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邃对着话筒吻了吻,柔声道“晚安。”
他挂了电话,看了眼自己依然夸张的地方,不由轻叹了一声。洗了手出来,他路过吧台,有服务生瞥了他一眼,大约是当成借用厕所的行人了,黎邃干脆走过去,买了杯美式咖啡,打包回去加班。
他十分确信自己等不了一个月了,得抓紧时间,早点结束工作了回去。
得益于帮陆商处理文件那些经验,黎邃很快走上了正轨,他对陆商的工作习惯非常了解,很多东西拿到他面前,看几眼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无形中节约了很多时间。
真正走上岗位他也才明白,正统的学习对于一个管理者来说有多么重要,很多看似无所谓的细节里恰恰蕴含了关键转折点,正是因为提前学习过这些知识,他才能避免吃很多亏。难怪陆商坚持要让他去国外读书,人的见识广了,眼界才会宽,考虑问题的时候也更加全面,更具有前瞻性,另一方面,拥有高人一等的学历,管理下属时也更有说服力。
两周过去,黎邃已经熟悉了这边的环境,这天他和一干管理层去工地视察,期间和一位设计师聊了起来。
“金沙海岸的环境确实好,依我看,要是能把桃源岛也归入旗下就更好了,光出海寻宝这一个卖点就能吸引好多游客。”
“桃源岛?”黎邃问。
“就是30海里外那个无人岛,承包权是开放的,之前有富商包下了准备做实验基地,结果开发到一半破了产,之后又转手了几道,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成,反正到现在还没被人拿下。”
黎邃陷入沉默,他去年倒是就听刘星铭和陆商说过这个岛,几个人准备登船去看,结果没去成,现在听人提起,不由也生出些好奇,“能上去看吗?”
“能啊,明早就有船,我陪您去。”
第二天一早黎邃就和几个评估一起登了岛,岛的面积不算大,但环境非常好,中间挖了条人工河,两边种了不少热带树,边上有几栋已经初具规模的建筑,看起来应该是实验基地了和别墅了。
他们在四周各自看了一会儿,才有中介商急急地跑过来,“各位老板,来晚了来晚了,对不住,今天恰好还有一位大老板上来看岛,怠慢各位了。”
“你这地方还挺抢手的。”黎邃道。
中介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哪儿能啊,看的人多,能出得起价的……”他比出一个“零”,“这个数。”
“很贵吗?”
中介嘿嘿笑了一声,附耳说了个数,黎邃神色微动,“确实贵了。”
“您有所不知,这个数不光是岛,还包括附近的海洋资源,承包期限又长,其实是划算的,只是一般人的确出不起这个价,出得起的也不愿操这份心。”
黎邃觉得有点遗憾,这地方的确美,而且气候宜人,没有冬天,很适合陆商畏寒的体质,他又喜欢钓鱼,如果能买下来,建一栋小别墅,开辟一片荒地,种些花草蔬菜,每天睡睡觉钓钓鱼,闲来无事在河边散散步看看海,别提多惬意了。
正想着,中介接了个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激动道“什么,他要买?!”
一行人都面面相觑,中介挂了电话,握着黎邃的手死活不松开,“您、您真是我的福星啊,这岛闲置了一年多了,今天终于卖出去了。”
黎邃道“是什么人要买?”
“就是今天刚登船的那个大老板,来来,我带您去见他。”
好奇心驱使,黎邃跟了过去,谁知门一打开,见到那传说中的“大老板”,四目相对,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怎么又是你?”
司马靖荣愣了一下,立即笑出来,搭住黎邃的肩膀“我兄弟,过命的交情!”
“你在这里干什么?”黎邃皱眉。
“买岛啊,我爸刚给了我一笔钱,我想来想去没地方花,就想买点儿东西,这不刚好过来潜水,看见这儿有个岛卖,就打算买了。”
真是同人不同命,黎邃不由感慨,“你买的这么随心所欲,你父亲知道吗?”
“他不管我,他只管我弟弟。”
黎邃注意到他现在不直呼司马焰的名字,改称呼“我弟弟”了。
“你买岛干什么?”黎邃问。
司马靖荣搓手,“不知道,还没想好,可能是出租吧。”
黎邃“……”
司马靖荣见他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问“你有什么建议吗?”
“有,”黎邃道,“我建议你把它租给我。”
司马靖荣想都没想,拍上他的肩膀,“嘶,好主意啊!”
“我出钱,你出力,赚了钱咱俩平分!”司马靖荣越想越觉得这思路好,“我不用操心,你不用愁钱,这一举两得啊!”
黎邃原本是想消遣他,没想到他是认真的,一时无言以对。司马靖荣在一旁自己给自己敲定了主意,认定黎邃这个事主不放了,招呼道“就这么着了,那个,中介大爷呢,来签合同吧,签了好付款。”
等从岛上下来,司马靖荣的热度还没退下去,一路叨叨个没完。这笔钱虽然多,但对司马家来说的确不算什么,可终归是因为他几句挤兑话花出去的,黎邃多少觉得过意不去,认真道“我现在先租着,按年支付租金,过两年等岛上的设施建好了再重新估价,你再卖给我。”
“你跟我见什么外啊,”司马靖荣不解,“你也是牧盛的股东,光去年的分红就不止这点钱。”
他不说黎邃都忘了,他在牧盛还有40的股份,是陆商去年以他的名义做的投资。分红的事情陆商没跟他提过,不过既然都是陆商的决定,他自然不会去多问。
“那先谢了。”黎邃对司马靖荣道。
好友相聚,中午两个人一起去吃火锅,司马靖荣点了涮羊肉,锅子刚端上来黎邃就愣了,他想起这是陆商的最爱。
“连吃了几天海鲜可腻死我了,”司马靖荣拿了味碟过来,摆在桌上,“你发生什么愣啊,吃个饭也能发愣。”
黎邃回神,盯着味碟里的大辣椒不解,“全是辣椒,这怎么吃?”
“有什么不能吃的,辣了才有味儿,我无辣不欢。”司马靖荣把羊肉倒进去,想起来还有点好笑,“咱俩第一次正面杠,可不就是为了味碟。”
黎邃想起旧事,也有点感慨,“我那个时候以为陆商是不爱吃辣,后来才知道他是不能吃。”
“哎,”说起陆商,司马靖荣倒是想起来了,“你俩后来怎么样了?你按我说的做了吗?”
黎邃嘴角浮起一抹笑,点了点头,“送了他一只钓竿,他很喜欢,爱不释手。”
“哎哟我就说嘛,”司马靖荣嘿嘿直笑,拍着胸脯自夸,“怎么样,哥们儿办事还行吧?”
黎邃只是笑,只有他知道,陆商并不是因为一只钓竿原谅了他,是他从来就没怪罪过他。
两个人吃到一半,黎邃接了个电话,是袁叔打来的,黎邃一看见号码,立刻心中一沉,浮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袁叔,”他急忙起身走到安静的地方,“陆商怎么了?”
“不是他,”袁叔道,“是左超。”
“左大哥?”
“是,左超今早带人去贸易区收车,遇上了刘兴田的人,两边起了冲突,那边报了警,左超脾气太直,直接拒捕,被赶来的武警押走了,现在人在看守所。”袁叔道,“陆先生应该在午睡,我打了电话他没有接,你们都熟,我想先来问问你的意见。”
“徐律师怎么说?”黎邃问。
“第一时间去交涉了,但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事情很不好办,刘兴田等今天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了,不会那么轻易地放人。”
“贸易区以前不是陆家在管吗?”
袁叔愣了一下,“呃,是……以前是我们的地盘,后来陆先生出让给刘兴田了。”
黎邃见他语气有异,忽然联想起一年前在郊外,他去找李岩的那天,陆商好像是说了什么,心中一颤,“是不是……和我有关。”
他没有用疑问句的语气,袁叔也没有否认,只道“左超在贸易区横惯了,现在突然成了别人的地盘,他自然咽不下这口气,现在最重要的是他案底多,伤天害理的事倒真没做过,可他早年打黑拳伤过不少人,真要去判的话,恐怕就很难出来了。”
这件事的确棘手,刘兴田不会无缘无故地对左超发作,这件事显然是预谋已久,左超是陆商的左膀右臂谁都知道,他这么做,无非是想折断陆商的爪牙。刘兴田势力不小,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对付的人,同为东彦的股东,他和陆家有部分背景是重叠的,导致很多熟人都是共有,说白了,这就是一场权力的拉锯战。
黎邃权衡了一下,道“我把这边交代一下,马上飞回来,大概晚上九点到。”
“这件事我要先告诉陆先生吗?”
黎邃想了想,瞒也瞒不住,而且以他的能力和人脉,目前还不足以和刘兴田抗衡,这件事最终还是得陆商出面。
“告诉他吧,但是也告诉他我正在解决这件事,让他别着急。”
☆、第三十七章
黎邃挂了电话就开始订机票,司马靖荣见他神色有异,凑过去看了眼“出什么事了,你现在要回去?”
“嗯,有急事。”黎邃在手机上查了查,运气不太好,常坐的航班刚好取消了。
“订什么机票,你坐我们家的飞机回去,现在就能走。”说完,司马靖荣招呼服务员来结账。
“你这边没事了?”黎邃问。
“我能有什么事,本来就是出来玩儿的,”司马靖荣催他,“赶紧的,正事要紧。”
幸好主要工作都交接完了,只剩下一些零碎的杂事,他不在也问题不大。黎邃叮嘱了几个人品信得过的中层,让酒店服务员给他收拾行李,自己赶去渔村把陆商要的乌龟饵给买了。
到家时天还未黑,比预计的早了三个多小时,家里没有人,陆商应该是出门去了,他回来得突然,露姨没有准备,自然不会这么早过来做饭。黎邃把行李提上楼,左右无事,干脆挽起袖子去厨房准备晚饭。
刚把手上的豆芽菜处理干净,门口一阵松动,陆商开门进来了,黎邃回身看他,露出笑容,正要开口,陆商先道“露姐,今天做点甜汤,晚上黎邃要回来。”
黎邃盯着他换鞋,心里一阵诧异,“陆商?”
门口的人闻言身体明显一滞,抬头望向他,转而微微一笑,“回来了?”
黎邃刚要说话,忽然注意到他额角有块青紫,神色变了,“你的额头怎么了?似乎是撞了?”
“没事,不小心磕到了。”
黎邃走过去,捧着他的脸细瞧了一番,担忧道“再往下一点可就伤到眼睛了,疼不疼?擦药了吗?”
“不要紧,小伤。”陆商不以为然,顺手从屉子里把眼镜拿出来戴上,“今天怎么这么早?事情都办完了吗?”
“差不多了,我和靖荣一起回来的,”黎邃兀自去药箱里翻了瓶药膏和棉签出来,“袁叔告诉了我左大哥的事,我回来帮你。”
“我正要和你说这个,”陆商脱了外套,在沙发上坐下,“看守所那边我已经托人去照应他,但要保释,恐怕不是一两天能办成的。”
“他动手了吗?”黎邃在他面前半蹲下,用棉签沾了药膏小心涂抹上去,“别动。”
陆商闭上眼任他上药,“他自己没动手,但他的一个手下动了手,并且还带了武器,被警方翻出来了,他是带头的,责任肯定脱不开。”
“也就是说,还是动了手,警方不算抓错人。”
“对,首先要明确一点,他的确是犯了事,我们不必多费力气在这个上面做文章了,现在的主要精力,应该放在怎么把他——”
陆商睁开眼,见黎邃半蹲着幽幽盯着他,“怎么了?”
黎邃“要抱抱。”
陆商笑了,张了张胳膊,黎邃立即扑上去把他紧紧抱进怀里,下巴在颈部来回蹭,满足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想你快想疯了。”
“怎么越长大越回去了。”陆商笑着拍拍他的后脑。
“不管,”黎邃又收紧了些,“这一分钟是我的,左大哥也要靠边站。”
不远的郊外,左超在黑暗中打了个喷嚏,骂道“这地方真他妈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接着门开了,显然有人走了进来,像是愣了一下,又关门退了出去。
两个人这才松开,四目相对,均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