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都很正经，女孩显然处于主动, 言语间无时无刻不在感激江羽骞，江羽骞相比之下, 就显得冷淡多了，要么回个简单的“嗯”、“不客气”，要么不回。
小小的插曲，没能吸引住周皓的注意，他重又把视线投向八点档的电视剧里, 本来是用来打发时间的, 没曾想, 竟还看上了隐。
只要不上夜班, 他每晚肯定准时守在电视机前。
江羽骞洗完澡出来了，头上盖了块白毛巾, 头发湿漉漉地滴答着水。他大喇喇地往小疯子边上一坐，边擦头发边问他, “这个特务还没暴露身份啊？”
“还没呢，也快了，队长已经怀疑他了。”
江羽骞瞧着小疯子气得牙痒痒的认真劲，就觉得很有意思，他把胳膊搭在小疯子脖颈间，有意地蹭了蹭。
“别动，消停点。”周皓很生硬地躲闪。
“不看了，咱们去房间里看大蟒蛇。”
“别了，我还没洗澡。”
“我们皓皓不洗澡都香。”说着，江羽骞更加肆无忌惮，甚至把手伸进了周皓的衣领里。
周皓觑眼打量起身侧的男人，双颊是热气氤氲后的光洁，像个煮熟的剥壳鸡蛋，用指头戳一戳，感觉应该挺软的；睡衣领口开得很大，露出了隐隐约约的肩膀；头发上搭了块毛巾，柔软乖顺的头发从毛巾里露出来，总有股偷窃而来的荷尔蒙味道。
“江羽骞，走，去卧室。”周皓冲他呲牙笑笑。
结果来得太快，完全毫无准备，江羽骞生了点难以置信的惊喜，他跟着小疯子一步一步走去了卧室。
周皓把他按在床上，眨眨眼，“我去洗个澡，你在床上等着。”
江羽骞偷偷抿嘴笑了笑，似乎有点腼腆，他说，“你快点。”
周皓给了他一个“你放心，我肯定很快”的眼神，离开了卧室，临了还帮他把房门给关上了。
木头就是木头，你让他在床上等，他绝不会蹿到床下去。这样的男人，不是个调情的好手，却是个能过日子的，况且他模样俊还有钱。二者调和，也还行。
当然，周皓早就把看大蟒蛇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了，他没去卫生间洗澡，他斜倚在沙发上，继续看着他的谍战剧。
偶尔传来男人的几句催促，“皓皓，你好了没？”
他权当没听见。
半个小时后，江羽骞终于等不住了，他出了房间，直接走到亮着灯的客厅。
“你欺负我老实。”他很委屈。
周皓吝惜地瞥了他一眼，那得意的架势仿佛在说我就欺负你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江羽骞闷闷地坐到小疯子身边去，双臂搂着抱枕，一股孤零零的可怜样儿。
他这是装出来的，用来骗周皓的，周皓还真上当了。
“受不了你了，来来来，到哥哥怀里来。”周皓做出心胸宽坏的模样。
江羽骞立马丢下抱枕，右臂一揽，把小疯子直接兜进了怀里。
“想起来了，刚有个女孩发短信给你，我不小心点开看了。”
江羽骞顿时紧张起来，“她说什么呢？”
周皓眯起眼盯着江羽骞的眼睛看，吊足了对方胃口，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说，“她说，她想请你吃饭，想跟你约个隐秘的地方单独聊聊，她还说，你长得像她的意中人。”
江羽骞每听一句，脸色就跟抹了灰似的，到最后，彻底暗沉下来。周皓却突然哈哈大笑，笑得连肩头都在颤。
江羽骞被他搞得云里雾里，拿起手机一看，才知道自己是被捉弄了。
不过玩笑归玩笑，周皓还是挺好奇的，这发信息的姑娘是谁。
“江羽骞，是谁啊？是你家的哪个亲戚？”
江羽骞垂下眼，刻意躲避着小疯子的细究，口中含含糊糊地“嗯”了声。周皓再想寻根究底，江羽骞的身子已经压下来了。
两只橘猫在一旁喵喵喵地叫着，看不看得懂人类的私密事不知道，反正它们也不会说话。
晚上，江羽骞趁小疯子睡着，给那通陌生号码编辑了一条信息——
“我只能帮你到这，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也不要去联系周皓。”
某天临下班前，严明打电话过来，说要请他一起吃个晚饭。周皓问他吃饭地点在哪儿，大概几点到。
下班后，他没有直接去吃饭的地方，而是从医院打车去了江羽骞位于翰林路的公司。
公司前台，周皓已经记不清是不是前几年的那个了，他给江羽骞打了个电话，然后坐在接待区等着。
很快，江羽骞就从一侧奔过来了，走得急，连服帖的刘海都向左偏离了几公分，他像个手足无措的少年郎，既惊且喜地盯着爱人看。
“你怎么来了？”他问得十分正经，像是领导对下属。
“严明请我吃饭，我晚上不回去吃了。”周皓的个头比他矮点，说话都得稍稍仰着头。
“这就完啦？”
周皓点了点头，“啊，完了。”
江羽骞偷偷捏了把周皓的手掌，旋即又放下手，“你到我办公室来。”由于高大身躯作挡，前台的职员并没有看见。
“我就不去你办公室了，我跟严明约好了七点。”
“很快的，一会儿我送你过去。”江羽骞这时候也犟起来。
“好吧好吧，烦人精。”
这是他第一次进江羽骞办公室，他四处扫了几眼，太空洞了，除了边角处放了盆常青树，其他地方皆是空空的，就连沙发，也都是规规矩矩的灰色。
要不是这人成天想拉着自己开车去动物园，周皓都要以为他是个性冷淡。
周皓踱步看看，走到办公桌前，发现桌上置了一个照片摆台，照片里的人是他——身上裹着被子，双腿盘着，闭眼在床上打坐。
“你啥时候偷拍的？”周皓拿起来仔细端看。
江羽骞颇为自得，卖起关子来，“不告诉你。”
“不说拉倒。”周皓放下摆台，侧过脸神秘莫测地看着江羽骞，“你以前是不是也把程子旭的照片摆在这儿？”
江羽骞的脸陡然冷了下来，他对上小疯子的眼睛，无比严肃地说，“没有，我只摆过你的照片。”
这话要是单独拎出去，那就是句妥妥的情话，可置于这种语境下，就显得有点虚了。
周皓有个臭毛病，哪壶不开提哪壶，还特别的刁钻古怪。他不喜欢江羽骞提孙奕文，他就用“日子不过了”来逼破人家封口，可他自己怎么做的？
他在江羽骞面前，提过不止一次的程子旭，开玩笑地提，一本正经地提……总之换着花样提。
江羽骞每次都冷脸，可他直接给无视掉，下次还是不长记性。
虽说没什么坏心眼，可也确确实实伤害了江羽骞的心，爱情这玩意儿，好像并没什么公平可言。
周皓没有意识到江羽骞的不对劲，他正透过落地窗看夜景呢，倒是江羽骞，愣是自己安慰了自己一通，叹了口气，走过去从背后搂住小疯子。
“没心没肺。”他轻声嘀咕着。
周皓的眼神是模糊的，他不是在看夜景，而是在想事情，想了半天，才算把心里的那股别扭劲儿给想没了。
他小声含糊地说，“江羽骞，我今天来找你，是我想你了……”
“你说什么？”江羽骞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周皓摇了摇头，“没什么……” 其实，他心里已经把自己唾弃了一万遍大老爷们，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他一说“没什么”，江羽骞就懂了，原来自己刚才没听错。
这下如何是好，呆木头又乱了心神，没了主意，只得对着小疯子又搂又亲的。
“我得走了，来不及了。”周皓挣开江羽骞，急匆匆跑了出去。
人走了，八卦留下了。
办公区的一圈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两三个凑一块，谈论起刚才的男人。眼尖的发现，这人就是庆功宴那回，他们老板带过去吃饭的，很能吃，拿着盘子，嘴就没停过。
众人琢磨起他们老板的品味，有那么点出人意料。他们想象中的能够俘获老板的人，带了点朦胧色彩，是抽象的。突然有一天，这团形象具体了起来，并且没有达到完美的地步，总感觉有点奇怪。
周皓到了吃饭的地，严明已经在等他了。
“晚了一会儿，路上堵车。”周皓是跑着来的，脸上出了汗，晕了点红。
严明把菜单推给周皓，“你看看，吃点什么？”
周皓解开外面的厚羽绒服，再把外衣放好，“随便，你看着来吧。”
“行，那我随便点几个菜。”
严明招呼来服务员拿，点了几个店里的招牌菜。
“今天怎么想起请我吃饭？什么事？”
严明笑着说，“没事就不能喊你一起吃个饭啦。”
周皓略略低下头，喝了口茶，“我这不是怕影响你跟江老师嘛。”
严明望着周皓天真乐呵的样儿，还有嘴角自然漾起的笑，他就知道，周皓的日子过得一定很舒心。他终于找到了落脚的家，也得来了一个帅气多金又疼人的爱人，他真的没必要，再去经历那些撕心裂肺的坎坷了。
这一刻，严明但愿是他自己眼花，那天认错了人。
“你干嘛老盯着我看？”周皓问。
严明从思绪里脱身，晃了晃脑袋，“没有啊，我在看你后面那桌，那小孩真有意思。”
菜很快上来了，两人边吃边聊，说了许多以前上高中时候的事儿，周皓全程投入，目光稀迷地回想起十几年前的生活，真快，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而严明，正在历经严酷的思想斗争，他亲眼见证过周皓跟孙奕文相依为命的日子，那时候的他们，每天都窝在五十平的出租房里，上班下班，面条大饼，永远都吃不腻似的。
日子虽然清苦，但两人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
周皓肯定是爱过孙奕文的。
“你跟江羽骞处得怎么样？他懒不懒啊？反正我家江老师挺懒的，连自己的袜子都不洗，说要一门心思做学问。”严明迂回着问。
周皓捧起杯子，抿了口茶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那个榆木疙瘩，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他对你挺好的吧。”
“还行吧。”
严明也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他的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周皓，“那你现在想明白人为什么活着吗？”
周皓突然咧嘴笑了，笑得有些傻气，他说，“你说得对，顺其自然就好。你看过余华的《活着》吧，他是怎么说的？”
严明跟着他一同默念出来，“为了活着而活着。”
念完后，严明也笑了，困扰他的问题彻底解决了，答案就是——
什么都不必说，因为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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