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等南惑离开之后，应宸才问王素素“北渊从酆都回来了吗？”
“还没有。”王素素虽然不知道应宸刚刚为什么要打断自己的话，但此时也没有不识趣的重新提起，“不过说来也奇怪，之前我们那样都查不到杨正轩的来历，只知道是梼杌占用的皮囊，但我们也没有找到原主原魄，甚至连小崔都没有查到来历，这本身就很不合常理，。”
应宸点点头，没有说话，因为梼杌曾经说过，他用灵寿树的果实给杭睿做了一个身体，所以不排除他用别的办法给自己做了杨正轩这个身体，便说“可能这个身体也不是自然孕育的，所以……”
应宸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房内升起一团黑色的云雾，等云雾飞快散去之后，出现的是怒气冲冠的摩耶。
“梼杌在哪儿！他在哪儿！”摩耶冲到应宸面前，一把就将没有防备的应宸从沙发上扯了起来，“那该死的畜生在哪儿！告诉我！”
杭睿被惊得失了神，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摩耶，在他的印象里，摩耶从来都是淡定又疏离的，仿佛从不曾世间万物看在眼里，生死在他眼里根本是浮云，就算是偶尔被应宸气到，也从不会如此气急败坏。
所以杭睿也根本没反应过来，应宸居然被摩耶胁迫了这件事情。
“发生什么事了？”应宸皱眉，但却也没动手让摩耶放开自己，因为这样的摩耶他见过，当时他用的方法后来证明是最坏的，所以此时应宸没有反抗没有挣扎，听之任之随摩耶揪着自己的衣领，他想尽可能地避免最糟糕的后果，“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摩耶紧紧拽着应宸的领口，用力地像是能随时将应宸撕开一样，脸上带着浓重的恨意和痛苦，说“你让北渊带到酆都的那个……那个……”
摩耶的话虽然说不出口，但应宸脑子里忽然有根线炸了，能让摩耶失魂落魄的从来只有一个人，摩耶那个消失于三界中的爱人，于是他立刻就明白过来“是……他的？”
摩耶气得整个身体不受控的发抖，愤恨的说“我一定要杀了梼杌……我一定要杀了他……他在哪儿！你告诉我！”
“冷静点。”应宸直到，如果放任这样的摩耶出去，后果一定非常可怕，想要制住暴走的摩耶，除非自己跟他玉石俱焚，所以应宸只能放缓了声音安慰他道，“别担心，肉|身既然都能找回来，他也一定会回来的。”
听到应宸这么说，摩耶紧在心头的那口气突然松了，手上失了力道放开了应宸，整个人失去重心一样，像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大树，晃晃悠悠没有方向。
应宸顺手一扶，让摩耶在沙发上坐下，他当年不懂，但现在他已经知道那个人对摩耶来说有多重要，将心比心，如果是自己失去了杭睿会是怎样的心痛和绝望，心里也就有了决断。
“你留在这里，”应宸站起身转头跟王素素说，“他们俩，一起交给你了。”
王素素也收起了往日的慵懒嬉笑感，郑重的点头“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应宸回头看了杭睿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杭睿知道应宸要去干什么，朋友受了欺负，怎么可能不去帮忙出气呢？
于是杭睿对应宸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消失在眼前。
杭睿转头看向摩耶，小心翼翼的伸手拍了拍摩耶的肩膀“阎王大人……”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世界上所有安慰人的话都轻了，杭睿只好尴尬的收回手。
“我一直把他藏在黑河下面……这么多年了，我都在自欺欺人……从不敢去看他……” 看着不受控制颤抖着的手指，摩耶梗着嗓子开口，每个字都像是滴着心头血，“没想到……我居然没护住他……”
听到黑河两个字的时候，杭睿就想起了自己在黑河下面看见的那个，像是茧一样的东西，当时还害怕里面会出现什么怪物，现在想来，可能那里面，原本就放着摩耶爱人的肉|身……仔细想想，确实摩耶从来没见过杨正轩，所以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爱人的身体被梼杌盗用了，这得是多让人崩溃的事。
“我找不到他的灵魂，也守不住他的肉|身……”摩耶近乎崩溃地，带着哭腔喃喃自语，“他会不会怪我……他一定会怪我……”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杭睿有些慌，他心里清楚，这样的痛苦，不是轻描淡写几句安慰就能缓解的，但眼下自己能做的，也只是给他打气，“你一定会找到他的！他一定舍不得看见你为了他这么难过。”
“那他为什么还不出现！”摩耶终于哭了出来，“我守在往生台等了他几千年……为什么他还不回来……”
杭睿想开口安慰，却又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若需要安慰的是别人，杭睿可能还能想出一两句安慰的话，但这个人如果是掌握凡人生死的阎王……连他都找不到人……那这个人……会不会跟当年的灵止一样，魂魄碎在天地间了呢？
想到这种可能，杭睿就更没办法开口了，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在摩耶的心头扎上一刀，只能大着胆子抱住摩耶，轻拍着他的背，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应宸提着龙牙刀，追着南惑找到了寅风和苍羽，三个看到应宸这满身杀气，虽然不知道是谁刺激了他，但都不约而同的提高了注意力，看来今天应宸是下定决定，要把梼杌就地□□了。
看着面前这个隐藏在山崖下，被层层绿树掩藏起来的山洞，应宸皱眉问“在这里面？”
其他三个人对视一眼，最后是寅风站了出来，说“要离从天镜上一路追查，梼杌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这南宝山，我跟苍羽到这里的时候，追这一缕奇异的气泽，来到了这山洞前，然后南惑就到了，我们正准备进去，主上您就来了……”
应宸听了没说什么，而是手腕一转，用龙牙刀在洞口上方劈了一刀，就听见一声闷响从山洞里面传来的，像是什么东西坍塌了一样。
“这里应该是梼杌其中一个藏身的地方，”应宸说，“否则不会特意设下了禁制。”
“主上，我跟苍羽先进去探路吧。”南惑抢先开口，“寅风你跟主上留在这里，以防梼杌诱我们入局，趁机金蝉脱壳。”
寅风明白南惑的意思，不想让应宸亲自去冒险，立刻点头想答应。
但应宸却开口说“不必，我独自进去，你们三个守在外面。”
“主上！”
其他三个人明显不会同意应宸这个决定，苍羽抢先说“至少让我一起去，好歹有个照应！”
应宸想了想，点头“可以。南惑和寅风守在外面，必要时转移山下的凡人，这次，就算是劈了这座山，也不能让梼杌逃了！”
“是！”
作者有话要说 阎王大人别哭了，我会换一个更帅的给你！
☆、第109章 109 你就告诉我吧……
摩耶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整个人颓然地坐在沙发上, 杭睿想不到还能说点什么, 才能让摩耶振作起来, 就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王素素。
但王素素显然不准备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瞬间就把目光转到了雪饼身上, 抱着雪饼揉来揉去，不敢反抗也不想反抗的雪饼, 翻过身肚皮朝上, 躺在王素素腿上，舒舒服服地享受。
就在这时候, 崔判忽然从门外走进来, 看了看屋内愁云惨淡的景象，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对着摩耶鞠了一躬, 说“主上……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都安置妥当了。”
摩耶抬起头看了看崔判，沉默良久，才说“算了……找个风水不错的地方，将他……葬了吧……”
“主上？”
摩耶靠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说“或许从一开始, 就是我错了……空留一个躯壳又有什么意义呢……”
崔判拿不定主意，如果按照摩耶说的去做，万一哪天摩耶想找人了，拿不出来倒霉的肯定还是自己，可要是不听摩耶的命令, 又可能被他打入轮回……这……
杭睿看着崔判求救的目光，心里跟崔判有着同样的考虑，就对他摇了摇头，让他暂时按兵不动。
摩耶现在情绪不稳，这话很可能只是句气话，就算他真的下定了决心要放弃，那也得等他彻底冷静下来之后再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有的时候，搁置后让时间修补伤痕才是最好的治愈方法，旁人越是拼命安慰，越是容易在伤口上撒盐，逼得人不得不一次次去直面伤痕。
杭睿不想那样做。
应宸不在，杭睿也算是半个主人，他不可能扔下这么多客人自己跑了，也不可能下逐客令说你们都离开我家吧！
调节氛围也是主人的待客之道，于是杭睿试图将注意力转到别的地方，开口问王素素“那个……素素姐，你刚刚是想告诉我，那水里被我制服的是什么吗？”
王素素愣了一下，想起了应宸刚刚的眼神，摇了摇头矢口否认“并没有，我完全不知道。”
“……”
这说谎也说得太敷衍了吧！
杭睿叹了口气，说“你就告诉我吧……”
王素素其实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应宸会拦着自己不让自己告诉杭睿，那东西虽然凶猛，但已经被杭睿制服，还被应宸收走了，没机会再作乱了，为什么杭睿就不想让杭睿知道呢？
“那东西很大一个，长得也很奇怪，有着龙的脑袋，像猫又像是老虎的身体，”杭睿在脑袋里回想那凶兽的模样，“究竟是什么呢？”
“是窫窳。”王素素开口说，顺手抱起雪饼，给它换了个姿势。
“窫窳？”杭睿跟着念了一遍这个有些绕口的名字，“那是什么？”
“它是烛九阴的儿子，原来也不是什么凶兽，”王素素一边给雪饼顺毛，一边说，“它小时候也不长现在这样子，后来有个叫贰负的人，误信谗言将它误杀了。黄帝得知消息震怒，惩罚了贰负，还想办法让人救活了窫窳，可谁知道重新活过来的窫窳不仅模样变了，而且神智迷乱，从此后心性大变，潜伏于弱水之中，伺机吞噬岸上的凡人，危害一方百姓，后来无可奈何，黄帝让羿将它射死了。”
杭睿听完之后，好半天才消化完所有的信息，觉得这个窫窳有些可怜，明明什么错事也没做就被给害死了，真的是很冤枉了。
“我们都以为它就此消失了，没想到也被困在了阵中。”王素素抬头看着杭睿说，“看来当年那个你还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杭睿不敢居功，那都是灵止凭一人之力，用生命为代价，力挽狂澜才做到的，而且说到灵止，杭睿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素素姐，我能麻烦你一件事情吗？”杭睿怯生生的开口，毕竟他还没有那个权力让王素素帮他跑腿。
王素素点点头，说“你说吧，什么事？”
杭睿有些为难的说“你……知道当年应宸将灵止埋葬在哪座神山之上了吗？”
“我不知道具体是哪座山，但我大概知道在哪个区域。”王素素了然的说，“虽然这几千年下来，沧海桑田都有变化，那山或许也不再原来的位置上了，不过仔细找找，应该还是能找到的。”说到这里，王素素看着杭睿，心里也大概猜到杭睿的想法了，“怎么，想让我去帮你找？”
“恩。”杭睿点点头，说，“我怀疑……杨……呃，梼杌可能动过灵止的尸骨。”
听到尸骨这几个字，摩耶也抬起了头，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杭睿这边。
房间里在座的另外三个人都没有讲话，都等着杭睿说他的猜测。
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杭睿，说“我也是因为……”
说到这里杭睿看了摩耶一眼，而后才说“之前我们查不到梼杌的一切信息，现在看来是另有原因。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其实并没有我们想象中厉害，之前他跟我说，是他用灵寿果做了我这个身体，之前我还半信半疑，但现在我觉得，肯定不是他说的那样。你们想，他连自己用来活动的身体都需要……偷来，那他怎么可能有本事又那么好心做了一个身体给我？”
其他三个人听了暗自点头，王素素肯定的说“你说的有道理，所以你是觉得……你这个身体，也是他偷来的？”
“对。”杭睿很肯定自己的猜测，“我怀疑，他没本事凭空做出一个我，而是偷走了灵止的尸骨，再拿走应宸放在三株树下培养好的三魂七魄，用了什么办法，或者是灵寿树的果实，或者是偷入了往生台，才有了现在的我。”
王素素听完觉得有几分道理。
而崔判则是揣着手，说“灵止当年是个成年人，就算梼杌逃过了重重坚守，带着灵止的尸骨进入了往生台，那么得到的肉身就该是现在的你，而不是从婴儿那时候成长，所以我觉得，灵寿果实的事情应该是真的。”
杭睿点点头，又说“之前我跟应宸跟着北渊，去了一趟鬼市，得知梼杌从鬼市一家叫做六押店的当铺取走了三根骨头，我怀疑……那是灵止的骨头。”杭睿捂着心口说，“或者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头一次感觉到有人在强行破阵。”
杭睿的猜测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每一个方面都像是说得通。
“那好，我就替你跑一趟。”王素素将雪饼放在沙发上，站起身，“如果找不到，那么就说明你的猜测是对的。”王素素说完转身看着崔判，说，“这俩就交给你了，在应宸回来之前，确保他们安然无恙。”
“我？”崔判指着自己鼻尖，“我能看着两个？”
“杭睿很乖，不会乱跑的，你就负责看好你们主上就行了。”王素素说完，转身就不见了。
崔判木然的转身，看了看乖巧坐在沙发上的杭睿，和看起来像是恢复了一些精神的摩耶，顿时觉得自己责任无比重大。
应宸带着苍羽进入洞中之后，才发现这个洞穴比他们想象的要深。
“主上，我觉得梼杌一定不会躲在这里坐以待毙。”苍羽冷静的分析，“他要么从别处逃走了，要么就在里面暗藏了什么陷阱。”
应宸点点头，他也不觉得像梼杌那么狡猾的东西，会让他们轻易找到老巢。
“他受了重伤，就算是为了他自己考虑，也会选择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藏起来疗伤，”应宸一边走一边用龙牙刀破掉掩藏在暗处的危险，“而且，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里藏着他极为重视的东西，即便是要死了，也要先将东西转移，所以就算知道会被我们发现，也要冒险来这里。”
苍羽点点头，梼杌有多么狡猾，这段时间他们也算是有所领教了，想到之前的种种暗算，就更加提高了警惕。
走了一会儿之后，应宸和苍羽看见了一个开阔的圆洞，洞顶有一条裂缝，源源不断的山泉水从上面流下来，成为一道悬在半空中的瀑布。
而瀑布的下方则是一个水潭，昏暗中深不见底。
“主上……”
苍羽跨步走到应宸身前，这里看着就像是藏着什么，必然不能让应宸陷入危险之中。
应宸一把将苍羽推开，站在岸边，抬脚一跺，顿时水潭里的积水逆流而上，结成冰块停滞在空中。
而猛然失去了泉水遮掩，潜藏在水潭里的东西就这样暴露在空中。
潭底泥沼中蜷缩着一只巨大的老鼠，体积巨大似有千斤重，此时愤恨地吱吱叫着，两只看起来就奸诈的眼睛死死盯着应宸不放，像是随时都会一跃而起发动攻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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