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像是难以启齿似的,“林奕,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忍不住笑了,“你说。”
“吃蒜,和我说话,你二选一吧。我真的不喜欢蒜。”
我的笑僵在了脸上,他抱歉地把嘴角一勾,“味道的确挺有辨识度的,只是说不定你可以往好的方向开拓开拓……”
蒜香味林奕的第三次测试,失败。
吃蒜计划,有好有坏,好的方面,味道的确能让王邛记住我,坏的一面就是王邛压根不喜欢蒜味。
王邛说,往好的地方开拓,让我想到了个新的主意。
四、我只穿香奶儿2017号入睡
上次举报我不洗头的狗室友深觉对不起我,一整周都对我毕恭毕敬,他平时有往球鞋里喷香水的习惯,我便向他借来,开始往自己身上喷。
他只往鞋子里喷一下,我连着在自己的脖子脚腕上喷了十余下,他肉疼得五官纠结,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差不多了吧?”
“味道不大,不足以吸引他。”
“吸引谁?”
“我的心上人。”
我回教室时,全班同学都闻到了我身上的香水味,连坐在最后一排的王邛也在我进门的时候抬起头来盯着我看。
我喜出望外,沿着组间走廊走向他,途经之地同学们都掩鼻皱眉,王邛皱着眉头,“你……”
“我是林奕。”
王邛不知该说什么,点了点头,我强调了一遍,“你记好了,我是林奕。”
“好的。”
浓香能招蝴蝶,也能招嗡嗡的蜜蜂。
上完一节课后,班主任就来找我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林奕,你喷香水了?”
“啊?”
“任课老师和我反应你身上味道很大,我以为这次你不洗头换成不洗澡了。你现在回寝室,把衣服换掉,赶在上课前回来。”
我抿了抿唇,只能照做。
喷香水吸引配偶的行为行不通了,第二天,当我例行公事找王邛刷存在感的时候,他连眼皮也没抬,慢悠悠地,“那个是香水?我觉得味道很像公共厕所里的熏香。”
所以,当时他皱着眉头看着我,是因为我身上有公共厕所的味道?
他抬头看我,见我神情纠结,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笑了,“也好,身材上是行走的大卫,气味上是行走的公共厕所。”
我一口老血喷在课桌上。
前两次,关于嗅觉的试验都以失败告终,结局还十分惨烈。
要么是王邛不喜欢,要么是味道像公共厕所,我心灰意冷,颓了好几天,重新振作起来。
猪八戒娶媳妇还遭遇孙猴子捣蛋呢,我怕什么。
在我的初中时代,学长学姐们很喜欢在校服背面乱涂乱画,当年的我懒得学,现在的我打算一试。
五、看背影识攻受
说动手就动手,我在小卖部买了黑红两种马克笔,在校服上花了两只写轮眼。
王邛虽然不看漫画,但见我在校服外套背面画了这么个东西,忍不住来问我。
“你背上阴森森的眼睛是什么?女鬼的眼睛吗?”
坐在我附近的女同学悚然一惊,我急忙解释,“我哪有这么报复社会啊,是佐助的写轮眼。”
“哦。”
我此言一出,女同学们都要我展示我宽厚挺拔的背部,让她们一探究竟,余光里王邛呆呆地站着,抿唇看着我,茫然又可爱。
我想了想,“其实是女鬼。”
女同学像见了鬼似的啊了一声,攥紧了拳头往我背上砸,打鼓似的咚咚响,我疼得呲牙咧嘴,王邛凑上来看了看,“林奕,你这个女鬼的眼睛画得挺好。”
我口不对心,“谢谢你了。”
物稀为贵,全校就我一个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校服上涂涂画画。我在学校里特立独行的行为,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包括负责维护校规校纪的政教处。
“去洗了!”
“要是洗不掉呢?”
“那就再买一件!给你一周的时间,要是处理不了,我就把这件事记入档案!”
真爱虚无缥缈,处分当头,我立马怂了。
“我尽快处理。”
周五下午四点四十到六点,整整八十分钟,我在洗手池孤独地刷着校服外套。写完作业,回寝室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王邛在走出楼道时看了我一眼。
“林奕,你还不回家?”
我愤愤地用板刷刷了刷校服上的女鬼眼睛,不说话。
他犹豫了一会儿,走过来,“怎么了?”
“洗外套。”
我的表情估计很郁闷,他动了动嘴唇不知该说什么,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加油。”
“哦。”
我觉得他该走了,但他站在楼道口就是没往外走,我扭头看他,他也在看着我,老半天才开口。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我开水龙,冲了手上的肥皂泡,“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气氛一时沉寂了,我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想否认,但最终还是点头。
“对。”
王邛缓缓地笑了,视线落在我脸上,但我知道我的脸于他而言只由平凡的眼睛鼻子嘴糅杂而成。
“你可以试试不违犯校规的办法。”
他走了,我还怔怔地看着楼道。这是什么意思?他默许我吸引他的注意?
常言道,男追女,隔座山。
在我看来,男追男更是隔着山,还是两座。
一座刀山,一座火山。
周六晚上在家,我没睡好,翻来覆去地思考王邛对我说那句话的深意。或许他对我有好感,也或许他被我一片赤诚打动,隐晦地支持我把追求任务进行下去。
但不违反校规校纪,又在造型上增强自己的辨识度,还有什么办法呢?
一个十分冒险的念头跳进我的脑袋里,我一下子坐起来,表情有点复杂。
或许值得一试……
六、世界太黑,我要用脑门照亮
剃光头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
我带着帽子也无法挡住其他人停留在我的头部的视线,回了寝室,我一脱帽子,室友们炸开来,噌地往我身边靠拢。
狗室友期期艾艾的,“你……生病了?”
“没有,”我强忍住又羞又悔的泪意,装作毫不在乎,“剃着玩玩。”
他们不说话了,看着我的表情有点同情。我看着他们,摸了摸头皮,“这样难道不帅?”
“是还挺帅的。”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言不由衷,但我的心理总算得以平衡些。
晚自习,我走进教室,脱了帽子,班上响起一阵轰动,旋即鼓起掌来,王邛怔怔看着我,我走过去,“我是林奕。”
“你剃光头干什么?”
我在脑袋上重重地摸了一把,“理发不违反校规校纪。”
他笑了,嘴角浅浅的梨涡漂亮得不行,我故作痞气,“帅不帅?”
“傻。”他补充,“很傻。”
班主任看到我时,也忍不住笑了,还让前排同学把灯光了看我的脑袋会不会反光。事实证明,光头并不放光,班主任和大家有点失望,还有同学说为了省电,可以从班费里抽出资金给我买护理头皮用蜡,让教室长明。
这个笑话对于我这个忧伤的一米九光头来说一点也不好笑。
当晚王邛主动找我谈话,他说,他没摸过光头,不知道是什么质感。
说完,他冲我眨眨眼,我俯身,让他把手搭上来。
这是我们第一次接触,他摸了我的光头。
他妈的,听着就想哭。
“人群里我一眼就能认出你,林奕。”摸完他说。
我他妈真是要暴哭,这算是苦尽甘来吗?我听着怎么这么悲伤呢?
一整周里,我和王邛都走得很近,我也有了绝对的自信他能记得我,然而一周后,一切都变了。
周日下午,我迈进寝室里,目之所及,三个锃光瓦亮的脑袋。
我整个人一下子不好了。
狗室友很害羞地摸了摸光滑的脑袋,“我看你剃光头挺好看的,我也去剃了。你不介意吧?”
我他妈介意啊,介意得要死啊我擦!
我忍住了没说话,看着面前三个或圆或扁或尖或方的光头,在心中暗暗期盼着王邛能在人群里一眼辨别出我这颗形状完美,手感超棒的和田玉似的温润卤蛋……哦不,光头。
当时我不知道,关于光头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真正令我绝望的是周一的晨会。放眼望去,每个班都多出了四五个光头,壮观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