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第37节

    昏暗密室。

    门咯吱的被推开，皮鞋与地板发出的铮铮声让人不寒而栗。衍生被抓进来后就被那些保镖毒打了一顿，现在精力已所剩无几，对于来人，不用思考也可知道是韩康白，所以并没有抬头正视来人。

    韩康白围绕着衍生打了几个圈，才停下来，微弓着腰，手指轻佻的托起衍生的下巴“看来和你在一起的人都不怎么幸福啊。今天上午才订婚的吧。”

    “如果只是要来羞辱，大可不必。倘若要杀了我，别这么磨叽。”衍生语速微慢，语气却是有力，略带讽刺。“毕竟要做的像个男人。”

    衍生话中的意思韩康白自是明白，作为一个男生就应该光明磊落的办事，而不是这样把他囚禁在这里。“我从来不觉得对待你要以一个男人的角度，你不配……”

    “如果不配你也不用这样大费周章了。”咄咄逼人。

    “不，你可想多了。能在这里抓住你可是意料之外的。”韩康白坐到最里面的操作台上，将电脑打开，“现在呢，我陪你看看视频，你会很难过的。”

    衍生抬头，不知道韩康白这又是在卖什么关子，看视频……“不感兴趣。”

    “如果是关于左南安和我的，感兴趣么？”韩康白停下动作，抱着双肘暧昧说道。

    像是在宣告他和左南安的见不得人关系。

    “没有。”衍生道。

    韩康白啧了一声，将愤怒收进心里，换上笑容。打开门，让外面的保镖拿了两瓶洋酒进来。

    “好，先不看视频，我陪你喝酒。”韩康白递给衍生一只高脚杯，猩红的液体衬的他脸色有些吓人，“起来吧，毕竟是左南安的前男友，嗯，我们也算是有交情。”

    过了几秒，韩康白才又转过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喔，忘了，你腿刚刚又动不了吧。我说这些人怎么下手那么狠，来来来，我扶你起来。”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衍生侧身，避开韩康白落下来的手，“韩康白，你想干什么，就直接点。”

    韩康白顿了一下，自讨没趣，便站直，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说道“你也知道，这里是柯斯达的地盘，我也不能伤你性命。要和你看视频，你也不乐意。那这样，你把这瓶1872喝完怎么样，喝醉了，也许就什么都忘了。”

    衍生凝眉，嘴唇轻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大可不必担心，还有半个小时我和柯斯达便会一同离开。过不来多久，你的章鱼姐就会通知警方，会找到你的，对吧？”韩康白说道。“另外呢，你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喝完这个喔。”

    “好。”

    衍生前后思量了一下，半个小时后，章鱼肯定是不会有什么行动。不过，碰碰运气，长泽雅美可能会找到自己，那也算是一条活路了。

    试试吧。

    喝到半瓶的时候衍生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灼热的刺痛感贯穿整个消化系统。他就知道，韩康白肯定是在这酒里动了手脚。一般的1872没有这么烈，况且，韩康白从来没有那么好的心肠。不过不喝完也没办法，他会有一万种方式让自己难堪。

    “嗯，这种感觉怎么样呢？喔，对了，那视频还得给你看的，不然连左南安的最后样子都记不得了。”韩康白眯着眼睛，那种凶神恶煞完全不需要夸张的表情，光是语言就很狠毒了。

    声音从衍生的上方传来，低沉，迷离，嘶哑，暧昧，欲望，那是左南安的声音。冷笑一声，果然没有猜错，韩康白就是要给衍生看的。

    “头抬起来吖，就在几个小时前发生的。难怪你对左南安念念不忘，技术……的确不错呢。”

    韩康白让人把衍生的头抬起来，逼他盯着屏幕。只是听着声音都能觉得难受，怎能看画面，挣扎。酒瓶哐噔落地，液体顺着滑到衍生脚边，浸湿裤脚，裤腿，膝盖……

    “这就受不了，嗯，后面会更精彩呢。慢慢看吧，不看听听也不错了。”韩康白拍了拍衍生的脑袋，离开。

    韩康白一走，衍生只觉得越发难受，不只是消化系统，整个大脑都刺激不少，眼睛慢慢模糊起来，屏幕上面的画面根本看不清楚了。

    动了动腿，酸疼，想要起身去关掉播放的视频。哪知腰杆还没挺直，又是一个踉跄，整个上半身就直接趴在那里了。碎掉的玻璃渣子刺进手掌心，手臂，脸颊，肩膀，可是，仿佛感觉不到痛了，有什么比心痛还来的厉害呢。

    他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以前只是听听绯闻，总归是没有亲眼看见，心里也还有一丝侥幸。现在，明明白白的事实，不争。

    好像真的要死去一般了，这种歇斯底里的绝望，如果还活着，一定再也不要体会了。

    长泽雅美找到衍生时，已经是十点半了，进来是着实将长泽雅美吓了一跳，第一次见到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那样卷缩在一团，像一只无人管照的流浪猫。

    屏幕上的视频已经播放完毕。长泽雅美往回调看了一些，叹了口气，才将衍生扶起，叫了救护车，将他带去医院。

    章鱼接到长泽雅美电话的时候，商乔恬刚好过来找章鱼。长泽雅美没有过多解释，让章鱼直接去医院，本来商乔恬要跟着去，却被章鱼一句话堵住“去了只会让他更难堪，有我就够了。”

    章鱼到医院后，衍生还在重症监护室，看见长泽雅美的那一瞬她有些诧异，衍生什么是时候有小泽寺家族的盟友了。

    “谢谢你送衍生来医院。”章鱼客气说道。

    “本是各有所需，没有什么好谢的。”长泽雅美低头说道，“韩康白和柯斯达的交易资料衍生已经拿到。剩下的，我来完成吧。告诉他，明天会很美好的。”

    说完，长泽雅美就离开。

    章鱼先是通知了宋明泽和宋洛生他们，然后蹲在走道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脑子里一片混乱，以至于医生取了口罩敲她肩膀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失去衍生，生活将会怎样。

    “病人喝了大量的掺和了甲醇的酒，目前来看，已脱离了生命危险。身上的皮外伤也无大碍，只是……”医生停顿半刻。“只是他的眼睛可能会暂时失明，如果情况不好，可能会终生失明。”

    “……”

    章鱼瘫倒在地上，还是最先赶来的宋洛生将她扶起。“章鱼姐，衍生怎么样了？”

    “不可能，不可能……”章鱼突然冲进病房，看着还在昏迷中的衍生，泪流不已。

    章鱼不说，衍生没醒，一群人来了面面相觑，只盼着衍生快快醒来。

    这边的左南安没联系上衍生，便打电话给了商卓。“嘿，资料我拿到手了，接下来就看你了。”

    “衍生出事了你不知道？”商卓很是惊讶，刚刚商乔恬打电话说章鱼急匆匆的去了医院，左南安居然没消息。

    “难怪电话打不通，先这样，拜。”左南安挂了电话，又拨通章鱼的，无人接听。

    最后还是打通宋洛生的，才知道衍生在哪个医院。心里还默念，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怎么又去医院了。

    ☆、不需要你了

    左南安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半。章鱼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衍生也还没醒，就让他进来了。“他怎么样了？”

    “具体我也不知道，送他来的是长泽雅美。说了几句话就走了。”章鱼解释道，打了个哈欠就坐在对床上，累的已经不成样子。

    左南安脑海中闪过下午在宴会上遇见的来找韩康白的女人，不正是长泽雅美么。难道说，衍生他……“对了，衍生今天去了柯斯达家族举办的那个慈善晚会，没想到事态会这么严重。”章鱼小声说道。

    左南安脸色突变，衍生去了宴会，那就肯定看见了自己，那时候自己还和韩康白站在一起，肯定是被他看见了。“这样，章鱼姐，你先回去休息，照顾这么久也挺累的，我在这里守着。”

    “嗯。他晚上可能会喝水，你看着点。那我就先走了。”

    左南安在这里照顾衍生章鱼还是挺放心的。不过，话说回来，左南安刚刚听说了衍生去了柯斯达家族那晚宴，那眼神有些不对，算了，明天等衍生醒来在细细问。

    病床上的衍生脸色苍白，还插着氧气管，这个样子看上去身体格外的单薄，左南安将被子往上提了提，手伸进被窝，握着衍生的手，温度刚刚好。

    “衍生啊，我已经从柯斯达那里拿到了资料，不出意外，宋氏很快就会重新上市。至于商乔恬，你们的订婚界内没多少人知道，等宋氏上市后，我就向你求婚。”左南安靠在床边自言自语，幻想着n种以后的幸福生活。

    不多一会儿，左南安就靠在床边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被病床上的人摇醒。衍生声音有些嘶哑，因为昏迷了许久，元气不足，说话声音也很小。“怎么房间不开灯呢？”

    左南安被摇醒后，听到这句话如同五雷轰顶。病房里明明灯火通明，亮敞敞的日光灯刺的眼睛生疼。

    “哥，是你么？”见没人回答，衍生又问道。他握着的手很明显是男人的手，所以直接排除了章鱼姐，那么这个时候陪在他身边的只可能是宋洛生了吧。“好黑啊，把灯开着吧。”

    “衍生……”左南安终于发声。

    明显感受到握在手中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才拼尽全力挣开。那种没有任何感情修饰的排斥，表现的如此了然。果然是看见自己和韩康白在台上将悄悄话了吧。

    “先把灯打开。”衍生冷冷说道。

    左南安将衍生抽离的手又握在手中，仍衍生挣扎，他也不放手。“衍生，听好了，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会照顾你一辈子的。你的眼睛……灯是开着的。”感受到衍生的寒战，左南安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你的眼睛失明了。”

    “左南安，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衍生压抑着内心涌上的不正常的情感，那股热流里面混杂的东西太多了。愤怒，悲哀，伤心欲绝，无奈……

    “我不知道。你今天去柯斯达家族晚宴那里做什么，还和长泽雅美一起去的？”左南安反驳道。

    衍生哈哈两声，无尽悲凉“你看见我了啊，看见我了才故意那么做的么？我怎么就那么傻呢，居然相信你这个狼心狗肺之人的话。”

    “我是受柯斯达邀请前去的，虽说知道韩康白回去，可也没想到在台上要亲密互动。这是我该解释清楚的。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是谁做的？”

    左南安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真想立马就把伤害衍生的那个人解决掉。“等下，你先喝点水，慢慢说。”

    “别在这里瞎献殷勤，你走，走啊。”衍生像是用尽力气。

    “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我说过，我是不会离开你的。”左南安将衍生扶起，将勺子里面的糖水吹冷一下，送到衍生嘴边。

    衍生撇开头，左南安手就跟着衍生的头转，奈何，衍生就是不张嘴。“啪”衍生索性一手打翻，整勺糖水直接洒在左南安的西服上。“不喝我就喂你。”

    “如果你觉得这样羞辱我很高兴，左南安，我告诉你，你会遭报应的。和韩康白一样。”衍生决绝说道。

    “这么说来，是韩康白对你动的手？我就说那魂淡不是个好东西。”

    说完左南安就喝了一口糖水，贴上衍生的嘴唇，用舌头撬开牙关，硬是逼着衍生将整口糖水吞下去了才作罢。

    “恶心。”衍生用袖口擦了一下嘴唇。“左南安，你知道这个恶心的程度吗？我不似你，不可能容忍有第三人。”

    “第三人？我们之间什么时候有第三人，我一直最爱的都是衍生你啊。衍生也是吧。”左南安温柔说道。“除了……”

    “除了今天和韩康白上床，对吧。”衍生冷笑道。

    多么讽刺啊，口口声声说只爱一个人，却和别人的男人在床上翻云覆雨。

    左南安皱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今天下午是被柯斯达设计了，在酒里下了药，当时没有办法解决，韩康白自己送上门。所以就……

    “衍生，你听我说，那是意外。”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意外，左南安，我不是那个未成年仍人哄骗的小男孩。我长大了，我长大了。不需要你了。”

    不需要你了，不需要你了，不需要你了。终于说出来了，这么多年，所有的感情终于被磨灭成灰了，随风飘散，销声匿迹，无人知晓。对啊，早先是失去双腿，在最青春的年纪，以轮椅为伴。现在呢，在风华正茂的年纪，又被人涉及双目失明。这种人生，真是够了。

    “我不准你这么说，不准说。我说过你一辈子都是我的，我的，除了我左南安谁都不能占有。”左南安压低声音，靠在衍生耳边，“你认命吧。”

    “我是认命，这辈子遇见你花光了所有的运气。所以要让我受尽你的折磨么？可是，左南安，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总是要在爱与不爱间徘徊，那种选择有多难，你知道吗？有时候想想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所以，我退出你的生活可以了吧。我也不报复你了，我们就这样散了。不再见面，好么，算我求你了，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你走吧，走吧。”衍生几乎带着哭腔。

    一个人是要经历多大的苦难，才能对自己深爱的人这般绝望。

    左南安眼睛有些红，他不想听衍生在说下去，不想听任何衍生要离开他的话。

    低头，吻住。

    ☆、76

    “衍生，有些事情要以后才能解释。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背叛你的意思。”左南安松开嘴唇碰触的柔软，哑声说道。

    衍生推开左南安，睡下，背靠着他，眼角留下滚烫的泪滴，不敢大声放肆的哭出，只能压抑在咽喉之间，为什么要自己受这般折磨。现在想来，果然平平凡凡才是真。而所谓的背叛，好像变得真的不太重要，心死了，什么温暖煽情的话听着都没有意思。

    “等这段时间过了。我就带你去西班牙旅行一趟，你说你喜欢那个地方。”

    衍生冷笑，喜欢那个城市又怎样，看不见那逸满阳光的马德里广场，看不见风情万种清风拂过的小镇，看不见古老凄凉神圣的欧美哥特式建筑，看不见的东西太多了。包括曾经那张心心念念的脸庞，笑靥如花。

    左南安也不管衍生不说话，自顾自的说着，中途有护士来例行查房。还关切的说道“先生可以将两张床合并在一起的。两个人睡着暖和些。”

    “我们是不是很久没这样抱着睡觉了。不对，你回国后这样也睡过吧。嗯，不相见的日子里真是度日如年啊。真想好好过普通人的生活。”左南安睡在衍生旁边，搂着他的腰肢。

    “衍生，我觉得我们应该再去一次大理，在去洱海边。那晚透凉的晚风，吹着甚是惬意。我还可以跳广场舞给你看，小苹果，最炫民族风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