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无言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一怔“当风谣还是教主时,你也是这么处置那些伤害过他的人?”
“那是自然。”黎魅想也不想便答,“无论是伤害过他的人,还是意图伤害他的人,只要被我发现,都别想‘平凡’地度过下半生!”
那一刻,白霜恍然大悟——原来,史书上的“阴险狠毒”,说的不是风谣,是黎魅……
“好一个从未杀过任何人……”白霜忍不住嗤笑,“黎魅,你活该被世人唾弃那么多年。”
黎魅无所畏惧地摊了下手“我乐意~”顿了顿,他看着白霜,轻笑着继续道,“后辈,别看那宅子现在这么破旧,放在一千多年前,它可是方圆几公里最奢华的宅子,没有之一。为了替教主留住它,我扮鬼吓走了不少人,现在想想真有趣啊~哈哈哈哈!”
“……”
这下,白霜可算是彻底摸清黎魅的底了——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他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公举,一旦混熟了,他鬼畜的本质便暴露了出来。然而,无论在外面如何乱来,对风谣,他是真的忠诚。
黎魅不记仇——无论被谁伤害,他都一笑了之。将眼泪隐藏在笑容背后,默默吞咽。
可黎魅会替风谣记仇——伤害过风谣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白霜忽然有些理解,为何风谣会那么信任他了——风谣看得见他的眼泪,看得见他为他付出的一切……
更不用说——是风谣亲手把他从地狱里救了出来。
白霜抿了下唇,背过身去“黎魅,你要我带的话,我带到了,风谣的回应是——夜欢任你处置。”
意料之中的结果,所以黎魅没有很惊讶,但白霜的下一句话,着实让他惊讶了一把。
“我果然还是讨厌你,但我不会再轻视你——你的确有资格成为风谣的护法,前辈。”说完这句话,白霜没去看黎魅的反应,潇洒离去。
黎魅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微微侧头,将视线挪开,瞥向一旁,眼睛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湿润起来……
黎魅,其实是个很容易感动的人……
白霜没有马上回宅,而是去北森深处的洞穴看了一眼——弑天教主离开后,洞中的冰很快融化,彻骨的寒气也散了个一干二净,仿佛寒冰柱的存在只是他做的一场虚梦。
正欲回宅,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我就知道你会来。”
这个声音……白霜不敢相信地转过身——是风谣。
身着冰蓝色华服的风谣走到白霜身前,整个人放松地依偎在他怀里,垂下雪色的睫毛“白霜,我不想练功了,不想再当那名扬天下的教主。你替我炸了这里,可好?”
白霜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举止间尽显宠溺“好,当然好。就算你不会武功,本公子也会保护你的。”
风谣轻笑出声。
然而,两人刚踏上北境,还未来得及购买炸药,便听一路人陡然惊呼“什么?!桃花会要替武林盟主讨伐南北双剑?”
风谣怔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吐出了两个字“师父……”
白霜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风谣已冲至路人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说!桃花会在何处?南北双剑又在何处?”
雪色的长发从黑色的斗篷里滑出,路人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抬眸,视线在触及风谣那双浅灰色的眼眸时,只觉一阵不寒而栗,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旁的白霜无奈一笑,走至风谣身侧,友好地拍了拍路人的肩“小兄弟,别怕,只要乖乖回答他的问题,他不会吃了你的。”
风谣不满地瞪他一眼,然后看着路人,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说桃花会要讨伐南北双剑,他们现在何处?”
路人的腿早已吓软,不停地颤抖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哆哆嗦嗦地回答“在……在桃花台。”
闻言,风谣松开路人的衣襟,直接御风而起“白霜!”
明白了他的意思,白霜没有犹豫,摇身一变,化作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跃进风谣怀里。
于是,风谣抱着白狐,在旁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桃花台飞去。
黑色的斗篷被风吹开,从他身上滑落,一头雪白的长发在空中飘扬,如梦似幻。
冰蓝色的长袍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浅金色的光,绝美到令人移不开视线……
他就像一只从神话里飞出的雪凤,夺走了身边一切的璀璨。有他在的地方,所有美丽的事物都黯然失色。
白狐微微扬首,琥珀色的眼眸间映出一张柔美的脸——美而不艳,清而不妖,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件珍宝都好看。
呵,风谣,还好我没放弃你……
☆、衣袍尽褪
不多时,两人赶到桃花台上空,只见墨云仇正与慕容寻背对背立于台上,共同应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桃花会的人不算多,但个个都是东方劫亲自挑选的精英,用的武器也是千奇百怪,令人应接不暇,极难对付。
“这群人是受虐狂么?竟对那个死变态如此忠心。”慕容寻撇了下唇,低声抱怨。
墨云仇漠然回应“东方劫的为人暂且不谈,他是名副其实的武林盟主,受慕容庄主之托前来劝架,却反被我们杀害,难免引起公愤。就算桃花会无意为他报仇,也该给江湖一个交代。”
“……墨兄,你这一本正经的语气何时能改改?”
话音未落,抱着白狐的风谣从天而降,落下的同时凭空挥袖,无数冰凌于他周身成形,化作利刃朝台下飞去!
桃花会的人连忙抽身避退,堪堪躲过,眼中是如出一辙的惊诧“来者何人?!”
墨云仇蓦地回头,瞥见风谣那头刺目的白发,怔了片刻才不确定地呼唤“风谣?”
“嗯。”风谣淡淡地应了一声,瞥向他“师父,可受伤?”
“轻伤。”
听到这轻描淡写的两个字,风谣那双本就冰寒的眼中闪过一抹强烈的杀意。忽然,他倾身上前,立于桃花台边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台下的人,傲然启唇“我叫风谣,是北境第一剑——墨云仇的弟子。盟主被杀之日,我也在场,可以作证,是盟主先动的手。”
闻言,台下一阵喧嚣,紧接着是个张狂的声音“你是墨云仇的弟子,自然帮着他说话!”
风谣听而不闻,自顾自地继续道“他盗取我师祖天乐抚的信物在先,重伤我在后。师父与师娘一时气急,失手杀了他,也在情理之中。”
师娘……谁是师娘?墨云仇瞥了眼身侧摇头轻笑的慕容寻,一脸黑线。
“弟兄们,别听他乱说,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杀!”此话一出,桃花会的人又热血沸腾了,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利器登上擂台。
“找死!”风谣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猛地挥袖,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将好不容易登上台的人又粗鲁地卷了下去。
“卧槽!这是什么妖术?!”桃花会的人震惊了,终于不再轻敌,纷纷后退与风谣保持距离。
风谣轻蔑地俯视着他们,忽然道“盟主之位,强者得之——自今日起,我便是武林盟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伤害我的师父与师娘!”
“……”
之后,一连好几天,风谣都待在桃花台上,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挑战。他以冰为剑,以风为盾,以一敌众仍然游刃有余,震惊江湖。
从白霜手里接过水囊一口饮尽,风谣看着面前的白霜,不知为何,心里腾升起一丝愧疚,忍不住轻叹一声“我本欲出世,奈何师父有难……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我知道。”白霜毫不在意地笑笑,一手接过空囊的同时,另一只手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无论你出世还是入世,我都会陪着你。”
教主如何?盟主又如何?无论你什么身份,你都是你,都是那个——身娇体弱,需要我照顾一辈子的风谣。
——我最爱的风谣。
几日后,风谣几乎与这江湖上,所有叫得出名号的人都交过了手,无人能出其右,这武林盟主的位置,算是坐稳了。
与此同时,夜欢也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只觉脑中昏昏沉沉,许多事都已记不得……
然而,看到躺在自己身侧的黎魅,他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你!你把我主人怎么样了?!”
黎魅单手支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夜欢,你睡糊涂了吧?我是风遥的护法,怎会做伤害他的事?”
夜欢微微眯起浅金色的双眸,脸上写满狐疑。
“风谣现在可是江湖第一人——至高无上的武林盟主,他命我照顾你,你可好些?”黎魅说着,以一个妖娆的姿势从床上坐起,莹绿色的眼眸间闪烁着狡黠的光。
“照顾我?”夜欢皱眉,试着翻了个身,这才发现——全身上下都有些不对劲……“我怎么了?”他疑惑。
“你还真是什么都忘了啊……”黎魅无奈叹息,随即耐心地解释道,“那日,白霜不知我与风谣的关系,怕我伤害风谣,便让你诅咒我不举,没想到风谣无意间解开了我身上的封印——我的力量太过强大,以致诅咒反弹,你命悬一线之际堕魔重生。”顿了顿,他蜷起双腿,抱膝而坐,脸上闪过一抹后怕,“你堕魔之后性情大变,欲伤风谣,我为了阻止你,不得不狠心毁去你全身的妖骨……对不起。”
闻言,夜欢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两次欲言而止后,急切地开口“我伤了主人?!”
黎魅微微一怔——呵,比起妖骨被毁,更在乎风谣的安危么?
他果然没有看走眼。
“不,幸亏白霜来得及时,风谣毫发未损。”黎魅轻声说着,下床走到茶几旁,为自己倒了杯茶。
夜欢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想到了昔日的风瑶——他们倒水的动作,竟如出一辙……
“夜欢,既然醒了,陪我出去走走可好?”黎魅忽然说。
夜欢从床上坐起,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不去。”
“不想去见风谣?”
“不想。”
“也不想恢复妖骨?”
“不……”夜欢戛然而止,意识到黎魅刚才说了什么后,不敢相信地看向他,“恢复妖骨?!”
黎魅侧身与他对视,笑得玩味“怎么?你不知道妖骨可以恢复?”
夜欢沉默了一会儿,不确定要不要相信他“怎么做?”
“想知道的话,穿上衣服,跟我来。”
夜欢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跟着黎魅离开了墨府,走向北森深处。
一路上,他频频回头,望向南方,浅金色的眼眸间闪烁着复杂的光——他知道风谣在那个方向,他想去见他,可现在的他,失去妖骨什么都做不了,对风谣而言就是个累赘。
更不用说……他差点又一次伤了风谣。
黎魅将他的挣扎尽收眼底,却装作毫无觉察。两人走了整整一日,终于在天色暗下后不久踏进了一个洞穴。
洞穴极深,一眼望不到底,甚至还有岔路。
黎魅将夜欢带到一个三岔口,停下脚步,忽然发出一声叹息“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会回到这儿……”
听闻此话,夜欢更加疑惑了,然而,不及细问,洞穴深处传来骚动,不多时,竟走出两个身姿妖娆的女子,锦衣华服,身侧悬着金色的火焰,极致妖冶。
夜欢怔怔地看着,只见其中一人掩口娇笑,用魅惑的声音启唇“我道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夜访狐宫,原来是七皇子殿下。”
皇子……
在夜欢诧异的视线中,黎魅轻笑着回应“清姐真是好记性,竟还记得我这个不成器的皇子。”
“既是皇子,想必狐宫的规矩不用我教?”
“那是自然。”黎魅说着,没有丝毫犹豫,坦荡地解开自己的腰带,任由那件血红的长袍沿着他光滑白皙的身子滑落。
“你做什么?”夜欢震惊地看着他赤|裸的后背,在看到他后腰上那个刻印时,瞳孔猛地一缩。
“狐宫的规矩——男子若想入内,必须衣袍尽褪。”黎魅淡淡地说着,忽然回头看了夜欢一眼,脸上竟带着笑,“你不用脱,因为你不是男子。”
夜欢微微一怔,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