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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第1节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字数:27652 更新:2021-12-21 06:23:44

    斗地主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文案

    旗四绑了韩彦十几年。

    一开始是用身份,后来是用身体,再后来是一段感情。

    这是那个旧时代的婚姻秩序。

    可惜他们不是夫妻。

    只是一个大地主,一个小农民。

    在一九四年的星空下,一个家族的兴衰与落寞

    这是一篇名字逗比但内容一点也不逗比的民国文,现实向,大尺度,三观略歪。

    一只表面风光其实十分倒霉的地主攻旗四x一只勤俭持家的人妻长工受韩彦,

    副c兄弟暴躁攻x软绵受

    内容标签 强强 乡村爱情 边缘恋歌

    主角旗四,韩彦 ┃ 配角旗易山,旗易水 ┃ 其它民国

    第一章

    九月初的一个清晨,天气已经微微转凉。今个儿水汽重,元茂屯整个村子蒙了一层薄雾。

    吕凤娘正盘腿坐在炕上,对着天窗的亮光缝着一件翠绿色的棉袄。丫头小团便慌慌张张地从外头跑了进来。明明已经是二十来岁的人,遇事还是慌慌张张。亏得临进门前还晓得瞅瞅四周,看没有其他人走动,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吕凤娘跟前,一张大脸直往吕凤娘身前挤,一只胖胖的小手压在嘴边,低声道“奶奶,我听说,昨个儿四爷领回来一个人了,现今就放西屋那边呢。”

    吕凤娘头也不抬,自顾自抻了抻衣裳,说“不就一个人嘛,有啥呢”

    小团又说“那是个男人”

    吕凤娘手一偏,银针扎在指尖上流了一滴血,她赶紧放进口中吮了一口。小团立马大呼小叫,“哎呦我的奶奶,您可小心点要不还是我来吧”说着便要去扯衣裳。

    吕凤娘抓着衣裳躲了开去,瞥了小团一眼,说“咋呼什么呢不就一个男人哪个爷们不认识一个男人呢”

    小团低声道“奶奶,这可不是一般的男人,听说是要做小的。”

    吕凤娘低着头,扯了扯手里的针线,开始在衣服底子上绣花,淡淡道“四爷的事儿不是咱们娘们能管的,你以后少嚼舌头。”

    小团一听就急了,“哎呦,我的奶奶呀我这还不是为您着想怎么说奶奶您也是这家里的另一个主人,四爷还是顾着您的有些事,奶奶您该争还得争,不然少不得让人小瞧了去”

    吕凤娘不可置否,闲闲道“行了,你先去大姐儿屋里看看吧,兴许她已经醒了。”

    小团“哎呀”叫了一声,这才想起要大姐儿现今已经起了,又连忙往外走。

    瞧着小团的身影走远了,吕凤娘嘴一抿,心里反倒有了计较。倒也不是真的想去四爷跟前争什么,而是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这事儿可算是真的来了

    她老早就知道,旗四想找个男妾的事情了。往年旗四到县上办事逛窑子,从来不点窑姐儿,点的都是兔爷儿。这事都是悄悄的,也不知道小团使了什么手段,愣是给她打听到了。只是还顾着旗老爷的面,不好放到台面上说。而今旗老爷去世了,吕凤娘的婆婆是个做不了主的,吕凤娘估摸着四爷这特殊的“喜好”也差不多要浮出水面了,只是想不到他动作这么快,他爹六月才去的,现今坟头上的草还没长出来呢,就已经把人带家里了。

    吕凤娘的爷爷在世时,做过当地的一个地方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后来旧朝没了,新朝起来。她爷爷脑子拐不过弯来,愣是殉了葬。吕太爷身前有两个孩子,女儿年长,早早就出了嫁。男孩子,也就是吕凤娘的爹,是老来得子,被宠过了头,落下一身臭毛病,吃吃喝喝,差点把整个家产都挥霍光了。幸而后来娶了吕凤娘的娘亲王氏,泼辣伶俐,又是个勤俭持家的,才渐渐像个样子,在县门口开了间药材铺做些小生意。

    民国十年的时候,店里收了一批进补的好药材,恰逢旗老爷在窑子里玩过头了来求药,便和吕凤娘的爹认识了。谁知道俩人相见恨晚,不久就拜了把子做兄弟。旗老爷看吕凤娘长得乖巧温顺,自己又有儿子,于是便想跟吕大爷定一门亲事。旗老爷娶了一妻两妾,生了四个儿子。本来么,旗老爷的大儿子跟吕凤娘同年,娶了是正当好,可惜大儿子从小和旗老爷不对付,自己当兵去了;二儿子早夭;三儿子身子骨不好,只有个四儿子,模样周正,品行也算说得过去。因此最后旗老爷便把吕凤娘配给了旗四。

    吕凤娘比旗四大三岁。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双方家长都对这门亲事感到挺满意,于是赶着旗四二十岁一到,吕凤娘就进了旗家的大门。

    旗四确实生了一副好相貌。身材高大,天庭饱满,眼窝深邃。穿着白绸子长衫往那一站,是个女人都得看的不错眼。新婚伊始,吕凤娘每次见旗四都忍不住脸红。后来相处时间长了才渐渐地尝出些不是滋味。

    旗四这人心有点冷。不是冷在表面,是冷在骨子里那种。吕凤娘自认尽管不是对他掏心掏肺,也是千依百顺,哪怕是块石头都能给捂热了,可是往往就因为说错几句话,说冷落就冷落。

    更让吕凤娘难以启齿的是,原先她认为的正常的床帏之事,旗四却表现得十分不耐烦,。吕凤娘新婚少妇,少不得委婉地对着婆婆说委屈。谁知道婆婆心本来就偏,反倒数落媳妇太放荡,气得吕凤娘只能躲在被窝里哭。她念过几年书,不是那种真正的蠢笨女人,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问旗四的态度。旗四面无表情,什么都不愿解释,只是晚上留了下来。

    吕凤娘怀着大姐儿的时候,旗四在县里逛窑子。她心里委屈,人回来的时候,就忍不住摆了脸色,旗四冷着脸摔了茶杯就走,半个月没踏进吕凤娘房间半步。后来她才知道,旗四喜欢的是男人,只是被旗老爷逼着才娶了自己。吕凤娘一听心就凉了,只是迫于颜面,这事不能声张,只得打落牙齿混血吞。吕凤娘第一胎生了个女儿,名字是旗老爷取的,叫旗嘉琳。旗嘉琳两岁时,吕凤娘肚子里还是没动静。吕凤娘的婆婆就琢磨着要给旗四娶个妾。表面上说是看不得吕凤娘太幸苦,找个人来陪她,私下里则埋怨她不争气,白长了些年岁。吕凤娘原先脾气便不大,如今早就熬没了,反而落落大方地赞成。旗四无法,晚上只得又留下来过夜,一年后,吕凤娘生了个男孩,旗家一片喜气,连旗四都多了些许笑容。只有吕凤娘婆婆还不满意,仍然张罗着给旗四娶妾。旗四那时已经开始开拓自个的事业,闻言脸色就沉了下来,在外面浪了几个月都不回家。吕凤娘的婆婆这才消停。

    说不怨恨是假的,吕凤娘头两年想着想着就哭,近年来才看开了,左右旗四还顾家,自己又不短吃短穿,早先有了女儿,如今又有了儿子,她一个女人这一辈子有依有靠,也算值了。纳妾就纳妾吧,又不是女人,生不了儿子,她吕凤娘怕啥呢

    第二章

    韩彦昨晚是被做晕过去的。

    旗四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大半夜。韩彦倒在床上,感觉自己就像山沟里的一块软绵绵的黑土地,躺平了放任旗四这只牲口来回耕耘。胸前的两点淡色成了田垄里渠水的泉眼,吸吸舔舔就能弄得韩彦上下出水,惹得那牲口砸吧着唇齿轻笑,真是块肥田。

    韩彦翻了个身,从旗四怀里滚了出来。昨晚身子被又掐又折,现今一动便是一阵酸麻。最让人难以启齿的是身后某个被过度使用的部位,只是翻了个身的功夫,甬道处便传来一阵失禁的快感有什么凉凉的液体流出来了。

    尽管这已经不是他俩第几次做了,但韩彦事后还是有点别扭。对着旗四的脸,韩彦无声无息地举起了右手,常年劳作的手臂劲瘦而有力,手指微动,最后却又泄气地放下了。昨晚天黑看不清身子的情况,如今天光大亮,却是一眼都没脸看了。

    韩彦直起身子,看到周围的摆设一片陌生。昨天来的时候已经是下晚,桌子上点着两只蜡烛,灯影绰绰,看得不真切,加之心情压抑,对周围环境也不甚在意,现今一环视,才发现这个屋子还是挺讲究的。墙上糊着花纸,是一个大大的“囍”,字顶棚上挂着一盏大吊灯,正中间是一张八仙桌,配套四个红漆描金木椅。炕头的旁边是一个崭新的红漆躺箱,上面镶嵌着一片等身穿衣镜。如今天气还不冷,炕下铺的是凉席,除了自个身上盖的深红色团花绸面薄被外,炕琴上还有一床较厚的三镶被。

    这就是以后自己要住的地方了。韩彦想。胸口莫名其妙空荡荡的。

    韩彦是十六岁那年跟了旗四的。

    这事说起来,有旗四强迫和引诱的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占了韩彦年纪小不懂事的便宜。可是,若是要算最重要的原因,那还是因为韩彦家穷。人穷身不由己,说的就是韩彦的前半生。

    韩彦爹原本是山东人,十多年前因为逃荒,带着婆娘和四岁的小韩彦到了松江平原,又辗转到了元茂屯。觉得这里的黑土地肥沃,适合种庄稼,于是就在这里落了户。黑灯瞎火忙碌了一年多,好容易在黄泥河子旁种了两垧苞米,快收成的时候,被旗老爷的几只母猪糟蹋了一半。韩彦爹又急又气,想上门讨回公道。邻居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连忙拉住他劝他不要去,把旗老爷在村里的恶行说了一遍,韩彦爹顿时遍体生凉。小韩彦当时正在旁边玩耍,只是听到他爹恨声骂了一句“畜生”。

    旗老爷在元茂屯,确实是个像畜生一样的东西。像畜生一样,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自己家里娶了一个妻两个妾不够,但凡在路上遇到个好看点的、没钱没势的娘们,便可了劲地糟蹋,村子里未出阁的姑娘平日里都躲着他走。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也管不住自己的手,但凡别人家好的牲口、好的土地,他看上眼了,就使各种坏抢了过来。韩彦他家到元茂屯的第三年,村子里陆陆续续有好几个粮户破了产,有风声说就是旗老爷搞的鬼。有个被陷害的粮户孩子忍不下这口气跑去找他质问,最后反而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扔阴沟里了。

    旗老爷为啥敢在元茂屯里横着走呢因为他上头有人。

    旗老爷的父辈旗太爷原本只是元茂屯里一个吝啬的小地主,尽管也做些缺心事,占别人一只鸡啊,克扣家里帮闲的劳金啊等等,但并没到丧尽天良的地步,也没那个本事。恰逢有几年,村子里又是天灾又是人祸,不少农民田地里没收成,往年存储的粮食又吃光了,只能跑到旗太爷家来借粮、借钱。旗太爷一看有利可图,立马就把存了好几年的成堆的粮食打了欠条借出去了。说来也是天意,接下来的两年收成又不好,不少借了粮食的庄稼人还不起粮食只能把自个儿的地押给旗太爷,自己再去租来耕种,如此一来二去便做了旗太爷家的佃农。

    旗太爷就靠着那几年的运势,从元茂屯十几个小地主间脱颖而出,慢慢发了起来。旗太爷吃到了吝啬的甜头,越发吝啬了。可惜生了个旗老爷却是个败家玩意。不但吃喝嫖赌耍大麻,还供养了一伙流氓地痞。旗老爷的爹一开始还咒骂自己养了个败家子,后来看到旗老爷仗着这群流氓地痞在在村子里作奸作恶,捞了不少钱财后,他反倒看开了、高兴了,觉得自家儿子出息了。所以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儿子是个畜生,老子也是差不离的。

    旗太爷原先给旗老爷娶过一个正妻,姓陈,长得十分标志,性子也软。过门没两年就给旗老爷生了个男孩,取名旗易山,也就是旗四的大哥。就是这么个女人,旗老爷说送人就送人。他岳父打上门来,他不但打回去,还讹了一笔钱才干休,把他岳父岳母气得双双大病一场。

    那么陈氏被他送给谁了呢元茂屯上辖县的地保刘大麻子,也就是旗老爷上头的人。这么说来,旗老爷也是做了一门好生意,他想,没了一个婆娘又有啥关系呢后面有千千百百个婆娘在等他咧

    旗老爷依仗着刘大麻子在元茂屯里作威作福的这几年,韩彦家算是在这片黑土地上真正地安定了下来。尽管一家人的日子依然过得紧紧巴巴的,但毕竟全家人都和乐融融,到也过得舒心。

    转机是在韩彦十岁那年,韩彦娘怀了第四个孩子,生产时因为天气“倒春寒”受了凉,生了一场重病。晓得家里的情况,韩彦娘哭着跟韩彦爹说不治了,留着钱给孩子吃饭。韩彦爹摇摇头,一咬牙把祖传的几个银元都当了,这才把韩彦娘的命保住。

    偏偏那两年地里收成不好,家里又多了一张嘴,情况很快就捉襟见肘。韩彦爹无法,跟旗老爷借了粮,又租了他一垧地,想着来年多种点粮食卖。谁知隔年七月中旬的时候,元茂屯遭了一次大水,大水过后又发了一次不小的蝗灾。家家几乎损失惨重,差点颗粒无收,然而田租是还要交的。

    韩彦爹愁得两鬓的头发都白了。无法,只能带着韩彦,牵着家里一头骡子去见旗老爷,如果能宽限几个月那当然是最好的,如果不能,也只能是把骡子押在那里了。赖账是万万不行的,韩彦爹一想起那些被打得血肉模糊的面孔便心惊胆战。

    那时旗家管事的已经不是旗老爷,是旗四了。说起来,旗四的风评倒是比他爹要好,起码从没听说过他糟蹋了哪个良家妇女。

    路上的时候,韩彦的爹对韩彦说“到了东家那,你可要规矩些,爹嘴笨要是说错了,你记得提点我。”

    韩彦点点头。他今年刚满十五岁,早已是家里顶梁柱一般的存在,抱柴,挑水,拿大草,样样农活都做得上手,只是因为吃的少,身子骨一直没长开,看上去倒只有十三岁左右。家里穷,顾得上吃就顾不上穿,韩彦天天顶着个乱蓬蓬的头发,穿着件破青布褂子进进出出忙碌着。家里娘亲生病的那阵,他愣是把针线、做饭都学全了,还做得有模有样。韩彦爹看着又欣慰又心酸。

    父子俩在前头走着,后面跟着一只有点瘦小、但毛发乌黑的骡子。没办法,今年收成不好,粮食连人都不够吃,哪还能顾得上牲口呢那骡子是韩彦从小喂到大的,口小,活儿好,韩彦打心里喜欢,天天“小黑、小黑”地叫着,起早贪黑给它割草、喂豆饼、洗漱从不叫一声累的。如今一想到现在牵出来晚上却带不回家了,他心里就难受。

    那骡子无知无觉,走着走着还伸出粗粝的舌头舔了舔韩彦的脸。韩彦的眼圈顿时就红了,纵使这般不舍,韩彦也是不敢违逆他爹的决定的。

    两人沿着屯子的大道从东走到西,终于来到一个高大的门楼前。那是个四脚落地屋脊起龙的门楼。大门上镶嵌着两只金灿灿的貔貅。门没有关紧,隐约看得到里面有人影走动。

    韩彦爹敲了下门。

    “谁呀”门里有人问,不一会儿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穿着整齐、但脖子却四十五度向右歪的男人。

    韩彦爹连忙叫了句“李大爷”

    那歪脖子男人不耐烦地问“老韩啊,你来干啥”

    韩彦爹说“我来交田租。”

    歪脖子男人看看韩彦父子俩,两手空空,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的骡子,背上清清白白,问“粮食呢”

    韩彦爹脸上的眉毛皱成一个“川”字,说“今年收成不好,想用这头骡子抵田租。”

    歪脖子看了韩彦爹一眼,道“进来吧,骡子拴外面,四爷不喜欢院子有牲口的气味。”

    歪脖子说完就转身进门了,韩彦爹带着韩彦跟了进去。

    歪脖子男人又说“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去看下四爷得空没。”

    韩彦爹诺诺地应着。

    这是韩彦第一次进旗家大院,总归是孩子心性,满眼都是好奇,忍不住对周围一番打量。院子又大又空旷,地上铺着大石板,只在西南角堆着一摞松明柴火。正对门是一排青瓦红砖的上屋,玻璃窗户擦得亮堂堂的。韩彦被那玻璃迷住了眼,看得目不转睛,直到他爹喊了他一句才回过神来。冷不丁地发现在自己身前不到两米的地方窜出一只大牙狗,韩彦吓得倒退了两步,扯了他爹的袖子,颤声叫了句“爹”

    韩彦爹也看到那只牙狗了,他毕竟来过旗家大院几次,对那只看起来有半人高的畜生已经不怎么害怕,于是安慰韩彦道“没事,它不咬人的。”

    韩彦又看了看那牙狗,那牙狗也睁眼看了过来,并没有其他举动。韩彦盯着它脖子上那条长长的链子,又心安了大半。

    韩彦正跟着牙狗大眼对小眼,歪脖子男人又出来了,指着一间东面的屋子对对韩彦爹说“进来吧。”

    韩彦爹便带着韩彦进屋了。

    这一排屋子都是坐北朝南,光线很好,韩彦一眼就看到正中间的高椅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肤色白皙,五官分明,穿着一件白绸长衫,外罩一件暗纹的对襟短褂,头发整个向后梳,只在额前留着伶仃一点的发丝。

    这人就是旗四了。此时他正背靠高椅,托着一个青花白瓷茶杯慢悠悠地喝着茶。

    韩彦爹走上前一步,取下头上戴着的草帽,尊了一声“四爷。”韩彦这才回过神了,连忙也跟着喊了一句。

    旗四依然慢悠悠地喝茶。

    歪脖子男人连忙解释道“四爷,这是老韩,咱家的佃户,今儿是来交租的。”

    韩彦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只会直话直说“四爷,今年地里遭了灾,说好的五担苞米我是交不出了,我今儿牵了一头骡子来,您看能抵上不”

    韩彦一听,顿时有点急了,忍不住看了看旗四的方向,没防备地居然跟旗四对上了眼。

    那双眼又黑又长,韩彦心里“咯噔”一声,没来由的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疑惑地想,这旗四爷看上去不像是那种凶恶的人啊,怎么看得人有点凉飕飕呢

    旗四放下茶杯,偏了偏头,问旁边的歪脖子男人“家里还有几头牲口来着”

    歪脖子男人说“马圈里有八匹马,三只骡子,两头毛驴,还喂了十二只猪。”

    旗四点点头,慢里斯条地说“那就是不缺骡子了,老韩,你还是把骡子牵回去,换成粮食来交吧。”

    韩彦他爹一听就傻眼了,现在市场上一只骡子可以换个七八担苞米,他原本还想着把骡子抵押在这,交上今年的田租后再换两担粮食回去,毕竟现在家里吃的实在是太少了,熬不到明年。谁知旗四爷现在居然说不要骡子,要粮食。这可怎么办

    韩彦晓得他爹嘴笨,一急就说不出话来,总是吃亏,连忙从他爹身后站出来,说“四爷,今个儿家家户户地里庄稼都欠收,我们家是真的拿不出那么多粮食来交的。之前旗老爷就说了,田租拖欠一天要三分利息,我们爷俩瞧着交租的日期已经快到了,所以今个儿才牵着骡子来了。如果您实在不想要骡子,那您能宽限些日子吗我们凑齐粮食,一定马上给您送过来”

    旗四看了韩彦一眼,说“你这样说也有道理。不过呢,你们现在收不起粮食,再多给你们几天,就能凑齐粮食吗我看不一定。保不准到时又拖欠时日。”

    韩彦心下知道他这是在故意刁难,但还是好声说“四爷多虑了,我们爷俩现在就把骡子牵到市场上卖了,保准给您换回来粮食。”

    旗四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说“我看这样,我们家现今正好缺个劳工,你留下来,给我拉半年活儿,我就算你们今年田租交了咋样”

    这下可把韩彦唬住了,谁家不知道,旗老爷占劳工便宜是出了名的,留下来做活的话还不得被坑死可是如今又不是仅仅留下来干活,是为了抵田租,那又是另作一番对待。半年活儿顶五担子粮食,说起来这是一个不错的报酬,韩彦知道那五担子粮食省着点可以让一家人吃三个月呢。而且也不用把小黑押在这,可以牵回家,韩彦想想还是挺开心的。

    稍作思索,韩彦便答应了“只要四爷说话算话,我可以答应。”

    韩彦爹还想说些什么,被韩彦拉住了。

    旗四说“那行吧,今个儿回家收拾下东西,明天就过来,直接找李叔。”

    韩彦拉着他爹谢了谢旗四,退下去了。毕竟还是个孩子,心事都写在脸上,那容光焕发的样子跟之前进门的沉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等到韩彦父子俩走了,歪脖子老李才小心翼翼开口问“四爷,那半大娃子能做啥呢您要是缺人,告诉我老李啊,我给您找去,保准找肩儿宽宽,力气倍儿大的”

    旗四睨了歪脖子男人一眼“老李啊,长记性了,晓得等人走了再问我。不过呢,你不用担心,我心里门儿清呐。”

    歪脖子男人笑了笑,知道自己这是又“逾矩”了,于是也不再多问,收拾了一下出去了。

    旗四放松身子摊在椅子上,一边目光沉沉地看着虚空,一边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那青玉板指时不时扣在白色的瓷器上,发出细碎的轻响。

    第三章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按理说,旗老爷是只种马,他的儿子们应该都是小种马才对。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他的“不像儿子,倒像是来讨债的”的大儿子旗易山,从小冷傲孤僻,生性暴躁,崇尚武力,凡事就跟旗老爷对着干。他看不惯旗老爷那急色鬼的德行,旗老爷也看不惯他的臭脾气。父子俩相看两相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旗老爷私下里跟老李抱怨“旗易山那小拐子要不是我儿子,老子早八百年毙了他了”旗易山听到后只是冷笑。

    二十岁那年,国军来县里招兵,旗易山托了县里刘大麻子的关系,跟着军队去了关内,从此便很少回旗家大院了。旗老爷索性也当没了这个儿子。

    旗老爷把旗易山的母亲旗陈氏送人后,不到半年又娶了邻屯一个地主家的闺女。那地主姓唐,自家种了百十亩甜菜,自己还在县里开杂货铺,也是他们屯的一霸,论出身也算跟旗太爷门当户对。他有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大闺女取名唐佩莲,人品不说,长相嘛,“花容玉貌”这个词还是衬得起的,可惜是个烈性子,半点受不得委屈。未出阁的时候,她便指着她爹骂“爹你是老糊涂了那种男人,婆娘说送人就送人,他是给了你多少聘礼啊你才舍得把你女儿往火坑里推”

    唐老爹说“你这是说啥话呢我是你亲爹,难道还能坑你不成你不晓得,那个旗陈氏是因为娘家已经破落,旗彪那小子才敢拿去送人的,你也不瞧瞧你爹是啥人就是给他个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把你咋地”

    唐佩莲还是不情愿,唐老爹又劝道“闺女啊,你看爹的家业这般大,你又长得这么标志,爹为了给你找个合适的,费了多少心血啊现今儿这个旗彪,除了卖老婆,其他的都是没话说的,你不想要他,还想要谁呢”

    唐佩莲被说动了,退一步说“那这样吧,爹,你摆一桌酒席,把那旗彪叫过来喝酒,我得看看这个人长得啥样。”

    唐老爹一听,二话不说便设了一桌酒席,邀请旗老爷来家做客。席子设在外屋,唐佩莲跟着她娘隔着纱窗在内屋打量。这一打量就坏事了。为啥呢只怪那旗老爷脸皮长得真不赖,肩宽腿长,那段时间又刚好忙着四处坑蒙拐骗,没怎么吃喝嫖赌,整个人精神了不少,穿着一件旧时子弟常见的长袍马褂,咋一看还挺人模狗样的。于是唐佩莲就看走眼了,等旗老爷走了,唐老爹又问起的时候,她羞答答地就应了。

    新婚三个月,夫妻俩确实过得蜜里调油,可惜等到第四个月的时候,旗老爷的新鲜劲差不多过去后,一切就坏菜了。

    旗老爷在县城窑子里是有老相好的,这事唐佩莲知道,可惜知道并不代表能接受,何况她还是个新新媳妇儿当即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一次吧,旗老爷还收敛点,两次也还行,第三次的时候旗老爷就不干了,你闹归闹,我玩归玩,咋俩井水不犯河水。

    唐佩莲气不过,夜里就跟旗老爷干架。可惜女人就是女人,干完了还是得躺平了让牲口操。就这么着,怀了旗老爷的种。也算是干有所值吧

    保胎那会,旗老爷笑嘻嘻地对唐佩莲说“佩莲呐,你看你这肚子有我老旗家的种,重不得,动不得,我怎么舍得让你给我泄火呢我还是另外找个人服侍吧”

    几句浑话把唐佩莲气得眼泪鼻涕一把流,手边的东西能摔的都摔了,还差点小产。就这样,旗老爷还是当着她的面娶了两个妾。更可恨的是,那两个妾过门没半年就接二连三地传出了喜讯。

    唐佩莲本来因为待产心情便有点抑郁,一听这消息,急火攻心,不小心就动了胎气,不足九月便生下了一个男孩。唐佩莲抱着自个羸弱的孩子,心里就像吞了黄连,旗老爷倒是高兴,按着辈分给孩子取名旗易清。

    十月后,那两个妾肚子里的孩子也出世了,选的倒是好日子,一个初一,一个十五。初一的那个排行第三,取名旗易水;十五的那个排行第四,取名旗易秀。两个孩子都是足月出生,没半个月便养得白白嫩嫩,十分讨喜可爱。

    旗易清是早产儿,加之唐佩莲生产后精神不济,对孩子疏于照顾,使得旗易清看上去倒比两个弟弟还小。

    因着这个事,唐佩莲明里暗里受了两个妾不少嘲讽,她性子傲,受不得气,一言不合就开吵。一天,三个女人又由于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起来,本来这事跟往常一样,吵着吵着就不了了之了,坏就坏在那天旗老爷不知抽了啥门子的风,偏偏来“干预”了一下,还站在两个妾一边,指责唐佩莲。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唐佩莲一气之下就想抱着儿子回娘家。

    那天刚好是个数九寒天,北风呼呼地刮着,糊窗户的油纸上都蒙上了一层白霜,大伙恨不得把每一扇窗户都关得严严的,把火坑烧得旺旺的,好围在一起取暖过冬。

    老实巴交的车夫好声好意地劝道“大奶奶,这天气不能出门啊,路上容易出事”

    唐佩莲已经气昏了头,不管不顾地冲上车去,指着车夫骂“你个穷拉车的啰嗦啥呢我让你现在走就是现在迟了半刻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车夫无奈,只得套上马赶车。路太滑,风又大,车子才出了元茂屯,便连人带马一个轱辘翻进沟里了。尽管唐佩莲紧紧地抱着旗易清,护住他的头部,但他毕竟太小,身子骨又弱,惊吓之余又受了寒,竟就这样没了生息。

    唐佩莲的泪水夺眶而出,又在眨眼间冻成两条透明的冰棱粘在脸上,宛如一把冰刀留下的两道伤痕。她的盘发散了,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却遮不住她决堤的泪和哭嚎。等到车夫带了人来救的时候,她早已哭死了过去。

    唐佩莲被抬回旗家大院当晚就发了高烧,在炕上躺了三天三夜才醒了过来。只是人虽然缓过来了,精神却渐渐败了下去,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整天整天地枯坐,谁搭话都不理,好像谁都不认识了似的。只是不能看到旗老爷和他两个妾,一看到就全身痉挛,眼球翻白,口吐白沫,滚倒在地。两个妾吓得魂飞魄散,旗老爷也皱起了眉头,干脆在后院另起了一个房屋让唐佩莲自己住进去,免得一不小心就碰面。

    对于这事,旗老爷自个想起来也是理亏的,当然一部分原因也是忌惮唐佩莲的娘家,于是也不敢把唐佩莲怎么样,只是把人软禁了起来,私下里找了她娘家的人来劝慰。

    唐佩莲娘家的兄弟来见过旗家大院几次,对唐佩莲的遭遇十分痛惜,问她愿不愿意回娘家,要是愿意就让旗老爷写上休书。唐佩莲尽管两泡眼泪哗啦啦地流,却依然摇着头说不愿意走;无法,唐家兄弟又劝她跟旗老爷和好,却又是死活不肯,连名字都提不得,一说起来就发疯。左右都是死结,怎么劝解都没用,娘家兄弟管不了,搁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也就渐渐不再来了。

    旗老爷用着他那所剩无几的良心反省了一下自己,最后居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中间还搭着他儿子的一条命,就这样,也就没有休妻,只是把唐佩莲当菩萨一样供着。

    经了唐佩莲这一场,旗老爷学乖了,轻易不往家里带女人,宁可多花点钱在窑子包个小间,隔三差五地去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实在不行,瞅着屯里哪个小媳妇长得漂亮,直接按在田野里也能做个爽,还不用给钱,何乐不为呢

    家里两个妾,一个比一个有眼色,知道拴不住旗老爷的身也拴不住他的心,也就不把精力放在男女那点破事上了,各自尽心尽力地带自己的孩子。旗老爷为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能有个娘,有人照顾,也就打消了卖妾的念头,也把两个女人好吃好喝地供着。

    十几年下来,旗家大院除了偶尔闹点父子丑闻,一大家子倒也相安无事。

    可惜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旗老爷这个坏番薯烂黄瓜造了一辈子的孽,终于报应到跟他最亲的两个儿子身上了。

    他的三儿子旗易水生性懦弱,敏感多病,天天只想被男人操。

    他的四儿子旗易秀野心勃勃,放荡不羁,天天只想操男人。

    总之,是都对女人硬不起来了。

    第四章

    旗易水这离不开男人的毛病,说来也是可怜,是十五岁那年被他哥旗易山强暴后落下的。

    记得那是一个黏腻的夏日。

    恰逢元茂屯一霸陈大地保做五十岁生日,旗家大院十几口人一早都被邀请过去吃午宴。旗易水因为清早起来肠胃有些不舒服,便没有跟过去,留在自个的屋里歇息。像往常一样,他百无聊赖地躺在炕上翻着手里几本消遣的书,写写字,一边等着厨房做活的陈妈送三餐过来。

    晌午的时候,青布帘子被撩开了。旗易水抬头一看,吃了一惊,笔下一抖,笔画歪到纸外了。

    来的人不是院里的陈妈,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旗易山整个大院旗易水最怕的人。这里面有两方面原因。一是旗易山面向长得确实有些凶狠,旗家三兄弟旗易山的五官最为凌厉,尽管现在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但那股骨子里的戾气已经隐隐约约成型了;另一个原因则是旗易山生性暴躁,有爹生没娘教,小时候没少欺负旗易水,把人欺负狠了,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旗易水向来是能躲他多远就躲多远的,兄弟俩这么多年来独处的时间屈指可数。

    旗易水头皮有些发麻,他放下毛笔,小声叫了一句“大哥”就没了下文。旗易山看都没看他,自顾自地拿出食盒里的饭菜摆出来。见旗易水还站在书桌前,硬邦邦地说了一句“还不过来吃饭”

    旗易水便乖乖走了过去,在旗易山对面坐了下来。许是顾虑到旗易水的胃口,饭菜都以清淡的为主,但一想到对面的人,旗易水就有些食不知味。

    屋子里根根梢梢的,间或传来一阵碗筷相触的碰撞声。不知咋地,旗易水越吃身子越热,仿佛有一股热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连脑门都有些不甚清楚了。迷迷糊糊中,他好像被谁推倒在炕上,没两下又被脱得精光,半个胸口被口水洗了一遍,粗粝的舌苔舔过滑腻的肌肤,间或带着尖硬的刺咬,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成了一块落进狗嘴里的肉骨头。他本能地感到害怕,扭着身子挣扎,两只手胡乱地推着身上的人。那人一开始还按着他的手不让他乱动,后来不知怎么地,突然狠狠地扇了他两巴掌,打得他半边脸都火辣辣的。

    旗易水疼得泪水在眶里打转,定睛一看,就看到旗易山一脸狂躁的样子。

    再往后的事情旗易水的记忆便模糊。只记得一开始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后来又是欲仙欲死的舒爽。等他再回过神来,距离他事后高烧已经过去两天一夜了。

    醒来的时候,旗易水崩溃地哭了起来因为旗易山就趴在他炕沿上睡着。听到声响,旗易山也醒了,见到旗易水的时候他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但看到旗易水瑟瑟发抖的样子,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旗易水哭得眼泪哗啦啦地流,可是他不敢叫嚷,他怕他一喊出声,旗易山的拳头就会挥下来。很久以前,当旗易水还是一个小豆丁的时候,旗易山就扯着他的领子威胁过他

    “听着你要是敢叫一声我就扇你一掌,叫两声,我就踢你一下,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一开始旗易水还挣扎着叫了一句娘,后来被旗易山揍了两次,就再也不敢反抗了,变成了一只温顺的鹌鹑。哪怕后来旗易山没再动不动就拉他去练手脚,旗易水也是怕极了旗易山的。更别说经历了那种事之后,旗易水对旗易山的惧怕可以说是刻进骨子里了。

    旗易水不顾酸软的四肢,卷着被子往后躲,他的鼻涕眼泪流了满面,哭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了。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叫他娘,又叫旗四,又叫陈妈,叫一声呜咽一声,一边还要提心吊胆旗易山扑过来,整个人弄得心力交瘁,又晕过去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旗易山已经不在了,坐在炕沿的是嫡母唐佩莲。

    旗易水对唐佩莲也是有些发怵的,但比起旗易山要好很多。唐佩莲对每个人都淡淡的,见旗易水醒了,就端了药过来给他喝,告诉他大夫已经给他看过病了,也开了药,以后要顾好自个的身子,不要乱来。一句话顿时就把旗易水的眼眶逼红了,他听到自己颤抖着声音问

    “大家、家都知道我、我”

    “没有,那事我没让大夫说出去,只说你是感染了风寒发烧了。你自个也小心点,别说漏嘴。”唐佩莲说,看到旗易水脖子处隐约还有点红痕,又说“近来衣服穿多点,别让人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旗易山我已经敲打过他了,这事你也别往心里去,左右你也是个男的,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罢。”

    旗易水还能说什么只得含泪应了。他自己的娘自从迷上打牌后就许久没来看过他了,他爹向来是对他不管不问的,他的唯一的弟弟旗四,这几年不知怎么地也越走越远了。剩下的就是大院里的下人了。可是这事要是说给外人听,保不准闹得满城风雨,旗老爷又是好脸面的,这种丑闻一定忍不了,到时候,旗易山就不说了,旗易水觉得自己估计也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然而,如果仅仅是这一次,旗易水也不会弯得彻底。不耐从那之后,旗易山就缠上了他,白日里,两人依然是关系冷淡的兄弟,待到夜晚的时候,则是赤身裸体交缠在一起。旗易水原本便十分害怕旗易山,被他几次三番地蹂躏也不敢说,只是一味地承受。就这么着过了半年的功夫,旗易水突然发现自个身子起了些奇怪的变化他居然对陌生男人的身体产生了欲望

    那是一个暮春的午后。空气已经渐渐地燥热了起来。旗易水在屋子待得有点闷,便跟着管家老李到田间查边。旗易水自从被旗易山拐上炕后身子总是时好时坏,少了许多出门的乐趣。今天难得出了一趟门,看了一路的春光,往日挤压的抑郁都消散了许多。老李也乐得迁就他,俩人走走停停,好容易才到了旗家的田地上。

    彼时在旗家大院做长工的是几个本村的小伙子。一个个年轻有力、活儿干得也不赖。晴空下,他们干脆地脱了上衣,露出晒得和小麦一样的臂膀,弯下腰的时候,肋骨下显出一排排的小窝。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滑落,拐过脸颊,滑到下巴,滴落在胸前,又顺着腹部的凹道溜进了胯下。

    旗易水看得眼睛都直了。那些纷纷滴落的汗水仿佛有了一种神秘的吸引力,紧紧地抓着他的眼球。他的身体,连带着他那个孱弱的灵魂都不可自拔地迷上了这些水珠,以及这些水珠滑过的肉体。

    旗易水的喉咙发干。他发现他的身体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极其空虚,像那一大片尚未播种的土地,苦苦地渴望着种子的进入。以致补上身体的空缺,使他变得饱满而完整。

    那些长工们见着旗易水,难免就抬起头看了他几眼。那目光里没有狎昵,只是一般的打量。但旗易水却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跟老李打了个招呼便急急忙忙地走了。只是人虽然离开了,脑海里却不可抑制地一遍遍地再现刚刚的情景,把自己羞得无地自容,差点一脚踩到坑里去了。

    好容易回了自个屋里,打消了那些荒唐的念头。谁知道下晚入睡的时候却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旗易水赤身裸体地躺在田地上。泥土干燥又绵软,散发着麦子的清香。旗易水的体温高得吓人,好像经历什么剧烈的运动般,白皙单薄的胸膛微微地起伏着。他的身上洒满了汗水,那些汗水滚烫而咸涩,从头顶上落了下来,从他的耳垂上、锁骨处、乳头上、腰窝里、大腿根、勒起的下体等等敏感的地方滑过,引起一阵阵颤栗的快感,下体黏腻潮湿,灵魂却仿佛坐在秋千上飘荡。

    这种快感从此镌刻在旗易水的脑海里。在每一个孤独的夜里,他突然变得极其渴望旗易山的来临。尽管理智还在挣扎,但身体却已经沦陷。不知什么时候,旗易山单面的施暴变成了俩人的合奸。在旗易山有力的撞击声中,下身的快感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涌了过来,脑袋混沌不清,四肢筋骨酥软无力,身子却快乐地飞起。旗易水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搂上旗易山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旗易山微凉的耳朵上,似是叹息又似是鼓励。把旗易山逼得恨不得把人揉进血液里。

    “干、干死我”

    旗易水说。他张着嘴巴,有咸咸的液体流了进去。那一瞬间,他突然发了疯一样咬上了旗易山的肩膀旗易山受了痛,却也不推开他,只是下了死劲又顶了过去。

    “我、我、恨你”

    旗易水说。泪水模糊了他的眼。旗易山不说话,他压制住旗易水的双手,欺身吻上了他的唇。唇齿交缠,津液从嘴角蜿蜒而下,温热的精液喷薄而出。

    旗易水彻底地坏掉了。

    第五章

    旗易秀,也就是旗四,操的第一个男人是庆乐园的一个戏子。

    那个戏子在庆乐园唱了好几年的戏,清一色的花旦角儿。虽然长相平平,但上台子基本都是浓妆艳抹,五官也被脂粉勾勒得生动起来。更抓人的是一双杏仁眼,明媚动人,望着你的时候活脱脱像两汪秋水在摆动。左摆一下,右摆一下,轻轻巧巧就能把底下的看客给勾走。

    当时正值元宵,四处张灯结彩的,热闹非凡。县里一个跟旗四交好的同年派人来请旗四进城看戏。那位同年姓冯,单名一个新字,是县里冯记粮行冯老板的儿子。冯记粮行和旗家大院干系匪浅。旗老爷现今百来垧土地,每年地里产出的粮食有七成要运到冯记粮行转卖出去。冯老板和旗老爷俩人年轻的时候臭味相投,是拜把子的交情,冯新比旗四还大三岁,论辈分旗四还得叫冯新一句“冯哥”。

    冯老板比不得旗老爷命好,儿子好几个,他虽然也先后娶了好几个老婆,却总共只出了冯新这么一个儿子。儿子少,操的心却一点也不少。冯新小时了了,长大了更是不成气候,吃喝嫖赌样样均沾,花起钱来就像流水过指缝,哗啦啦的拦都拦不住。冯老爷为着这事没少生气,私底下见了旗老爷总是诉苦,旗老爷听了只是哈哈大笑,说“老冯啊,你就是管太严了,你得像我,养儿子就像放羊,他们爱长成啥样就长成啥样。”

    冯老板将信将疑,近日便不怎么管教冯新。于是冯新近年关时又添了一个养戏子的癖好,把冯老板气得直跳脚。

    冯新第一次见旗四的时候,便笑话他的名字女气。

    旗四当着长辈的面没发火,只是说“你别叫我名字,就我旗四吧。”

    冯新贱骨头,还是“易秀”、“易秀”地叫,一边叫还一边笑。旗四什么都没说,只是晚上吃八宝蒸饭的时候,在冯新碗里放了一把煮熟的巴豆。

    冯新拉到最后整个人都虚脱了,两股战战,一副要栽进茅坑里的样子。

    旗四在外面问“你还叫我易秀吗”

    冯新气不过,硬着气儿说“我还叫我就叫”

    旗四“刷”地一声拉开闸门,抬起脚作势要把冯新踹进茅坑里。冯新立马认怂,连声喊“我不叫啦我不叫啦旗四你别真的踹”

    冯新坏毛病多,但心大。旗四没什么坏毛病,但睚眦必报。两个人性子上互补,多年的交情渐渐处了下来。

    元宵节那天,旗四因着家里一些烦心事,也想去县里散散心,见冯新刚好派人来接,便披了件大氅直接坐上马车走了。

    马车径直拉到庆乐园。旗四从马车下来,冯新早在门口等候多时,立马就迎了上去,言笑晏晏、勾肩搭背地拉着旗四往庆乐园走。那庆乐园背靠当地一个军阀,后台十分之硬,开了十来年,几乎没出现过闹事的人。大门朱漆广亮,看戏的人陆陆续续地往里走,冯新也带着旗四走了进去。

    旗四挣了挣身子跟冯新保持距离,说“别靠那么近,热。”

    冯新不甚在意,自顾自嘀咕“你可总算来了,我真怕你不来呢往年叫你出来你总是推脱,说要陪你那个病歪歪的三哥,我说你那三哥风一吹就倒,有啥好玩的呢还不如陪我老冯有趣,嘿今个儿我要是不让你开开眼界还当你冯哥往年说的都是玩笑话”

    旗四不可置否。两人拐过一座屏风,便进了戏池子,正对面是戏台,台子北、东、西三个方向则设楼座。 池座底下则是一排排的座椅,此时已经坐满了人。冯新带着旗四上了二楼一个小间。他最近来得勤,跑堂的人都认得他,连忙殷勤地过来带路。

    入了座,台上的曲子也响了起来,是西厢记第五剧第四本第三折 。张生要进京赶考,崔莺莺带着红娘送别。只听那花旦唱道

    “这忧愁述与谁相思只自知,老天不管人憔悴。泪添九曲黄河溢出,恨压三峰华岳低。到晚来闷把西楼倚,见了些夕阳古道,衰柳长堤。”

    冯新指了指台上的花旦问“你看他长得咋样”

    旗四便说“看那身形,倒是纤细,只是你知道我对女人,可”

    冯新“啧”了一声“我哪时说他是女人了”

    旗四一愣。

    冯新笑得一脸淫荡,“去年我带你去逛窑子,你说你对女人硬不起来,想要男人。当时我就纳闷,这男人有什么好的硬邦邦,哪有女人抱着软近来包了这戏台上的秋老板,睡过几次,我才晓得,男人原来也有男人的好处呐这不,马上就叫你来见识了”

    旗四静静地听着,两只眼珠子波澜不惊,许久,才咧开嘴笑了一声,说“也好,今晚你就把人送过来我试试。”

    冯新坏笑着拍了一下旗四的肩膀,转过头看戏去了,没有注意到旗四笑不抵眼底的表情。

    下晚的时候,旗四便宿在冯新的住处那,才喝了两轮茶,人就被洗干净送过来了。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人,没有狐媚相,却有狐媚样。眼勾勾地看着旗四,身子一歪,伏在旗四肩膀上,对着他的耳窝吹气“我听说,爷今晚是第一次”

    旗四掐着那人的腰直接往床上带,他虽未及弱冠,却已经是成年人的模样,有了成人的力量。那床帐之事,虽还未真枪实弹地做过,却也不是一无所知。

    旗四坐在炕上,裤头扯了下来,那戏子埋头趴在他跟前,伸着软舌添着身下的二两肉。温热的舌苔擦过柱身,引起一阵又一阵颤栗的快感。旗四抓着那戏子的头发,下意识地抽插起来,腰身一下一下地,那戏子温顺地发出几声呜咽,把那事物含得更深了。

    待到那事物硬得出水,闻得一阵咸腥味,那戏子才吐了出来,轻轻地喘着气儿,眼角发红地看着旗四,吐出丁香软舌舔了舔嘴角。

    旗四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看着那人慢里斯条地脱衣服。旗四凑了过去,舔他裸露出来的脖子和乳头。那乳头许是被人玩多了,还没舔几下便颤巍巍地立了起来,那戏子一脸沉迷地揉着旗四的脑袋,死命地往胸前拉,嘴里吐着一声又一声的轻喘。

    旗四刚折起那戏子的双腿,那戏子便迫不及待地勾住了旗四的腰身,往他身下磨蹭。旗四眼神暗了暗,五指往那双臀间摸索,这才发现穴口已一片湿滑,那戏子早已是一副淫乱的表情,难耐地叫着“进来、”“快点”。旗四两只手托起双丘,一个挺身便插了进去。濡湿的媚肉层层地裹着柱身,旗四舒爽地出了一口气。他晓得男人第一次总是会射的比较快,因此在冲刺的时候,一感到快感过于强烈,有射的冲动,便停下来缓一缓。就这么插插停停,把那戏子折磨地鼻涕眼泪一起流,淫词浪语一块叫,才一波一波地射了出来。

    不过第二次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旗四学东西向来晓得把握要领,很快就掌握了力道,等到旗四射精的时候,那戏子早已经喊得嗓子都哑了。

    第六章

    旗四本来只是厌恶女人,对男人并没有多少想法。然而,十六年夏天的一个夜晚,彻底改变旗四过去对床帏之事的看法。

    那天天气分外地闷热,旗四躺在在炕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于是索性下了床,出屋子走走。三星已经很高了,四处静悄悄的,大伙都睡得熟透了。夜风凉凉的,安抚着了旗四燥热的身体。

    那晚没有月色,旗四又懒得点灯,加之他正好站着没动,四周稍无声息,整个人仿佛跟黑暗融为一体。因此,当旗易山从他屋前路过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窗前阴影正站着一个人。

    旗四跟旗易山的关系并不好,原因很简单,旗四有娘,旗易山没娘。旗易山嫉妒旗四,为此没少欺负他。当然,对旗易水,旗易山也是不待见的。小时候,旗四老跟旗易水在一起耍,因此旗易山一打就打俩。后来,因着旗老爷的一次惩戒,旗易山才不敢在旗四和旗易水身上撒气。

    旗四看着旗易山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心头浮起了一个疑团。他不假思索便悄悄地顺着旗易山的脚步跟了过去,走走停停,最后发现旗易山居然进了旗易水的房间。

    旗四心中的疑惑更大,他想不出旗易山有什么理由可以需要在三更半夜摸进旗易水的房间。事实上,这些年来,旗易山跟家里所有人的感情都是淡淡的,几乎和陌生人相差无几,和旗易水虽然还好一点儿,但也绝没到半夜拉呱的地步。

    旗四放轻脚步慢慢往窗前挪,屏息凝气想着听听屋里是个什么情况。

    “旗易山别、别,你轻点,我疼”

    是旗易水的声音,后面还带着一声呜咽。

    “疼啥你看你后面水都出来了”这个是旗易山,声音低沉沙哑。

    “不、不是的你轻点啊” 旗易水尾音一颤,旗四爷跟着心尖一抖。他幼年的时候撞见过好几次旗老爷的活春宫,哪还不懂屋里俩人现在正在做什么

    “娘操的,把腿张开些”旗易山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一会儿的功夫,旗四听得旗易水尖着嗓子叫了一声,似是痛苦又像愉悦,那声音宛如小爪,抓得人头皮发麻。

    “啪啪”两下巴掌声清脆地响了起来,接着是旗易山带点凶狠的声音“浪货老子要让你夹断了”

    旗四听得喉咙发干,整个身子就像被定住一般。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催促着他赶快走,可是他的双脚已经落了根,紧紧地贴在地上。

    屋里传出的声响越来越旖旎“啧啧”的水声、肉体相撞的“啪啪啪”声、羽毛般的喘息声、小动物般的呜咽声、床板的咯吱咯吱声旗易水起先还小声地推嚷,随着那撞击的声音越来越激烈,便渐渐只剩下呻吟了。那呻吟声跟女人的呻吟声很不一样,清脆婉转,带着一点颤音,就像烟囱上袅袅的炊烟,变幻着、交缠着,撩着饿汉的眼,引诱着饿汉的心。

    旗四就在这一阵如梦如幻的呻吟声中,渐渐硬了

    旗四跟旗易水是有感情的。这种感情跟其他普通家庭中的兄弟之情没有什么两样,尽管旗四天生的乖戾、旗易水的怯弱,但不能就说没有。

    旗易水只比旗四大十四天,但十几年来,他一直都战战兢兢地履行着一个做兄长的责任。有好吃的,给阿四一份;有好玩的,给阿四一份;闯祸了,自己背锅。一开始,因为旗易水这种毫无保留的示好,旗四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受用的,整个旗家大院,他就跟旗易水一个人最亲。

    旗四和旗易水感情的深厚,另一方面也要得益于旗易山的欺负。旗老爷是不管家里事的,只要没闹出人命,一切事情对他来说都是“小事”,所以明知道旗易山总是欺负旗四和旗易水,旗老爷也从没出手管过。

    碍于旗老爷这种态度,两个小老婆也不敢拿旗易山怎样,只能多看着点自个的孩子。但百密终有一疏,旗易山这个没亲娘的,一逮着机会便可着劲儿欺负旗四和旗易水,抢东西、捏脸、扇巴掌、掐胳膊,任何一个八岁的小孩想到的欺负人的办法全都让他试了一遍。旗易水细皮嫩肉又怕疼,次次都哭得昏天黑地。旗四也哭过一次,但自从他发现哭完还是要挨打之后,他就忍住了。

    旗看着他娘在旗老爷面前哭诉。旗老爷不耐烦地说“小孩子打打闹闹不碍事,又没出血,你急个屁”

    旗四把这句话记在心里,下一次旗易山欺负他的时候,旗四咬了咬牙,顺着旗易山推倒他的方向直直地把额头磕到脚下一块尖锐的石头上了。

    血腥味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旗四伸手一抹,满脸血痕,甚为恐怖。旗易水在旁边都吓傻了,旗易山也吓了一跳,撒腿就跑。

    因着旗四见了血,大夫又说了一些伤势严重的话,三奶奶又死命扯着旗老爷哭。旗老爷没法,只得亲自惩戒旗易山。

    旗老爷对旗易山说“易山,既然你不知道轻重,想弄死你兄弟,那你也不能怪你爹我狠心。”说着便让管家拿了绳子把旗易山绑在院子里的榆树上,拿过浸了水的柳条叶子抽打起来。

    旗四头上包着白色的纱布,由他娘抱着静静地看旗老爷挥动柳条。

    后来旗易山再遇到旗四和旗易水的时候,虽然没啥好脸色,但也不再随便动手动脚了。旗四看出来,他已经把所有的仇恨都转移到旗老爷身上了。也是,扪心自问,在那样子被对待之后,凭旗易山的脾气,是很难再跟旗老爷做父子的了。

    旗易山不再欺负旗四和旗易水之后,旗四对旗易水的感情也有些淡了。特别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旗四越来越认识到旗易水的无知与懦弱之后,他对旗易水慢慢起了一种轻蔑的心里。

    一开始,旗易水懵懂不知,还常常来旗四屋里坐坐,想找他玩儿,被旗四要温习功课的理由打发了。后来几次,旗四又寻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把旗易水训斥了几顿,硬是把俩人这些年的情谊都抹煞了。很长一段时间,旗易水再也没有踏进过旗四的屋子。再后来,旗易水见到旗四的时候,却是来向他求助的,哭丧着脸说旗易山近来不晓得发了什么疯,一直在堵他。

    彼时旗四已经不是小孩子,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凡事不愿意找大人,只想自己解决的时候。所以对旗易水这种“求救”式的话,旗四不但不会伸出援手,相反只会在心里更加鄙视他。

    旗四口气恶劣“你要是真的被欺负了就去找你娘说去,别来我这里啰嗦。”

    旗易水脸一白,讷讷道“其实、其实也不是啥大事的,不用找姨娘。”

    旗四抢白道“不是大事你说个啥你不知道你这样很没用吗”

    旗易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红着眼眶走了。

    如此过了大半年,旗易水突然生了一场大病。旗四去看望他的时候唐佩莲正好从旗易水屋子里出来。旗四迎面叫了一句“大娘”。唐佩莲看了他一眼,说“你三哥在里面,说话别说太久,让他多休息。”

    旗四点点头走了进去。

    旗易水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眼神空洞洞,脸上还有干涸的泪痕,一看就知道刚刚才哭过。旗四最烦旗易水这种哭包样,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阿四来啦。”旗易水呆呆地说了一句,声音干干的。

    旗四的心有些软,不管怎么样,旗易水毕竟是他哥哥,看到他生病旗四还是难受的。

    “你怎么样了吃药了吗”

    “吃了。”旗易水回答。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旗四站起来说“那你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看你。”

    旗易水嘴唇颤抖着,两只眼睛肿得像两只大核桃。旗四看到他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旗易水说“阿四,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我好怕啊”一边说,一边把手从被单里伸出来,想抓住旗四。

    旗四头皮有些发麻,他真是怕了旗易水这种凄凄惨惨的样子。只好走过去拿起旗易水的手放进被单里,说“行了,大白天的你怕啥呢”

    旗易水还是哭,旗四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恰巧这个时候旗易山走了进来。旗易水立马紧紧抓住旗四的袖子,手微微地发抖。旗四皱了皱眉头,觉得旗易水的胆子越来越小了。

    旗四扯了扯被子把旗易水盖好,看向旗易山“你来干什么”

    旗易山看了旗四一眼,说“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旗四冷笑“可惜了,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你滚吧。”

    要是往常的时候,旗易山听到这话没准就动起手来了。但今天他不知道怎么的,还是心平气和地问了一句“阿水,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旗易水把脸埋在被子里,一声不吭,身子抖得跟筛子一样。

    旗易山又说“大娘告诉我,你这不是什么大病,过两天就能下床了。”

    旗易水还是什么话都不回。旗四又在旁边看着,旗易山也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旗易山一走,旗四也坐不住了,他实在看不过旗易水见到旗易山时的窝囊样,起身就走了。出门没多远,旗四隐约听到一句“阿四”。他晓得是旗易水在喊他。可是他头也没回,大步往外走。

    再后来,旗四便很少见到旗易水了。只是听自个的娘说,旗易水的身子恐怕是坏了,三天俩头地生病。旗四不以为意。旗易水于他,似乎已经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了。

    然而如今,当旗四在旗易水屋外听完墙角的时候,当他悄悄地跑回自己的屋里、把右手伸进裤裆里撸动的时候,旗四的眼前难以抑制地浮现出旗易水的脸

    十五岁的旗易水,穿着单薄的里衣,红着眼睛望着门口,哭着叫 “阿四”。

    旗四的脸上有过一丝茫然,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一种想要狠狠扇自己一巴掌的冲动可惜木已成舟,一切都晚了。

    第七章

    旗四仰面躺在炕上。他已经纾解过一次欲望,换了另一条亵裤。如今脑海里一片清明,正回放着这些年他和旗易水之间的点点滴滴。他想起旗易水十五岁时生的那场蹊跷的病以及他去看望旗易水时,旗易水面对旗易山的恐惧,当时他还在心里狠狠地把旗易水嘲笑了一顿如今想起来胸口便有些钝疼。他想起了年幼时旗易水对他的好,心中不免一阵后悔。又想起旗易水的身子从那个时候就再也没有好转过来,隔三差五就要在床上躺一躺,人也变得更内向,轻易见不得陌生人。现在看来,十之八九就是拜旗易山所赐了。

    旗老爷因为旗易水的破性子还生气了一回,把旗易水的亲娘训斥了一顿,对旗易水却依然是不管不问,左右他有三个儿子呢,一个废了还有俩,他不是很着急。

    旗四那时已经显现出对家族生意的兴趣和能力,开始在管家老李的带领下到村里的田地里巡视、催租,偶尔还要跟着旗老爷到县城谈生意,事情一多,也就把旗易水抛诸脑后,鲜少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人,蜻蜓点水一般到旗易水屋里坐坐,说没两句话就走。如今回想起当时旗易水的音容笑貌,无例外都是一片模糊。

    昨晚受到的冲击太大,旗四一早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早饭也没心思吃了。下人晓得旗四的脾气,也不敢多问,收拾了地上的裤子便走了。

    没多久,旗四早上没吃饭的消息很快就传到自个娘孙媚娘的耳朵里了。

    孙媚娘就是当年旗老爷趁着唐佩莲怀孕时娶的两个小老婆之一,因着旗四的出生比旗易水晚几天,于是便做了三奶奶。这是一个颇有能耐的女人,长得也有姿色,可惜命不好,双十年华在路上走的时候撞上了旗老爷,爹娘都是小户人家,躲不过也罪不起,只能嫁给他做了小老婆。好在肚子争气生了个好儿子,大太太唐佩莲又是个不管家的,家里也没有公公婆婆,倒也不用怎么受气。旗老爷又是个野惯的,难得呆在家里,孙媚娘懒得照看他。她如今唯一放在心里的,便是旗四一个。孙媚娘一听下人说旗四身子不舒服,匆匆吃了早饭后便往旗四的屋子赶。

    旗四还躺在床上。孙媚娘一看,心里顿时就有点急。旗四从小便牙口好,吃嘛嘛香,几乎不怎么生病,这青天白日的突然躺在床上,做娘的心里能不“突突”地跳吗

    孙媚娘踮着小脚快步走向旗四,嘴里道“阿四,你咋啦身体哪里不舒服给娘说说看。”

    旗四看到自己的娘亲过来了,也不愿意多说,只回了一句“我没啥事,只是有点懒,想躺一躺。”

    孙媚娘这才放下心来,说“那也不能不吃饭呐有啥想吃的,娘现在就让陈妈做去。”

    “不用了,我没胃口。”旗四摇摇头。

    孙媚娘马上就意识到旗四有心事,她放低了声音问“阿四,你是不是有啥想不开的跟娘说说。”

    旗四看着自个的娘亲,目光深深,这种事要如何开口呢多一个人知道,秘密就多了一分曝光的危险。旗易山那个畜生是无所谓的,但是旗易水呢旗四不敢想象,在这种乱伦的丑事曝光之后,旗易水要怎样活下去旗四只能选择沉默。

    孙媚娘见旗四不愿多说,再强求也是白费功夫,便又叮嘱了一遍让旗四记得按时吃饭,身子不舒服一定要说之后便走了。

    旗四的心中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不知道犹豫了多久,最后才下了炕穿好衣服往外走。

    旗四决定先去看看旗易水。昨晚的情景历历在目,旗四走在去往旗易水屋子的路上,莫名有些心慌。一开始,旗四以为这只是自己的错觉,直到进了屋子,看到了旗易水,旗四才晓得他到底在心慌些啥旗易水长得忒勾人了

    旗易水的眉眼有七成像他的姨娘,因此稍微带了点女气,但这种女气又不完全是脂粉气,而是清秀中透着的一股灵动,让人见了就转不开眼那种。小时候的旗易水有些小胖,这股气质并不明显,如今长开了,又因为生病掉了好几斤肉,下巴变尖,眼睛变大,这才露出这股别样的风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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