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又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光,他就这样保持着婴儿般的睡姿不分昼夜地睡着了。
李嘉树接到电话时刚找到一家宾馆,号码是个陌生号码,听完后他还没来得及入住便背着包匆匆走了,对此前台的迎宾很是不满。
电话是一个医院打来的,简单跟他讲了季青的情况,因为他的最后两通电话都是打给自己的,因此医院才会联系到李嘉树。
他们还说,情况不是很乐观。
李嘉树以最快的速度买了回去的车票,他在候车厅打给了涵子他们,把情况简单说明了一下,让他们先过去。
季青不是和夏夏在一起吗?怎么会受伤?那夏夏呢?
李嘉树感到没由来的心慌。
拥挤的人潮推涌着他走向检票口,手机在口袋里震了好几下他都没来得及看,等坐在火车上时,已经关机了。李嘉树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充电。
到了医院时已经很晚了,他来的也巧,医生刚下手术台,好在没看见他就说什么“我们已经尽力了”之类的话,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抢救过来是一回事,醒过来是另一回事,季青躺在病房里一直没有醒,中途医生又来检查了好几次。几个人谁也不敢放松,一整夜没合眼。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几个人商量轮流留在医院照看季青的时候,季青才恢复了意识,渐渐睁开眼。涵子长舒一口气,全然没了昨晚那种担心的神情,玩笑道“总算醒了你!我们几个正商量着把你的花呗平分了呢!”
季青手上挂着点滴,脸色苍白没多少血色,也跟着她笑。
几个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成子挂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倒头就睡,管他医院不医院的,身心俱惫的人已经顾及不了太多。
“怎么回事啊?最近你也没得罪什么人呐,遇上抢劫了?”
季青神情里有些闪烁,不过马上就掩饰过去了,点点头算是承认,“恩。”
阿康觉得不可思议,“还真是啊,兄弟你真是太不幸了。”
涵子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从他沾着血的上衣口袋里拿出来的钱包和手机,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缓缓道“看不出来你是这种爱财如命的人。”
“下回再遇到劫匪可别拼命了,这些都是身外之物,还是命重要。”
阿康和他开着玩笑,李嘉树站在病床边一直没有说话,涵子看出他有心事,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也累了吧,快回去休息。”
“季青哥,那个…夏夏没跟你在一起吗?”
季青悬在半空中的手一顿,低着头没有看他,接过涵子递过来的水果道“我把他送回家了。”
李嘉树点了点头,不再担心,他从刚才就一直在打白夏的电话,都是关机。本来说好的是让白夏先去季青那里,等他回去了再去接白夏,没想到出了这种意外,现在知道白夏没事心里放心了许多。
白夏在梦里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有人开了灯,是李嘉树回来了。
他很想像以前一样一听到开门声就扑到他的怀里,可是现在感觉脑袋好沉,腿也像灌了铅一样,躺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夏夏?怎么睡在这?”开口是李嘉树清亮的声音,和他唱歌一样好听。
白夏张了张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发出了声音,“在等你。”
李嘉树明显一愣,想说的话被噎在喉咙里,因为拉着窗帘的关系房间还是很暗,他感觉白夏的脸上在灯光明灭间与平时有些不同,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傻夏夏,可以去床上等我啊,外屋没有暖气,冻感冒怎么办?”他脱下外套把白夏整个包裹在怀里,抱着他去卧室,本以为他会冻到,没想到他反而全身发烫。
“你去哪里了?”白夏乖乖地把双手搭到他的脖子上,软糯糯地问。
李嘉树未察觉到房间里换了新的传单,还有拖得十分干净的地板,只感觉空气里飘着一股清香的味道,很好闻。
“有点事情。”他把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掖着被角,摸了下他的额头道“宝,你发烧了,我出去买退烧药,你先睡一会儿。”
白夏烧的有点迷糊,什么也没听进去,只听见出去两个字,拉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我没有发烧,你不要走。”
李嘉树现在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不比白夏好受到哪里去,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听话,我马上回来。”
“不要走…”
白夏烧的很厉害,李嘉树不能任由他这样不管,先冷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摩挲着他的手背心疼的轻吻,随后穿上放在一旁的大衣下楼了。
白夏难受的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听到李嘉树渐渐消失的脚步声,昏昏沉沉中又睡了过去。
李嘉树回来的时候,白夏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变,他睡得不安稳,眼皮一直在跳,一点点声响都能让他惊醒。
“好冷……”尽管盖着棉被,白夏还是在发抖。
李嘉树把他抱到怀里喂药,足足有一大把药丸,白夏喝得直皱眉,好一会才喝完。
“吃了药睡一会儿。”
“你抱着我睡。”白夏在他胳膊上蹭着撒娇。
不等李嘉树答应,他已经擅自抱紧了对方,枕在他的大腿上,没过多久便传来了平稳的酣睡声,李嘉树坐在床边抚弄着他的头发,今天白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粘人。
李嘉树本来是回来拿东西的,季青那边需要人照顾,涵子一个女生到底是不方便,酒吧又不能没人撑场,李嘉树受到季青不少照顾,此时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推辞。
白夏枕在他的大腿上熟睡,手还揽着自己的胳膊,李嘉树小心地把他的头挪到枕头上,蹑手蹑脚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他简单地收拾了好东西后才回到床边,李嘉树没觉得自己这么累过,不单单是生理上的难以支撑,还有心里上的负荷。最近事情真的是太多了。
快中午的时候白夏烧才退了一点,人也清醒了,一睁开眼就看见李嘉树倚着床睡着了,他轻轻的亲了他的耳朵,像一个偷吃到糖果的小孩子。
是啊,明明是他的,为什么却像在偷。
李嘉树睡得很浅,被他一亲就醒了。
“唔,我怎么睡着了。”他懊恼地挠挠头,看着坐在床上的白夏,关心地问道“还烧吗?”
白夏摇摇头,他没有量体温,不过头还是晕晕的,但是没有早上那么难受了,大概是吃了药的原因。
白夏掀开被子往李嘉树那边挪,紧紧抱着他,柔软的头发在他胸口蹭啊蹭,这是李嘉树和他两个人都很喜欢的一个动作,很温暖。
打破这份温暖的是熟悉的手机铃声,李嘉树的电话。
他走到门口接的,白夏只听到他嗯了几声,脸上却是少见的焦急,看来是有什么急事。
李嘉树挂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白夏光着脚跑下床,抱着他不放,“哥哥不要走,再陪我一会好吗?”
再过两天就立冬了,天气十分寒冷,白夏就这么光着脚在冰凉的地上站着,李嘉树只好把他抱了起来,放到床上,白夏还是紧紧抱着他不舍得放开。
“我有点急事,晚上就回来,好吗?”他看得出来生病的白夏特别敏感,也特别脆弱,但是这边也是十分重要的事,一时之间李嘉树陷入了两难。
“不要!我一会就要回学校了。”白夏只有一下午和一上午的假,他三点钟要回学校上课。
李嘉树倒是忘了这回事,以前他们有很多时间呆在一起,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白夏学业忙,他也忙。
他几乎是焦头烂额,白夏抱着他,看不到他用手揉了揉紧皱的眉心,只听见他说“夏夏,现在季青哥在医院抢救,我不能不去,你知道吗?”
刚才成子打来电话,说刚才季青突然晕倒了,被推进了急救室,现在情况不明。
白夏愣住了,他花费了很久,不停自我暗示才让自己在这个噩梦里逃出来,如果不是李嘉树再次提起的话。
“他…有事吗?”白夏手上的力度终于松了下来,低着头怕李嘉树看出来什么。
“还不清楚,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白夏承认,他终于也有不想让李嘉树知道的事情了,怎么说,是从季青去接他开始说,还是从季青把他扔到床上羞辱说起。
在白夏看来,这两种没有区别,反正故事的终结点都一样。
他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出来。
“如果不是为了送你回家,他也不会遇到劫匪,更不至于现在在抢救室躺着。我不是让你去季青哥那边吗?你为什么非要回家呢!”
李嘉树没有要责备白夏的意思,但他话说出来才觉得语气有些重了。
“你说什么?”白夏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李嘉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不过这不能怪任何人,本来打算让你跟我一起去医院看下他的,今天就算了。”
白夏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嘉树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季青真的很聪明,发生了昨天的事自己第一个反应是怎么跟李嘉树坦白,而季青却是在想怎么编造一个巨大的谎言,一个既能洗清他的犯罪事实又能把责任推到白夏身上的谎言。
那个男人,真的太危险了……
“现在他的情况很危险,让我过去看看好吗?”李嘉树掰开白夏扣着他胳膊的手指。
白夏不放,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他放手会失去一切。
“夏夏!”
“我不管,我不要你去……”
此刻的白夏极度缺乏安全感,他的手松开一厘米都让自己感到难以呼吸。
“我也在生病,我的烧还没有退呢!”说着,他抬起李嘉树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不,不止额头上,而是每一寸□□在空气里的肌肤,几乎乞求道“你不管我了吗?”
李嘉树简直感到头大,“这不一样……”
不等他说完,就感觉到嘴唇被堵住,白夏开始发了疯却没有任何技巧的吻李嘉树。他还发着烧,比以往更炙热的口腔包围着对方,却比以往都绝望。
李嘉树发觉了他的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白夏只抱着他不让他走。
手机一直在他的上衣口袋里响着,两个人都能感受的到,可谁都没有动。
白夏开始凌乱地跟他讲着昨天发生的一切,这对于他来说太难了,话语里伴随着抽泣。李嘉树听得眉头又紧皱了起来,终于在快要讲到结尾的时候忍不住打断了他。
“夏夏,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走,但是你没必要编造这么荒诞的谎话来骗我!”
他真的生气了,不是因为白夏骗了他,而是因为他编造的这么可耻的故事。
在手机第三次响起的时候,李嘉树轻轻推开了他接了电话,匆匆说了几句便挂了。
白夏又去抱他,“求求你了哥哥,不要走好不好……”
“白夏!”李嘉树吼道,“你不要无理取闹!”
白夏吓得一哆嗦,是他在无理取闹吗?果然季青说的没错,对于李嘉树而言,他是个累赘。
他环抱着李嘉树的手渐渐松开,泪在眼里打着转,默默低下了头。
李嘉树知道自己的脾气,一急就控制不住,但今天他真的觉得白夏过分了。
“你去吧。”最终还是白夏妥协了。
“恩?”李嘉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白夏淡淡地说,“医院,他们在等你。”
李嘉树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仓促地在他唇边一吻,拿着穿好衣服拿着手机离开了。
白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扇门封锁住了一切,他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