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他错过了去和周景送别,本想追上去,但只要一想到追上去后周景无所谓的表情,就一下子凉了心。
最终他还是拐了个弯儿,将车开向了公司大厦的所在地。
一到公司,闻信瞬间出现在眼前请他主持会议;会议上各部门主管各执一词,明枪暗箭的辩论了一个小时,直到殷向北黑着脸宣布结束,这才悻悻的闭上嘴巴离去。
尽管殷向北在生病,可他却还是要处理好公司上下的一切事务,同时提防着殷六合给他使绊子。
身体很累,可精神却丝毫都不敢松懈。
最悲哀的是,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人,可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身体的不对劲。
最后还是闻信觉得他状态不佳,小心翼翼的劝他回家休息。
殷向北不是矫情的性格,自认二十九年来经历过许多人永远都不可能经历过的事件,也许是因为生病所以导致防线虚弱,当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大床上,竟生出一种所谓迷茫的情绪。
在殷向北过去的生命中,他照着自己设定好的目标前行,从未感到过片刻的迷茫。
可当目标一个个被实现,当他账户里的钱堆积成山,当越来越多的人都看着他的脸色行事,他却从未有过快乐或者说开心的感觉。
他问自己,人一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生活在这个世上?
答案恐怕不是财富,更不是权力……
殷向北拥有一切,却依然感到迷茫感到空虚,甚至连病卧在床,都没有一个人关心。
亲情友情爱情,全部都在他日复一日的追逐中,被抛弃的很远。
若是周景还在他的身边,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殷向北极少生病,但却也有少许时间身体出现过状况,有一次因为过敏,背上全部都是红色的小疙瘩,就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多看两眼。
殷向北不喜欢去医院,就躺在床上让周景替他抹药,任由身体自愈。
药膏凉凉的,周景的手力度也很轻。
再加上周景一边抹药一边给殷向北按摩穴位,很快就让殷向北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等他醒来,背上的疙瘩已经消得差不多,楼下传来若有若无的饭菜香气,殷向北换上准备好的纯棉体恤走下楼梯,周景身上围着围裙,正好也抬起望向他。
现在回忆起来,却好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
恍恍惚惚间,眼前已经是模糊一片。
第二天早晨房间里突然传来响动的声音,殷向北下意识的掀开被子走出去,那两个字仿佛已经到了嘴边,可最终还是被咽了下去。
来人是闻信,是他的助理,恐怕是因为他没有按时上班,又不接听电话,所以找到了这里。
殷向北的头依然昏沉,但顾虑着今早还有个重要的客人等着他去见,所以又是只吃了药,便换好衣服上车赶往会面地点。
就算生病,可殷向北的谈判水平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赞叹不已。
他完美的表现赢得了公司上下乃至客户的一致好评,所有人都祝贺他又谈成了一笔足以惊动世界的生意,殷向北心里想的却是,如果能够惊动周景,那就再好不过了。
谈完了会议,殷向北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
可越到这种时候,脑子里越是会想起一些无关的事情,好巧不巧,被他瞥到周景跟周宜一起上报纸的照片。
就好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数天来积压的情绪通通爆发了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顾助理的阻拦,径直把车开到周景小区门口,像从前无数次一样,等待着周景的出现。
他想见他一面,哪怕什么都不说,只要见一面就行。
可直到夜幕降临,殷向北最终没能等到周景,自己倒了下去,只剩下些许力气靠在墙边。
忽而,只听轰隆的几声,天空开始飘下雨滴。
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脸上,却被体温烫的灼热不已,头发瞬间失去挺直的气力,湿哒哒的搭在额前,殷向北还没有失去所有的意识,却也只能靠在车边大口喘气。
雨越下越大。
这样的天气,很容易就让他想起岚岳山上的天气,说变就变,没有丝毫预兆,也丝毫不留情。
那个时候殷向北没有住的地方,只能在一个土洞里休息避雨。
小雨或许还能抵挡,一到大雨,土洞根本抵挡不住雨水向下的重力,连带着泥土一起往他身上掉,砸的他无处可去,只能抱着自己的身体坐在河边用身体迎接大雨。
哪怕那个时候的他是个傻子,他也知道自己雨如果一直不停,很有可能他就会死在那里。
后来,雨终于停下,他开心的站起身来,在林子里找到了一只同样没有家躲雨的兔子,捏着兔子兴高采烈的准备送给周景。
周景没有吃,最后那些肉有一半到是进了苏言的肚子里。
可周景却收留他在宿舍里住了一夜。
那一夜过后,他更加黏着周景不松开,现在想来可真是狡猾的紧。
若是殷向北被这样纠缠,肯定会嗤笑一声然后冷眼旁观,等那个人自动放弃,可周景心软,被他缠了许久后,就为他在宿舍里多添了床铺。
他想,那个时候的周景,一定还是喜欢着他的……所以,他才不能松懈,要一直一直的等着周景,那样总有一天周景会重新接受自己。
但当殷向北终于等到周景的声音由远及近,那眼神却只是朝他的方向随意瞥了一眼又很快的收了回去,甚至连脚步都没停。
殷向北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上的雨水,是苦的,没有丁点的甜。
第69章
殷向北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到达的医院。
可能是他求生心切,叫来了救护车;也可能是路人大发善心,看他在雨里淋得可怜。
总之不管哪种,都跟周景毫无关系。
苍白的环境叫人生厌,消毒水的气息沁鼻而来,殷向北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想打喷嚏,可周身上下不剩丝毫力气,甚至连打喷嚏的劲都没有。
人常说,病来如山倒,平日里身体强壮的人更是如此。
在殷向北记忆中,除了那次在岚岳山的车祸,他还几乎没有病到这种程度过。
他毕竟不是铁打的身体,长达几十天的熬夜失眠,记忆融合外加被周景忽视的双重压力,对于殷向北来说,已经构成了足够的打击。
被送到医院两个小时后,闻信才大汗淋漓的出现在他的眼前,帮殷向北办妥了住院治疗的事宜。
可刚刚办完没多久,殷向北就脸色苍白的坐直了身体,要回家进行修养。
闻信无奈,很想劝殷向北不要任性,可殷向北向来独断专行,他作为助理只好服从上级命令,请了家庭医生到家里。
一直折腾到半夜十二点,殷向北的体温终于下降到了安全地带,闻信也终于松了口气。
待房间安静,闻信正欲告辞,殷向北的声音却陡然响起。
“闻信,你实话实说,我对周景如何?”
闻信愣了愣,显然没想到那个不可一世的殷向北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犹豫许久不知该如何开口。而等不到他回答,殷向北便又道“你不说话,看来真的是无可救药。”
“也不是这么说。”闻信挠了挠头,有些不自在的道“感情的事都是你情我愿,外人哪能随意评价的来,只是殷志明绑架的那回,唉……”
接下去的话闻信没有说出口,可殷向北心知肚明。
从前不正视也不回应周景感情的事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绑架受伤的事,怎么看都是殷向北太过绝情。
他哪怕挂断电话的时间慢一些,很有可能都不会导致那日的悲剧。
可事情已经这样发生了,纵然殷向北有滔天本领,也无法让时间逆流回到过去。
种下什么因,就会得到什么果。
从他弃周景与不顾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有今日被周景彻底抛弃的结局。
殷向北扶额苦笑,时时刻刻都感觉脑子里的记忆正在炸裂,属于向南的,属于他自己的,枝枝蔓蔓纠缠在一起,片刻不给他安宁……
许久后,他才对闻信道“我明白了,你回吧,明天再给你消息。”
闻信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最终还是将话咽进嘴里。
闻信走后,偌大的房间里又只剩下殷向北。
他半躺在床上,没有开灯,黑暗中看不清晰他的五官轮廓,唯独只剩下那双眼睛闪着些许光芒。
至此,殷向北与周景的关系算是已经到达最低点。
没有任何的交流互动,也失去了最基本的联系,甚至连病倒在那人的面前,都不会引起他一个轻微的表情变动。
殷向北想,最差也不过是如此了,再差,他真的想象不到能差到哪里去。
周景明摆着不想在看见他,更不愿接受他的好意。
如果殷向北够狠心,就这样了断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许对于现在的周景老说,是个不错的结局。
可偏偏,在殷向北过去的人生里,没有放弃这两个字,叫殷向北放弃,无疑是逼他否定自己。
更何况,没有恢复记忆之前,他就起过跟周景和好的心,但周景用他已经有喜欢的人这个原因拒绝了;现在他终于恢复了记忆,也知道了周景喜欢的那个人就是自己,这份心就变得尤其坚定起来。
但现在,只有这份心意,却是远远不够的。
一味的在原地等待周景回头,却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甚至再过一段时间,周景的身边可能又会有新人的出现,然后就像向南一样,无端的闯入周景的世界,将他夺去。
殷向北甚至无法想象周景会躺在别人身下的场景,只要一想到,就胸闷的紧。
他知道,再不做些什么,这个场景很有可能就会出现,所以他必须做出决定,尽管艰难了些,但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过程中的崎岖可以忽略不计。
直到失去才懂得其中珍贵,人大抵都是如此生物。
在周景身上,殷向北已经错过了一次,他不想再有第二次的错过。
哪怕是周景不愿意,他用强迫的,也会逼他愿意。
反正,在周景的心里他本就是个无所不为的人渣,就算再过分一点,恐怕也不会引起多少惊讶。
想通了这一点,殷向北攥了攥拳,在黑暗中轻笑一声,便又沉沉的睡去。
而此时的周景,却全然没有意识到殷向北可能会有的动作,依然过着自己看似平静,实则暗涌浮动的生活。
对于今年的考生来说,九月无疑是个很重要的时间。
这意味着复习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四个月的时间,更意味着他们要正式开始报名。
周景一如既往地淡定,苏言却有些心急。
他的基础不好,又把书搁置了好几年,现在陡然说要学习,肯定不会像周景这样的真学霸这样轻松。
不过有周景在身边指点,总算是让他轻松了些。
九月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不热不冷,非常适宜出去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