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厉苫思忖了片刻,就自动放弃了。
他回到住处,一开门差点以为自个儿走错了。
姜冼差点将他家给拆了,陶厉苫站门口,抱臂看那个举着电视机大喘气的人,“卡拿来。”
……
姜冼住陶厉苫这并不是因为他俩好上了,纯粹是办案需要。姜冼这人就是如此,要么别让他知道,他要是有了点眉目,不见棺材他哪舍得掉眼泪?
陶厉苫没办法,只好被姜冼缠着,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到时候这人出什么意外,他都兼顾不上。
姜冼靠墙而立,偷瞄了一眼那几个给他们送家具的小哥,趁着没人注意,他小心翼翼地推推陶厉苫,看对方依旧一副“凶面獠牙”生人勿近的煞相,就一阵牙疼,他努努嘴,“……老陶,你上次不是说让我把你这儿当自个家么?”
陶厉苫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冷声说“你要是不想留下来抵债,下次最好老实点。”趁我对你还留存一点珍惜,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否则信不信我……陶厉苫高深莫测地转头打量了姜冼一番,身旁这人清瘦的个儿,披着一张俊朗的面皮,仔细看看,还有点孩子般的天真,“别靠这么近,滚远点!”
姜冼被陶厉苫那个冒绿光的眼神弄得浑身一阵鸡皮疙瘩,他条件反射地往旁边挪了一步侧过身去,那点战栗褪下去后,身体某个隐秘的部位居然升腾起一股浓烈的欲念,姜冼脸上瞬间飞过一抹红云,我艹,老子最近吃错药了?姜冼郁闷地闭拢腿。
将屋子重新收拾干净后,姜冼端着碗乖乖吃着饭,平时他一定吐槽陶厉苫这做的不好吃,那做的不如他老妹,一顿抱怨是肯定跑不了,这会儿他还处在劳改期,脚都被铐在凳脚上,嘴头上再好的功夫到这地步也只能偃旗息鼓。
不吃完别打搅我。
陶厉苫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手捧咖啡走进书房,也不知道在里头干什么龌龊的勾当。姜冼被好奇心勾得连最爱吃的八宝饭都吃不下去了,刚一抬脚,脚踝处就一疼,他习惯性地伸右手去揉,绑着石膏的手又一扭,他忍不住哀嚎了一声。
陶厉苫探出头,看姜冼没什么事,又打算将门反锁上。
“老陶!”姜冼顾不上装相,忙叫住他,“我吃好了。”
陶厉苫站在原地没动,凌空飞过来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我看未必吧!”他就八宝饭做的好吃,用的是他老家的蒸笼竹火法,再加上添了几味特殊的调料,蒸出来的八宝饭颜色看着像酱粽,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可不是超市里花十几块买的那种样饭比得了的。
姜冼看陶厉苫那不高兴的面相就一阵后怕,这年头脾气好的人一生起气来真是跟个变态似的,“我中午偷吃了你柜子里那什么泡椒凤爪……”本来不想说的,怕你打我,姜冼苦大仇深地捂住右手。
“吃了多少?”陶厉苫走了过来。
姜冼紧张地摇摇头,“也……没几只……”了。
“是没剩几只,还是没吃几只?”别跟我玩什么口才,陶厉苫将手搭在椅背上,冷笑了一声。
姜冼低头,啥也不敢说。
“行,你还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陶厉苫状似好脾气地给姜冼解开脚铐。
“别啊!老陶!”姜冼小媳妇似的抓住陶厉苫的胳膊,“我只是一时糊涂,谁还没个口舌之欲……”我靠你不会又要揍我一顿,然后让我眼睁睁看你吃白米饭老子却只能被逼着喝无糖的小柴胡,吧?
你他妈这么没良心谁乐意给你当媳妇?再这么对我小心老子将你大舅给你安排的相亲全给你搅黄了,让你光棍一辈子。姜冼心里将陶厉苫骂了个底朝天,面上却越发良善。
姜冼装起萌来那双浓黑睫毛的跟小姑娘手里的芭比娃娃似的,忽闪忽闪,似乎可以使陶厉苫死掉的青春,复燃。陶厉苫心下一软,“算了,你过来。”他这么一说,算是揭过不提。
“干啥?”姜冼背着手,尽管心里已经痒得不行,还是二大爷似的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走进书房。他进去时从容不迫,没一会儿就吓得跳了出来,直接撞在半开的门上,整个人以一种极度惊恐的姿态摔在地上,抖着手指头一迭声地控诉着陶厉苫,“变态啊你!”
陶厉苫书桌上散落着一堆常人难以理解的x虐图文,他一脸淡定地将它们按着年份一张张叠好,“知道我为什么给你看这些么?”
陶厉苫的表情太平静了,姜冼瞬间想到什么“假警察,真变态”的黑暗故事,整个人都不好了。
陶厉苫看姜冼那没出息的样子直接踹了他一脚,“起来!”
靠!这还是我的错了!这一脚将姜冼的火气都踢了出来,连害怕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他蹭地站起来,心里徒然升起的勇气驱使着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大声威胁陶厉苫“你等着!我要去举报你!”
姜冼这气红脸的样子看着居然有点萌,陶厉苫扶额,“行了!我只是想看看正常人的第一反应。”这种事接触多了,都快忘了最初那一份心情。
杨茹暮从茶几下面摸出那个前几天趁傅玖不注意藏起来的毛球,抬头看了看挂钟。
时针刚过下午一点,距离傅玖晚上过来,他还有起码三小时的时间织毛线。
温瑜那个手表的表盘连着投影仪,他将投影仪拆出来后,那只手表也算是废了,现在他看时间都不方便。
他将卧室里的闹钟拿进浴室,谨慎地将门反锁上。
他将正上方的浴霸打开,半躺在浴缸里,后背靠着另一侧,开始织毛线。
四点整,闹钟准时打响。
好烦躁!杨茹暮将只打了一半的围巾装好,爬起来时腰都酸了,他伸了懒腰,又敲了敲发僵的腿,打算出去做饭。他连续打了三两天的毛线,除了起身时有点累,睡一觉第二天又能精力充沛,大概这就是年轻的力量。开门之前,他耳贴着门静听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异常,才开门出去。
杨茹暮弯腰将那包东西重新放回原位,才舒了口气。
他一边系围裙,一边盘算着,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织完?这时门外传来响动,傅玖回来了。
杨茹暮的思想还停留在回忆那块围巾上的三个单词,炒菜的状态都有些不对,放菜时锅里掉进去不少水,油猛地炸了出来。
杨茹暮疼地将手缩回来,手背上起了个泡,不算很严重,他正想继续将锅里的菜烧完再说,身后一双手抱住他的腰,傅玖亲了亲杨茹暮的下颌骨,“我来吧!”
傅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将杨茹暮围裙的系带解了。
傅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杨茹暮后腰的软肉,杨茹暮僵着背被傅玖推出厨房,傅玖还安慰他,“乖!我马上好!”
杨茹暮涂抹好膏药回来,傅玖已经将菜端到了桌上。杨茹暮接过傅玖给他盛好的米饭,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傅玖刚才脱他的围裙,为什么故意将他上衣撩开来?这份强势的调戏令杨茹暮的不安又涌了上来。
傅玖做的菜,有他斤两分明的料理特点,就像做化学方程式,每一个配比,都是与众不同的。所以他做的菜每一道的味道都不相同,很难看出他的个人风格,更没有什么“外公的味道”。
如果杨茹暮起先并不清楚,他完全想不通一个人居然能做出两种及以上完全不同风味的菜式……
今夜无月,傅玖支着手看着杨茹暮的后背。
小坏蛋睡熟了。
傅玖双手挪过去,搭上这人的腰,不轻不重地给他按摩。傅玖的手法采用的是古时房中术中的一种,偏舒缓,并不重欲。他听着这人的声音一点点变得轻柔,傅玖手指屈起,摸上某个穴位。
一针疗法,古时也称一指穴法。
杨茹暮的身体缓缓软倒,傅玖手探上他的纽扣,开始收租。
杨茹暮又做了个怪梦。
他走进一辆公交车,车上全是人,他如往常一样,任命地抓紧扶手站着,他明明连他为什么要上这辆车都不清楚,更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想,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杵在原地。
车到了一个站,停了下来。
司机却并没有打开后门,也没人囔着要下车。
前门进来个带小孩的妇女,车里的人越来越多。杨茹暮又往后挪了几个位置。
那小孩却突然喊了一声妈妈,那个哥哥有尾巴。声音穿过人潮,直直朝杨茹暮耳膜上撞,他原本并不关心,这时也被激得抬起头,却看到所有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全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那个小男孩跑过来,伸手好像要抓什么东西。
抓到了!
杨茹暮臀部那一块儿突然一阵发痒,那个男孩还在扯着什么。那感觉并不难受,可还是令杨茹暮羞耻地淌下泪来,他想甩开那个孩子,挣扎的过程中他真的看到那男孩手中抓着一条雪色的尾巴……
狐狸精呐!
不要脸!
周围靠得越来越近的群众对他指指点点。
杨茹暮猛地醒过来。
他全身穿着齐整,但总令他有一种蛇爬过之后的黏腻感,而且……身后某个地方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停留过,那一寸附近的皮肤都有些烫。
杨茹暮拿开傅玖放他腰上的手,转过身面对着傅玖。
傅玖的气息温柔地吞吐着,双眼安静地闭着,锋眉绛唇,这样一个人,美好地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杨茹暮伸手触摸他浓长的睫毛,痒痒的,搔着他的手心,要是从前,他恐怕早就开心得不行,可双眼一闭,却掉下泪来。
看看你爱的这个人,他不关心你爱不爱他,不关心你的遭遇,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句。他不会吃醋,不会嫌弃,还能那么毫无芥蒂地亲你吻你,表现如同一个最完美的情人。
是啊!可不就是情人么!
他若爱你,会这么没有任何未来的,跟你在一起?
多么……可笑!
杨茹暮想起姜冼那时看到他脖子上那些痕迹时,那个怒火中烧的表情,再回过头来一想,更觉得傅玖的态度不寻常。
他要是喜欢他,怎么会不保护他,怎么能忍受别的人……做出那种事?
杨茹暮突然,很绝望!
尽管他不愿相信,但潜意识里有声音告诉他别傻了,这是你的报应,懂吗!
☆、黑化
大清早,有人按门铃。
杨茹暮揉着太阳穴下楼,脑袋还有点发昏,有声音从窗外传进来,“妈妈!我没带钥匙!”杨茹暮瞬间醒了,他飞快地跑进厨房,将搞不清状况的傅玖推上楼。
傅玖被杨茹暮推着走,全当推拿了,很有些享受,直到被关进卫生间,他好笑地拎住杨茹暮的后腰,将这小坏蛋提拉进来,“怎么?我见不得人?”证都领了,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门外杨翊泞的喊叫更响亮了,杨茹暮没空关心傅玖的情绪,他专心注意着楼下的动静!
“温小瑜!你怎么能这样!”杨翊泞喊声中都带上了鼻音,仔细一听还有点怪怪的。
“就、就来!”杨茹暮故作刚起床的样子,跑到窗口朝下喊,然后又跑过来将靠在门上一点不配合的傅玖推进去,再三强调,“我没叫你,你别出来!”说完不等傅玖回话,就将门反锁上。
卫生间那门关上的那一刻,傅玖眯着眼看他,似乎还有点生气。
杨茹暮慌慌张张地跑下楼,越想傅玖那个态度越郁闷,最后也生起气来。你个女干夫你以为自己很光彩吗?你不要做人我还要给人做妈呢!
杨茹暮气愤地打开门,杨翊泞原本叉着腰瞪着那头紧闭的门,一看到他不但没个笑脸,反而跟见了鬼似的躲到徐医生后面,扯着徐医生的裤腿小声问,“这是我妈吗?”
徐晋垣哭笑不得,其实我也没认出来,真是女大十八变,“应、应该吧!”
这两人怎么回事?杨茹暮伸手想将杨翊泞扯过来,小孩子还跟他硬杠上了,撅着小嘴怀疑地上下打量他,就是不肯过来。
都快一星期了,杨茹暮身上那些恼人的痕迹老早不见了,额角那个伤口不大,已经结了痂。他头发长,将刘海放下来就能遮住。那伤最严重的其实是对侧形成的对冲伤,像这种伤慢慢养也可以,不过杨茹暮懒得听那一堆废话了,别人将他这条命当回事,他自己其实并不在意,过一天是一天,要是哪天就那么没了,他恐怕就不用活得那么累了。
杨茹暮想了想,没觉得他身上还会有哪里不对劲,所以……!
只能是……杨翊泞跟他耍流氓!
他一手抓着杨翊泞衣服上的帽子,一手扬着巴掌威胁他,“杨翊泞!我打你了!”
杨翊泞又怀疑地近距离瞅了他几眼,还伸出小手将他的脸捏捏戳戳,直到杨茹暮的怒火都快烧起来了,杨翊泞终于放开手退后一步,然后突然扑过来拥住他,“妈妈,你怎么好像狐狸精一样!”靠吸人阳气美容养颜,要不然你怎么突然变这么妖孽了?
狐狸精三个字令杨茹暮愣住了,连杨翊泞亲昵地蹭他脖子他都没注意到。他抬头看看徐医生,对方脸上没什么讽刺的痕迹,反而也很摸不着头脑地盯着他的脸看。这么看来,他和傅玖那点事,杨翊泞应该还不知情,杨茹暮安下心来。
原来妇科那群老流氓说的是真的,少女到少妇的蜕变原来就是这种?可这也太夸张了,简直就像变了个人,徐晋垣脑内跑过一群草泥马,他得瞪着眼看上好半天,才能分辨出这人往日的轮廓。这小姑娘真不是妖怪?吃……处男童子不?徐晋垣怜悯地看了一眼杨翊泞,一会儿他得给傅玖打个电话,确定他还活着没有!
“……那,我走了!”徐晋垣哼哼哈哈说完前因后果便立即告辞。车跑得跟缕青烟似的,简直就是躲丧尸的节奏。
徐医生被抓去帮陶警察查案子,近段时间没办法帮着带孩子,杨茹暮只好将儿子接收回来,也顾不得什么安不安全,“你怎么都不给我打电话?”杨茹暮很有些意外,让他连屋里那个都来不及运走。
我不是等着你打给我吗?上次一上来就问我要这要那,我气还没消呢?杨翊泞抢先一步走到前头,本想冷哼一声表示不屑,一转头看到他老妈黛眉桃面,眸如漆,唇如樱,连原本仙气十足的眼尾都染上了妖气……杨翊泞猛地咽了口口水,原来美人真的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他忙低下头掩饰地说“妈妈,我去上个厕所!”说完他跑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