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松手。”
听到这两个字,风谣的瞳孔一缩,原本已经稍稍放松的手蓦地收紧“不……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陪你一起去!”
“陪我如厕?”白霜发出一声嗤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儿,如个厕都需要人陪。”顿了顿,他换上认真的神情,“风谣,我说过不会离开你,就不会扔下你一走了之——松手。”
风谣摇了摇头,忽然拽着白霜的衣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棉被从他身上滑落,露出一丝|不挂的身躯。
“白霜,不要离开我。”
白霜皱了下眉。
其实,他不介意风谣陪他一起去如厕,可这件事,仅仅是如厕这么简单么?
——风谣不信任他。
呵,他舍命救过他,为他做了那么多事,甚至愿意被他压在身下任由他摆布……风谣,居然还是不信任他?!
白霜越想越气,一把推开身前的风谣“我就是去如个厕,很快回来!”说着,他大步流星地朝洞外走去,心想——等我回来了,你便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可风谣不这么想——被推开的那个瞬间,他真的以为白霜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他焦急地追上他,一把拽住他的腰带“不准走!给我站住!”
白霜“啧”了一声,解开自己的腰带,继续走。
“白霜!”风谣愤怒地喊了一声,忽然御风而起,飞到白霜身前,将手中的腰带缠上他的脖子!
“你做什么?!”白霜本能地抬手抓住腰带,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风谣将腰带打了个结,拽住一端用力一扯!
这力道来得太突然,白霜一个没站稳朝地上扑去。和地面相撞的那一刻,他差点失禁……
“风谣你……”他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刚想说风谣几句,却在瞥见他冰冷的眼神时,一阵不寒而栗……
“没有我的命令,你哪儿都不准去!”
☆、作茧自缚
白霜怔怔地看着风谣,看着他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睛,想说的狠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忽然,他自嘲地一笑,轻声道“风谣,你这是在命令我?”
风谣抿了下唇“我只是……不希望你离开。”
“我说了不会离开,是真的不会离开——可你不信。”白霜一语道破。
风谣哑然。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谁都没再说过半句话,直到——风谣拽着腰带的一端,将白霜拖至棉被旁,简短地开口“为我更衣。”
白霜无语地看着他“……你自己没手?”
风谣举起那只拽着腰带的手,意思是——没手。
“……”
白霜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俯身从棉被上拾起风谣的衣袍,为他披上。
他的动作很轻柔,一如往常,心里的不安却在渐渐扩大——风谣今天只是想陪他一起如个厕,往后呢?
他一定会变本加厉……
为风谣整理完衣着,白霜还未来得及开口,风谣已拽着腰带的一端朝洞外走去。
“你还拽……松手!”
“外面没人。”
“所以呢?”
“不会被人看到。”
“所以呢?”白霜有些恼怒,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后,他尽力用平缓的语气开口,“风谣,我说过——我不是你的男宠。你不能这么对我。”
闻言,风谣的脚步一顿,沉默片刻后,头也不回道“你不是。”
“哈……”白霜真的很想说——你说不是就不是?既然不是,你现在在做什么?
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这段话说出口,风谣忽然叹了口气,用有些沙哑的嗓音继续道“男宠,是需要我保护的……可我想要的,是个能保护我的人。”
白霜微微一怔,脸上的恼怒霎时去了大半。
“白霜,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只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觉得安心。”
“……好。”白霜无奈地吐出这个字,从风谣身后抱住他,一字一顿地开口,“放心,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哪儿都不会去。”
说完这句话,白霜眼中闪过一抹自嘲——呵,又一次……作茧自缚。
如完厕回到洞中,好不容易把风谣哄睡着,白霜刚想解开脖子上的腰带,手腕上忽然多了一个温度,把他吓了一跳!
——是黎魅。
不知何时出现在白霜身侧的黎魅,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轻声开口“出来,有话跟你说。”
白霜皱了下眉“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黎魅微微眯起双眸,下个瞬间,两人已离开洞穴,出现在洞口。
虽然早就猜到黎魅有空间转移的能力,可第一次亲身体验,还是让白霜惊讶了一把“既然你有这种能力,为什么还会被道士抓住?”
黎魅双臂交叉耸了下肩“我乐意。”
“……”
“跟道士在一起可好玩儿了~”
“……”
白霜蓦地转过身,朝洞内走去。
“欸……别别别。”黎魅连忙一把拽住他的衣袖,露出委屈的神情,“我真的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白霜甩袖挣脱他,转回身“你表现得正常点,或许我还听得进你的话。”
“正常?”黎魅挑眉,“何为正常?”
“不要惺惺作态,把你真实的一面展露出来。”白霜冷冷开口。
黎魅沉默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双臂交叉,整个人斜倚在洞口,慵懒启唇“这就是我最真实的一面,你爱信不信。”
白霜转身朝洞内走去。
“……”
“好了好了,我真实……我真实给你看!”黎魅简直想一口咬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啧,若不是教主喜欢你,我早把你一巴掌拍到地下去了!
白霜的耐心一向不怎么好,尤其想到风谣随时会醒——他若醒来见不到他,指不定又会发什么疯。
再加上眼前这个人,是风谣最信任的人——即便三次差点置风谣于死地,风谣依然想要守他护他……啧,想想就碍眼。
黎魅看着白霜脸上明显的敌意,知道自己若不解释一下,两人根本无法沟通,只好叹了口气,无奈开口“我之所以杀风谣,是因为——我知道他还会重生。你也看到冰柱里的人了吧?那才是真正的风遥。只有你的风谣死了,我的风遥才会真正地重生。可……风遥的记忆提前觉醒,力量也在渐渐复苏,我已经没理由杀他了……除此之外,我没做过任何伤害你们的事,倒是你,竟让那只阉猫诅咒我不举,真够狠的。”
听到“阉猫”这两个字,白霜挑了下眉。
“实话告诉你——我从未杀过人。从出生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杀过。”黎魅认真地说着,自嘲地一笑,“一是我没这个胆量,二是——若身上沾染了煞气,我便无法继续在宫中待下去了。”
“那你身上的煞气……”
“不是我的。”黎魅说,“空间转移的能力也不是我的。”顿了顿,他侧头看向洞外的蓝天碧草,轻声叹息,“前朝覆灭之时,月水湮联合众道士将我擒住,扒光捆绑于闹市,说要于次日午时将我阉割示众。我本以为自己在劫难逃,没想到……当天夜里,一只黑狐来到我面前,说他暗恋我暗恋了一千多年——他把自己的妖骨剔给了我。可笑的是,次日清晨,我便被风摇道长救下,没能用到这股力量……”
“妖骨……”白霜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妖骨,是妖怪一切力量的来源。自我治愈的能力也好,各类妖术也罢,都是由妖骨的强弱所决定。
剔去妖骨,对妖怪而言,无异于割颈自杀……
“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杀过人,身上却有煞气。明明有着如此浓重的煞气,却入不了魔……空间转移的能力,也是他给我的,而他——死了,就死在我面前。”黎魅说着,声音有些哽咽,“这个世上,有太多无情的人,却也不乏痴情的人……可惜,生命太脆弱,不经意间便会错过……”说到这里,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风谣没跟你说过么——我是自毁妖骨入的宫,对妖怪而言,这行为不亚于自宫当太监。可我爱她——玟王帝姬,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白霜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黎魅?
“我之所以留在宫中不走,不仅仅是为了替她报仇,更是为了阻止类似的惨剧发生。”黎魅抬袖擦干眼角的泪,换上严肃的神情,“站得越高,便越容易纵情声色——因为无人敢管。可我在帝王身侧,便能提醒他们加以克制,而那些听不进劝的——抱歉,我不能把国家交到他们手中。”
“直到——月水湮取代了我的位置。虽然她差点毁了我,可她确实是个值得敬佩的女人。正好我也累了……”黎魅耸了下肩,“再加上我身上的煞气……我已经回不去了。”
“……”白霜无言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黎魅眼中闪过一抹欣喜——这下终于能愉快地聊天了?
他直奔主题“你和风遥,不适合。”
“……”
“我早说过,让你不要多管闲事。现在可好?你过得不痛快,他也不痛快。”黎魅双臂交叉,用下巴指了指白霜脖子上的腰带,“喏,这就是勉强在一起的后果。”
白霜皱眉“所以,你来,是想劝我离开风谣?”
“不,恰恰相反。”黎魅说着,牵唇一笑,莹绿色的眼眸间忽然闪烁起了狡黠的光,“我是来教你——怎么讨教主欢心。”
“哈?”
“换句话说——我能让你们在一起过得很愉快。不论是相处起来,还是——在床上~”
“……”
——黎魅告诉白霜,弑天教主的真名是风遥,逍遥的遥。
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他遭受了太多的伤——被太多的人背叛过……所以,极度缺乏安全感。
他在渴望一个完全忠于自己的存在,永远都不会背叛他,永远都不会离他远去。他爱白霜,所以才会把这些愿望强加到他身上。
既然如此,要讨风遥的欢心,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那便是——完全顺从他,把他像女王一样守护在高处。
黎魅真的很了解风遥——白霜终于信了风谣的话,却有些疑惑“既然你知道这么多,为何不去争取他?”
“争取他?”黎魅重复了一遍,轻笑,“哈,算了吧……我只是一介男宠,就连护法这个职称,都是自己给自己安上的,教主没有反对,不代表他接受了——在他眼里,我只能是他的下属,永远也站不到他那个高度。”顿了顿,“白霜,今天这些话,我从未对风遥说过,因为,就算我不说,他也都懂,可他永远都想不到——我……”他没再说下去,在原地沉默片刻后,转身离开,“不要解开腰带——等他的命令。”说罢,他一个闪身,彻底消失在白霜眼前。
白霜怔怔地立在原地,不知为何,竟能猜到他刚才想说什么。
他想说——
他永远都想不到——我爱他……
☆、断骨降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