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容犹豫道“我……我的同学向我道歉。”
王锦道“中午遇到的同学?我都还没问你,那时是出什么事儿了?”
彦容低下头,道“他们以为你是我的养父。”
王锦一愣,笑道“你没说我是你哥哥吗?”
彦容不应他,又说“我没说过我是被领养的。”
王锦收起笑容,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彦容有些心酸的解释道“我不是要骗他们,只是不想说……那是我自己的事,我没觉得我很惨,更不想让别人同情我。”
说出来以后,他感到更难堪了,他觉得王锦也会嘲笑他的自欺欺人。
王锦把右手伸过去揉了下他的头发,道“我知道,以前我也这样过。”
彦容一怔,诧异道“你?也?”
王锦道“我小时候,我爸妈在东北,我是跟着我外公外婆长大的,当时我的同学里有个传言,说我爸是黑社会老大。”
彦容十分惊讶,道“为什么?”
王锦说“有一回开家长会,赶巧儿我爸来北京办事,他图新鲜就去了,当时他是个大光头,脖子上戴个粗金链子,胳膊上全是纹身,他往那一坐,前后两排没人敢坐。”
彦容想了下那个画面,有一点想笑。
王锦笑着说“好笑吧?后来好几年,我那些同学都不敢和我玩,都怕一不小心惹我不高兴,就被丢到海里喂鲨鱼。”
彦容没看过古惑仔,不知道“喂鲨鱼”是什么梗,可也觉得很好笑,道“那你很厉害啊。”
王锦笑道“厉害什么?那个传言的源头,就是我自己。”
彦容不明白,道“就为了吹牛?”
王锦说“不是,在那次家长会之前,他们都以为我没爹没妈。我憋了好几年,终于憋了个大的,这下全校都知道我不是没爸了。”
彦容想笑,又没笑出来,道“你爸妈只是太忙了。”
王锦笑了笑,说“等我大哥该上高中的时候,他们就回北京定居了,因为北京高考相对容易点。”
彦容沉默了一会儿,暗暗想,王锦州也有点惨。
到了他家楼下,王锦道“我不送你上去了,懒得听你梁玺爸爸唧唧歪歪。”
彦容心想梁玺一点都不唧唧歪歪,他拿着灯笼下了车,退到台阶上,道“那你回家吧,再见。”
王锦却也跟着下了车,说“你忘了这个。”
他把落在车上的喜羊羊面具交给彦容。
彦容犹豫了一下,道“今天,谢谢你陪我。”
王锦道“不客气。”
彦容“……你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王锦笑着说“也谢谢你陪我。”
彦容也忍不住笑起来,道“不客气。”
王锦看着他微笑,视线似乎从他的双眼挪到了嘴唇上。
他站在台阶上和王锦差不多高,本来正有些“长高也长大”的沾沾自喜,突然整个人的气势又怯弱了下去。
王锦是要吻他吗?
他的心脏跳得有些快。
王锦向后退了退,道“你上去吧,我走了。”
第十八章、谁更勇敢
彦容心头升起一些说不出的情绪,像是失望,又像是庆幸。
他说“好,再见。”
王锦却又道“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
彦容站在台阶上,有些冷淡的问“什么事?”
王锦看出他的变化,只做不知,道“我爸真不是黑社会老大。”
彦容“……我听柏图哥哥说过,他是挖金矿的。”
王锦道“有人告诉你,但没人告诉我的小学同学,他们中很多人,一直到现在还以为我是个黑二代。”
彦容奇怪道“最后你都没有说出真相吗?”
王锦轻叹说“我那时胆子小又要面子,害怕丢人,不敢对同学说实话。”
彦容若有所思,挺直了背,说“我是很勇敢的。”
王锦笑了笑,轻声道“天冷,快上去吧。”
看彦容进了电梯,他才离开。
电梯里,彦容胡乱提着那几个灯笼,看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有些如梦初醒的怅然。
这个月上柳梢头的夜晚过于纯情了,王锦这个人,也被加了滤镜一样柔和而美好,就像一个完美的情人。所幸,他早就知道王锦其实是怎样的人。
他觉得王锦应该也是有些喜欢他的,喜欢他年轻漂亮,喜欢他上起来很爽,或许也还有别的,但总归还是像喜欢一个床伴那样喜欢他。
王锦愿意陪他玩儿,教他数学题,在他不开心的时候愿意暂时充当一个倾听者和抚慰者的角色,但王锦完全没有要越过界限的意思,如果存心要让他误会什么,王锦刚才就不会在要吻他之前刹住了车。
所以王锦是个能得一百分的床伴,长得英俊,床技高超,总是温柔的笑着,又拿捏着分寸,不会给人性爱以外的其他希望。
回到家里,梁玺喝了酒已经睡下了,柏图还在等他。
“去看了灯会?”柏图迎上来问道,“玩儿得开心吗?”
他注意到柏图看他的灯笼,不好意思的说“去了,那些灯笼都很好看。”
柏图笑着问“玩到这么晚,饿不饿?我帮你做点吃的。”
彦容忙道“不用了,我不饿,晚饭吃得很饱。”
柏图到底还是去热了杯牛奶,还送到他的房间来,他只好接了过来,诚心诚意的说“谢谢柏图哥哥。”
他喝了一大口牛奶,发现柏图竟用审视的目光在看他,心头顿时一惊,强作镇定道“柏图哥哥,怎么了?”
柏图欲言又止,片刻后才道“今天……你都干什么了?”
彦容捧着牛奶杯坐直了身体,道“上午王锦州教我写完了作业,下午去看电影,晚上他带我逛灯会。”
柏图不信似的,怀疑道“没别的了?”
彦容不想说他与同学的偶遇以及由此引发的其他事,道“真的没有了。”
柏图完全不敢相信王锦带他出去一整天,居然什么都没干,可看他这样又不像被干过的样子,隐晦道“你现在年纪小,还是学习最重要,我是怕你被带坏了。”
彦容听他的话是绕着王锦说,便放下心来,道“不会的,王锦州是个医生,又没有什么坏习惯,除了偶尔抽烟,还不在我的面前抽。”
柏图“……”
他快为彦容担心死了,这个小孩儿居然还向他秀恩爱。
等彦容喝完牛奶,柏图便拿杯子去洗,叮嘱他早点睡觉。
柏图走后,彦容拿出手机,深吸了几口气,勇敢的给那位同学回复消息“我没有生气,只是有点尴尬,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同学很快便回复道“上次帮老师整理学生资料的时候看到的,对不起,我们太八卦了,但我们真的都没有恶意。”
彦容道“没关系。中午我急匆匆的离开,也不是生你或者别人的气,是为我自己从前的虚荣和懦弱感到羞愧,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同学说“我想我能理解,你太内向了,我很担心你以后都不想再理我,现在真是太好了。”
彦容回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两人又你来我往的聊了一些心里话,尴尬全都被化解了,气氛和心情也都活泼了很多,聊天的内容也从交心变得日常。
聊着聊着,女孩突然来了句“你的养父太帅了!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她说的不是梁玺或柏图,而是她见过的王锦。
不知为何,彦容感到一丝害羞,含糊道“谢谢,我也觉得他很帅。”
两天后,国际学校开了学,彦容很快被那个活泼的女同学带进了她的朋友圈,和同学们的相处也比以前更融洽了些,就连老师都说他开朗了很多。
另一边,王家的麻将四人组就地解散,王爸爸和王妈妈回了东北,已婚的王齐搬回了自己家,只有王超又多赖了一天,说自己行李多,要叫朋友来帮忙搬。
隔天王锦下班回来,还真有个年轻人来帮王超搬行李。
以前王锦见过这人两三次,知道他和王超是一家公司的歌手,俩人见天儿在一起玩儿,这人同王超个头差不多,身材也相仿,还和王超染了同样的发色,远远看着还有点像双胞胎,就是品行差的远,人家一声不吭的搬行李,王超在一楼沙发上歪躺着玩手机。
别看王超就在这儿住了不到一个月,随身行李却一大堆,他又整天剁手买买买,不知不觉行李比来时又多了好几倍,那年轻人楼上楼下来回搬了足有四五趟。
等他搬完了要走,王超才从沙发上弹起来,从后面扑过去搂对方脖子,整个人挂在人家身上,两人就着这连体婴的姿势,就这么走了。
热闹了一个月,王锦倒是清净了,他又开始不习惯。
他有一点寂寞。
周五下午,梁玺打电话给他,问他有没有空接彦容去他那里过周末。
王锦奇道“岳父,您这是何意?”
梁玺骂道“滚,再瞎叫就给你们医院写匿名举报信。”
王锦笑道“举报我搞你儿子?”
梁玺道“举报你违规建设,鸡巴上镶钻。”
王锦“……”
梁玺道“别废话了,有空没?学校这周末喷防疫药水,学生不能留宿,我媳妇儿接了部新戏去外地了,我跟那小子不对付,接他回来过两天还不够别扭的。”
王锦揣着明白装糊涂“别扭什么?他那么懂事,还能帮你做饭洗衣服呢。”
梁玺“……你有空没有?没空我就去酒店住两天,让他自己在家待着得了。”
王锦轻快的转了转手里的笔,道“有空,几点去接他?”
傍晚,挤在国际学校等待接孩子的车流大军里,王锦的心情竟有一丝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