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泣声没错是停下了,却换不回辛可一走没回头的睡虫。
接下来取代的是抽吸鼻子的微细声音,他知道男人尽力了,但任何声响在狭小而且黑暗静穆的空间都像蜜蜂,甚
至带着回音的嗡嗡嗡。他很感激男人的努力,虽然起不了任何作用。
这会儿,他的室友因为对环境过于陌生,拿卫生纸的时候呯呯啪啪撞倒好几样东西。
只拿他妈的棉被抹抹鼻涕,对大少爷来说是不足够的甚至是折磨。
辛可无力的发现这点,拖着同样无力的身躯爬落床……
陆皑正欲粉饰和平,又或是不想与他打交道,而将身躯缩回棉被之内,像只毛毛虫。
喂……竟然在我千辛万苦爬下来的时候粉饰太平?
男人没有回应,一声也没哼,像原本就沉睡般。辛可伸手往上铺的枕头底掏了掏,掏出了巴掌大小的东西来。
监狱像学生宿舍般荒谬,晚上十点牢房准时关灯。
但并不包括这一房。
陆皑没用棉被把眼晴掩起来,所以光亮一来,刚好打在他的眼皮上。
他被突如其来的光所吓到,下意识地伸手要挡,身躯往墙边靠呜……
拇指大小的光点很快降低了,他还没搞清楚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然而那人蹑手蹑脚的爬进床铺内兄弟,别乱动、别叫、也别大声说话。
这是他的室友,有过一面之缘,但他甚至没看清楚过他长什么样子。
在陆皑在暗黑中打量辛可的同时,辛可也在打量他,虽然这位新来的室友似乎只对他手上的玩意儿有兴趣。玩意
儿——小手电筒,违规的东西,在监房中不准出现。
他没有蠢到为了孩子的小玩意,而给那群家伙藉口可以强上他。这小东西是上个、也许是上上个旧住客留下的,
藏得很巧妙,狱警检查的时侯不将床铺翻转过来不会发现,一开始他觉得无聊顶透,怎么不是藏一块巧克力(受潮腐
烂也没关系,被陷害也没关系),但现在发觉满好用的。
唏,别紧张,这只是个手电筒……辛可将手电筒的光较至最微弱,在他面前摇了摇,是毫无攻击性的小东西
,而不是什么掌心雷型小手枪。
我当然知道这是手电筒,先生,因为刚往我眼晴猛照。
辛可愕住了。
男人,这个像哑巴般只说过几个单字,令人怀疑他的嘴巴只会几说好、是的、长官的男人,竟然拖着哭过后
沙哑的破嗓,对他作出抗议。
这句足以让他呆怔住,看来陆少爷没有他想像中脆弱。
本来打算用以嘲讽他的句子现在烟消云散,辛可将手电筒的光点调低一些,看似温暖却冰冷的橘光映出陆皑的脸
。男人有一张端正清秀、却算不上很好看的脸,笑起来大概是阳光俊逸的线条,但现在没法确认,因为他的双眼浮肿
、还带些湿润。
尽管刚才丢脸的哭过,甚至被目击蠢样,陆皑的反应并不像受惊小动物。
他给辛可的感觉,只得一个形容词干净。
他很干净,当然没有新犯进来的时候是脏兮兮的,但他甚至比外头上班赚钱养妻活儿、准时吃喝拉睡的人,更干
净。那是散发出来的特质,他只能如此形容。
拥有这种特质很可能吸引一些有母性爱的女人,但在这儿绝对是他的不幸。这儿没有女人。
因为室友的手按得很低,以致室友能尽情地浏览他的脸孔,但他却无法观察回去。
陆皑为这不平等的待遇感到焦躁,很快又察觉在这儿,有罪跟没罪、警官跟罪犯、老鸟和菜鸟要求平等待遇简直
荒谬。
因此,他只能看见室友在黑暗中异常闪灿的眼,他的眼挺大像对黑色水晶,当中带点手电筒的橘光,看上去似乎
温柔暖和,像能伸手抚摸般真实……事实上,他不知这样的相对无言要持续多久。
被人像街市挑上等猪肉般打量着,令他浑身不舒服。可能这位室友只打量了他两秒,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却他觉
得像一世纪般久……
手电筒的微弱光芒突地熄了,房内回复漆黑。
辛可的身躯离开了床铺一点,陆皑以为他准备回到上铺,铁床嘎吱两声,男人回来,一整卷卫生纸像凭空变出来
,丢到他的怀中。
辛可觉得还真是他妈的浪漫,刚入狱第一晚,他们用手电筒互相认识。然后他又不知那条根不对劲了,去管他的
死活,也许因为是陆家少爷吧,他还有以前当上班族的该死服从性。
彷佛驳斥他的想法,浪漫告一段落。
陆皑没有接受室友偶尔为善,他再度拉高了棉被,这次蒙住了头。于是失去交谊作用的外交大臣,沿着隆起的被
铺滚落地上,发出钝重的可笑几声,拉出一条不短的白带……
没人教过你卫生纸要节省点用吗?
天知道这鬼东西是配发的。
哑巴室友缩回他“安全的壳”里面,辛可把脏了的卫生纸卷回去,反正还可以擦屁屁。
被无端吵醒,然后被始作俑者搁在一边不理的感觉超不爽。辛可看见对边牢房模糊的人影,他们都睡得正甜,打
呼声百里外都听得见。
辛可再无睡意,他肯定平常睡惯高床软枕,第一晚睡陌生床铺的陆大少也是。
于是他赤脚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想要从他嘴巴中挖出什么陆皑,犯鸡奸罪的名门大少爷,看你那副德性八成
想说自己是冤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