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醒,冥醒。
第25章 大难不死
黑夜中的山林像是厉鬼的藏身之处,瘴气肆虐,即便是清月下也是那样诡怵,高耸入云的树像是一个一个的巨型猛兽静待猎物上钩,恶臭的气味像是尸体腐烂了千百年的污秽如蚂蚁出洞一般一点一点爬满空气的每一处,枯枝烂叶被浸泡在那深林中的一片幽绿色浅水滩中。
战战兢兢的一个小花妖挑着灯笼要穿过这个危机四伏的深林,突然一阵白色的气雾如潮水急涨一般汹涌而来,将那小花妖最后的一声绝望嘶叫吞没在潮湿的气雾之间。待那气雾离开消失后,恶臭的水滩旁出现了一具干瘪的花妖尸体,被吸干了所有血液能量。
半空之中渐渐浮现一个深蓝色的斗篷,看不清斗篷里是何许人也,只见他腰佩一个看似普通的小铜铃。他缓缓落到花妖干尸身侧,手从斗篷中伸出,一条漆黑湿哒的小虫子乖巧地从掌心钻出来,跳到干尸额间钻进皮肤里。
就如来那般不带一缕风,如今林中空无一人,似乎一切都是幻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的秘密仿佛都被这深林吞没。远处渐渐传来脚步声,那是一个颇为干瘦的小魔。
有些时候好奇并不是一件好事,他远远地瞧见水滩边上有一具诡异干尸,兴致勃勃地凑上前去查看。
只见那干尸额头有些鼓起,突然如同撕开一张白纸一般,一条漆黑的虫从干尸额头钻出,伴随着一阵黑气朝那小魔涌去,一瞬间就将那小魔吞食,徒留地面上的几滴黑色粘液。
两日后。
一花一世事,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结,一叶一如是,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净。清泉石上,幽峰远山,烟雨蒙蒙的傃湖旁,颀长的身影若辰山而立,银练色的头发以精致的银冠束起,仙然潇洒,不落尘世的拘束。
两旁歆花在细雨中盛开,一根根针头上挑着一个花骨朵,慢慢地盛开,外红内粉,比杏花红,比桃花粉,花蕊嫩黄,浓淡适中,个头小巧玲珑,令人赏心悦目。
幽然竹箫奏出一曲空离别,殿雪尘有些迷茫地望着前面的身影,步步上前,对方转过身来,眉眼含笑地吹奏着紫竹箫,英俊的面庞染上柔情似水。
“杯黎。”殿雪尘不禁淡笑起来,两步并作三步走地来到烬渊面前。
烬渊缓缓放下竹箫,微微一笑,就如这细雨袅袅般地缠绵缱绻,忽然他整个身体化作尘沙被风吹散,不留一点痕迹
“杯黎!!”
床上仙者,银发铺额,娇粉点唇,眉心凝蹙,长睫不安轻颤,若清月琉璃,若翠竹照雨,似雪梅香馥。
“杯黎”他紧张惊恐地喃喃自语但眼眸依旧紧闭,碎碎的水汽沾到长睫上。
“司主?”一名乖巧的小侍担忧地看着脸色苍白、满额冷汗的殿雪尘。
“杯黎!!”
一声惊叫,殿雪尘猛然睁开眼眸,琥珀色的瞳孔急剧胀裂似乎看到多么惊恐与绝望的事情,他定定地看着房顶,急促地喘息着一言不发。
“司主,您醒了?”小侍惊喜道。
殿雪尘环视着四周,这里分明就是自己的房间,可是他不该是在死界,还被黄昏之雀攻击必死无疑吗?
突然他抓住那小侍的手腕,冷声急迫道“杯黎,杯黎如何了?”
“烬渊大人无碍,他在长乐殿”
还未等那小侍把话说完,殿雪尘着急地掀开被子下床,随手拿起一件外衫穿上,刚欲提气飞离奈何灵力不够,双腿一软便倒在地上。
“司主!您灵力不够,还是休息罢。”那小侍一惊,连忙将殿雪尘扶起来。
殿雪尘皱起眉来推开,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去,脸上带着从未出现的惊慌失措,他记得烬渊为他挡下黄昏之雀的所有攻击,而最后一刻便是黄昏之雀直接攻向他们
阳界·坎司·临宫
临宫尊贵华丽,玉质宫殿奢华剔透,阳光照耀,光泽如玉珠落盘,沥沥而出,清泉小池让那宫殿更为清幽雅致。
殿雪尘赤足快步走在整个坎司,迈入风景如画的临宫,白绿色的丝质外衫后摆拖曳扫过一尘不染的地面,仙逸的衣袂随风而起。
一路风景他没有心思观赏,很快便来到中间的长乐殿,宫殿坐落在一片杏花林中,淡淡的杏花香弥漫四处,就如同烬渊身上的味道。
殿雪尘推开高高的宫门,急急忙忙地踏入其中走向内室,一阵舒服的杏花香萦绕整个宫室,撩起淡蓝色的纱幔。
就在那玛瑙打造而成的床上,烬渊安静地睡着。让殿雪尘惊愕的是,一颗透明的珠子漂浮在烬渊上方,源源不断地发散着绮丽的五色光芒笼罩着烬渊整个身体,而那烬渊视为宠物的小竺子浑身泛着白光,与珠子的光芒相呼应交缠。
殿雪尘放慢步伐走到床边,发现烬渊脸色还很苍白无力但气息平稳,这时那颗珠子也收起光芒掉在床头,而小竺子在烬渊胸膛上欢乐地蹦跳着转圈圈,转悠了几下便停下来好奇地看着殿雪尘。
殿雪尘有种心虚的感觉,尴尬地转身要离开,突然衣摆有一个力道牵着,他将目光下移,发现小竺子拽着自己的衣摆不让自己离开。
殿雪尘蹲下,疑惑地看着那小竺子,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一团白色的小生灵。那小竺子顿时便脸红起来,白中带着些红粉,直接蹦跶着跳出内室。
小竺子离开后殿雪尘重新回到床边,掌心覆到烬渊胸膛上,将自己仅剩无多的灵力继续输进烬渊体内。
随着自己身上灵力的流逝,殿雪尘本就苍白的脸蛋越发失去灵气,直到最后一丝灵力输入对方体内,他再也无力支撑便倒在床上,视线越发湣湣,意识断去便昏厥。
也不知过了多久,烬渊只觉浑身充满力量,像是畅快淋漓地睡了一个好觉,一阵舒坦,而怀里熟悉的身子令他不由地一阵安心。
他缓缓睁开眼便是殿雪尘的睡颜——嘴唇微开带着些诱惑,长翘地睫毛轻颤。
不一会儿,殿雪尘轻轻睁开眼眸,灵动的瞳孔让那容颜更为夺目,他看着烬渊醒来也安心地长吁一气。
“谁让你如此不要命!”烬渊突然口气一冷,威凛地怒斥着带着浓浓的心疼与惊恐。
殿雪尘皱起眉来,轻启嘴唇却不敢说出一言。
“你知不知道那样很危险!”
“知道。”殿雪尘冷静地言道,丝毫没有悔意。
烬渊愣了愣,不忍心如此冷冰冰地对待殿雪尘,他深吸一气收紧双臂便将殿雪尘牢牢抱在怀里,温柔地抚着对方的背脊尽量恢复平静解释道“我不想你有事。”
殿雪尘回抱着烬渊,眼眸中波涌出一些挣扎与哀伤,他轻语道“以后莫要如此送死,我不值得。”
“只要是清安就值得,我心甘情愿。”烬渊摇首,温和地笑道。
“不”
“对了,我们是如何回来的?”烬渊笑了笑便扯开话题,他怕听到对方的拒绝。
“不知。”殿雪尘也有些不自然,顺着烬渊的话题言道。
“奚兮。”烬渊提高声调唤了一声。
“奚兮在。”奚兮停在纱幔屏风外。
“事情是如何的?”烬渊严肃道。
“回公子,小奴和即墨是在坎司门口发现公子、司主、素子枯大人、幼冥公子还有一名陌生公子晕倒昏迷不醒,另外有一颗珠子一直漂浮紧随在公子身边,如今诸位皆安然无恙,安顿于红羽宫,至于为何公子等会晕倒在坎司门口,小奴不清楚。”
“珠子?”烬渊皱了皱眉,他将枕边的那颗中间燃着小火焰的珠子拿起来,问道“是这颗吗?”
奚兮打量了一下,点头“是的。”
“嗯,那名陌生公子唤虞戈,是本公子的朋友,莫要怠慢他,退下罢。”烬渊平静道。
“是,奚兮告退。”
殿雪尘因奚兮的话陷入沉思,这一系列事情就像个被控制的局,其一他们无故通过阴界之爚进入死界,其二死界防卫结构被更改,其三死界亡灵消失无踪,其四他们居然莫名其妙又回到坎司
“我方才进来便看到这颗珠子在为你疗伤。”殿雪尘突然想起来,更为疑惑不解。
“这珠子如此神奇?”烬渊细细打量着手里的小珠子,除了那珠子内部有一团燃烧的火团便无其他特别之处,可居然还能救他性命。
“许是世间一些珍奇异宝。”
“也是,既然能救命倒是个好东西。”烬渊像是捡到宝一般把那小珠子放回床头,他继续道,“可是这一路倒是很奇怪,无缘无故进死界,还无缘无故回到坎司。”
“其中定是哪里出错了。”殿雪尘也陷入沉思。
“清安,会不会真是殁零和夜尚晞”
“不会是夜尚晞。”殿雪尘不容置疑地打断道。
烬渊眼神一暗,掀开被子便下床,默不作声地自己洗漱穿衣,而殿雪尘坐在床上看着烬渊突然如此沉闷冷冽,心中的刺痛蔓延全身,就如同烛光燃尽,黑暗瞬间笼罩。
“过几日去黩武陵,那是当年八司混战的主要战场,看看有何关于父亲之死的线索。”殿雪尘强打起精神,说道。
“嗯。”
“既然你无事,我便先回去了。”殿雪尘艰难地坐起来,赤`裸的双足触及地面却毫无力气支撑,灵力已然到达极限令他浑身虚软,眼看便要跌倒在地上却落到一个满是杏香的怀抱。
烬渊皱起眉来将殿雪尘横抱起来坐到床上,他掌心抵着殿雪尘的后背运起灵力,惊愕地发现对方的灵力几乎消失。
“过几日便会痊愈。”殿雪尘毫不在意,依旧平静地言道。
“胡闹。”烬渊冷声指责起来,毫不犹豫地又为殿雪尘输进自己近半的灵力。
“不用,你伤势更严重”殿雪尘挣扎起来言道。
“别动。”烬渊用力固定着殿雪尘,依旧为其输进灵力。
殿雪尘那清亮的眸中带着些隐秘的挣扎与内疚,他轻声喃喃道“我又何尝想你有事”、
烬渊抬手抚着殿雪尘的脸蛋,目光触及那一双赤`裸的玉足,他心疼又无奈道“又不是孩童,怎还赤足,很凉的。”
“无碍。”
烬渊无计可施,对待殿雪尘他是打不得骂不得,连大声呵斥也舍不得,但对方却经常任性让他无可奈何,他深吸一气道“我带你回房穿上鞋,冻坏了我心疼。”
殿雪尘一愣,目光异样地看了一眼烬渊便别过头去,眼眸中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他越发看不清自己想要的是何。
烬渊摆正殿雪尘的脑袋,吻着他的眉心,眼眸,鼻尖,嘴唇,而后温润地笑道“既然清安不愿回去,那陪我下棋如何?”
被吻过之处像是被火灼烧一般滚烫,苍白的脸蛋渐渐浮起红晕,殿雪尘略显羞涩地耷拉在烬渊肩上,下意识轻轻颔首。
没想到对方如此轻易便答应自己,烬渊只觉心里一片愉悦,他横抱着殿雪尘坐在榻上,让对方坐在自己腿上,更是体贴地拉起外衣将殿雪尘包裹在自己温暖的怀里。
“如此怎能下棋?”殿雪尘轻笑出声。
“我喜欢抱着清安。”烬渊柔情蜜意地看着殿雪尘,双手牢牢地禁锢着对方的腰身,也让侍者摆好棋盘。
幽香弥漫的房间,华美的宫殿,羞涩摇曳的杏花,直到月色爬上夜幕的优雅清灵,仿佛是世间最动情的缘分。
与君相依,暖如初阳,安如初梦。
第26章 缘回三生
混沌中有一沉闷的爆破声,如同太古幽幽之虚中传来的咆哮,震得幼冥的耳膜都要破裂,四肢百骸都要化作灰烬。
灵魂有种要撕裂的剧痛,仿佛是凤凰涅磐前会发出的那凄厉哀嚎,他觉得那痛彻心扉,几欲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但那嗓音似乎早已不属于自己——灵魂撕裂成了两半,似乎在拥挤着叫嚣着要冲破肉`体。
灵肉有种正在错位的诙谐和绝望。
幼冥只觉得浑身在抽搐着,抖如糠筛,他向来能忍,但此时那分崩离析的痛楚却让他如何也不能泰然处之,几乎要痛得在地上翻滚挣扎。刹那间他看到了自己的鲜血在地面上汇聚成河,逆流而下,肮脏得触目惊心。
救
目光中的那缕白衣翩然,素若出于清池而淤泥不染,无一他物,那笑颜若春风拂玉面之习习,明月映青竹之悠悠,惊鸿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