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水饭房 下(慎入)
他这一觉睡到了夜深。
差不多刚吃完晚饭就被困进来,然后他睡着了,依照监狱强制教育的早睡早起,他精准地睡了足够的时间然后醒
来,证明这里的教育真是他妈的成功。
他瞪大了双眼,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只得一片黑。
一时之间弄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他想伸出手来摸索,回应他的只有发出剧痛的僵硬肩膀……
啊……啊好痛……他想要大声地发出声音,即使自己跟自己说话也好。
现在的他简直像掉进了黑洞。
他很勉强地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坐起来也没事好做,于是又吱嘎一声躺回去……
身处海底般寂静无声。
漆黑不见五指就是说这样的地方,这里只有抽气扇,连窗都没有。
无所事事地躺了五分钟,他大事不妙地发现自己有尿意。
人类就是当意识到有尿意时,本来不太急,突然就急到非去不可的麻烦生物。在重复着收紧、放松腹部的无聊动
作后,他认命地用膝盖摸索着水泥地,向着臭味散发的地方膝行过去。
压根儿不能用手去摸索位置(即使可以,他也绝不要),皮革中央露出了阳物,只能蹲着向大约的位置解放,根
本对不准也不能擦拭,裤子周围跟脚掌都湿了。
——简直像个精神病或重度残废。
陆皑忍受着尿湿自己的不适,在脱力一屁股坐下去之前,爬离那个地方。
没有必要躺回床上,反正也睡不下了。
没办法看自己的指头,他用脸孔磨擦着水泥地,想要忆起自己的轮廓……
可怕……在这里待了不够半天,竟然像身体都消失了只剩下意识般,而意识浮游在空气中。
这里只有抽气扇千遍一律的马达声,听久了就什么也不是。
他尝试唱歌,唱他记得歌词的,唱“yello”、唱“hey,jude”,无意识地反覆哼着nana那段。当自己的声
音停下来时,便出现耳鸣,像有只幽灵学着他哼,一直在哼着没有停。
他强迫自己想起可可跟阿心。
那两个男人在脑袋中对他说话,但没有声音,只有嘴巴开合的动作。
他觉得非自救不可,于是大声地数数,从一数到五千多吧,断断续续地数,然后天光终于来临。
光把他的身体还给他,他知道自己在那里了。
等了好久,终于有别的声音传来。
是狱警的脚步声,然后下面的小门开启,递进了一盆白饭跟一盆水。
看来这是他的早餐。
那塌只加了盐的白饭引不起他的食欲,他只想喝一口水……
咕噜一声吞下口水,他知道不能喝。
不知道蝙蝠叫人在水里下了什么药,可能喝一小口就会像医生说的,high到不停撞墙撞死、甩头甩到颈骨断开
——没有人会理会水饭房的求救声。
看清楚一点,盆底好像沉淀了些白白的粉,他更是不敢喝。
跟死尸无异的身体转了转,故意感受到面包跟药瓶,他觉得好过了点……
只要、只要再忍耐三天半的话,解开了手铐就可以吃东西了……
如果他熬不够三天就昏倒被抬出去的话,那就更美妙了。
晚饭的时候,狱警恶质地将水全部倒进饭盆中。
白饭发糊,盆中的水也变得混淆。那种连猫狗也不吃的东西,反而拯救了陆皑的心。
这样恶心的东西放在给猫舔水的盘子中,他连看的欲望也没有。
***
第三天的黄昏,他喝了自己的尿。
晚饭之后不久,关灯了。
他像被全世界遗忘了般,就这样躺在床上,由原先感觉到手指、脚指、手腕……的存在,随着黑暗的时间越长,
他便逐样逐样失去,最后整个身体都不见了,只剩下意识,永远不会被吞噬的意识。
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饥渴不停向他抗议。
直到他再也睡不下,也感觉不到肚饿为止。他想唱歌,但脑袋早出现了自己在哼音的幻觉。
不停重复的单调音节,像幽灵般缠绕。
他要找个人来跟他说说话,不然接下来的五天他都要听着nanana了——
这样他肯定会疯掉。
只要再一天、只要忍一忍……对男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吧,不过是短短四天不吃不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