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燚被无情地撵走后，餐桌上又恢复了安静，谁都没有再说话，安静甚至得有点尴尬。
“那个。”趁着骁尧布菜的时候，题萧说，“我没放在心上啊，你不要介意。”
其实他可早就放在心上了，并且希望他能多多介意一下，如果能在意一下的话就更好了。
骁尧愣了一下，感觉好像被抢了台词，这种话明明应该由他来说啊，怎么反倒成成小揪揪安慰他了。
“没事的。”骁尧笑了笑盛汤给他，“李燚他一直说话就这个样子，希望你能担待一下，如果有让你不舒服的地方，我可以替他道歉。”
说完，把瓷碗往题萧那边推。
题萧的手机正好在瓷碗的必经之路上，他伸手要把手机拿开，正好和骁尧推碗凑过来的手蹭了一下。
一种奇妙的感觉在空气中噼啪地响了一下。
用心体会，仔细看的话，好像是火花。
滋滋出一小簇星光。
放大动作，两人的手在接触时有明显的停顿。
刺激得题萧吸了一下鼻子。
“感冒还难受吗？我让服务员送点姜汤可乐过来吧。”骁尧抽出一张纸巾递给题萧。
“啊不用了。”题萧努力把鼻涕吸回去，“也不用道歉，这样挺好的。”
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题萧伸手去拿纸的时候，手故意往前送了一点，两人的手又蹭在一起。
骁尧就这样看着题萧，眼神定定的，目光里跳跃着什么，手丝毫没有挪开的意思。
是以题萧抽了好几下也没能把纸从骁尧手里抽出来。
这时，骁尧的手机又接着震动了好几下，然后响起了一阵音乐，是一首钢琴曲，题萧好像在哪里听过。
“抱歉。”骁尧突然回神，手上的力度也松了下来，“你先吃着，我去接一下电话。”
骁尧前脚刚走，题南易后脚就发来了消息。
题南易号外号外，我们英语老师应该没有女朋友开心
而题萧一门心思全在骁尧身上，根本没空管题南易的英语老师，目光还往骁尧离去的方向看，偷偷拿刚刚两人指尖蹭到的地方捏了捏自己的脸。
题南易坚持不懈地骚扰，可能学习太差，文字无法表达她激动的心情，专门发了条语音过来。
声音有点大，题萧稍微把音量调到小放到耳边。
“刚刚我同学在饭店看到他了，就是你很喜欢吃的那家宣城菜餐厅，我同学刚刚看到他和一个男的坐在情侣专座，情侣专座啊！”
同一个饭店，这么巧的吗？
题萧朝四周瞄了几眼，试图找到题南易口中又帅又高的英语老师。
看了好几圈，符合题南易描述的只有一桌，男子身高的确有一米八五的样子，对面坐着的也是个男人，但颜值实在是担当不起一个“帅”字。
题萧决定是时候让题南易去一趟眼科了，看看眼睛有没有近视或者瞎掉。
这哪里帅了？
骁尧掉下来的头皮屑都比他帅一万倍好吧。
“可惜我同学跟她爸妈一起走的急，没拍到照片，不然我真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小妖精把我们英语老师拐跑了。”
题南易还在源源不断地叨逼叨，题萧打了个喷嚏，抽了张纸擦擦鼻子，顺手喝了口汤，才发现已经凉了。
又吃了几口菜，也都凉了。
骁尧已经去接电话很久了，还没回来，临起身前，题萧听到他说了一句“hello”，难道还是上次在楼下时那个？
题萧百无聊赖地托腮看着自己的指尖，几秒后呼叫服务生小姐姐，让她帮忙把菜给热一下时，骁尧回来了，同时响起的还有题南易发来的信息——
“我就说我们英语老师他一定是个精致的基佬，真是被我猜到了。”
“抱歉。”骁尧一回来就给题萧道歉，搞得题萧云里雾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刷微博的手也顿住了。
好端端的道什么歉啊？
骁尧自顾拿起自己搁在沙发上的外套，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然后题萧听到他对服务生说“不用加热了，打包，我们这就要走了。”
第16章
题萧拎着大包小包的饭菜回家，关上家门时，听到“嘭——”一声。
小呼噜闻到香喷喷的饭菜气味，懒洋洋地过来蹭他裤脚。
夜色撩人，题萧脱掉外套后站在玄关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忽然有种
“骁尧大渣男拔屌无情！”的感觉。
期待了一个月的约会，你说走就走了？
何着我就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哼骁尧你不就是块长腿小饼干吗？
题萧生气地吸了吸鼻涕，然后把刚刚拎出去放在两家中间的几袋垃圾往骁尧家那边踢了一脚，看上去就像是骁尧家的垃圾堆了好久没有倒一样。
让你拔屌无情！
让全楼的人都知道你是个邋遢鬼。
邋遢精幼稚鬼本人正站在楼道里不高兴地跺脚，试图把声控灯唤醒。
连着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楼道里黑漆漆的，只有从题萧家发出的光芒，和从楼上楼下楼梯缝隙里透过来的光，他和骁尧住的这层的声控灯好像坏掉了。
冷风从楼下跑上四楼，吹得题萧一哆嗦，顺便又打了个喷嚏。他站在门口，手往口袋里揣了揣，然后摸到一个方形的，硬邦邦的东西。
是刚刚回来的路上，骁尧给他买的感冒药。
题萧手在口袋里又来回摩挲了好几遍，从横棱到尖角，仿佛指间上长了眼睛，能看到纸盒上的字体，再窥探到时间回溯，骁尧给自己买药的那一刻是何种心情。
小呼噜在他脚旁嗷嗷了一嗓子，喵喵叫的声音在楼道里小小地回荡了一圈。
题萧看着两人家门中间的垃圾，手指复又在盒子尖角上点了几下。
蹲下身把小呼噜抱了起来，题萧转身回家，唇角攀上了点笑意。
算了，看在你长了那样一张脸和我喜欢你的份上，还有你没有否认的份上，暂且原谅你了。
打定主意后，题萧没忘了答应读者们的福利，打开电脑连上数位屏准备画画时，收到了瓜批的消息。
编辑上班时间朝九晚五，现在已经晚八点了，按理说瓜批应该是下班状态，不在线的。
且瓜批是题萧的责编，两人平时虽然少不了交谈，但都是在谈工作，瓜批催稿或者同他探讨漫画人设还有分镜，并不会跟他说工作之外的事情。
但是这次，两个不可能偏偏凑在了一起——
编辑·瓜批批阿嚏啊，我跟你说今天在外面碰到我好久没见到的高中同学了~
——————
医院，挂号处。
“骁喻，四岁。”骁尧微微弯腰，把钱从小窗口里递给护士小姐姐，蹙起的眉毛和认真的模样惹得小姐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近来宣城大幅度降温，很多人都没有逃过感冒这一小劫数，即便是寒冬夜，医院急诊处也呆满了男女老少。
幼儿的啼哭声此起彼伏，不愿打针不愿吃药，骁尧皱眉扫视了周围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金发女子姣好的背影上。
神色不明，垂下的手微微握起。
小揪揪也感冒了。
不知道他现在到家没有？吃药没有？会不会病情加重也来医院？
接连三个问题蹦出来，骁尧满脑子都是题萧吸鼻涕时的模样，鼻头一皱，嘴巴会抿起到能看见脸颊两边小涡的程度，再配上黑白分明的大眼。
不过刚才买感冒药的时候还是有一件比较好玩的事情，题萧拿着东西在药店的沙发上等着，骁尧去给他买药。
可能是因为同性婚姻法的普及，近几年同性恋人数量激增，尤其是男性恋人的数量。
店员可能也见多了，骁尧走到柜台前，直接甩给他两个盒子。
一盒润滑剂，一盒避孕套。
骁尧脑子一热，食指有点不自在地在鼻下蹭了蹭，随后单手抵唇。
护士小姐姐还在打印收据单，骁尧低头看了眼手机，和题萧上次联系还是昨天。
手指摁着屏幕向下不断地拖拽刷新，也没有收到任何新消息。
在期待什么？
心思不明。
手机震动了两下，不过是李燚的消息。
高中李燚哎呀呀你可真是无情，不就是撞见了你和你小男朋友一起吃饭嘛，用得着撵我走？我是不会告诉你爸的，安啦安啦~
骁尧抬手在输入框里打上了“他不是”三个字，微微思忳了一下又删掉，装作没有看到这条消息。
他完全没有想到能在餐厅碰到李燚。
李燚是他的高中同学，两人那时一起学习画画，后来骁尧出国，两人也有联系，但终是不像高中时那样了。
同时他也没想到李燚四年不见，嘴还是那么欠，出口就能把天给捅出个窟窿来。
“这个是你的男朋友吗？”
骁尧垂头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好一会儿，这件事，某种程度上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属于他不想提起的事情之一。
但当时，和题萧指尖蹭到一起时，他生出了想伸手拉住他的心思，之前在便利店时，并没有。
像包裹在心房外面的荆棘藤蔓，一层一层地缠绕，看不清真实的内在，密不透风。
却隐隐有一枝不安分子，悄悄地抬起枝条，尖锐的棘刺从血肉中拔出，露出了一点下面遮盖着的，赤诚，炽热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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