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给我们三份慕斯，一杯奶昔和两杯柳橙汁。”学生头的娃娃脸少女热情指着甜饮单道，“对了，奶昔要原味的。”
律认真记下，去柜台那边拿好甜饮，往三个女生的位置走去，见三人闲聊，就为她们一一放好甜饮。
“今天可真是吓死我，你没看到，那个男生鼻子嘴巴都出血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哭得可惨了。”短发女生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膛，夸张道。
“我也知道，可当时人太多了，我没挤进去，听他们说好像是同班同学打的。”雀斑女生应和，脸上尽是好奇。
丸子头女生不屑地切了一声，将同伴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你们知道什么，我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说着一脸得意，脸上全是‘想知道来问我’的表情。
律不仅也有点儿好奇了，放慢了动作，最后索性在一旁静静聆听。
“那你快说啊！”雀斑是个急性子，几乎在丸子头话止的时候就开口。
丸子头见三人都在注意，面色不禁带些兴奋的酡红，故作玄虚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磨磨唧唧的。”学生头有些等不及，不耐地催促。
丸子头轻咳两声，做出一副唬人的架势，像是说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律看着都觉得有趣。
“昨天广播里不是说了那个谁……叫什么来着作弊吗？我在办公室看到他的班主任训他，说要请家长，那个男生死不承认，还骂了老师，当场甩人就走，特别霸气！你是不知道当时那老师气的啊。”丸子头停住话，舔了一下干燥的唇瓣。
“原来是那个混混啊，我和小青在厕所打扫，当时也没仔细听。然后呢？”学生头恍然大悟，看得律一头雾水，谁啊？
“然后第二天那混混和家长都没去，班主任当场大发雷霆，怒骂混混和他的家长。后来他们班就传出流言……”
“流言？”雀斑女生不解。一旁的律心里很乱，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倾席全身，而女生接下来的话，无疑让这个预感成真。
丸子头颇为神秘地将几人距离拉近，看了看周围人小声说“说是班主任说漏了嘴，由一个知情的人传出去的。原来那个混混的爸爸是个杀人犯，后来放出来后就是个地痞酒鬼。”另外两个女生没想到听到这么劲爆的内容，都有些呆愣。
昨天的一切都有了解释，而律直直的僵住原地，脑中似乎是一片浆糊，纠缠黏腻，无法思考。他下意识地不想知道接下来的内容，可女生的话却丝毫不差地传入他的耳朵，掺进神经，绞得碎痛。
丸子头见他们的神态嗤笑一声“这算什么！你知道他杀的是谁吗？”
“谁？”
“混混的妈妈。”丸子头一字一句地说出来，像一块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底。
“天哪！”学生头惊呼，引来几人的注意后赶紧捂住嘴控制，缓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这也太可怕啦吧！”
“还不是那个老师漏了嘴！还有那个被打的男的，好像就是流言的传播者，怪不得会被打。不过那混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丸子头感慨一句，有点儿幸灾乐祸的庆幸成分。“还好我不跟他一个班。”
“他是谁？”
“啊？”几人望向律。
律这才后知后觉刚才是自己在说话，声音晦涩干瘪，像喉咙含着粗粝的沙，磨得生疼。他死死盯住女生的嘴，心里有个声音说‘阻止她！阻止她！’可却不受控制地想要知道，想要求证一切其实是自己多想了。
丸子头歪头思考“好像叫夏……夏……”
“夏常乐。”律脱口而出，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和语调说出来的。
“就是他，小律你怎么知道哒？”三个女生很疑惑地齐齐看着他。
那瞬间，律的托盘从手中滑落，与铺着瓷砖的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整耳欲聋，吸引了整个甜品店的目光。
随后大家就看到平时那个笑吟吟的服务生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地冲出甜品店，门口的风铃剧烈地晃动，发出悦耳的声音……
“怎么了？”三个女生惊疑地看着对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好好的人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难不成跟那个混混有关？”雀斑女生猜测，引得其余两人的嘘声。
店里陷入一阵沉默，最后还是店长林子妍招呼，给所有顾客八折半的优惠才又恢复热闹。
事情平息后，林子妍站在门口望着那晃动的风铃，目光担忧，成玉也紧皱眉头……
☆、会面
律冲动跑到街上，一些行人异样地打量着还穿着制服的他。他眼神迷茫，漫无目的地似乎不知道干什么。
他简直不敢想象夏常乐听到流言时的痛苦和暴怒，他那么好强敏感。他的爸爸对他来说，是一道痛苦的伤疤，如今残忍掀开，鲜血淋漓。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夏常乐，打人事件在高中算是十分恶劣了，尤其还是考试作弊的前提下。照例都会请家长，而夏常乐的家长怎么会去？所以夏常乐要不在学校，要不是在医院。先从范围小的开始。
律站住冷静思考一番，想明白后跑去夏常乐的学校。
一路气喘吁吁地来到校门口，学生还没有完全散光，律浑水摸鱼地跟着一个家长走进去。
“请问……高二办公室……在哪儿？”律拦住一个男生询问。
男生见他奇怪的打扮，打量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不理会，只是态度十分警惕冷漠“第一栋教学楼二楼左转就可以看到了。”
“谢谢。”律感激地笑了笑，说完急匆匆超目的地奔去。途中还在楼梯口摔了一跤，磕着了膝盖。
“呼……”律手扒着办公室的防盗门喘着粗气，门的碰撞造成不小的动静。
十分钟前……
空荡的办公室，只余下三个人。太阳的余晖撒在玻璃上照得橙红，熠熠生辉，投在地面一片漂亮的剪影。
夏常乐神色阴郁地靠在办公室的阴暗角落，头发糟糟一团，脸上有些擦伤。左脸颊上赫然有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和金属的刮痕。衣服凌乱，沾了不少灰十分狼狈。
在不远处站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死死地抓住手中的皮包，指尖泛白掐出几个指甲印，可想力气之大。画着的浓妆被泪水弄花，她愤恨地瞪着夏常乐，那势头恨不得将他活刮了，打扮的倒是时髦，只是赘肉很明显。
一个老妇人在一旁似乎冷眼旁观，额上有些许冷汗，既干着急又尴尬。
“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尖锐的女声刺得耳膜呲呲地生疼。
龙玉英讨好一笑“这是自然，我们学校会给丁伟同学一个交代的。”
贵妇人显然不满，骂道“交代？我儿子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要有个三长两短，让你们学校吃不了兜着走！”
“我们绝对会给夏常乐最严厉的处分的。”龙玉英面上抱歉地笑，心里却在咒骂校长怎么还不来。
“处分！？”女人猛地提高音量，“这种东西直接开除就算了，就是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杀人犯的儿子跟爹一个德行！早知道是这种学校……”语气轻蔑，可谓侮辱至极。
夏常乐却不向以前一样反击。整个人十分沉默，仿佛事不关己。他已经隔离在世界之外，眼神灰蒙蒙的，填上了阴霾和，悲伤。
龙玉英神色也有些不好，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在干瘪的树皮脸上十分可笑。
这件事归根到底是自己有些口无遮拦，要追究，自己也难辞其咎。再说，丁伟还不是个嘴欠的，关键他家还有那么点儿钱，为人又功利市侩。她是想让夏常乐走，但没想用这种方法，事儿没解决还惹一身骚。
“哼！怎么他的家长还不来，是怕了吗？”女人冷笑一声，说话十分难听，“虽说是个混的，毕竟也未成年。总得让那个混账爹来解决这些事吧。”
龙玉英也不好回答，她能说根本就无人接听吗？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动静。
夏常乐见来人，神色终于不是一成不变，瞳孔骤缩，闪过一丝慌乱，他怎么会来！
“阿乐！”律跑到夏常乐旁边，目光担忧想摸摸他受伤的脸，却被躲过。
“你是谁？”丁伟妈妈眼神不善地看着律。
律转过身去，挡在夏常乐面前，直接面对丁伟妈和龙玉英，他目光坦荡道“他哥哥。”
“你胡说什——”夏常乐想反驳，就被律握住手，那双手轻轻颤栗，掌心全是冷汗，很凉。夏常乐不再说话，脸上带着隐忍。
丁伟妈有些怀疑，律看起来比夏常乐还小。龙玉英更是知道这个少年在说谎，但显然，她并不打算开口。
“我是……他表哥。”律再次开口，认真得让人生不出疑惑，“替他爸爸……来的。”
丁伟妈半信半疑，但毕竟总算有个站出来的，她也没在计较真假。倒三角眼刻薄厌恶地看着律，劈头盖脸道“怎么搞的这么晚，打了人还让别人等你？没教养！算了，既然他爸不来，你又是他表哥，那我就跟你谈谈。”
“我知道……阿乐打了……您的孩子——”
“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丁伟妈不留情面地打断律，“他把我儿子打成那样，你打算怎么办？真当我们好欺负，不说别的，要让夏，夏常乐是吧，进个少管所也不是什么难事。”
“别！”律急了“一切可以……商量。”
丁伟妈也注意到律说话别别扭扭的，全当做他害怕，心道还是太嫩！
人是个复杂的东西，当自己处于强势时，就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理所当然。
恰巧校长姗姗来迟，见几人僵持还没解决，不满地睨了龙玉英一眼，龙玉英心虚躲闪过去。
校长的到来无疑让大家有了决策人，虽说一开始他并不同意让律参与，但直到律拿出巫术变的身份证才没办法地让他蒙混过关，将就一下。
经过最后的商榷，丁伟在医院的一切费用由夏常乐全部承担。丁伟还在医院检查，如果有什么事，还要进一步解决。而夏常乐，则暂时勒令休学，因为丁伟也有过错，所以夏常乐还是有机会回学校的。而至于这个是否，全凭丁伟家的态度，他家可是给学校捐了不少钱。
丁伟妈心中是不满这个结果的，但担心丁伟，满腹纠葛牢骚地开着小宝马匆匆去了医院。离开前，还不忘示威一番，心想等儿子好了再收拾夏常乐。同时叫律别忘了明天准时到医院。
我难过，真的。——律
☆、差劲
我不想让律为我做这些，凭什么！我……这么差劲……——夏常乐
路上人已经很少了，浓稠的暮色将两人包裹住，迤拖出两道斜影，像是鞭笞在地面的伤痕。
“……你……痛吗？”律迟疑地开口。
痛吗？夏常乐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
是啊，他不知道。那些流言蜚语就像一把把小钩子，表面披着狼狈皮囊，内里被嵌得血肉模糊。尤其是湘江，她瞬间的惊诧和怀疑就像一道屏障，隔绝了他们之间十年的情谊。即使有个相信他的小胖，但……又改变不了什么……
“你又不是……我……一定很痛吧。”律明显不信，瘪着嘴，眼里尽是难过。
夏常乐看了他一眼，律是不会痛的，他知道。
“那……饿吗？”律又问。
沉默了一下。夏常乐摇了摇头，但肚子却不应景地咕咕叫起来。
律笑起来。
夏常乐瞪了他一眼“笑什么？很好笑吗？”
这瞬间，夏常乐仿佛恢复了那个律面前耀武扬威，高傲酷拽的形象。
“没有。”律摇了摇头，脸上却相反的神情。
“不准笑了，饿死啦！”夏常乐别扭地道，拉着律急匆匆地走，好似后面有吃人的野兽，“回家做饭！”末了又添了一句。
律紧紧跟着他，眼中的笑意泛起一丝涟漪后，平静无波，他知道夏常乐只是在掩饰。
“好饱啊！”夏常乐摸着鼓胀的腹部，慵懒地侧躺在沙发上。
律洗好碗后，坐在夏常乐脚边，神情认真严肃。
“喂！突然摆着死人脸干什么？”夏常乐面上奇怪地看着律，他隐约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并不想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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