“一切都是因果注定,机缘巧合。”
烬渊本是冰寒空洞的眼神瞬间骄阳四射,唇边不由自主地灿笑起来“真的吗!”
“至于潇暮雨”虚影道人轻甩拂尘为那一直昏厥在地的潇暮雨输入灵力,紫光一过便将潇暮雨收入一颗元魂珠内,“本尊将他身上的一缕竫衫残魂取出后他便也重生,回到他该在的地方。”
“回潇府吗?”
“不错,而且这段记忆他会忘记。”
“忘记,对他来说是好事。”烬渊平静地言道。
“他体内吸纳了你的仙灵珠,已是半狐半仙,没了竫衫的残魂后他便不再是殿雪尘的影子,容貌也会改变,本尊自会带他去潇府,助他成为潇府主祭。”
烬渊闻言松了一口气,如今他只要他的清安醒过来,念此他着急迫切地问道“那要如何救清安?”
“先回坎司罢。”
“好。”
烬渊抱着殿雪尘急急忙忙地飞回洛仙殿,施下结界后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他心疼地握着殿雪尘的手,即便知道对方根本听不到,但还是不停诉说着“清安别怕,我在这”。
“离远点。”虚影道人严肃地言道。
“嗯。”烬渊听话地点点头,安抚地吻了吻殿雪尘的眉心便依依不舍地走到虚影道人身后,紧张地盯着那床上的人儿。
虚影道人一甩拂尘,剔透的上古灵玉闪耀出夺目绚丽的流光,如同焰火照亮漆黑的夜色,缓缓移动到殿雪尘上方,与此同时承载着潇暮雨的元魂珠也光灿四射,同样漂浮在殿雪尘上方。
轮回之光将殿雪尘围起,仿佛神物降凡,一缕幽青色的烟霞自元魂珠内飘出,被旁边的杳玉吸收。这时杳玉缓慢移动,渐渐没入殿雪尘的眉间,这让殿雪尘整个身体被一层薄薄的青光包围着。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青光消失,殿雪尘闭着双眸平躺在床上,高贵清灵,风华绝世。
“好了。”虚影道人收气,淡笑着抚了抚长须言道,“以杳玉吸纳竫衫残魂,化为仙灵珠,为他续命重生。”
烬渊眼中一阵热流滚滚,眼眶也红起来,他冲到床边握着殿雪尘的手,欣喜地看着对方的红润的脸色,着急地问道“清安何时才会醒来?”
“一个时辰左右,但是”虚影道人顿了顿,看着烬渊似有些为难道,“之前弦月之巅的狄火伤了他的仙脉,这伤入骨,加上现在这一折腾”
“无妨,我会好好照顾他。”烬渊微笑着抚了抚殿雪尘的脸蛋,紧绷了六七个时辰的心弦一瞬地松懈,浑身畅然。
虚影道人将一个小瓷瓶递给烬渊言道“每日给他服用一次,好好养伤。”
“多谢。”烬渊感激地言道。
“另外,两日后午时本尊在六祸道观等你,有要事相告。”
“好。”
“世间六祸,若都有如此结局,那本尊也能清闲点。”虚影道人长叹道,说着便渐渐隐去。
烬渊长吁一气,只觉压在自己身上的大山一下子落地,青天雾开的畅快淋漓,云淡风轻近午天的由心之畅,三万五千年的初遇,三世六祸的悲欢离合,到此为终。
“清安,我们沐浴,衣衫都脏了。”烬渊轻手轻脚地将殿雪尘转移到自己怀里,他不敢看向对方染成一片血红的衣衫,强迫自己忽略那触目惊心的血迹,将殿雪尘抱到后室的青莲池。
药浴浸泡许久,直到那银色的药物被殿雪尘吸收,青莲池恢复一如既往的清澈,而殿雪尘的身子也如以往那般不染纤尘,丝毫看不出方才血迹斑斑的狼狈。
烬渊微笑着亲了亲殿雪尘那红润的脸蛋,抱着他飘回内室,温柔体贴地为其穿上舒适柔软的轻衫,将其放回床上躺着。
“好了。”烬渊松了一口气帮殿雪尘掩好被子,他看着自己掌心的红绳玉石,心里有些堵,倔强地将玉石重新系回殿雪尘的脚踝上,干脆地打了个死结。
“掉一次我便系一次。”烬渊霸道地笑起来低声自说自话。
“嗯”殿雪尘可爱地皱了皱眉,隐隐约约地轻吟一声,似乎有醒来的趋势。
“出去看看落日如何?”烬渊微微一笑,潇洒地将殿雪尘横抱起来,如清风拂过一般飘到庭院内。
正是黄昏落日时分,亭台楼阁被镀上一层暖金色,日光的最后一丝温度落到身上,触及肌肤传到心间,如同棉絮包裹着周身,舒适而温暖。
烬渊抱着殿雪尘坐到亭内,体贴地拉起宽大温暖的外衣将殿雪尘包裹在怀里。提掌幻化出那常年不离身的紫竹箫置于唇边,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的音韵从亭内传出,特意吹奏殿雪尘最熟悉的曲调。
悠扬的箫声不知停止,一直一直,毫无断续,满溢的柔情融入箫声一点一点地将怀里沉睡多时的仙人唤醒。直到最后一缕日光淹没在远山的那头,怀里的仙人似乎有了些动静让烬渊欣喜若狂地停下,柔情似水的目光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对方的容颜,满心期待。
长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眼眸缓缓撑开,琥珀色的瞳眸印着月色的流淌。他还有些迷茫呆滞,对上烬渊那柔情的目光,做不出半点反应。
“醒了?”烬渊吻着殿雪尘的发丝,细柔轻语似乎稍大声便会惊扰到对方,他从怀里取出那白色的瓷瓶,将里面的药倒出送到殿雪尘唇边,“虚影道人给的药,先吃了。”
殿雪尘有些迷糊,点了点头便就着烬渊的手将药丸吃下,然后侧头埋到对方怀里不说话。
烬渊温柔地执起殿雪尘那细柔的发丝,拿起那精致的木簪娴熟地为对方绾发,轻声言道“第一世,画惜换心,最终魂入彼岸河永生陪伴帝江。”
“第二世,竫衫轮台受劫,牵连狐族五千年天劫。”
“第三世,清安以命换命”
听着烬渊的话语殿雪尘轻轻动弹了一下,抬起脑袋望着烬渊,眼底有些莫名的害怕,或许是害怕对方知道一切,知道自己藏了太多的事。
“杯黎欠清安三生三世,要怎么还得清。”烬渊看着殿雪尘,眼底的痛心与怜惜无法言说。
“我不要你还。”殿雪尘轻轻摇了摇头,虚弱地抬手抚着烬渊的脸颊,气若游丝,“你没事便好。”
烬渊微微一笑,握上殿雪尘的手十指紧扣,低头吻住那还有些苍白的嘴唇,带着这些日子的内疚与歉意,将尘封千万年的爱一点一点倾诉。
殿雪尘呆呆地看着烬渊,一切美好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泪珠从眼眶掉下,宛若玉石“叮咚”跌落,浸湿了烬渊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