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算是这样，游泳馆里也是热气腾腾的。叶书文坐下前先把外套脱了，露出了里面穿着的长袖土黄色的衬衣。加大码的衬衣穿在叶书文的身上合适，胸口部分很漂亮的撑了起来，腰部却又收束了几份，再加上本身的气质和长相、身材，衬得这种土黄的颜色更显洋气。
“叶书文！”有人喊了叶书文的名字，叶书文朝着那边笑了笑，是女队队员，张晴文，比自己小了两岁，说话办事像个爷们儿，平日里关系很不错。而且作为老队员，自然有种老油条的风格，对各家教练也不惧的，趴在岸边，笑得眉飞色舞，“回来干吗啊？游两圈啊？”
“有点事。”
“都回来了，今天请客吃饭啊？”
“我现在是客人，你是地主，你请客。”
“抠的你！”张晴文翻了个白眼儿，像条美人鱼一样的滑进了水里，转眼间就游出了十来米。
叶书文这才坐下，边坐边挽袖子，对着罗新华笑开一口大白牙“教练，晚上请你吃饭呗。”
“今天不行，要去你师母的父母家，早就说好了。”
“正好，我省点钱。”
“过两天有空，我等你电话。”罗新华说着，眼底都是笑。要说感情最深的还是跟他从省队过来的这几个队员，既有本事，还不怕他，平日里训练是训练，但是开起玩笑来，也是敢的。
叶书文笑着点头“行，我安排好地方，给您电话。”
寒暄了几句，差不多就要说正事了，罗新华蹙着眉头将叶书文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圈，问“你电话里是什么意思？再说一遍？”
叶书文也收了笑，正色道“我想再游几年。您也知道我读书不行，说实话，这几天我住校住的都快长毛了，每天睡醒了就吃，吃完了就读书的日子，我实在是适应不了。我同寝现在是魏汶，您不知道吧，他说他和芝加哥的一家俱乐部签约了，每个月是八万美金的补助，大赛得了奖牌，还能得上至一百万下至二十万的奖金，我就琢磨着也找家俱乐部签了……呃，就是魏汶签的那家，黄教练说那边正好还要队员，我就想过去。您看？”
罗新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直把叶书文看的有些忐忑了，这才说“你就那么缺钱啊？这事要是刘阳来和我说，我还能理解，你家里的情况，不至于。”
“这不是钱的事。我是真的觉得自己不适合读书。而且我才二十五岁，咱们游泳运动员最晚能到三十来岁退役呢，还有好几年的时间，我不说游到三十，就是二十六、七岁总是可以吧？”
“我让你今年退，是有原因的，你就没想过，游泳能游一辈子，说到底还是要读书，拿到那个毕业证才是重点？”
“我游完了回来可以再读啊。”
“……”
“而且，而且，罗教，我是真的不甘心。”
“……”
“我还想再游几年，哪怕两年都好。”
“……”罗新华沉默着，最后长叹了一口气，“这是何苦的，去年我问你退不退的时候，你要说你不退，就你的成绩，我把你再留在队里三年也不是问题，你现在想起来了，给我瞎折腾。”
叶书文呵呵的笑“谁知道呢？游着的时候我恨不得天天睡懒觉，永远不下水，可是你看。我还真闲不下来，犯贱呢这是。”说着，叶书文摊手，一脸的无赖样儿。
罗新华气的直摸烟，摸出来了才想起馆里不能抽，于是就瞪着眼生了好一会的闷气，最后在叶书文期期艾艾的眼神里，咬着牙说“我下午看见黄教练，帮你问问吧。”
“谢谢罗教！”叶书文笑的春花灿烂艳阳高照。
叶书文最后直等到罗新华带完训才一起离开，期间和无数男男女女的队员插科打诨吹牛聊天半分没闲着，离开的时候还一堆人起哄着让他请客吃饭，只是叶书文今天确实有事，不得不拒绝。
离开了游泳馆，叶书文和罗新华并排走着，在短暂的沉默后，罗新华突然问“交女朋友没？二十五岁差不多了。你别跑到外国找个洋媳妇儿，不是我偏见，中西文化差距大，过日子不容易，可以的话尽量考虑国内的。”
叶书文笑“哎呦，罗教您不说我都没想起这茬来，其实现在中西文化差距也不大了，洋媳妇儿有洋媳妇儿的好处，热情又性感，身材还火辣，其实挺好的。”
罗新华恨铁不成钢的瞪他。
到了教练楼下，正好黄教练从另外一头走过来。今天下午他带队员陆地训练，所以在游泳馆里没看见人。两边一看见，罗新华就招呼着迅速迎了上去。
黄教练显然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事，三两句就说到了点子上“明天我会打电话确认一下。那家俱乐部才开不久，经理是劳伦，就是那个游泳经纪，不知道哪里得来了一笔投资，就开了这家俱乐部。人还是信得过的，而且据说各方面条件也不错，就是条件有点苛刻，不是世界名将不签，去了一年没有成绩也不会续签。叶书文去了应该没问题，他正好缺蝶泳那一块的人才，应该去了就能比赛。”
“都是什么比赛？”罗新华问。
“全美冠军赛，世界大奖赛，只要俱乐部能参加的都会参加吧，罗伦说投资方不缺钱，就是缺少一个宣传的平台，好像是要推出一种高科技的泳衣，什么鲨鱼皮来着，希望通过这个渠道宣传出去。”
“要是推出去了呢？俱乐部会怎么样？”
黄教练笑了笑，没有解释，但是罗新华和叶书文懂了。
反正他们签过去也就是两三年的时间，这家俱乐部之后会怎么样，轮不到他们担心。
三个人站在教练楼下又聊了一会，定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这才分开。
叶书文独自一人离开了国家队，站在大门口拦了一辆的士，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学校。
或许是出国的事情大体上定了下来，晚上去训练的时候他游的很认真，直游到九点半快关馆的时候才起水。
刘阳和魏汶就一直陪着他，一起游，一起起水。冲澡的时候叶书文隔间的沐浴露没了，就伸出手找刘阳要。刘阳递给他瓶子时欲言又止，最后到底什么都没说。叶书文也一反常态的没追着问，分离这个话题太伤感。
洗完澡换了衣服，外面冷风正刮着，头发还潮着的三人不约而同的将衣领竖了起来，闷头走了一路。
回了宿舍已经快十点了，魏汶还倒热水烫脚，顺便还给叶书文倒了一盆。叶书文说着谢谢，拿着手机给刘阳发了一条短信。
你有话想说？
很快，刘阳的短信回了过来。
嗯，有点难过。
难过？
以为我们会一起读书，直到毕业才会分开。没想到现在就分开了。
游个一两年而已，这就舍不得我啦？
是啊，挺舍不得的。
比姚烨还舍不得？
嗯，比他还舍不得。
得嘞，你干脆甩了他，做我老婆吧。咱俩本子都扯了，你一直花心在外，你不知道我是怎么度过这一个又一个的三百六十五天。我这么痴情的老公去哪里找啊？你赶紧的迷途知返吧！
叶书文抿嘴笑着打字，魏汶突然在耳边说“水凉了，要添点不？还是倒了？”
叶书文分着神，拇指如飞，没过脑袋的说“倒。”
等着他把短信发出去，才感觉到自己凉飕飕的双脚，低头一看，湿漉漉的脚踩在拖鞋上，泡脚的盆不见了。恰在此时，厕所那边传来的倒水的声音。
叶书文一惊，丢了手机就往厕所跑。入眼就看见魏汶正开着水冲自己的盆。
“我，我来吧。不好意思，我刚刚发短信来着，也没注意你说什么，帮我倒水就够不好意思了，还洗盆，快，让我让我让我自己洗。”
魏汶没有多说，让开了位置，看着叶书文低头洗盆的动作，以及耳廓上淡淡的一圈粉，突然说道“你看过镜子没有？你刚刚发短信那会儿，笑的特别的有意思。挺可爱的。”
叶书文的脸部抽搐了一下，斜眼睨向了魏汶。
第19章 狗美人
不是叶书文听不出来，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魏汶之前的话当成调戏。魏汶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真诚，而且天生有种人无论说什么，都会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格外的舒服。
至少叶书文觉得魏汶刚刚勉强应该算是夸奖自己了，只是“可爱”这个词用的不太妥当。
临睡前他还在想那充满了魔性的词，琢磨着换成了自己，估计“可爱”就变成“傻逼”了。果然魏汶这人就是心思深嘴巴甜，才会说出这种词。
可爱？
呵！
迷迷糊糊睡着，他又回到了十七岁，站在寝室门口和魏汶狭路相逢的时候……
我是上一世的分割线
眼看着魏汶将衣服扯下来，叶书文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蓄势待发的状态，随时都可以跳起来把对方撕碎。
魏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在衣服上闻了闻，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再抬头的时候，眼底却又染上了几分笑意。
他问“这是尿吧？你以为是我尿的？”
说完，魏汶脸上的笑容加深，肩膀抖了起来。他很聪明，眨眼的功夫就想通了前因后果，只是这个原因实在让人忍俊不已。
“我往你衣服上尿尿？你怎么想的！多大的仇啊！往衣服上尿！哈哈哈哈——”
说道最后，魏汶的脸上扭曲，蹲在地上就狂笑了起来。
“……………………………………………………………………”
叶书文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是啊，多大的仇啊！往衣服上尿？神经病啊！往床上尿？
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或许……或许……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真的第一次遇见一个这么优秀的人，一个比自己还要优秀的，无论是生活态度，为人处世，还是游泳成绩，都全面压制自己的这么一个优秀的人。
所以……就不想相信，就羡慕嫉妒，就有点脑残了？
想想自己刚刚把衣服丢在魏汶的脑袋上有多么的理直气壮，现在他就有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今天。
现在。
绝对是他人生中最丢脸的时刻。
魏汶似乎意识到自己笑成这样不地道，便忍着笑抬起了头。他的眼底还泪水，忍得脸上扭曲，看见叶书文的脸后，甚至狠狠咬了下嘴唇，这才压住了即将喷薄而出的大笑。
他伸手抓着叶书文的手腕，慢悠悠的站起来，拍了拍叶书文的肩膀，抖着声说“抱歉，真的抱歉，是我疏忽了，我早该跟你说的，一开始就该说。是这样……”魏汶拉着叶书文的手，反手关了门，往卧室里带，“你住的屋子原本是良哥住的，他人特别的好，特别的善良，不光对我们这些师兄弟们好，对些猫猫狗狗的也很有善心，这院子里的流浪狗他在的时候都是他喂的，所以……”
卧槽！
“…………”
叶书文觉得自己的脸烫的像是烧着了一样，不需要魏汶再说，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魏汶扭头看了看他，眼底虽然还含着笑，但是却不再是取笑笑话的笑容，而是一种透出了几分亲昵笑容。
他抬手，摸了摸了叶书文的后脑勺，又拍了拍他的后背，最后解释“有只狗叫美人，特别的黏良哥，良哥又纵容它，平日里基本不锁房门，美人来去自如的，基本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不过良哥退役，回浙江读书，这些狗带不走，就交给我喂着。不过我没良哥那份耐心，再加上你要搬进来住，我不方便在寝室里养狗，所以就没再让它们进来。美人……估计是美人，这狗聪明着呢，估计是不想让你睡良哥的床，溜进来一次就在那屋里尿一次尿。我前几天进你屋的时候就发现味道不对，所以之后再进出就锁了门。这不……”
说着，魏汶抬手，亮出了手里一直捏着的东西“你之前把门锁砸坏了，我出去买了个新锁，估计这期间美人就进来了一次。”
说完，魏汶又有些想笑，但是见叶书文已经无地自容的表情后，所有的话语揉捏成了一句“你真可爱。”
叶书文听完，横了魏汶一眼“你该跟我说的，我又不讨厌狗。”
“嗯。”
“而且你既然发现了有尿，你就该提醒我一句，至少我进出记得关门。”
“嗯嗯。”
“还有，还有你明知道那狗会进屋尿尿，你就不该随便离开，你等我回来再修锁不行？这都是我新买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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