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棋爬起来掀开马车的小窗轿帘,伸出手臂往上面够了够,小鸭嘴儿在上面看到他摇动的手指,翻了个身,从仰躺到趴地,用力卷着尾巴去勾了勾他的手指。
确定小家伙没被马车颠下去,方棋收回手,放下轿帘,凑到小孩旁边,贴着他坐着,笑得十分和蔼慈祥。
鸿元侧头看他小狗一样的眼神,道“考试?”
方棋说“对对对,这个要多考,巩固一下。”
鸿元叹气道“你问。”
这人坐不住,一路上虽只有十多天,却发明创造了好几种解乏消闷的游戏。前几日做了五子棋,兴冲冲的教他下,他学得快,赢得更快,这人输了便耍赖,掀了棋盘不玩了。看他待得无聊,哄着继续下棋,结果赢了是错,输了也是错,嫌他赢了欺负人,输了嫌他是故意让棋瞧不起人,极是难伺候。
后来又发明了考试,一天三顿,比吃饭还准时的问。
“小鸭嘴儿萌不萌?”方棋问。
鸿元微微蹙眉,始终没想通萌是什么意思,但正确答案总归是知道的“萌。”
方棋“乐于助人?”
鸿元“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方棋“采蘑菇的小姑娘,学习括号小榜样?”
“雷锋。”
方棋满意的点头,他制定的题目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以上的题目是教导小孩正途,不让黑化,但也不能培养成举世无双的圣母白莲花,于是……
方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鸿元“不要滥杀无辜。”
方棋“冤有括号债有括号?”
鸿元“头,主。”
方棋都打了对勾,深吸一口气,无比期待的问道“最后一个问题,路见不平?”
鸿元“……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哈哈哈哈哈哈一声吼哈哈哈我肚子疼……”方棋笑得眼角有泪,这个问题他问过多遍,答案也听过多遍,但每次听小孩用平平无奇,机械刻板的语气说‘一声吼哇,出手哇……’,每次都笑得脸抽筋……
前头铺垫那么多,最后一个问题才是压轴。
鸿元面无表情看他笑得前仰后合,眼中也悄不可见的露出一抹笑意。
闹了大半天,到了下午,小鸭嘴兽从小窗爬了进来,在方棋脚底蹭了蹭,举着爪叽叽叫要吃的。
方棋估摸今晚又要睡马车就打不起精神,也懒得喂它,但也不能饿着它,便踢了踢小孩的小腿,道“你喂去。”
他们马车里备了不少吃食,早前人还没这么稀少罕见的时候,小孩就提议在前几个小城补给了食物。他当时还不屑一顾,嫌鸿元想得多,想吃啥可以算买才新鲜好吃啊,他还不信有钱花不出去了!
结果还真的有钱没地儿花……
鸿元起身去喂小鸭嘴兽,方棋懒洋洋的说,“你可别凶它。”
鸿元揭开罩住食物的白布,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小鸭嘴兽抱着方棋的脚,犹豫胆怯的看着鸿元,想过去又不敢过去。
鸿元拿出一块桃酥,看小鸭嘴儿眨着黑豆眼含泪看他,远远的蹲着,那副表情看起来像是想过来又不敢过来,想不过来又不敢真的不过来,不由微微不耐。
这小食魂兽是个典型的两面派,对着那人的时候上蹿下跳叽叽叽,对着他的时候就萎了,有气无力装可怜。明明看都没看它一眼,却像是他想要了它命似的。
到底为什么留着它?
鸿元摸了摸下巴,小鸭嘴儿毛抖了抖,一步一步的蹭过来,讨好的蹭了蹭他的手背,抱着桃酥在怀里,举着爪作了个揖。然后嗖的往回跑,边跑边吱吱叫,方棋马上低头看它,小家伙叫唤着刷存在感,顺着他的小腿往上爬,假装的无比欢快的把桃酥放在他膝盖上,往他那边推了推,然后朝鸿元叫两声,又朝他叫了两声,表示是大大大王让它送来的。
鸿元“……”
方棋含笑看了看小鸭嘴儿,又看了看鸿元,道“没白疼你俩。好好好,咱仨一块吃,鸿元,筐子端来。”
鸿元沉默着端来筐子,一边扫了小鸭嘴儿一眼,这小东西很聪明,找了一座好靠山。
吃完了东西,到了傍晚时分,鸿元估算了一下距离,又掀开轿帘往外看了一眼,道“今晚不睡马车。”
方棋擦擦嘴,蹭的精神了,道“前面有人啦?”
鸿元点点头。
方棋登时欢欣鼓舞的把鸿元挤开,自己伸着头往前头看,只见前路茫茫,枯石黄草,漫无边际的长路,视野尽头除了枯寂荒芜,什么也没有。
方棋看了又看,愣是没看出来哪里有人了,换了一脸的凄风苦雨道“你谎报军情。”
鸿元道“没骗你,你等等再看。”
方棋狐疑的看他,等了片刻,又往外看去,什么也没有,又过了两刻钟,借着余晖的浅浅日光,总算看到前面隐隐绰绰的出现一行矮屋的痕迹。
方棋坐回座位,鸿元笑道“有没有骗你?”
方棋道“没骗。”随后捧着小孩的脸看。
他自恃眼力算佳,却不及鸿元的十分之一。
近小半个时辰,马车怎么也得走十多里路吧?离那么远,真的能看得清东西?
他到底是眼力真的好到这等程度,还是未卜先知?
小孩深黑的眼眸和他对视,按说两个人长期对视,总会有点尴尬和不自在,他却没有。方棋看了会他的眼睛,除了确定真的格外的有神漂亮以外,啥也没看出来。
马车走了半刻钟都不到,便放缓了速度,耳边不时有人说话,这是将要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