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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汉不回头! 第5节

作者:小厉 字数:27703 更新:2021-12-21 05:50:25

    他察觉薛荣目光停留在他衣领间露出的皮肤,陆安知道那里有419留下的明显痕迹,强压下心头的羞耻、心虚和反胃,清了清嗓子硬气道“新交的男朋友比较猛。”

    薛荣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拽屁样子,竟然点点头附和道“看出来了,确实够猛,所以把你折腾进医院了哪里不舒服吗”

    陆安有种想抄起身边的椅子直接将薛荣脑袋砸开花的冲动,一番深呼吸,没接这茬话,直接道“唐洛你准备怎么处理,他做的过分了。”

    薛荣不依不饶问着“怎么在医院,身体哪里不舒服”

    陆安想起还在等结果的血液检测,神烦,说着“不关你的事。”

    薛荣笑了笑,说着“你确定”

    陆安瞪圆眼睛,气道“你庇护一个三观混乱的抄袭冒牌货到什么时候我当初怎么就那么眼瞎跟你们这群道德都有问题的人混到一块儿去了”

    第24章 脱轨篇01

    薛荣不置一词,并没有因为陆安的冷嘲热讽表现出什么多余的情绪,还是以前那样不咸不淡的平静模样,他从手旁文件袋里拉出一张纸,推到陆安面前,说着“这次是唐洛自己的擅自决定,法务部已经拟好了致歉声明,给你看看如果没有问题,马上就可以发出来。”

    陆安接过来浏览一遍,冷笑着又推给薛荣,说着“都是无关痛痒的书面话,你拿这个糊弄我我在你眼里,智商就那么着急这声明上可没提唐洛抄袭和冒名顶替,跟谁致歉啊我是不是该给他致歉去扰乱了他一战成神的美梦,要不我发个声明给他道歉吧”

    薛荣递给陆安的声明里提到的只是唐洛在文学创作中借鉴了其他作者的部分创意,至于他到底是不是今朝,连提都没提,摆明了是为了打发陆安追责赶出来的一份声明,这想着糊弄谁呢,薛荣这诚意实在是太有了,陆安笑了笑,说着“我怎么就又犯傻了呢这事儿我跟你联系有屁用,直接走法律程序不就得了。”

    陆安要起身,薛荣突然笑着将陆安拉住,抓着陆安的手道“这么在意还吃唐洛的醋”

    陆安简直要不顾风度和场合甩薛荣大嘴巴子了,挣脱开说着“我是犯恶心。”

    薛荣看上去心情颇好,不急不慢地又拿出另外一张纸,递给陆安,说着“刚才那个是唐洛自己拟的,我给过他压力,但是很显然,他没有反省意识,这才是我让法务拟的追责。”

    陆安看着薛荣的一脸欠扁笑容,深深觉得自己是被耍了,他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的条款,这次倒是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把唐洛从抄袭到冒名顶替的黑历史抖得干干净净,并在末尾声明,说永久封笔,不再写作。

    陆安冷笑着把纸张扔给薛荣,说着“这么狠,不心疼吗行啊,你要发立马就发,别耽误时间。还有,你发你的,我告我的,谁跟谁都没关系。今天气昏了头,实在不该跟你见面,再见,不送。”

    陆安说完就走,薛荣起身拦到他身前,问着“满意了吗”

    陆安想绕过他,薛荣却突然伸手摸了一下陆安领口上的吻痕,道“你新男友确实够猛。”

    陆安气得瞪他,道“对,反正比你强得很,让开。”

    薛荣往旁边挪了半步,瞧着陆小安眼睛已经红了,跟气急的小兔仔似的,心中舒爽得像是久旱逢甘霖,他忍不住笑意,说着“那下次让你男朋友轻一点好不好”说完,薛荣将那张纸塞进文件袋,递到陆安手中,道“有些取证资料,你愿意怎么用就怎么用。”说完就主动先离开了。

    陆安咬牙切齿地攥着文件袋回到二哥办公室,愤愤地抽出来文件,却突然看到文件里面赫然夹着一根棒棒糖没错,就是给孩子吃的那种棒棒糖没记错的话,酒店服务生给他的也是这个牌子的棒棒糖

    陆安惊呆,赶紧跑出去揪住秦宁问道“哥,酒店监控视频查到了吗”

    秦宁刚刚用手机接收到了一段视频,还没点开,手机就被陆安夺去了,陆安鬼鬼祟祟抓着手机跑到消防楼梯通道里面,怕二哥追出来,又连着跑了好几层楼,猫在旮旯里点开,刚看了一小段,气得直接骂道“薛荣我草你祖宗”

    出离愤怒的陆安首先将视频删除,也没有等血液检测结果的必要了,他直接顺着楼梯冲下去,一路疾跑连气带喘直奔大门口,眼瞅着薛荣车子正在过门禁,陆安长吼一声“薛荣王八蛋你给我站住”

    薛荣正开着车窗刷卡交停车费,听到陆小安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吼,笑着摘下墨镜,朝陆安挥挥手,说道“回见。”

    陆安被薛荣气得心肝崩裂,有着将薛荣从车上拖下来暴揍一顿的决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薛荣车屁股冒着潇洒的烟跑得不见踪影,堪堪要憋出一口老血。

    被薛荣上,和被六十岁肛肠科老大夫上,真他妈说不出哪个比哪个强,陆安彻底郁卒了。

    话说陆安醉酒的那天晚上,最早看见陆安的是也在酒吧里喝酒的谭枫谭医生,跟谭医生一起的,还有一位忘年交王然大夫,俩人谈天说地聊人生,说着说着谭枫就瞥见跟秦宁一起过来的陆安了。

    作为跟薛荣狼狈为奸很多年的好友,谭枫最近实在被薛荣烦得透透的,有事没事总是拉他出来喝闷酒,喝酒也就算了,还屁都不多放,简直无趣得要命。谭医生一见到陆安,立马本能地就通知薛荣了。

    至于车子和酒店入住记录,薛荣也是在外面应酬,喝了酒没开车,也没带身份证,老大夫王然滴水不漏惯了,开车没喝酒,身份证随身带,便也是巧合了,以至于造成陆安以为自己跟老大夫发生关系的可怕假象。

    罪魁祸首只有一个,就是薛荣薛先生。

    薛先生知道陆安这段时间敏感,故意没回家,直接把人弄到了酒店,他把陆安抱到床上的时候,空洞洞已久的内心实在是终于找到了充实感,所以当然不会放任陆小安洞空空。迷迷茫茫的陆安手软腿软,比清醒时候更好摆弄,潜意识里甚至主动迎合着薛荣,就算是习惯使然,也足以让薛荣血脉喷张了。

    一场胆战心惊的乌龙战搞下来,又被薛荣耀武扬威地调笑一把,陆安想起自己刚才一口一个勇猛新男友,恨不得直接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陆安气闷地憋着气红的脸回去,秦宁不放心地问他怎么了,陆安闷声闷气道“没事,哥,我先回去了。”

    薛荣离开后没多久,童瑶就打来电话,说是网络上炸锅了,唐洛的账号突然发出一个声明,承认自己抄袭今朝,还冒名顶替今朝,还说要封笔童瑶显然是被神转折惊呆了,一个劲儿问陆安到底怎么回事。

    陆安心里明白得很,怎么回事,还不是薛荣自以为想拿这个卖他人情,至于唐洛,不过是在薛荣那里终于过了热乎劲儿,被薛荣当成弃子儿,弃之如敝履。

    薛荣就是这样狠心冷情的人,愿意宠的时候宠上天,没有原则没有底线,不愿意捧着的时候,就随性而为,顺眼的就给点分手费,不顺眼忤逆他的就一脚踩到烂泥摊子里,让你尝尝从云端摔到地狱的感觉。

    如果自己不是有家大业大的秦家当后盾,又有点小事业干着,当初从薛荣那里离开,无依无靠,真说不好会是什么下场,光那些极品亲戚一人一脚就能把他碾死了。

    陆安心里清醒得很,也冷得很,薛荣是什么样的人,他用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会不知道呢

    薛荣不过是吃不到的时候又起了兴趣,等真的重新入囊,过不了多久,仍旧是另外一个弃之敝履的命。

    陆安确信,薛荣就是这种人,没有心,更没有真心。

    声明一出,网上骂唐洛的乌泱泱一大片,这还没报出来今朝就是宁小安的小号,如果爆出来,宁小安的粉丝能把唐洛喷死。陆安完全没有心情观战,他一寻思起自己因为醉酒跟薛荣又发生了关系,烦躁得想揍人。

    正烦着,毛豆电话正巧打了进来,陆安跟毛豆憋不住话,刚接起电话就把自己干得傻逼事儿招供得一清二楚,毛豆无语地听完,淡定道“哎,安安,我对你真是没啥期待了,整一个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算了,你也别纠结了,就当成真的419就完事了,我找几个道上的哥们夜黑风高的时候给薛荣套了麻袋包揍一顿给你出气就行了,乖。”

    陆安一听,觉得这是极好的绝妙主意,问着“对必须揍他一顿,什么时候”

    陆安没问完呢,毛豆打断道“安安,这事咱先往后放放,我说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你自己看看,网络上有关于你的一些传闻,链接我发给你了,你赶紧找你哥秦炎处理,把事情压下来。”

    陆安心里疑惑,想着今天不是都骂唐洛吗关他什么事了,点开链接一看,傻眼了,光那题目就能恶心死他

    “宁小安实为无下限男小三,多年不择手段只为求上位”

    唐洛是谁啊,说到底不过是十八线小打小闹出版点东西圈人眼球的小写手,宁小安是谁啊,大神作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两个八卦比起来,孰重孰轻一目了然。消息最早在一个著名八卦论坛上,然后被微博各种博主疯狂转发,一时间成了最热门的话题,“男小三”的话题真是禁忌感十足,不光是“小三”,还是“男”的宁小安还是个同性恋呢

    陆安压着心头老血浏览了其中内容,无非是直指他跟着薛荣身边的几年,说薛荣有未婚妻,已经准备结婚了,被宁小安横插一脚,拆散了一对良缘,还不择手段把那个未婚妻逼得自杀了好几次还把那未婚妻从楼梯上推下来摔毁容了还配了图

    描述得实在是太有真实感了,时间、地点、人物、语言、对话、冲突,都写得惟妙惟肖,陆安身为大神写手都要给编这个文本的人跪了,你麻痹造谣造得这么有真实感真的好吗这么有才怎么不去成神啊用在歪门邪道上真的好吗

    薛荣电话没多久就打过来了,陆安立刻接起来,只为了说一个字“滚。”

    第25章 脱轨篇02

    事态愈演愈烈,因为没有第一时间在源头上控制住,谣言散播的态势颇有失控趋势,又牵扯道德跟取向的问题,一时间硝烟四起,童瑶急得都发烧了,整个出版集团也是乌烟瘴气,陷入公关危机。

    陆安不想管都不行了,他到秦炎办公室,找大哥。

    因为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大哥顶着。

    秦炎刚结束一个远程会议,看到陆安缩头缩脑躲在门缝外面朝里面窥探,勾了勾手指,说道“进来。”

    陆安憋屈道“哥,这次我真什么都没敢,人不找事事找人,有人存心黑我。”

    秦炎一副什么都了然于心的平静样子,问道“黑你为什么专门黑你跟薛荣那一段”

    陆安膝盖发软,想直接给秦炎跪下求饶,低着头小声道“我知道错了,我以前真是糊涂了。”

    秦炎看他一眼,把手中的笔放下,金属钢笔碰到桌面啪地一声,听得陆安心里一抖,果然秦炎再次质问道“以前糊涂那前天也是因为又一时糊涂才跟薛荣上了床”

    陆安都带着哭腔了,跑到秦炎跟前,央求道“哥,那真是失误,我错了。再说”陆安垂着头小声嘀咕道“再说还不是因为你去接我接晚了”

    秦炎瞪他一眼,说道“回家闭门思过,不准出门,这次就当给你个教训,写个检讨,三万字,手写。”

    秦炎这样发话了,陆安知道大哥肯定是胸有成竹了,便跟秦炎陪着笑脸道“我写,我肯定好好写”

    从秦炎那里出来,陆安收到大秘偷偷摸摸发来的消息,还配了一张图片,写道“秘书组都在忙着召开新闻发布会,薛荣要澄清事实还给你清白,约了很多媒体,陆安同学,你说薛老板是要跟你彻底撇清关系呢还是终于要把你扶正了大家现在虽然愤愤不平想提给讨回公道,但是我觉得都顶着一张饥渴八卦脸,待会我帮你偷偷直播。”

    陆安真真是不想跟薛荣有任何关系了,要是薛荣胡说八道,他肯定要请秦炎召开声势更加浩大的发布会,狠狠打薛荣耳光,当然,要是薛荣那个不要脸的能撇清关系,倒也遂了他的愿,得个清净。

    大秘王路没过几分钟又发来简讯,上面写道“我是三秘小妹,大秘跟二秘应对危机去了,出现惊天大逆转媒体都来齐了,薛老板也已经入场,突然有人来把整个会场给封死了把媒体记者全部请到外面去了来的人请薛老板去谈话去了我擦大老板还非常顺从到底什么来头好奇死了到底还开不开发布会了太吊胃口了”

    陆安也觉得奇怪,但是看到三秘妹子传来的照片后就了然了,带人去围堵会场的,是秦炎的特助,看来是大哥的行动了。

    确实是秦炎的授意,秦炎还让特助带话给薛荣“我秦炎的弟弟,轮不到一个外人出手干涉。”

    秦炎手下成熟强大的公关团队亲自出马,拿下薛荣邀请来的记者,客套的解释再加上丰厚的车马费补偿,彻底取消了薛荣准备一场的发布会。

    薛荣听到秦炎特助的传话后,客气笑道“看来我有必要跟秦先生亲自谈谈了。”

    特助更是客气,说着“薛总说笑了,我们老板最近有点忙,不太方便会见客人,日后有时间不妨再约吧,那就现行告辞了。”

    薛荣给陆安发短信,写道“你不好奇我准备说什么吗”

    陆安当然不会回复,他傻逼他才会好奇。

    秦炎亲自出手,很快就查出那个最早发帖的i地址,查到房源,在薛荣名下。陆安看过那个地址,心里那个恶心劲儿直往上蹿,不是别人,正式薛荣给唐洛住的那处房产。

    不做死就不会死,陆安一直没有对唐洛下死手,拖着没办他,结果屎盆子这么快就倒了自己头上了,陆安瞧着那个地址,跟秦炎说了实话,简单把这几年的恩恩怨怨叙述了一遍,秦炎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末了说道“真是我弟弟这都遗传了些什么啊”

    秦宁在一旁听到忍不住笑了,劝道“还不都是被你惯的,从小出事就给他擦屁股,出事就给擦屁股,他早就有恃无恐了。”

    陆安傻笑着给秦炎端茶送水,秦炎让手下去收集证据,对陆安说道“借着这个机会,亮个相吧。”

    陆安一怔,随即明白了秦炎的意思。秦家家大业大,这些年一直都是秦炎撑着,二哥秦宁因为身体原因,不会再放弃医生职业涉足家族产业了,倒是陆安,秦炎近来一直有想把他安置到公司里的念头。

    陆安自由惯了,就算心里有意见,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吱声,顺从地配合着秦炎的安排。

    很快,秦炎的法务团队都定好了周密计划,等秦炎授意之后,立马开始走程序了,在声明中简明扼要的提到了几点

    第一,唐洛抄袭今朝的作品,唐洛冒名顶替,宣布自己是今朝;

    第二,真正的今朝,是宁小安曾经使用过的小号,唐洛恶意抄袭,并恶意顶替,严重侵权,将追究法律责任;

    第三,近日发布的关于宁小安的所有虚假诽谤传闻全部由唐洛一手策划,对宁小安的名誉造成严重损害,将追究法律责任;

    声明一发出,简直掀起新,剧情出现神转折,网民都看呆了,敢情今朝是宁小安的小号,唐洛抄袭后心虚,被揭穿后恼羞成怒,就拼命给宁小安泼脏水堪称年中大戏啊

    出版集团的领导层本来焦头烂额想办法要给宁小安挽回点清白,结果这么短时间就看到了声明,而且根据挂出来的文件推测,追责程序也已经开始了,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童瑶跑到老板办公室里感慨道“宁小安背后肯定有高人。”

    童瑶的疑惑很快就被解开了,她连同出版集团所有的同事都被彻底惊呆了,唐瑶对自己为了追稿对陆安时常不是打就是骂感到万分悔恨,早就到就跪舔金大腿了

    秦炎很快召开了一场隆重的酒会,秦宁和陆安也出席,酒会邀请了不少媒体,秦炎在这个场合上正式介绍了陆安,秦氏最小的儿子,未来的继承人之一,在场的经济类媒体人对一直神神秘秘的秦氏小儿子充满了好奇心,镜头一直追着陆安。所以等隔天上新闻的时候,见过宁小安长相的书迷粉丝,一下子就把他认出来了。

    男神作家宁小安不仅是自己能写书的高人,还是金光闪闪家财万贯的豪门继承人人生赢家不要这么明显好不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给人当小三,怎么可能去抱什么金大腿他自己就是豪门好不好妹子们汉子们都想挣着抢着竞争上岗进他后宫的好不好

    轰轰烈烈的网络造谣事件大概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了唐洛将为自己的肆意妄为付出惨重代价,而陆安嘛,愈发金光闪闪闪,闪闪闪闪亮,成了更加耀眼的男神巨星。

    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闹,陆安这几天有些上火,秦宁在家里给他熬了绿豆汤,端过去的时候陆安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上,小孩似的踢打两下沙发背,喊着“哥,给我加点冰糖嘛。”

    一旁颖颖小嘴一撇,说着“小叔叔,你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陆安摸了一把颖颖软软的头发丝,不要脸地说着“对啊,小叔叔在你爸爸跟你大伯伯跟前,就是孩子嘛。”

    颖颖一脸嫌弃地跑开,牵着弟弟的手去院子里玩了。秦宁给他加好冰糖,放到陆安手里,说着“大哥平时够忙的了,你别老是给他添乱子,这次的事情平息,你长点记性。咱俩老是让他担心,他年纪也不大,今天早晨我看他都有白头发了。”

    陆安坐直身子,说着“哥,我知道,就是有时候觉得大哥跟个钢铁人似的,太可靠了,他屹立不倒那么可靠,我就老想偷懒。”

    秦宁笑着摇摇头,说着“大哥为了你攒下了不少工作,明天就要到国外出差,晚上我给你们做一桌好吃的,你给大哥敬个酒,就算是自己亲哥哥,也要好好感谢,听到没”

    陆安笑嘻嘻应下,当天晚上兄弟三人在别墅小花园里吃了一顿家常晚餐,都是秦宁亲手做的菜,尝遍山珍海味,还是觉得家里人做的最顺口,席间陆安有点不好意思地给秦炎敬酒表达谢意,秦炎点了点陆安额头,说着“再不长记性,以后就不管你了。”

    那天晚上,陆安睡着后做了一个悠长又缓慢的梦,梦里依稀是小时候家里花园的样子,郁郁葱葱的草木之下,他躺在松软清香的草地之上,枕着秦炎的腿,身旁是在仔细看书的秦宁,都是少年人的青涩模样。正午阳光温暖,他抱着秦炎的腿昏昏欲睡,秦炎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给他赶走恼人的蚊虫,哄着他慢慢进入梦乡。

    那时候他还很小,小小的孩子紧紧靠在秦炎身旁,他在恍恍惚惚的梦境中听到秦炎熟悉又坚定的声音缓缓说着“幺儿,安安,不怕,哥哥在呢。”

    第26章 脱轨篇03

    秦宁医院里有早班,他早早起来给一大家子准备好早餐后就匆匆往医院赶了,闲着没事四处瞎晃的陆安送秦炎出门的时候突然心血来潮,喊着“哥,我去机场送你吧,我好像都没送过你。”

    秦炎对于陆安的极度殷勤表示不反感,他这宝贝弟弟从小就有点怕他,只跟秦宁亲,现在这么亲近他倒也是不错的体会。陆安跟着秦炎屁股后面上了早就等候在门口特助的车子,陆安从自己包里掏出一盒水蜜桃味的口香糖,还有一条彩色便签纸,抱过秦炎的公文包塞了进去,说着“送给你礼物,哥,你回来的时候也别忘了给我带,我想要什么过会给你发个清单。”

    特助在一旁笑眯眯听着,说道“小安,你这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

    陆安得意道“谁叫我哥那么好呢。”

    到机场,特助忙着办手续,回来的时候也差不多到登机时间了,特助把东西交给秦炎,说着“那边接机的人都安排好了,我把公司事情处理好,得明天或者后天才能过去。”

    秦炎点头表示应许,对一旁陆安道“走了。”

    陆安往前送了送秦炎,看着秦炎要进去的时候,陆安突然大声喊道“哥”

    秦炎回头,陆安送给秦炎一个响亮的飞吻。

    早晨九点三十分,秦炎登机。

    特助把陆安送回家,陆安在路上问道“我哥平时工作是不是很忙很累二哥说秦炎都有白头发了,他赚起钱来没完没了似的,也不会自己放松放松。”

    特助好脾气地笑笑,对这个什么都撒摊子不管的二世祖解释道“在秦先生这个位置上,已经不是赚钱这么简单的事情了,他走在好几个权威领域的顶端,比如有些新能源科技研发,已经是造福城市造福环境造福全人类的事业的,再往小处说,秦先生把事业发展得这么好,对手下又毫不吝啬,养活了多少员工你算过吗反正我自己原本是个草根,跟了秦先生,房子车子老婆孩子都养起来了,秦先生就是我衣食父母。不说外面,就说你前几天惹出的事情,如果没有秦先生的实力和手段,没有他早早交际打下的圈子人脉,哪是能那么快就平息的”

    陆安揉了揉耳朵,说着“宋特助,你这是拐弯抹角骂我吧。”

    特助笑了笑,把陆安送回家后就去公司忙了。陆安早晨起得太早,看了会电视,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屋子里补觉去了。

    陆安一觉醒来,看看时间,是三点二十五分,他伸着懒腰打开卧室里的电视机,新闻频道正在播放一个人物访谈,陆安一边穿衣服一边瞥了两眼,正准备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突然听到电视中传出主播的声音,说是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陆安神使鬼差地心里咯噔一下,顿住脚步,走到了电视机跟前。

    新闻中说一架航班在飞跃大洋的时候失联。

    陆安听到航班航次以及原定航线的目的地,听到起飞的城市和时间,脑子嗡地一下,整个人僵住了。

    他盯着电视屏幕,狠狠打了个冷战,然后几乎是心存侥幸地立刻拨打特助电话,抖着声音问道“我哥是哪个航班哪个航班”

    特助沉默几秒,语气沉痛说道“我正在往机场赶,失联客机,是秦先生乘坐的。”

    陆安眼泪唰就下来了,攥着手机冲了出去,鞋子都顾不得穿,一边跑一边哭,疯狂打着秦炎电话,电话关机,根本没人接听。

    陆安跑出家门,光着脚跑了一段才在路边停住,他擦干净眼泪,扶着路边树干深呼吸,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不能慌,不能乱,不能,太爷爷说秦炎是个福大命大的人,肯定会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

    陆安强压下眼泪,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发抖,他给秦宁拨过去电话,秦宁没有接,陆安干脆打了医院的座机,接电话的护士问他是谁,陆安说是秦宁弟弟,护士突然哽咽道“那你快点赶过来吧,刚才有医闹的过来,带着刀,秦医生正好站在前面,被伤得不轻。”

    陆安简直愣住了,消化半晌才听明白,他茫然地四下张望,茫然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往后退了两步,左右看着,无措地完全找不到了去路。

    午后的太阳炙热地烤着柏油马路,脚上什么都没穿的陆安终于被脚底板刺痛的触感拉回了一点点神智,他继续往前跑着,到路口拦下出租车,报出秦宁医院的名字。

    赶到医院的时候,秦宁所在的科室还是一片狼藉,血迹斑斑飞溅到墙壁上,桌椅上,陆安脸色惨白惨白地问着“我哥呢”

    医院领导说着“头部受到了创伤,现在还在昏迷,需要观察。”

    陆安靠着墙壁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护士长见过陆安,红着眼睛扶了他一把,说着“刚才秦医生正在接诊,接到一个电话后就往外跑,正好遇见从外面冲进来的一帮子医闹,看到那些人拿着刀要对一个小护士动手,就过去劝了两句,结果那帮人是被雇来的,下手特别重,本来不是冲秦医生来的,秦先生一向心地好,结果”

    陆安非常感谢护士长阿姨能扶他一把,他真是要站不住了,陆安说着“他应该是知道大哥的飞机失联了,才那么着急。”

    护士长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立刻先掉了眼泪,拍着陆安胳膊说道“真是这都是赶了什么事,那怎么办,怎么办孩子,怎么办呀”

    陆安站直身子,说着“阿姨,我二哥这里你先帮忙盯着,有事随时喊我,我去机场那边看看。”

    护士长阿姨看到陆安没有穿鞋,匆匆忙忙找来双鞋子给陆安,又塞给他一瓶水,说着“会好的,会好的,你快去吧,秦医生我看着,你放心,快去吧。”

    陆安站在病房门口外面,隔着窗户看了眼沉静躺在那里的秦宁,硬生生忍住了想要喷涌而出的眼泪,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赶到机场的时候,那里已经集聚了不少应讯而来的家属,哭成一团,不忍直视。陆安看到红着眼睛一直在等待官方更新最新消息的特助,哽咽地询问了情况,特助讲述过程中,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又枯等了好几个小时,仍旧毫无进展,陆安惦念着秦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着先回家给秦宁拿点衣服送到医院,秦宁爱干净,醒了的话肯定也要穿得干干净净。

    回到家中在屋子里收拾东西的时候,陆安突然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陆安忍着眼泪从屋子里冲出来,大声喊着“哥”

    不管是秦炎,还是秦宁,他都想要立刻见到,不管是哪个哥哥。

    然而站在门口的人,只有一身黑衣的休斯。

    休斯什么都没说,直接走到陆安跟前狠狠拥抱住他,拍着陆安的后背,说道“安安,达令,乖乖,要坚强。”他说完松开陆安,朝着秦炎房间走去,脚步很快,边走边说道“安安,不要怕,我去找你哥哥,我会把他找回来,我得带点他喜欢的东西,当然,他是最喜欢我的,我准备跟他妥协,然后带他回家,搭伙过日子,安安,你得叫我嫂子。”

    休斯匆匆收拾了东西,又匆匆离开,他说他不相信官方救援的速度,又是研究又是协商,最佳时间估计都被浪费了,他要自己过去,别人找不到秦炎,他能。

    只是休斯一走,很久很久都没有了音讯。

    而脑部受到重击的秦宁,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航空公司说客机上的人基本无生还可能,医院的人说秦宁可能已经成为了植物人。

    陆安不信,他怎么可能相信在一天之内同时失去两位最最挚爱的哥哥呢

    陆安不信,他没有崩溃,没有垮掉,甚至没有哭,他等着秦炎归来,等着秦宁苏醒。

    只是庞大的秦氏集团等不起任何人,一脸憔悴的宋特助将几份急件送到陆安面前,说道“不能再耽误了,小安,你得先坐上秦炎的位置。”

    陆安在文件上签字的时候,笔尖停顿了很长时间,最终写下了“秦安”两个字。

    他用过不少名字,比如今朝、宁小安,比如陆安,那些名字代表了他一段有恃无恐的快乐时光,他有两个最疼爱他的哥哥,秦炎看上去严厉,实际上最惯着他,哪怕是做了出格的事情,凶了他之后立马跟着收拾烂摊子,秦宁脾气温和,从小心肠就好,义无反顾当了救死扶伤的医生,放着那么丰厚的家财不管,非要去公立医院当医生,对别人就够心软的了,对他更是宠得没了原则。

    那是属于陆安的过去,而现在,那个敢爱敢恨恣意青春的陆安,再也不会有了。

    他是秦安,需要坚强挺住等待两个哥哥回家的秦安。

    不管是陆安还是秦安,他都是家里的小幺儿,乖乖看家,等着哥哥们回家的幺儿。

    第27章 脱轨04

    六岁的颖颖搂着三岁的阳阳坐在露台上,远远看到了下车的陆安,阳阳挥舞着胖嘟嘟的小手喊着“小叔叔”

    陆安站在门口铁门,朝着两个孩子笑着挥挥手。

    女孩子对于周遭的变化更加敏感,她迎着陆安跑过去,小声问着“大伯和爸爸呢大伯又出差了吗爸爸呢,爸爸又要出国住吗”

    陆安摸摸颖颖发顶,笑道“对啊,大伯出差了,你爸爸去国外参加学术研讨会了,过些日子就回来,吃晚饭了吗阿姨给做什么好吃的了小叔叔肚子好饿,颖颖给小叔叔拿块点心好吗”

    颖颖笑着领着弟弟跑到厨房里问保姆阿姨要点心,陆安看着欢快的两个孩子,挺直腰板,深深呼吸。进屋跟孩子一起吃晚饭,又哄着孩子玩到点钟,念着故事把两个孩子都哄睡着了,陆安又换上衣服,让司机把他送到医院去。

    秦宁所在医院治安一向很好,那天偏偏遇到本地有涉黑色彩的团伙招摇过市,秦宁听到秦炎飞机出事,走得匆忙,着急间偏偏看到那些人围着当班小护士找茬,小姑娘都吓哭了,周边人都大气不敢出,不敢凑上去管事,秦宁步履匆匆过去劝阻了几句,被当成出头的,那些人出手没有轻重,秦宁脑部受到撞击后扑倒在地上,没有醒来。

    陆安赶到医院病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将近十点,他坐在秦宁病床旁,怕惊扰二哥似的,虚虚握着秦宁的指尖,安静坐了一小会,看着时间,贪恋地握了握秦宁的指尖,不过是十分钟,他只能站起身,轻轻吻了二哥的额头,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

    等候在外面的司机打开车门,陆安坐到后座,一路沉默地来到了公司大楼。

    深夜凌晨的大楼中黑漆漆一片,他走在空旷的走廊中,听着自己一个人脚步的回响,有些难过地回头看了一眼,像是要确认什么,然后只能挺直腰杆,往前走去。

    陆安没有动秦炎的办公室,他只是在秦炎屋子旁边借用了一间小办公室,他想大哥总会有一天会回来的。

    就算白天已经忙碌一天,陆安夜晚仍旧没有停歇的工夫,接受秦炎的工作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难了,他非常清楚,自己并不擅长经商。所以他没日没夜熬在公司,恶补着一些经济学原理,参考公司内外的各种案例,查看公司业务领域,各种计划、各种报表、各种项目,他的时间恨不得一分钟掰成几分钟用。

    但是仍旧不够,陆安知道自己实在是太吃力了,术业有专攻,这个领域对于他来说太过陌生了。

    他揉了揉早就已经昏胀不堪的头部,有些泄气地靠在座椅背上,紧紧咬了咬下唇,让疼痛刺激头脑,继续啃着完全陌生的领域。

    陆安告诉自己,一定得坚持下来,他得给大哥、二哥守护好这个家,就像之前那么多年,哥哥们精心守护着他那样。

    陆安仿佛已经感觉不到了疲倦,就算身体的不适也完全麻木,他没有睡眠的时间,也不敢陷入深睡,那只是增加他清楚感知痛苦的程度,而失去亲人的痛苦是根本无法痊愈,无法减轻的疼痛。

    陆安熬了一夜,看着下面最新呈报上来的一份企划案,他有很多困惑,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这样他忍不住想,如果大哥在就好了,大哥肯定会给他答疑解惑,如果大哥在的时候他能多跟大哥学习学习就好了,不至于现在完全成了睁眼瞎。

    运行一个庞大的集团,需要的不仅仅是魄力和祖宗庇荫留下的那些财产,更多是杰出的决策头脑和敏锐的商业嗅觉,大哥秦炎在这个位置上做的游刃有余,不仅有先天的头脑,更有后天孜孜不倦的努力,陆安平日里觉得秦炎从容不迫,还以为并不是多么难的事情,等到自己真的坐到这个位置,才生出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秦炎出事以后,本来运行平稳蒸蒸日上的集团出现了很多不稳定因素,蠢蠢欲动的大有人在,陆安不敢轻易相信身边的那些高管,而外界更是人心惶惶,不少谈好准备签约的项目纷纷遇挫,对于没有秦炎的集团,人们的信心并不充足,对于空降的外行人陆安,也是颇为存疑。

    陆安不会放弃,他仍旧拼命努力,不懂的就去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努力地去学,可以不睡觉,不吃饭,他完全没有任何退路,只能坚定地往前走。而然他的努力不是一个恰当的时机,也没有充裕的时间去成长,就算他不眠不休,仍旧无法避免集团出现了严重的危机。

    由于合作人临时撤资,多个项目的前期巨额投资无法回笼,资金链断裂。

    大厦一夜将倾的紧迫感笼罩在整个集团员工的心上,人们对陆安的能力提出质疑,很多事情变成了连锁反应,内部论坛匿名有人讽刺陆安一个写小说的,怎么可能运行有一个庞大的公司,公司早晚要倒闭,大家赶紧捞点好处,带着老客户跳槽吧。

    陆安无法从银行获得贷款,他求过很多人,将所谓的尊严所谓的骨气全部都廉价卖掉了,陪着笑脸,讲着好听的话,跟着别人身后求着,却没有一丝一毫转机。当他从一个高尔夫球场拜托一位长辈失败的时候,陆安站在奢华的高尔夫球场门口,沮丧地想,如果破产,会不会连二哥的医药费都付不起。

    他鼻子有点发酸,想着如果被大哥看到他这么无能地卑躬屈膝四处求人,肯定会失望吧。

    来接他的宋特助坐在副驾驶上,沉默半晌,突然道“要不,把王冠酒店卖掉吧,等以后有了转机,可以再买回来。”

    陆安双手握紧了拳头,他咬紧牙关,片刻后说道“好。”

    因为宋特助是一直跟在秦炎身边的人,陆安对他比对别人更加信任,出售王冠酒店的事情便交给宋特助一手办理。王冠酒店是成熟的高档连锁酒店,经过两代人的经营,已经颇具口碑,宋特助很快就联系好了买家,相当优厚的价格,并且能够立即进入交易程序。

    陆安看过宋特助的文件,收购方是一个做对外贸易的公司,以前也听说过,资金相当雄厚,又有政府背景,也算是靠谱的买家。

    等到签约的那天,陆安清晨时候自己来到本市王冠酒店的大堂,站在门外看了一会,轻轻叹口气,不敢多想那些往事,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往公司赶的时候,遇上了堵车,等到公司时候,对方公司的代表已经在会议室等候了,陆安快步走进会议室,低着头说道“抱歉,抱歉,让您久等了。”

    他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低头的姿态了,等他抬起头看清楚对方主座上的人时,本来有苍白的脸上更是一点血色也没有了,他实在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薛荣。

    陆安几乎是本能地转身就走,宋特助跟着后面喊住他,陆安顿住脚步,有点难以置信地盯着宋特助,质问道“你是不是一直跟他有私人联系”

    宋特助也不再遮掩,说道“薛荣确实是最好的买家,本事金融圈子就那么大,站在最顶端的也就是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薛荣提前就放风出去,说他有意要买王冠酒店,别人都卖他面子,这买卖要成也只能在他那里成。”

    陆安有点呼吸困难,他扶着墙壁站稳,问着“我这段时间,到处碰壁,也是薛荣他跟别人授意”

    宋特助摇摇头,说道“这就不知道了。”

    陆安想起半年前他耀武扬威地在王冠酒店里对着薛荣耍横,说着这酒店是他家的,还将薛荣从酒店里赶出去不让他入住,那好像是发生在良久前世的事情此刻清晰地回放在陆安大脑中。

    他怎么又差点忘记,薛荣绝非善类。

    第28章 脱轨篇05

    陆安在走廊的尽头独自站了一会,他终究不再是那个稍有不如意就拂袖而去的恣意人,肩膀上的担子那么重,由不得他选,也由不得他任性。在这场不堪承受的大变故之前,他经历了与薛荣的分和,现在想来也是一件幸事,最起码他可以像个有担当的成年人一样,堂堂正正地站在该站的位置上,不回头,不依赖。

    几分钟后,陆安神色平静的重新返回会议室,他坐到他该坐的位置上,客气地跟薛荣打招呼,将厚厚的文件摊开,示意工作人员可以开始流程。陆安提前做了不少准备,该争取的利益一点也不松口,他不管薛荣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想落井下石也好,想卖他人情也好,他都不在意,他只是将薛荣当成商务谈判的对象。

    大哥秦炎从未跟薛荣真正撕破脸,甚至还说过“来了便是客”这种话,陆安现在才稍稍明白秦炎的用心良苦,在商业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意气用事四面树敌,不会走远,他既然可以为了求人四处装孙子,卑躬屈膝去求很多人,为什么不能跟薛荣合作集团现在急需要一笔资金盘活几乎走到末路的运势,何必为了自己以前的恩怨纠葛就葬送掉秦家人辛苦打下的江山

    说实话,就算是薛荣提出上床什么的要求,陆安都不会觉得惊讶,不求利,何为商

    薛荣在整个商谈过程中没有讲过几句话,基本都是身边的下属在发言,陆安看到薛荣身边的人完全不是大秘王路那套班子,心里猜到这个外贸公司大概是薛荣另外一个产业领域。薛荣那边没有苛刻的要求,甚至有很多更加有利于陆安这边的条款,谈判进行得很流畅,正式签字以后,薛荣伸出手,示意要跟陆安握手。

    陆安笑了笑,公事公办的握住了薛荣的手。

    薛荣稍稍用力握了握,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瘦了很多。”

    陆安不着痕迹地撤回手,也只是继续维持着客套的微笑。

    出于礼数,陆安带领自己这边的人将薛荣他们送出大厦门口,看到薛荣上车,陆安心底松了口气,想着还好薛荣没提什么附加条件,没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他倒是有点感激薛荣这么安分地走公事公办的程序了。

    不过,真正的安分,又怎么会在这种节骨眼上横插一脚。

    陆安警觉地目送薛荣车队离去,看了身边的宋特助一眼,说着“准备跳槽吗”

    宋特助有些尴尬地笑笑,解释道“不会。”

    陆安一边转身朝里面走去,一边说着“是吗,那得给你加薪。”

    陆安这段时间一直表现得温和,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带刺的话,宋特助一愣,忙道“收购酒店的事情,消息一放出来薛荣那边就派人主动联系了,私底下约过我两次,我个人认为,他是最佳人选。”宋特助说完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又道“对方晚上订好了酒会,邀请您出席。”

    要是以前,陆安肯定一口回绝,就算为了争口气,有薛荣的地界儿他是绝对不会沾的,可现在,陆安接过宋特助递过来的酒会嘉宾名单,扫了一眼,看到里面有好几位有必要结交一下的人物,说道“好,帮我调几个人的资料,我需要提前了解一下。”

    宋特助随着陆安一起上了电梯,站在陆安身后,看着对方长长瘦瘦的身板,垂着眼睛笑着微微摇头,陆安从电梯镜子中看到了,问着“你笑什么”

    宋特助没有避讳,直接说着“最近跟朋友吃饭,说起过薛先生,很多人都知道您以前跟他同居过,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最近薛荣收购秦氏集团旗下酒店的事情也是闹得满城风雨,等着听热闹的人不在少数,晚上你们俩个一起出现,万一听见什么,不要往心里去。”

    陆安点了点头,说着“谢谢。”

    中午完全没有胃口,随便对付吃了一小块公司餐厅的三明治,下午有冗长的项目进展汇报,仍旧是诸多陌生的数据,陌生的术语,陆安一杯杯浓黑的苦咖啡提着神经,熬到将近六点才结束会议,宋特助已经等候在会议室门外,递给陆安一套衣服,说着“您吩咐要去取的衣服。”

    陆安应着,拎着衣服走到办公室换上。是套修身的黑色西装,为了配合晚上宴会特意买的。他最近一段时间消瘦得太厉害,以前的衣服都宽松出了半个码,穿上不怎么合身了。陆安换着衣服,瞧着这个昂贵服装品牌将自己身体包裹得像根冰冷直硬的钢条,完全没有休斯剪裁出的那种洒脱和人情味。

    司机将陆安送到了约定的晚宴地点,陆安抬头看着刚刚易手的王冠酒店敞亮气派的大楼,想着薛荣这是要故意羞辱他吗

    陆安刚下车,听到背后有人喊他“小秦总”,陆安对于这个称呼一直无法适应,觉得里面有着十足十的戏谑成分,但是他又不能表现出不满,便回身对着喊他的人笑着打招呼。对方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前些日子陆安上门求过他帮忙,被拒绝了。此时这位老总笑脸盈盈地对陆安说着“小秦总,想不到您和薛先生是这么亲密的关系,您早说嘛,看在薛先生的面子上,什么都好说,都好说”

    陆安笑了笑,没接这茬话,谈起了最近的一些行业形势,跟这位老总一起走进了会场。薛荣作为东家来得更早些,远远看见陆安,停下跟身边人的交谈,朝着陆安走来。陆安取了一杯酒,在薛荣走近之前先喝尽,喉咙有些灼烧的感觉,他放下杯子,薛荣也走到了眼前。

    薛荣看了一眼空掉的酒杯,说着“走,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陆安说着“好,谢谢。”

    薛荣介绍的人,也碰巧是陆安想要结交的,薛荣亲自引荐,对方打量陆安的目光自然多了几分复杂,陆安全当看不见,他现在处在有求于人的地位上,不管是攀了谁的交情,沾了谁的光,只要能达到目的,他统统不介意。

    只要大哥回来的时候,能看到家业还算完好,只要二哥醒来的时候,这个家还能维持以前的样子,只要父母留下的东西,他还在守护着。至于他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觥筹交错之间,陆安来者不拒,客客气气喝着酒,他的低姿态倒是不会叫人反感,跟谁都能聊得来几句,薛荣一直站在陆安身旁,却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没有过度的亲昵,或者他的寸步不离已经是最亲密的表现了。

    陆安已经喝得醉了,眼睛有些花,他没看清前面是谁在跟他敬酒,只听到那人说着“小秦总长得这么好看,怪不得薛先生一直金屋藏娇不敢叫人知道秦家三公子是他帐中人呢薛先生好手段”

    陆安压住心头强烈地恶心感,放下酒杯,说着“您说笑了,是薛总热心,帮了家里大忙。”说完,朝着外面走去,说着“有些醉了,抱歉,出去吹吹风,待会再跟您聊。”

    陆安走到宴会厅外面,看到了酒店总经理,总经理瞧着陆安脚步虚浮,忙过来扶了一把,陆安说着“帮我叫辆出租车。”

    酒店经理有些为难地瞅瞅陆安身后的薛荣,薛荣伸手将陆安捞到自己身前,陆安推开他,说着“离我远点。”

    他走到酒店大门,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医院的地址,他得去看看二哥,每天都得去的。车子停在医院门口,陆安下来后蹲在路边冬青丛边上狂吐,胃酸和酒精灼伤了食道,最后吐出来斑斑血丝。他扶着膝盖站起来,惨白着脸往医院门口走去,从大门到病房的这一小段路,今天走得格外漫长,陆安终于来到病房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好像丧失了全部力气,他坐在病房门口,听着一片寂静中,唯有病房内仪器发出的轻微声响,安静得毫无希望。

    眼前停驻了一个人的双脚,陆安抬头,看到了薛荣。

    半个小时后,薛荣带他回到家里,薛荣的家。

    陆安想不到会是以这种方式回到这个地方,他走进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房子,依稀还能看到以前生活的痕迹,当初搬东西的时候,太过匆忙,很多物件都来不及拿走,比如玄关墙壁上他亲手挑选的壁灯和挂画,比如沙发旁他亲手买来的地毯。

    陆安站在门口,看着这片让他生出恐惧和怨恨的空间,脱下了外套,扔到地方,又扯下领带,一颗一颗解开衣服扣子,将衬衣也脱了下来,他光o着上身,对薛荣说道“你想要什么,给个痛快。”

    他死水无澜的心底,还是划过些许难过,他本以为那段感情已经安然埋葬在了这里,而现在,无异于掘墓鞭尸,挫骨扬灰。

    薛荣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没有了衣服遮蔽身体,陆安有些冷,他朝薛荣笑了笑,说着“不要就算了。”他想弯腰拾起地上的衣服,薛荣突然攥住了陆安的手腕,陆安又是苦笑道“我现在一分钟都要掰开来用,您有什么打算就直接点,我知道您收购王冠酒店给的报价高了很多,按照市场行情,高出来的那部分钱,你白睡我一辈子都是亏的,所以给个痛快行吗”

    陆安想了想,又浅笑着说道“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明码交易,谁也不吃亏就成,就算不是你,换了别人能给这么大一笔救命钱,怎么睡我我都答应,玩死我都成。”

    陆安又等了片刻,见薛荣只是皱着眉头看他,觉得自己的耐心也耗没了,便往后撤了两步,说着“你不要就算了,我还要赶回家看看两个孩子,时间太晚不回去,他们不睡觉。薛先生,您还有别的事吗”

    第29章 脱轨篇06

    陆安迷恋薛荣的时候,连同薛先生惯有的不动声色都觉得是无与伦比的男人魅力,他知道薛先生看上去不喜形于色,其实心里藏着很多恶趣味的小心思,比如他会在沉默盯着你片刻后猛然将你扛到肩膀上,扔床上就吃,然后趴在你耳边说着衣领露太低了,或者闲散地靠在厨房门边看着你做饭,然后从后面搂住就地正法,说是围裙系带显得腰好细。

    那段岁月中的陆安,觉得薛荣的严肃比大哥秦炎的冷酷刻板更加生动,更加有余韵回味,他喜欢偷偷摸摸挖掘薛荣一本正经之下的各种小小恶劣念头,当成生活的情趣,乐此不疲,甚至生出他们是相爱的错觉。

    而此时,已经脱光上衣的陆安看着薛荣沉沉的目光,面对已经沉默良久,不言不语的薛先生,只觉得眼下的对峙对无异于是一场残酷的刑罚,他早就碾落成泥的尊严好像再次被赤条条地鞭笞成灰。当年他对于薛荣家里那些说他是被包养的兔爷之类的话嗤之以鼻,不曾真正放在心上,因为他底气足着呢,知道有秦家庇护,也知道自己有自己的事业,他以为自己的喜欢堂堂正正,不掺杂任何龌龊心思和利益交换,就是喜欢,就是爱,干干净净,就是纯粹想跟他在一起。

    那时候就算是听到再难听的话,遇到再极品的人,他的腰板却是一直挺得直直的,哪怕是后来跟薛荣闹僵,他仍旧可以不可一世地仰仗自己的家族,仰仗自己的事业,去给薛荣下马威。

    只是现在回头一想,只觉得当时也就是年少无知时候的一场酣畅chun梦,虽然不至于觉得后悔怨恨,但是仍有了几分可笑的意味,特别是跟今时今境对比。

    他为什么会站在薛荣面前,为什么自动自主地解开衣扣,为什么主动问着薛荣要不要上床还不是因为钱,因为秦家集团的运转需要救命钱,因为他想要用薛荣高价收购王冠酒店的钱盘活马上要分崩离析的家业。不过是几个月前,他还盛气凌人地鄙视着说他为钱缠着薛荣的那些人,而今,他倒是实实在在地为了钱,问着薛荣要不要上床。

    陆安愈发觉得冷,他弯腰拾起地上的白衬衣,轻飘飘的一件衣服,抓住手里却重似千钧,累得他差点直不起腰,他问着“您要是没有这个意思,那我就先走了,王冠酒店是个成熟的品牌,相信薛先生会把他运营得更好,对得起这个高价。”

    薛荣走近陆安身前,将他手中的衣服抽走,扔到一旁,说着“上去洗澡。”

    陆安像是被突然惊到,身子往后一缩,明显抖了一下,眼睛睁得圆圆的,胸膛明显起伏,薛荣瞧着他瘦骨嶙峋的小身板,眸色更沉,眉间终于紧锁。陆安别过目光,快步踏上楼梯,上了二楼。

    他几乎是本能地直接来到主卧室的门口,打开门的一瞬间,顿住了脚步,然后将门关上,转身走到走廊尽头角落里的客房。客房里的布置没有什么改变,一看就是经过家政之手,整洁干净,什么都不缺,也没有多余的温存东西。从这个角落房间的窗户能看到外面小公园的一角,正好是个能划船的小湖,以前薛荣不在家的时候,陆安喜欢捧着电脑趴到窗台上,靠着舒服的靠垫,敲打键盘,那头脑中的故事慢条斯理地记录下来。

    在这个偌大的房屋之中,在偏僻客房中的一个狭小的窗台,偶尔能给他带来安全的感觉,就像现在,他还是选择来到这个屋子,站在窗台前,看着深夜里安静的公园。陆安叹口气,走进浴室,打开花洒,突然冲出的冷水冻得他一激灵,没来由就红了眼睛,陆安揉了揉眼眶,安静地冲了澡,裹着浴巾走出了浴室。

    二哥说冲个热水澡能解乏,可是他为什么觉得更疲倦。陆安用浴巾包着身体,坐到了窗台上,蜷缩着身子,下巴搁在膝盖上,瞧着外面的路灯,路灯下牵着手靠在一起接吻的年轻情侣,牵着大金毛夜跑的年轻女孩,开着红色敞篷跑车载着情人扬长而过的中年男人,冬青丛边上逗留徘徊的几只流浪猫

    薛荣在楼下站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将陆安落在地上的衣服拾起来,放到玄关那里挂好。看得出是一套崭新的西服,原本就是贴身的剪裁,又是显瘦的黑色,从陆安出现在酒会的那一刻,薛荣就觉得陆安消瘦得刺眼。皮肤仍旧是白,长腿仍旧是笔挺,可是瘦得太过刺眼了。

    人瘦得厉害,神色也是死气沉沉,故作镇定之下,像是强弩之末,哪里还看得见以前那个机灵活泼的半个影子,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看到他脱掉衣服的那刻,冲向心头的不是情yu,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

    薛荣以前觉得“心疼”或者“怜惜”之类的词语懦弱、虚伪,充斥着装模作样的虚情假意,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显得完全不合时宜,最起码他对于这种感情充满了不齿,不管是弱势方还是施援方。只是当刚才面对那个一脸沉寂暮色沉沉的陆安时,薛荣想要的已经不再是关于肉ti的契合和床笫间的鱼水之欢,他只是想,该用什么样的办法,能叫陆安的情绪好一些。

    他清楚看得到陆安眼底的戒备和不信任,也能明确地感知到陆安周身传达出的抗拒,他知道陆安心口不一,明明想有多远躲多远,却仍旧强迫自己送上门来,就是为了一场金钱交易吗

    楼上很长时间没有传来声响,薛荣有点不放心,起身上楼。主卧里连灯都没打开,浴室里也没有人,薛荣心头一跳,几乎立即查看了窗户,还好没有打开的迹象。薛荣按了按窗户把手,松了口气,天知道他竟然担心陆安会寻短见他有些烦躁地大步走出主卧,找了附近几间屋子,终于在最角落的客房里看见了陆安。

    薛荣烦躁的情绪变得有些气恼,他本想开口质问陆安跑这里干什么,话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走近了才发现,陆安蜷缩着身子,在窗台上已经睡着了。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苍白的皮肤上,浴巾滑落半边,露出瘦骨嶙峋的身体,一个人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急剧消瘦得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好过。

    薛荣轻易地便能将他抱起来,陆安睡得深沉,滚烫的额头蹭到了薛荣的下巴上。薛荣将陆安放回主卧的大床上,陆安自己沾了床,翻身过去,蜷着身子继续睡着。

    薛荣打电话把谭枫叫来,谭医生听说是陆安,没敢耽误,用最快的时间赶了过来,给陆安测了体温,又抽了血,说着“确实瘦得太厉害,我回去给他验验血,估计会营养不良。现在烧到了三十九度,给他扎个小针退烧,验血结果出来再看看,如果有炎症,最好挂点滴。我说,你别趁现在欺负他啊,小家伙挺不容易的。”

    薛荣坐在陆安身边床沿上,拨了拨散落在陆安额头上的碎发,说着“我看他精神不太好。”

    谭枫给找着药剂,说道“能好吗精神压力肯定很大,他能撑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很坚强了,所以你别逼他,真弄出什么抑郁症,就真要人命了。”

    薛荣瞥了一眼谭枫,道“我就那么不合时宜”

    谭枫白他一眼,讽刺笑道“你收购他家的酒店,动机能纯良到哪里去不然他怎么可能深更半夜躺在你床上我说你明明是黄鼠狼,就别装小雏鸡了行吗”

    薛荣被他堵得半晌无言,谭枫把针扎完后扔给薛荣一根温度计,说着“常测着点,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送走谭枫,薛荣也洗漱上了床,轻手轻脚把陆安往怀里揽了揽,陆安无意识地将头抵在了薛荣肩膀上。拥了满怀,这才纾解了渴望,薛荣几乎是满足地呼了口气,亲了亲陆安嫣红的嘴唇,忍不住碾咬一番,到底是拿捏着分寸,没再做过分的动作。

    第二天早晨陆安醒来时看到枕边薛荣近在咫尺的面容,心里钝钝的,有种绝望的情绪在心底蔓延,有时候认命何尝不是最残酷的一种绝望。陆安很久以后能够再次执笔的时候,写过一段故事,在主人公最后的回忆录里,他写道“我那么爱你的时候,没有得到回应,没到受到珍视,等我离开,等我崩溃,等我心死如灰的时候,你虽然百般设法接近,我却已经感受不到你对我的爱意,这个时候的靠近和碰触,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种践踏和逼迫,让我感到窒息,更生出逃离的念头。”

    陆安从床上坐起来,确认至少没有发生关系后,小心掀开被子,刚踩到地板上的时候,听到身后响起薛荣的声音,他说着“睡醒了”

    陆安强做镇定,说着“我得回去看看孩子们,抱歉,昨天不小心睡着了。”

    薛荣也从床上起身,拉开衣柜取出几件衣服递给陆安,说着“给你备下的,先吃点东西,我开车送你回去。”

    陆安接过衣服匆忙穿上,显出几分急促和恐慌来,薛荣皱着眉头站在陆安身后,看着他瘦瘦细细的手腕脚腕,连脖颈都显得比以前纤细了似的,心底的那种烦躁再次浮现出来,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陆安自然不会留下吃早饭,他站在薛荣房子大门外,给自己助理打着电话,还没报出地址,电话被薛荣夺走了,薛荣结束通话,拉着陆安胳膊把人拽到车里,薛荣走到另一侧坐到驾驶座上。

    一路上谁也没讲话,陆安只是侧脸看着车窗外,快到地方的时候,薛荣突然伸过手来,摸了一把陆安额头,陆安吓一跳,听到薛荣说道“还发烧,谭枫说需要挂点滴,你进去吃早饭,看看孩子,我等你,一会去谭枫那里打针。”

    陆安打开车门,说着“不用,没什么大事,最近经常这样,待会自己就不烧了,你回去吧,我今天还要去外地出差。”

    薛荣心里的烦躁值几乎在一瞬间失控爆表,他也甩上车门出来,言语间愈发强势,说着“我在这里等你,最多一个小时,然后去医院。”

    陆安心里的烦躁也丝毫不属于薛荣,不耐道“我要出差。”

    薛荣嘴角微翘,几乎是称得上冷笑了,毫不留情说着“是去s市洽谈投资项目吗我劝你最好别去,去肯定又是一单血本无归的买卖,你无头苍蝇似的就知道闷头瞎闯,我能救你一次,救不了你次次,听话,给我乖乖去医院打针。”

    陆安气得脸都涨红了,怒道“我死活不用你管”

    薛荣也来气,道“幼稚也要分时候,不用我管,那你为什么在出售合同上签字我不管你,还有谁能管你”

    陆安一下子红了眼圈,嘴唇微颤,死死盯着薛荣,偏偏这时候齐珲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薛荣看着齐珲,继续冷笑道“靠他他现在自己的官司都搞不定,不过是个服装企业能不能撑过明天都难说,你指望他帮你吗还不如多跟我睡两次”

    薛荣的话没说完,被响亮的一声耳光打断,他被打得偏过头,火辣的刺痛感让他瞬间冷静,距离很近,他清晰地看着陆安眼底的液体慢镜头一样溢出,汇成晶亮的一滴,从惨白的脸颊上慢慢滑落,留下触目尽心的水痕。

    薛荣一时间很是懊恼,本想好好待他,结果还是成了捅进他心口的一把尖刀,心底的那种烦躁让他总是游离在理智之外,见到齐珲从房子里堂而皇之出入,他一时间就把话讲得难听了。

    自从知道秦宁受伤昏迷之后,陆安就没再哭过,一滴眼泪都没有,此刻紧绷的弦被薛荣硬生生地扯开,他牙齿将舌尖咬出了血,浓烈的血腥味道和刺痛的感觉叫他坚持着站直身体,又把眼泪拼命憋了回去,还朝着快步走过来的齐珲挤出了笑容。

    陆安没理薛荣,朝着房子走去,对齐珲说着“孩子都起床了吗”

    齐珲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薛荣,拉住陆安的手,往自己身边拽了拽,说着“起来了,在吃早饭。”

    陆安昨天夜里怕自己回来得太晚,就拜托齐珲过来看着,这段时间陆安忙得焦头烂额,齐珲自己的事业也好像很忙,两人之间交流并不多,只是陆安有什么需要,齐珲仍旧跟以前一样,第一时间赶到,陆安也就没觉察出什么异常。

    陆安进屋以后,陪着孩子们一起坐下吃早饭,颖颖问小叔叔昨天怎么没回来,阳阳也委屈地抱怨齐珲叔叔讲故事不如小叔叔讲得好,齐珲在一旁笑得苦哈哈地,点着阳阳的鼻尖说道“坏小子,昨天明明还说齐叔叔讲得比小叔叔好”

    陆安笑了笑,吃了几口粥就觉得饱了,齐珲督促他多吃点,陆安说着“待会有些事要问你。”

    保姆阿姨送两个孩子去上学,陆安站在门口瞥了眼仍旧靠在车边等在门口的薛荣,然后关上门,跟齐珲一起在客厅里坐下。齐珲显然不放心门口的薛荣,问着“怎么回事”

    陆安摇摇头,道“没事。齐珲,你跟我说实话,最近是不是有麻烦”

    齐珲有些泄气地靠在沙发中,说着“薛荣告诉你了”

    陆安点头,齐珲说着“休斯突然离开,很多事情进展不顺利,公司有个设计师急功近利,抄袭了欧美大牌,我也焦头烂额,审核的时候大家都马虎了眼,上市之后才发现,被炒出了抄袭丑闻,吃了官司,没什么大事,放心。”

    陆安显然不那么相信,齐珲不愿意多说,他识趣不再深问,便说着“有难事咱哥俩商量着来,别自己扛着为难,谢谢你昨天晚上陪两个孩子。”

    齐珲看了眼时钟,起身说着“安安抱歉,我能力有限”

    陆安也起身拍了拍齐珲肩膀,说着“说什么呢,快去忙吧,我一会也要出门。”

    齐珲离开以后,陆安也出门,走到薛荣跟前,说着“齐珲的事情你很清楚”

    薛荣手插在裤兜里,一派闲适地靠在车上,看着陆安一张严肃的小脸,抬手摸了摸自己刚才被打的地方,说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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