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棉被蒙脑袋,喘口气儿”程立把被子扯下来,小北已经睡着了。他伸手试了一下温度,烫人的温度让他有些心慌,他赶紧下楼找药,却想起来小北这一宿都没断了喝酒,不敢给他随便吃药,就冻了一个冰毛巾给小北放在额头上物理降温,然后又投了一个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身。
可能是因为发烧,小北一直睡的不安稳,在梦中还时不时的皱眉,有时候还说两句梦话。程立把耳朵贴在小北嘴边,听见他一直在说对不起。
程立心里一恸,握着小北的手又紧了一些。“对不起,是我把你逼得太紧了。”小北因为王强的事,一直害怕,才缓过一口气,自己还用这种手段逼迫他,给他这么大的压力,让他背负那么多愧疚。程立很自责,但是不后悔。
折腾到中午,小北的体温降回到正常范围,程立才放心了,也终于觉得困了。他躺在小北身边拉着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掌心,前所未有的安心。
下午4点,睡足8个小时的小北才从床上醒来。高烧过后,他觉得自己身上每一寸肌肉都酸疼的厉害,脚下软得像踩在棉花地里,没有根。小北趿拉着拖鞋下楼,走到餐厅看见一小盆大米粥。他抬头,正好看见程立端着一盆土豆丝,向他所在的餐台走过来。
“土豆丝,大米粥,咱俩以前在出租屋里的最爱,来,吃点。”
以前程立受伤,他去包扎,总是顺手带一碗最便宜的大米粥和土豆丝咸菜。程立让他先吃,他故意剩很多,然后看着程立都吃光。
靠,我为什么总是想起这些,不就是一碗大米粥吗?他做我吃也是应当应分的。小北轻轻摇头,把自己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他从橱柜里取出一个小碗,从盆里盛了一碗粥出来,闷声开吃。
“土豆丝咸吗?”程立多少年没拌凉菜了,切了半个小时,还是把土豆丝切的跟手指头一样粗,佐料也是分好几次加,生怕做咸了对小北嗓子不好。
“不咸,你也吃啊,看我干嘛,我又不下饭。”小北觉得程立的目光像医院的x光一样,把他看透看穿,让他无处遁形。
程立点了棵烟,依然在看小北吃饭,像是在欣赏美景。“我等你吃完再打扫剩的就行。”他就愿意和小北合吃一碗饭,他觉得一家人就应该这样。
“我吃完了。”小北飞快的吃完了,也不多做停留,返身上楼进了书房。
“这也吃的太快了。”程立叹气,他一根烟都没抽完,小北竟然已经吃完了。不过程立也没失望,小北心里有坎儿过不去,这又发着烧,吃得少很正常。自己的手段这么不光彩,又把向东伤的那么深,小北甩他脸子太正常了,他不着急,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他的选择。
程立也火速的把剩饭剩菜打扫进肚子里,然后进书房找小北。
“看什么呢?”程立看着小北拿着一叠文件在看。
“项目可行性报告,明天开会董事会要讨论的。”小北每周一都给大家开例会,讨论一些投资议题。其实他们集团,董事会成员除了小北就是一些老混子,最高学历就是程立的高中了。所谓董事会不过是走个形式,他们举举手,拍板儿的还是小北。不过小北每次都认真准备,他不愿意让人觉得他是程立的情人就在团伙里搞一言堂,他要的是所有人服气他。
“你刚退烧,去躺会吧,我帮你看,不都是中国字嘛,我也认识。”程立拿过计划书,推着小北回了卧室。
卧室里,小北躺着玩手机,程立皱着眉头看着这些单个字他都认识,合在一起他就看不太懂的东西。
“卧槽,字太多了,我是真看不进去。”两分钟程立就扔了计划书,这t谁写的,写这么多字不累呀。
小北扔下手机,拿过计划书,继续看,然后又拽过笔记本开始做t。
“什么项目?”程立看了两分钟看得都是一些现在市场的形式,什么项目他还没看到呢。
“一个手机a。”目前经济形势不太好,在他们传统的投资项目上小北谨慎了很多,房地产,期货,外币,股票这种以小博大投资他做的比较少。那些钱是程立的血汗钱,但凡风险大,他都果断拒绝,程立的会所、俱乐部、赌场风险已经很高了,所以他必须做一些受益稳定的项目来平衡。他偏爱拿一些市政项目,既能拉关系,又能保证赚钱。
“游戏啊?”程立手机倒是跟着苹果一年一换,但是a用的不多,也就玩一些打飞机那种杀时间的游戏。
“同性恋交友的a,里面直播,晒物,交友,建圈子,还有同性恋酒吧的点评,挺有意思。”也有软件公司来找他投资,但是游戏他一般都拒绝,他自己就打游戏,知道这块竞争太大,投资额度也高,他觉得风险高,一般都不参与。这回这个公司拿来一个同性恋交友软件来找他,他倒有点兴趣。他觉得这个公司可能做过些功课,知道他是同性恋。
“投资可以,你就别用了,那里面的人乱着呢。”程立倒不是要看着小北,就是小北好奇心太重了,要不是不拦着他,他什么都想试试。有一次他们这伙子兄弟自己点炉子烤串,本来烤串这活烟熏火燎的,都是最底层的小弟在做,他们等着吃就行了。小北非让人家下来,自己要上去烤,硬是靠了20个羊腰子给大家说是给兄弟们补补肾,给老三他们逗的。程立也吃了一串,别说,烤得还真挺好吃。
“要是真投资了,肯定给我内测,我不用那就你用。”
“老子才不用这些,我有你就够了。”程立这是实话,他经营会所多年,什么幺蛾子没见过,不管是gay里gay气的娘炮,还是比他还膀的壮汉,他真是眼皮子都没夹一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交友他根本就不需要。
“你有我,我没你。”小北依然拒不承认喜欢程立,更拒绝和程立的身体接触。
第68章 痕迹
“你呀。”程立也不再说什么,安静的靠着床头抽烟,用余光偷偷的瞄着小北。直到小北忙活完了,程立才拉过小北,把自己的额头贴在小北的额头上。
“你干嘛?”小北皱着眉想躲开,脑袋却被程立牢牢的按住。
“量体温。”程立理所当然的说。
“你怎么总这么量体温?家里有体温计,用不着废这劲。”小北又想起3年前他发烧,程立也是这样在厕所里给自己量体温,然后被哥哥看见。小北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想挣脱开程立的束缚,却因为发烧力气落了下风。
程立原本想借着量体温的当口,亲一下小北的脸,小北这一挣扎,却把嘴唇准确的送到程立唇边。这种机会程立自然是不会放过的,在小北烧得干涩的嘴唇上像小鸡啄米一样轻轻亲了两下,然后就拍拍他的额头,松开了他。
“还行,勉强跟我一个温度,早点睡。”
“我去客房睡。”小北觉得自己的脸又在发烫,连忙掀开被子就要去客房睡,好避开程立。
“就在这儿睡吧,这么大床,我碰不到你。”其实程立的要求还是很低的,他要的无非就是小北在他身边,让他晚上睡觉之前,早晨醒来以后,都能看到他,就足够了。至于接吻zuo ai,他也想,但是真不着急。谁心里都有一个接受的过程,小北高一的时候程立还给他开家长会呢,距离现在也就不过五年多的时间,别说小北需要时间适应,他也需要。
小北也不跟程立多做争辩,抱着被子跑到床边去睡。程立睡另一边,直到听到小北呼吸平稳才凑过去,拉他的手。他的掌心还是很烫,睡得也不安稳,程立终究还是忍不住把他抱在怀里。
第二天小北跟平时一个时间起床,飞速的去卫生间冲澡,然后穿衣服准备上班。
看到小北完全无视自己这个大活人,程立只好出声提醒“你不吃早饭啊?”
“到单位三哥给我买鸡蛋饼。”小北这一年早餐都是老三给他买,家里的早饭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了。
“你都有我了,以后就没老三什么事了。”虽然老三是程立安排给小北的保镖,但是程立看见小北三哥三哥叫的挺亲,他还是有点吃醋。“家里有大米粥煎鸡蛋,咱俩吃完一起走。”
浪费粮食是犯罪。小北拿出这个理由安慰自己,然后把属于自己的那份早餐都消灭。
到了单位,早晨9点准时开会。程立作为董事长坐在主位,小北是董事总经理做在他的下首。小北拿出昨晚整理的提案发给大家,让大家讨论投票。那些老粗能说出什么,看了两眼就撂挑子,等着小北说。小北扁桃体发炎,嗓子都是肿的,说起话来跟杨坤似的一片沙哑。
终于,程立听不下去了,干脆的打断小北说“你说这么多,他们也听不懂,你想做就做,我们都支持你。”
听到老大发话了,下面的兄弟也是如释重负,纷纷附和“对呀,大嫂,你想做什么,说一声,我们举手就是了。”“你说这么多,怪累的,我们也听不懂。”他们岂止是听不懂,他们根本就不爱听。他们只知道跟着大哥大嫂有钱赚,需要卖命的时候他们就冲上。
小北咽了一下吐沫,他的嗓子早就冒烟了,现在疼得火烧火燎的。“行,那大家就都举手吧。”“通过。”
会议结束,程立第一时间给了小北一杯温水,比女秘书动作还快一些。小北喝了水,吃了药,嗓子总算好了一些,靠着老板椅跟投资发展部的经理交代一些事项。
程立在一旁等着,看小北这边忙完了才问他“中午吃什么,我让老三去订。”
“随便吃一口就行,中午我想出去一趟。”小北虽然挺能花钱,但是一般都花在车和电子产品上,吃喝倒是不讲究。
“去哪儿啊,我送你。”
“回家。”小北声音黯然。
程立也愣了一下说“你哥这个时间不在家。”
“他在家我也不敢回去啊。”小北苦笑,他已经一年多没回家了,如今回趟家跟做贼一样。小北这一趟回家,是想把他这几年攒的钱还有给哥哥买的房子拿给哥哥。他欠向东太多,甚至无从还起。他不敢指望哥哥原谅,这些钱和房子也只能让他求得片刻心安吧。
程立不再说送他,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跟着小北惹他厌烦。他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小北说“你顺便帮我把钥匙还回去吧。”
“嗯”小北揣着钥匙、□□、房产证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小北掏出钥匙开门,门却怎么拧也拧不开。向东换锁了。小北又拿程立给他的那个钥匙试了一下,门口开了。
哥哥怕他回来,却依然等着程立。小北抿了一下嘴唇,抬脚进屋。客厅没什么变化,变得只有他的房间。
以前房间里贴的是他的三好学生奖状,他的钢琴比赛照片。现在墙上全是孩子在幼儿园参加表演的照片。书桌上,他的笔筒,他的小书架,他的钢琴模型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喜羊羊,熊大熊二。
小北走出房间,把□□和房产证放在餐桌上,默默带上了门。
晚上,向东带着孩子刚一进门就发现屋里有人来过。他心猛然跳了一下,心跳却在瞥见餐桌的时候沉重了下来。
□□和房产证,这是小北的杰作。向东曾经撅折过那张卡,没想到小北竟然又拿了张一模一样的回来。向东翻开房产证,房产证的第一页夹了一张纸。
“哥,卡里是500万,密码是你生日。对不起。”
他们真是有默契,500万的现金,1200万的房产。程立和小北给自己的补偿竟然一模一样,这是早早的就暗渡陈仓了吧。他用自己最好的十年时光,换了3000多万的身家,平均一年300多万,这得是世界五百强高管的年薪了吧。向东苦笑着,然后拿起卡和证,扔进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
分手之后的每一天好像都过得非常缓慢,白天还好,向东可以用工作来抵消那些疼痛和想念;晚上却尤其难熬,原本标准的双人床,仿佛大到空旷。
向东睡不着,他满脑子都是程立,都是程立抱着他的样子。他拿过还在充电的手机,一条一条的翻着他和程立的微信。他猛然发现他和程立最近两年的微信聊天记录,竟然只是“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晚点回来。”“你怎么还不回来?”“我马上就回来,你先睡吧。”来来去去竟然都是同一个意思。
向东坐起来,开了灯,环视着这个他和程立住了十年的卧室。程立在的时候,他觉得到处都是程立的痕迹;现在程立离开了,他却怎么努力也找不到多少程立生活过的印记。只有那一张和孩子的合照,能够证明他们曾经在一起过。他以为十年的感情是深入骨髓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无影无踪了。
第69章 重逢
向东又是一夜未眠,第二天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准时上班。向东在单位里依然兢兢业业,不太出彩,也不会犯错,但是他的疲惫和辛苦同事们都看在眼里。于是,大家开始马不停蹄的给向东介绍对象,因为他们觉得向东这么辛苦都是因为单亲爸爸的缘故,只要找到媳妇,保管精力充沛,活力十足。而且向东人长的帅,又稳重踏实,就算带着个孩子,也会有女孩愿意来当这个后妈的。向东一开始总是客气的拒绝,但是同时之间你拒绝太多次,难免显得自己眼高于顶,惹人厌烦。所以后来向东也硬着头皮去见了几个,见面之后就草草拒绝。他是一个同性恋,不想让女孩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车轮战一般的相亲,让向东越发疲惫。一天晚上他接孩子放学,顺路去生鲜超市买了2斤橙子。没想到塑料袋不结实,走到一半底下竟然破了个洞,橙子一个个掉在地上,沿路翻滚。西西看到橙子跑了,也挣开向东的手去追。向东赶紧去追西西,生怕孩子跑到马路中间被车碰到。孩子是追到了,2斤橙子却却散越远。
“这20多块钱又白花了。”程立给的分手费,小北给的补偿款,向东一分都没有动,依然靠着自己不高的工资领着孩子过日子,那些卡和房产证都好好的锁在抽屉里等着什么时候物归原主,所以每花一块钱,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精打细算。
“这是你的橙子吧,给你。”
向东听见声音回头,竟然看见小北以前的男朋友。
“刘震?”向东有点震惊,这里不是天涯吧,他怎么就遇到了沦落人了呢。
“大哥”刘震也挺惊讶,他才回s市没多久,没想到就这样撞见了熟人,或者说是熟悉的脸。“给你橙子。”刘震也没有塑料袋,他捡到的这几个橙子被他小心翼翼的捧在怀里,生怕再掉了。
“我这还抱着孩子呢,也没有手拿它,你留着吃吧。”向东对刘震的印象已经模糊了,他现在身心疲惫,也不打算跟刘震多说什么。
“我送你回去吧,高峰时间,带着孩子坐车太遭罪了。”
向东扫了一眼旁边,刘震身边停着一辆崭新的出租车。“你现在跑出租了?送我多耽误你挣钱啊。”
“我开大班,现在正好下工。这遇上了就送一趟,小事儿。”刘震去b市音乐圈混,给人家伴奏编曲,混得还可以,也攒了一些钱。他买出租开出租完全是为了观察社会写歌,最近他写的歌已经卖出去了好几首,在圈子里也小有名气了。所以他晚上不用去酒吧唱歌,收入却比以前还好了。
向东心软,总是不太好意思拒绝他人递过来的好意,跟刘震道谢之后,也就上了车,带着孩子坐在了后排的位置。
刘震以前虽然只跟小北去过一次向东的家,但是路怎么走他这两年也没忘。他也不问向东怎么走,而是把音乐打开,缓和这种莫名安静紧张的气氛。
刘震从后视镜里看向东防卫意识没那么强了,才张嘴搭话“大哥你这两年过得咋样?”刘震觉得向东的印堂发黑,眼窝凹陷,好像好记宿没睡觉的样子,禁不住开口问道。
“一般吧,就那样。”向东模式化的微笑,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可不想跟小北的前男友说太多,刘震很喜欢小北他知道。
“还是得好好休息,我现在都不怎么熬夜了。”刘震知道向东不愿意跟他说什么,也就随便接了一句,直接翻篇了。
“嗯,谢谢。”
孩子的幼儿园离家里本来就没有多远,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向东先下车,又把孩子抱下车,然后他又特意绕过去再次跟刘震道谢。
“不客气,好歹我以前也叫你一句大哥,帮个忙应该的。”刘震爽朗的说。
“那也谢谢你,再见。”向东没有说什么进来坐坐,来家里吃顿便饭。他只想一个人待着,独自舔舐伤口,直到愈合。
刘震看向东一副快让我回家,我不想说话的样子,也不再多说,摆摆手之后,就开车走人。
其实刘震什么都知道,他回来的第一天就去小北的公司等他,他想跟小北说他在b市有了不错的发展,想接他一起走。他一直觉得小北不应该去做什么社会人,他的手怎么能沾血呢?那是弹钢琴的手。刘震正想着,就看见小北和程立一起出来,在没有来得及关上的车窗里,他看到了他们拉着的手。
他们终于还是搞到一起去了。刘震一想起程立抓着小北,把他的手往血里按,往泥里带,就恨得咬牙切齿。他终究没有冲过去给自己找不痛快,他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安静的抽。他希望小北幸福,但是却不想看到小北和程立幸福。
再看到向东,看到他那个状态,刘震同理心泛滥,他觉得看到和自己同病相怜的病友了。不过他也知道,向东比他伤得更重。小北最开始就挑明不会喜欢他,所以刘震的这些痛苦不过是爱而不得;而向东却是得到了,却又失去,而且是连爱情亲情全部失去。刘震觉得自己是在进行一场追逐赛,他一直追着小北跑,最终没有追到手。而向东则是在赌博,他投入了全部,却一无所有。刘震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向东,然后开车回家。
第70章 我爱你
刘震看到小北和程立牵手,他们也确实仅仅进展到牵手拥抱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