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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诸神,地下凡尘 第1节

作者:再见稻草人 字数:24797 更新:2021-12-13 13:58:56

    天上诸神,地下凡尘作者再见稻草人

    文案

    圣骑士携封印诸神的能力重回儿时,拐跑小圣徒一路打怪封神酱酱酿酿。

    我重生回来,不为天地,不为苍生。

    我只是想你活下去。

    不做圣子,不背负责任,也不用烦恼。

    只要与心爱之人一辈子平安喜乐,恣意妄为。

    当然,我必须是你的心爱之人。

    甜口带咸;

    本文雏形是我一时兴起发在微博的一个脑洞,

    因为高魔世界设计起来很麻烦,本来是不想扩开来写的。

    作者承诺,本文绝对不搞“替身”这种膈应人的梗。

    如果你觉着那么点意思了,请继续往下看作者圆回来已圆。

    血腥味很重。

    浓重的血气蒸腾起来在空气中翻滚,腥气伴着冷冽的氧气在每一下呼吸间穿过鼻腔,黏腻过悬雍垂,通过随着竭力呼吸而不断开合的会厌流窜到肺部,又在不小心的呛咳里被大团大团的吞进肚里。

    呕吐的欲望翻起,在空旷的腔室里胃壁流着酸水互相摩擦。

    没有可以呕吐的东西,也没有呕吐的力气,肋骨下的钝痛随着腹部大血管的跳动一下下彰显着存在感。

    本宽广无垠的大地上横七竖八层层堆叠了各部族子民的尸体,一眼望不到尽头。这些部族有些受了大创,但绝大部分竟都已经在这场旷古恒久的战争中灭族消亡,而翻腾的血气则在此刻静悄悄的不断从苍白硬冷的肉身中弥散到空气里,带走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这些血气与神无关。

    那些战败的神同他们的神力一起,在陨落的那一瞬突然就散灭在了虚空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一开始的时候却不是这样。那时众神之间还顾忌着藏锋藏拙,只是暗地里偷偷夺取本属于战败者的能量,但等战事脱离掌控,演变到一发不可收拾之后,他们便撕破了脸皮变得不管不顾,遵从神本能的渴求,不断叫嚣着再多一点再多一点,全是我的该有多好。

    可他们谁也无法在下界拥有如此庞大的能量,到了最后,掠夺也失去了意义,只剩下了无法遏制的战斗与屠杀在这末日战场上高歌独舞。

    当诸神的黄昏最终降临之时,光明女神踉跄起身,她站在高处捂着断臂伤口,俯瞰狼藉大地

    次级神全部战死,一等神仅余光明、希望与战争。

    而众神的高智子民中,精灵、

    人灭族,亡灵、巨魔不知所踪,人类与兽人苟延残喘。

    她的整条左臂都被火神的兽宠撕扯去,空余薄薄的一层皮肉坠在肩头,光明神力凝聚成一滴滴的液体顺着皮肉齿痕低落在她的脚边。

    她无暇顾及体内神力的流逝,她也感受不到疼痛与虚弱。她只是突然冷静了下来,眼眶里含着热泪双唇颤抖却又喃喃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茫然四顾想要搜寻什么,良久,突然踉跄着蹲下身来凝视尸身血泊里自己最后的一名信徒高大的男人满身血污,头发也被血块掺着尘土凝成了一团团硬块。他低着头面目模糊,怀里紧紧抱着一具缺了半边身子的人类尸体,那半截身体的伤口上此刻还隐隐留着太阳神的神力。

    光明女神能感受得到他的绝望与悲戚,她安静旁观了许久,泰半突然低语出声“你希望他活着吗”

    吾光明女神莱宁,

    奉上吾之神躯、

    献祭吾之神力、

    以吾之神位为节点,

    赐子封印众神之力,

    赐子重生。

    雷蒙德猛地从黑暗中惊醒过来,多年战斗的生死经验让他下意识地斜跨一步移到了墙边。他将背心紧紧贴在冰冷的泥墙上,加深呼吸让失率的心脏平稳下来。

    待意识回笼后,他有些不敢置信的低头反复检查了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接着又抬头仔细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昏黄的灯光下,简单的木制家具上还摆着水杯和果盆,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静谧祥和。而这久违的和平让雷蒙德忍不住蹲下身,他不敢置信的用双手捂住脸,灰色的双目不断地闭起又睁开。过了许久,他佝偻着肩背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但又将脑袋闷在膝间忍不住浅笑出声。

    那笑声很轻,低沉愉悦间却又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最后归寂于一声轻轻的呜咽。待情绪平稳下来后,雷蒙德终是站起身来,他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克制着内心巨大的冲动,冷静地整理了衣袖后便抬起脚向屋外走去。

    尤里安今年已经四岁了。他的气质干净而纯粹,就是坐在一群小圣徒中间,他也是那个最具神性,离神最近的那个孩子。

    现在他刚浸泡过温暖的圣水,正套着一件小小的长褂乖巧的坐在石凳上看着修女嬷嬷给其他小圣徒梳头发。尤里安也没什么事情做,便跟着已经穿戴整齐的小圣徒们一起轻轻哼着圣歌,柔软的金发贴在他的小脑门上,婴儿肥的脸蛋被水蒸气蒸得红扑扑的,像极了光明女神身边的小天使。

    他正唱着歌,就瞧见一个小男孩大跨着步直直朝他走来。尤里安眯眯眼看清了那是谁后,便气恼的撅了起了小嘴。

    他一点都不喜欢雷蒙德。

    雷蒙德特别特别喜欢欺负他。

    就在今天下午,他刚午睡醒来,就发现雷蒙德偷偷跑进了他的屋子,而那群平时跟在雷蒙德屁股后面的圣骑士学徒正躲在门框边朝他们俩看,边看还边偷偷笑着在说些什么。

    “尤里安,你扎了辫子真的和小姑娘一样。你有没有骗人其实你是女孩是不是”

    “我不是小女孩”

    “那让我看看你的小鸡鸡看你有没有骗人”

    当时,尤里安抓着自己被人偷偷绑了小辫子的金发,在小床上滚来滚去要躲开雷蒙德扒他裤子的手,嬉闹间却不小心撞到了脑袋。委屈和疼痛顿时就让他的眼睛里盈满了雾气,红着眼睛泪水要落不落的怪可怜的。

    现在,尤里安悄悄摸摸后脑勺上的包,他轻轻“嘶”了一声,打算这次好几个月都不会再搭理雷蒙德了。

    雷蒙德老远就看见他的小圣子坐在一群娃娃中间乖乖的张嘴唱歌,瞥向他的那一眼还透着十足的嫌弃。可这一眼却是让他眼角发痒眼眶发热他的小圣子现在还只是个小圣徒,他还活得好好的,鲜活有力,有着敞亮的心扉与喜怒哀乐。

    雷蒙德压下突然涌起的酸涩越走越快,他觉得自己内心急切的欲念快要控制不住,倘若再不能快点将他的宝贝抱入怀中,他觉得自己重生以来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冷静离崩塌也不远了。

    待终于小跑到了他的小圣徒面前,雷蒙德却又不敢伸出手去了。他仔细盯着眼前这精雕剔透的小娃娃瞧了好一会儿,只把人看得耳朵都泛了粉。他接着又试探着伸手摸了摸小圣徒脑袋上的呆毛,在对方张嘴呵斥之前,突然伸手将人一把抱起反身拔腿就跑。

    尤里安整个人都吓懵了,他伏在雷蒙德的肩头握着小拳头大气也不敢喘。

    他还记这混球下午要扒他裤子的流氓行为,可他现在只套了一件小长褂,里面整个都是光溜溜的。

    尤里安记得修女嬷嬷说过,只能给自己的爱人看小弟弟和小屁股的。

    所以他此刻是又急又害怕。他打不过雷蒙德,可他一点都不想让雷蒙德做自己的爱人。

    尤里安想到这里忍不住红了眼眶,又暗暗羞恼觉得自己怎么真像个小姑娘一样,才一会儿的功夫,被欺负的却是又要掉眼泪了。

    只是这眼泪还没落下,尤里安就被扛进了贼窝。

    雷蒙德抱着乖顺的小宝贝回了屋不知如何是好。尤里安现在又乖又干净,纯净的像是林间的光明元素一样,而这小男孩的杂乱屋子却显然没法悄悄藏匿下一只小天使。可他只是略略打量一下四周便有了主意,只见雷蒙德迈了几步坐上了床,又顺手将伏在肩头啜泣的尤里安搂到了怀里颠了颠大腿让他在自己身上寻了个舒服的坐姿,末了伸手隔着棉布长袍替他轻轻拍背顺气。

    尤里安低垂着小脑袋打嗝,长而卷翘的睫毛上还稀稀落落的挂着几滴小水珠。雷蒙德见了他这副样子,有点心疼却又是极其的畅快,他情难自已的低头软软啄吻小圣徒的眼睛,柔声喟叹“别哭,别哭,我的天使。”

    被人顺着毛拍了拍,尤里安现在的情绪稳定多了,但他一刻不肯松懈地紧紧拽紧了小长袍的衣角不敢答话。雷蒙德刚刚抱着他跑了一路,说话间气息还不很稳,短促喘息间鼻息的热气直直地往他的脸上喷。尤里安不知道雷蒙德这是发了什么神经,但他谨记着修女嬷嬷的话,不能让这小流氓摸了屁股占去便宜,还理直气壮地要他陪着过一辈子。

    但四岁的傻孩子怎么比得过一个成年人的好心机。雷蒙德看着尤里安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又气又好笑,小圣徒虽然现在乖乖坐在他的大腿上,但却紧绷着肌肉一动也不敢动。上辈子他也是这样,僵硬着一身肌肉抗拒他的怀抱,但偶尔流露出的、未掩藏好的依恋却总能轻而易举地让人为之痴狂又甘之如始。

    往日的一幕幕清晰如昨日,那疼到极致的麻木也好像从未离去。

    可雷蒙德冷静又理智,他知道,他的小圣徒还活着,会害怕会掉眼泪,会脸红会害羞。

    这是他换来的。

    他将眼眶里的热意一点点压回心底,亲昵地抱着尤里安亲吻逗弄,把小圣徒急得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口不择言,终于是套出了小圣徒的心里话。

    雷蒙德听了尤里安磕磕绊绊的解释,顿时觉得修女的话从未如此正确过。

    他是个狡猾的猎手,这样好的圈养机会断然不会放过。哪怕日后尤里安会反驳会忘记,他也要在此刻将私有印章盖上小圣徒的心房。雷蒙德乘势一手环抱着小圣徒将人紧紧箍在怀里又去捉了他的双手捏在胸前,另一只手则灵活的从长袍下钻了进去,贴着滑嫩的皮肤,直接摸上了又软又弹的小屁股。捏了两下不过瘾,直绕到前面去摸小弟弟,同时还口不择言地大声宣告所有权“屁股和小弟弟我都摸过了尤里安,你以后要给我当小媳妇了知道吗”

    摸在皮肤上的手又坏又灵活,摸完这里摸那里,最后干脆捏上自己屁股上的软肉不松手了。尤里安又羞又害怕,他难以置信自己刚刚还防地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被人直捣了黄龙想到这流氓不要脸的宣告要自己给他当小媳妇儿,尤里安两眼一黑,只觉得天都塌了人生都灰暗了。他急的憋红了一张小脸,又不知所措该怎么办才好是呀,屁股和小弟弟都被人摸了,他要给这流氓当小媳妇了。

    想到这里,委屈难过伤心终于战胜了了理智,老实的尤里安眨了眨眼又瘪了瘪嘴,再也控制不住地张嘴嚎啕大哭。

    雷蒙德看着尤里安这副傻呆呆的好骗样子,笑得是肠子都打结了。但他可不敢当着小圣徒的面大笑,只好牵着嘴角狠狠亲上了尤里安软软的颊肉,力气大的将那软肉都亲变了形。他亲完了又凑到尤里安的耳边诱哄“你哭什么呀我会对你好的。我每天的南瓜饼都留给你吃好不好你乖乖的给我当媳妇儿,我保护你,长大了还赚钱给你花。你只要开开心心的,什么也不要想好不好”

    下意识地说完这些话却又让雷蒙德的思绪放空了一瞬。这就像是上辈子他在内心反复无数次却最终未说出口的诺言,但不同的是如今一切重来,他也拥有了实现这诺言的能力。

    什么也不用担心,一辈子平安喜乐,因为我会为你挡去所有灾劫。

    而当我成为唯一能伤到你的利刃的时候,你就安全了,因为我永远不会让你难过。

    尤里安很想每天能多吃两块香香热热的南瓜饼,但他知道雷蒙德坏透了,没有一刻是好心的,每天都变着花儿捉弄自己。他梗着脖子不敢点头答应将自己整个卖了去,只是得了南瓜饼的安慰到底是好受了些,哽咽着边打哆嗦边悄悄拿袖子抹眼泪。

    雷蒙德紧盯着这小馋猫慢慢止住了哭,好笑的又伸手从果盘里勾了个大苹果塞到了尤里安的手里,他豪气万丈慷慨极了“以后好吃的都是你的吃胖点”

    尤里安突然被塞了个大红苹果到怀里还没回神,听了雷蒙德的话他心里的惊恐顿时是又飞速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吃胖点干嘛你不光要亲我还要炖了我吃

    尤里安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委屈害怕过,怀里的苹果又大又滑抓也抓不住,他伤心又难过。他才四岁,许多好吃的好玩的都还没试过就要给雷蒙德当小媳妇给他吃,而现在更是连个红苹果都在欺负他。

    尤里安难过的透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是要决堤,咬着唇一会儿的功夫,晶莹的泪珠就坠上了下巴尖,一滴滴的直直落向了怀里的红苹果。

    杰西队长跟着修女长推开雷蒙德的卧室房门后,他刚探身往里瞄了一眼就自觉头疼地默默后退了半步,并虔诚希望修女长的怒火最好不要烧到自己身上整个教廷若是论惹祸的能力,谁也比不上雷蒙德,这不,连教皇最看好的小圣徒都给抱自己窝里了。

    尤里安被雷蒙德紧紧抱在怀里没地方躲,小可怜一小只的搂着个苹果哭得伤心。等循着开门声往外望见了最喜欢的修女嬷嬷来救他了后,顿时就觉得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他在雷蒙德的怀里拼命挣扎,蹬着一双小肉腿小肉手的,没一会儿还真被他挣脱了开。

    好不容易逃出了贼怀抱,尤里安顾不上先站稳了顺口气就直直扑向了嬷嬷的大腿,张着一只小手就搂抱了上去。他难过的什么控诉都说不出来,只能呜呜咽咽的伸着小脸蹭蹭眼泪鼻涕,脸蛋红红的又可怜又可爱。

    修女长心疼地将大腿上的小挂件拉起来抱到了怀里,她仔细检查了尤里安没受什么伤后也不多看雷蒙德一眼,抱着小圣徒和小圣徒怀里的红苹果转身就走了。

    杰西退在门框边垂眸半躬身地等修女长走远了才幽幽叹了口气。他伸手挠了挠头,又回头看了眼还小霸王一样坐在床上的雷蒙德,又再大叹了一口气。

    “我说,你怎么一副”

    杰西的所有调侃,都在看到雷蒙德手心溢出的神力后梗在了喉头。他惊得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想要跪下却又不敢置信,只能僵在了原地不敢做什么大动作。

    雷蒙德好不容易抢了尤里安来,还没多抱一会儿人就跑了。他正窝着火儿,但看着杰西年轻了许多的面孔还是缓和了脸色他还记得他的老师在诸神之战被挑起的最初就死于一场与河神信徒之间的斗争,五尺长枪穿胸而过,马背上的烈烈身姿却不曾倒下。

    圣骑士的喉头骨上下滚了滚,他将一声哽咽咽回肚子,调整了情绪后低沉了嗓音开口道“带我去见教皇。”

    神王统治至高天,管辖所有的一等神与次级神。众神各司其职,维持下界生息的正常运转。而众神一旦想要干涉、纠正下界被拨乱的秩序,他们的神力则需要通过其神位在下界的投影节点释放到下界。

    神王独裁,他决不允许众神在至高天斗争,一旦发现便是直接抹杀神识。千万年来,未曾改变过的神级早已经让众神心存不满。次级神妄想晋级一等神拥更多信徒掌更高神权,一等神则奢望篡权夺位享至高王权。但神王的铁血手腕却生生将他们的希望扼杀,众神的神力与神级千万年来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改变。

    神圣平静的至高天就宛如一潭死水,天使时刻咏诵赞歌神侍永远安分守己。

    而突然有一天,这潭死水被却投入了一粒小石子。

    下届的每个神位节点上都有远古封印,限制着至高天的众神神力过度流向下届引起秩序混乱造成生灵涂炭。

    而最先发现这个封印有所松动的是海神。他惊喜于此又万分小心,他将这个秘密偷偷藏了起来,并未上报至神王。此后,便是日以继夜的以神力偷偷冲刷着松动的封印,试图将自己的神力转移至下界以影响下界秩序来获得更多的信徒与神力。

    但他的算盘还没打响,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神陆续发现了这个秘密。

    而当第二位一等神将自己的半身神力全部转移至下界后,诸神之战便以迅雷之姿正式爆发。

    原本妄图通过影响下界秩序轨迹来获取力量的众神带领着自己的信徒,在这块大陆上展开了一场旷古的激烈厮杀。

    而他们很快就发现,夺取彼此的神力显然是让自身实力获得显著增长的最有效方式。自此起,众神依次陨落,恒古不变的神级则出现了惊人的大变更。

    只是神王立于至高天之顶,始终冷眼这一切祸乱。

    雷蒙德将诸神之战的始末全部告诉了教皇这位老人为光明教廷与众生和平奉献了一生,在战争中期便因长久的战斗力竭而亡。而要赶在诸神之战爆发之前重新加固神位节点的封印不可能单靠一人之力,雷蒙德需要盟友,而他也愿意相信老教皇。

    但他还是选择保留了一张底牌,只说是自己死在战场之后,光明女神以牺牲神位的代价扭转了时光并赐予了他重生与一分神力,而他的记忆也因为冥冥中运转的秩序规则被封印了起来。

    教皇早听说了雷蒙德今天晚上的反常,现在看着这六岁的小孩坚定地否认自己还保留着未来的记忆也不多说什么。因为若是这小家伙说的是真的,整个大陆都将面对严峻的生死存亡,而一旦未及时采取有效手段提前阻止这一切

    老教皇背过身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从今天傍晚到现在,他只觉得自己与光明女神的联系突然淡薄的近乎感受不到。起初他还疑惑纳闷了好一会儿,现在却是有人给了他一个他最不愿意相信的理由

    “既然女神愿意相信你,我自然也是愿意的。我会尽快通知各族首领前来协商,请阁下拟一个行动方案以便会上讨论。”

    雷蒙德听到了料想中的答案后毫不意外地咧了咧嘴,他放松了自己的身体,软身重新陷入了会客室的柔软沙发里。垂眸若有所思地拨弄着靠枕上的流苏半晌,雷蒙德忽又抬起头直视着回过身来的教皇,异常坚定道“等等,我还没说我的条件。”

    之后的一个月,帝国国王由一只百人精英护卫队秘密护送入教廷;巫妖之王则在某天的深夜突然现身教廷中央花园;法皇剑圣也在一个暖阳午后相偕而至;而精灵王、龙族族长、矮人国王、兽人领袖、巨魔族长等各部族各势力的话语人也通过传送阵或秘密通道,相继齐聚于教廷大会议室。

    如此,封印远征队的第一次筹备会,就在一个六岁孩童的旁观中拉开了帷幕。

    这之中不乏野心勃勃之辈,会议桌上的唇枪舌战往来机锋叫人眼花缭乱。雷蒙德旁观着将他们一个个仔细打量过来,他有些高兴这些人掌权已久知道其中利害他们已经是各族至权之人,并不愿意有人能够平白凌驾自己之上就是神也不行。在他又一次以纯粹的神力证明了自己所言非虚之后,这些大人物们很快便接受了大陆各种族在战争中被诸神当做了争权夺利的炮灰这一现实

    这并不难想象。若不是现在有这么一个孩子告诉他们诸神之战的原委,他们其中的任何人都会被所谓的神轻易诱惑。以为唯有自己坐拥金山,将其他种族一概视为敌人与奴仆。最初必定是各自隐私谋划纷争不断,而后一旦发现自己被所谓的神当做了枪使,也早已来不及停手了。

    权衡利弊之后,他们很快便沉默的在合作条约上署下了自己的姓名。

    当然,整个远征队的行动处于怎样的一个保密级别以及具体的行动方案怎样谋划,甚至是各族在其中扮演怎样的一个角色,这些大小事项又是经过了近一个星期的密切讨论才得到最后的拍板。

    “封印诸神的力量需要各种族间的合作。”

    雷蒙德小小的身躯窝在柔软长椅上,他目无焦距地望着狼藉的长餐桌与空荡荡的宴会厅,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那时战神交代自己的话。

    最后的晚宴刚落下了帷幕,他还记得席间帝国国王试探着向自己询问各族未来的命运。其他人虽未将话问出口,但在看见那位国王在自己这里并未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后,神情里多少也带了些遗憾。

    雷蒙德突然感觉疲惫,他闭了眼又后仰了脖子任凭自己随意倒在了长椅靠背上慢慢征途连第一步都还没跨出,他不敢现在就垮了。

    教皇喝了些酒现在还有些微醺,他偷眼打量着这奶孩子身上突然泛起的违和苍茫感,呷了口酒突然道“尤里安是这一辈孩子里最适合成为圣子的你知道的,很多东西是冥冥中注定的你不一定能够改变什么。”

    圣骑士闻言便睁开了灰色的眼睛望向宴会厅高耸的浮绘穹顶,他的目光好似透过屋顶上的壁画遥遥望向那触不可及的星河。他似乎在认真思考着教皇的话,过了一会儿又像是寻求到了心安理得的答案却又不愿与人分享,便只是张了张嘴随口敷衍“他是注定会爱我的况且,女神都不在了。”

    说罢,他也顾不上教皇一脸的语塞,身手矫健地直接跳下了长椅。

    他最近非常的忙碌,已经好久未曾见到他的小圣徒了。

    此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他,顺便提醒这小家伙别忘了自己究竟是谁的小媳妇。

    当雷蒙德躲过了巡夜的守卫、翻窗跳进小圣徒的卧室的时候,尤里安正把自己用棉被包成了一个小圆包包,闭着眼睛缩在床上仔细背着白日里新教的法咒。

    那念念有词的严肃小模样瞬间就把雷蒙德一颗疲惫的心给萌化了,跨步上去就糊了人一脸的口水。

    当然,他也没忘记将从厨房顺来的南瓜饼放在了床头桌上。

    尤里安这会儿三天两头的被这登徒子轻薄,开始还委屈不乐意的,现在都被亲习惯了。他只是眨了眨眼,就自然地伸手拽起了雷蒙德的袖子将一脸的口水擦了。他擦完了也不拿正眼瞧人,只偷偷瞥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南瓜饼,便自以为隐蔽地吸了吸口水、心满意足地继续默默背起了法咒。

    这副嘴馋又克制的模样也和长大了一般无二,雷蒙德看在眼里,神情顿时就柔和了下来,剩下七分爱怜三分怀念,掀了被子就要往小圣徒的棉被包包里钻。

    尤里安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小脑袋顿时就卡壳了,吓得连咒语背到了哪里都忘记了

    这神经病现在玩的又是哪儿一出

    他故作镇定的两只小手紧紧压着被角,心里害怕又虚张声势“你你你你干什么”

    小流氓振振有词“我要和你睡。”

    小媳妇又惊又怕“你为什么要和我睡“

    小流氓又是理所当然“我喜欢你啊。”

    小媳妇这下是一脸困惑“可你不是已经亲我了吗”

    这时只见小流氓趁着自家小媳妇懵逼松懈的功夫,张牙舞爪“嗷”地一声就狼扑了上去。他仗着自己比尤里安高一点壮一点,死死压着小圣徒的小手小脚。等把人牢牢困在怀里后,雷蒙德先是放任尤里安在自己身下使劲的扑腾,等人挣扎地没力气了,才松了半分力气抬头亲亲尤里安的脸颊,意犹未尽地嘿嘿道“喜欢你不光要亲你、和你睡,以后还要睡你呢。”

    小圣徒才四岁,他现在还不是很懂“睡”和“睡”之间的区别。这会儿夜深了也没力气了,虽然念着床头的南瓜饼没吃、登徒子还在自己床上窝着,但两只眼睛却是控制不住地开始耷拉起来。

    雷蒙德这会儿得了大便宜自是见好就收,他打了个哈欠,顺手将小圣徒又搂紧了点,安抚地摸摸脑袋拍拍屁股道“快睡吧。我明天就要走了。”

    尤里安下意识地反抗挣扎了下发现还是没法动弹,只好红红脸的闭上眼睛乖乖被睡。

    第二天一清早,雷蒙德果然走了。

    他背负着这块大陆的荣辱,背负着所有生灵的生死,也背负着最爱之人的安稳未来

    他与各族精英组成的封印队踏上了远征的道路,要去往这个世界上最神秘莫测、最艰难险阻的地方。

    他要去加固封印每个神将神力偷渡到大陆的神位节点。

    他要去拯救每个将要面临灭族之灾的种族。

    他要让他的小圣徒远离战争,一辈子平安喜乐。

    雷蒙德离开后,尤里安的生活也重新回归了一个合格的幼年圣徒该有的平静。

    虽然平日里少了一个吵吵闹闹的大孩子追在他屁股后面捉弄他,但还是一只小豆丁的尤里安时刻告诫自己,如果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圣子,学会放弃喧闹与贪念是他必须要做到的一个完美的圣子全心全意地侍奉在光明女神左右,是光明女神在人间的代表。他不能有私心杂念,他的一举一动都必须恪守礼教,转达神圣教义。

    他收起了莫名的孤独感,在修女长的悉心教导下,全身心地投入到日常课程中去。

    他试图将那些南瓜饼与红苹果放在了脑后,也将那些微小细碎的害羞与悸动束之高阁。

    但他不知道,在这块大陆上,有一个人正在为他跨越山南海北、崇山峻岭。

    重新回到六七岁,雷蒙德失去了一身引以为豪的斗气与魔法。但对于获得神力的他来说,如今对于世界秩序的理解又更深了一层,再将这些修炼起来所需要的也不过是时间。

    同时,只有远征队的几名核心队员知道封印行动的一部分真相,也清楚他们所有的行动是听令于一个孩子的。而其他的队员都是被族长秘密选出后,便直接加入其中。他们不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却每日还要与那些难以相处的他族人士共事。

    这些对于雷蒙德最初的立威都是有好处的,大部分人不知道他的存在,只是通过几个分管的负责人领取任务。而经过了一段并不愉快的磨合期后,许多人也都歇了继续打探首领究竟是何许人物的心思,聪明地选择了乖乖奉命行事。

    起初,因为诸神尚未意识到封印松懈,远征军的任务虽然困难但也并非难以完成。这也给了这只年轻的团队珍贵的喘息机会,让他们能够在一次次的任务中不断吸取教训不断进步。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任务的开展,诸神神力开始陆续下放,远征队在连年的作战中失去了近一半的队友。那些人有的死于阴谋算计,有的死于利爪猛兽,有的死于自身妄念、死于每一个不小心。若非后备队员的及时补充,没有人敢保证他们真的能活到下一秒钟。

    远征队的核心人员在每年的十二月都要回到教廷,向各族话语人复命。而这也是每一年圣骑士见到心心念念的小圣徒的重要时刻。

    雷蒙德每年都看着尤里安在自己外出任务的时候不断成长,他变得离那个记忆中远离情爱的圣子越来越相近。尤里安的光明魔力随着时光与不断的学习积聚在他的体内变得愈发的精纯,而纯净的魔法能量则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神性。

    雷蒙德无法放手封印的任务,他也知道自己无法像上一世那样,让尤里安在一次次与自己的并肩作战中慢慢爱上自己。但他等不及要和那个消散的女神抢夺她的圣子,重来一次,他决不允许任何让尤里安离开自己的可能。

    于是在每个十二月,雷蒙德便会以绝对的强势之姿直接侵入小圣徒的生活,大声宣告主权,让他不能忘记他的存在。

    尤里安无忧的生活在每个十二月便会被准时打破,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泥人总会不由分说的将他带走。以至于后来整个教廷的孩子们都知道了,他们最好看的小圣徒有一个常年在外任务的小男朋友,而小圣徒从四岁起就被人盖了戳圈回家了。

    尤里安也好奇过,他不知道雷蒙德去了哪里,也不明白教廷需要一个半大的小孩做什么。但每当问起的时候,雷蒙德总会将话题岔开不愿多说更何况他们相处的时间也不多。除了雷蒙德每晚的留宿,白天里他总是忙得见不到人。而一般一周至多两周的时间,雷蒙德就又会离开。而他只能在下一个十二月来临、圣诞花开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到访再次打破一切的平静。

    尤里安清楚地看着雷蒙德的成长,他身上的杀伐之气日渐浓厚,越来越多的伤口疤痕都是一庄庄、一件件他未能参与其中的经历。尤里安免不了感同身受为他心疼,又气恼对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让自己参与进来。

    有时候雷蒙德刚刚离开,只剩他独自一人的时候,尤里安又很想问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将这个登徒子放在了心里,但很快便自己摇头将这疑问否认

    他是教廷的圣徒,他要成为圣子。

    可是每一年每一年,那每到十二月,便突然而至的炽热而不曾改变的情谊,在日积月累中悄悄腐蚀着他。

    八岁,尤里安在唱诗班排练典礼赞歌,便见雷蒙德裹着一身寒霜、踏过冰冷的大理石地板、翻过层层叠叠的桌椅与孩童,将被围在中间的他抱进怀里,不由分说的就要带他去看初雪。

    十岁,尤里安趴在图书馆躲懒午睡,睁开眼见到的就是冬日暖阳下,雷蒙德泛着微光的脸。那双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里面的醇厚深情好像是独自越过了千万岁月般。

    十二岁,隆冬的深夜格外寒冷。尤里安午夜梦回朦胧间便看到一个日渐张开的少年站在自己的床头,他刚扯了个笑容,就连着被子一起被人整个抱进怀里,之后便是一夜的安心与好眠。

    十四岁,四处雪灾,尤里安等过了整个十二月都未见到该来的人。他避不开失落,便主动跟着主教去镇上施粥。盛粥的桶又烫又沉,当尤里安满头大汗的将木桶搬上桌后,抬头越过瘦骨嶙峋的灾民们,看到的便是站在街尾巷口的阴影里,高大挺拔又满目柔情的雷蒙德。

    他年幼时,遵循教廷的教导,曾经坚定梦想要成为圣子,传播光明教义、帮助孤苦之人。然而这十多年来,他越来越无法摸清自己的心思,只能日日夜夜在逃离与暧昧间来回彷徨。

    后来他日渐成长,骨骼修长肌肉匀薄。越来越多的人用恋慕的目光追随着他,但他始终无法在其中感受到那个午后曾经在图书馆见到过的深情,自然也再没有怦然心动过。

    而偶然间让他看清内心的,却是发生在教廷的一件风艳情事。

    那正值春暖花开的季节,安息日里尤里安一个人在礼乐堂二楼整理曲谱,而一楼传来的关门声与衣服撕扯的声音伴着甜腻呻吟突然就莽撞地闯入了他的世界。

    十四五岁的少年早已知人事,只是一直被教廷有意无意保护起来的他却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些事。

    尤里安敏感又善于观察,他当然知道教廷内总会发生类似的事情总有那些天赋欠佳相貌优异的少年少女,为了换取更简单的任务、更好的生活,将自己年轻的肉体献给神父与修女尝鲜只是今天这两位当事人与他都曾有过短暂的交谈,这让隐在二楼立柱后的尤里安实在是惊讶又尴尬他记得那位神父将负责近期去帝国首都的传教工作。

    他还是少年心性,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便控制不住地偷眼去看。但刚刚瞧上一眼就又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一样,飞快地躲回柱子后面。过了一会儿,却又是在粗喘与呻吟中忍不住再探出头去。

    那隐约的几眼让他看清了那个漂亮的圣徒是如何光着身子纠缠着身上的中年男子。

    粗鄙的性器在那个少年身后的甬道里来回进出,而那少年则用双手将两条细白的大腿捞起扒开,方便那人将手揉捏在自己身上。而对方发福的肚腩则随着每一下的撞击来回晃荡在少年的腹间。

    一会儿的功夫,白嫩的少年便跟着中年男子的低吼与突然的大力撞击哭泣出声。而等对方满意的离开他的身体坐上一旁的椅子时,又是主动颤抖着双腿走上去与之亲吻,娇声低语间又将自己整个人腻上了那坨肥肉,再一次将屁股主动送到了对方胯间。但楼下的人似乎是没有打算再来一场的打算,调笑腻歪了一阵后便各自离开了。

    本来就是各取所需的肉欲交易,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情事后的温存 。

    而当礼乐堂重归平静后,雷蒙德健壮的胸肌腹肌却不合时宜的突然闯入了尤里安的脑海。等他回神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后,小圣徒羞愤的一张小脸都红透了,只懊恼地蹲下身来默默咒骂起此刻不知身在何方的圣骑士天天在他耳边说什么睡不睡的

    当天晚上,小圣徒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那个人朦胧着脸庞,极尽温柔的亲吻逗弄他,小心打开他的身体仔细探索。而高潮来临的那一刻,尤里安也终于看清了那朦胧间的一双灰色眼睛,于是便又心安理得地接受对方的亲吻爱抚共赴下一场云雨。

    次日晨间,尤里安清醒后便立刻察觉到了腿间的湿濡。

    他红着脸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天夜里自己究竟是被怎样的一个梦境所叨扰。

    羞恼地顺手扯过被子将自己整个包成了一只鸵鸟,尤里安闷着头窝在被窝里逼着自己冷静,过了一会儿却是忍不住低低的哭出了声。

    他知道自己这沾了尘俗的心,已经彻底失去了成为圣子的资格。

    夏雨冬雪,年复一年。

    雷蒙德向教皇做了个简单的复命,就翻进了尤里安的屋子。今年这一年他过的并不十分顺逐,手腕上的伤口还裹着纱布,按得重了还能渗出血丝。不过,疲惫与难捱在将尤里安抱进怀里后,便都化作了烟云。

    又是一年,他太想念他了。

    他将尤里安整个圈在怀里,一手拦住他后撤的脑袋,低头不由分说得便吻了下去。那些轻微的抗拒不一会儿就变得软绵,袖口也被人抓得紧紧的,雷蒙德任由对方借力攀附在他的身上,将舌头退开了些许后又侧着头重新碾了下去。

    十八岁是个看到洞就能硬起来的年纪,雷蒙德亲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的将人放开,却拿着下身色情得在尤里安小腹间磨蹭,脑袋也埋进了小圣徒的颈窝,舔上了衣衫凌乱间不经意裸露在外的锁骨。

    尤里安按捺下一身的颤栗,软腰由着雷蒙德尽兴十多年来的经验教训教会了他,若是雷蒙德没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满足,之后的一两个礼拜他可不会好过。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雷蒙德才算是勉强尽兴,动作变得温柔起来,用亲吻安抚着他的小圣徒诉说自己的思念。

    尤里安这才逮到了机会将蹭在颈间的大脑袋推开,但仔细打量后,他还是心软起来,训斥也一下子变得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抬手抚上雷蒙德的额角,语气里带着自己也未察觉的嗔怪“这么长的疤怎么来的你到底去了哪里”

    雷蒙德并不愿意回答,挑了眉后低头就是又想要继续接吻。

    尤里安自打今年早春的时候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以来,就暗暗憋了火气。他不甘心得侧头躲过那个吻,抿紧了嘴唇目光转而落在了墙角老旧的花纹上。

    “好了好了。乖宝,让我看看你。嗯”

    雷蒙德从小就摸准了尤里安的心软,这边放低了姿态凑在他耳边低语,手上却施了巧劲,捏着尤里安的尖下巴就将人转回了自己面前。

    尤里安盯着眼前纠缠了自己十多年的大男孩,满肚子的恼怒不知怎么宣泄。他仔细瞧着雷蒙德扮着无辜的灰眼睛,那里面好似有一团迷雾,不断吸引着自己往前走直至迷失其中对方比去年见到的时候还长高了许多,血腥气与杀气缠绕在他的周围,浓郁得简直不像是光明教廷的圣骑士他一定吃了许多的苦。

    心疼密密麻麻得攀附上了尤里安的心,他突然间就无力地泄了气,但却又是不甘心地绷紧了脸皮“我十六岁了,你该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眼睛里有让人坦白的魔力,口气笃定得让人无法回避。

    尤里安何其冷静又敏锐,他知晓没有什么人能够坚持十年聚少离多的满腔爱意,而这爱更是不知从何而起的荒唐冲动。

    同时,他也无比渴求一个答案。为什么教皇和修女长这么多年来都纵容着骑士的胡来,他到底在执行什么样的任务,为什么又要来招惹我。

    雷蒙德垂眸瞧着长开了的尤里安,眼角弯垂带着欣慰的笑意与无奈。他已经隐约能从如今的尤里安身上看到他十年后的样子了一样的坚定一样的睿智一样的心怀。他轻轻抚摸着尤里安的脸颊,他不愿意骗他,便干脆将什么都说了。

    “诸神之战打了十年。”

    “战争刚开始的时候,你作为这一代圣子在民间传教,为光明女神继续招募信徒的同时也代替教廷照料那些被战争波及的无辜平民。后来战事愈演愈烈,你便干脆上了战场。”

    “我是年轻一代的骑士长,你是圣子。我们日日夜夜在一起并肩作战并自然相爱了。可你背着圣子的枷锁始终不愿承认。”

    “我理解你。本来想着等战争结束,我就申请做你的守护骑士一辈子陪在你身边。”

    “可”

    “后来光明女神献祭了她的神位,给了我封印诸神的能力,并且逆转了时空将我送回了六岁。”

    “你明白,我到底是为什么会答应她的吧”

    尤里安还被困在雷蒙德的怀抱里。可他听着雷蒙德絮叨着战争的残酷与“他们”无疾而终的爱,双腿突然发软,后背抵着的墙壁开始并未察觉什么不同,现在却冰冷的刺激着他每一寸的皮肤。

    他只觉得眼前泛过一阵又一阵亮得刺眼的白光,耳边是刺耳的鸣声让他听不清身前的人在说什么,只看得到那薄而棱角分明的嘴唇有节奏得一张一合。

    尤里安的头皮窜过电流一般一阵阵的发麻,喉咙也好像被一双手给紧紧摁住发不出声来。他费力得想说些什么,但却一个字都讲不出,所有的话语都突然被堵在了喉头。

    他终于是支撑不住,握紧了拳头倚在墙上,堪堪止住了身体的下滑。他气得浑身发抖,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忍住了一拳挥上去的冲动兀自开口

    “所以你爱的不是我。”

    “我只是个替代品。”

    “替代上辈子那个与你并肩作战的圣子。”

    “我不是圣子。”

    “你大概不知道”

    “我这一辈子,都当不了圣子了。”

    “我不是你的尤里安。”

    雷蒙德不知道情况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尤里安此刻明明看上去脆弱得就要碎掉一样,却还在费力得躲开他的怀抱。他伸出手想要将尤里安重新拉到怀里,却被对方突然升起的圣光壁垒给挡在了外面。

    “滚。”

    尤里安倚靠在墙上低垂着头,卷曲的淡金色金发一缕缕的散落在他的额前,挡住了一脸的悲戚与满目的绝望悔恨。

    “别让我再见到你。”

    他费了最后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显得那么的狼狈,声线平稳的好像在下达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指令。

    他将自己所有的爱与恨都从中剔除了干净,只剩下绝对的冷静与理智。

    他不知道这一晚雷蒙德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狼狈地被泪水糊满了整张脸。

    从四岁起,他所有的眼泪都是为雷蒙德掉的。

    他决定再也不要哭了。

    圣光壁垒是个六级全防御魔法盾,这大概是这个年纪的尤里安能释放的最高等级的魔法盾了。

    雷蒙德高大的身影隐在墙角,嘴里嚼着苦涩烟叶自嘲。刚才怀里还是久别重逢的温热,现在只有残余的光明魔法环绕在他身边贪恋着不肯离去。

    他并不理解也不会处理这样的矛盾。两辈子的感情都给了尤里安,雷蒙德现在就是谈第二次“初恋”的毛头小子,这样复杂的“替身”问题着实让他束手无策起来。

    他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成了“我”不是“尤里安”了。在他眼里,他的小圣徒从来没有改变过从小到大,尤里安都是同龄人的榜样,严于律己又胸怀天下,吸引着所有人不断靠近。

    可是,刚才尤里安眼里翻滚的泪水与无声的拒绝让他不敢靠近,好像再走进一步他们之间就要隔着大江大海再也没有相亲相近的可能了。所以他暂时回避,一个人守在墙角心疼又无奈。

    周围的光明元素随着尤里安心境的起伏变得忽明忽暗,皎皎明月高悬空中,月光映照下,屋里屋外的两个人形单影只。

    雷蒙德在墙角蹲了一整晚也没摸索出什么来,当晨光熹微,他迎着朝阳眯了一双灰色的眼睛,将被露水打湿的头发一股脑全往后抓了抓,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额角长长的疤痕。

    他是个行动派,没有头绪便决定干脆凭直觉做事。

    三天后,雷蒙德带着教皇的委任书将尤里安打昏带走。

    尤里安只觉得讽刺又好笑只因为雷蒙德是所谓的神选,教皇便答应了他所有无理要求将还只是个高级牧师的自己塞进了远征队的核心小队。

    前一秒他还在为委任书太过荒唐要去见教皇,下一秒醒来,他已经是在颠簸的战马上被人抱在了怀里。

    不用想也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从小到大,雷蒙德强势地逼着自己一步步后退,现在竟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悬崖边。

    尤里安心里的酸涩与难过还未释怀,现在又生出了一丝丝的恨意。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做什么的都是好的。自觉认为所有的强势都是爱得太深太重,让他心甘情愿变得柔软去迎合。而现在,当这份欢喜被击碎之后,尤里安辨不清那些复杂的情绪。

    厌恶还是气愤他不知道,他嘴里发苦,只想逃离。

    “请您放开。我会自己骑马。”

    雷蒙德见尤里安刚清醒就挣扎着要离开,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怀抱,嘴唇蠕动着,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抢了白。

    “小美人,你这一觉睡地可真久。现在这儿没有多余的马,等晚上赶到镇子里再给你买一匹乖乖的小母马。”

    说话的人穿了一身皮甲,裸露在外的白色皮肤却隐隐泛着绿光。他大概三十岁的样子,没有被眼罩遮住的那只眼睛好奇打量着被困在雷蒙德怀里的少年,才刚说完就又后知后觉地补了一句“我是杰弗逊。你可以叫我杰夫,牧师大人。”

    恶魔猎手杰弗逊,幼年时为了报仇将自己卖给了恶魔,成年后韬光养晦,找了巫妖做局反杀清算。

    尤里安想起了自己听来的传闻,抿嘴微笑向他点头示意“尤里安。”

    刚将自己的名字说出口,尤里安心里就涌上了难言的苦涩他曾迫切希望自己从来就不是尤里安。但现在他没法挣开雷蒙德的手臂,只能将泛到喉口的苦意咽了回去。他试图抬头打量小队里的其他人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从身上的斑纹来看,骑马走在最前的似乎是个兽人族战士,杰弗逊与雷蒙德并排走在中间,行在最后的则是一名精灵弓箭手负责警戒后方。

    尤里安扫了一眼,心里便有了大概的估计,随即就又苦笑开了看上去,他们的确缺少一个牧师。

    “我还差的太远。”

    雷蒙德抬头看了眼正在说话的尤里安,一整杯粗酿麦芽酒下肚将他的脸熏得红扑扑的,眼角也变得水润,正灼灼地看向自己辩驳。雷蒙德并不觉得讨论尤里安的实力是否有资格入队是有必要的,开口就直接把话题岔开了“罗宾是弓箭手,修是兽人战士。他们对光明治疗术都适应良好,杰弗逊不用管,他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我说我实力不够,只能是个累赘。”

    尤里安斩钉截铁的拒绝让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雷蒙德话没说完便被打断,他顿了一顿便不搭话,干脆地闷头吃起肉来。

    罗宾是个高等精灵,始终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看不出在想什么,淡薄的态度也和这嘈杂的小酒馆的迷醉沉沦格格不入。修倒是憨厚地对着尤里安笑了笑,拿着餐刀将烤乳猪的后颈肉片了下来夹到了他的盘子里,咧嘴搭讪“尤里安你十六岁了吗我妹妹也差不多和你一样大呢。”

    雷蒙德的不回应让尤里安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侧头尴尬地朝修道谢,又回头继续盯着雷蒙德想要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也顺便让其他人知道他不过是个高级牧师谁也不想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一个只能施展大治疗术的牧师不是吗。

    “上一个治疗者是个水系魔法师,他被鸦神诱惑背叛,死在了我的手上。相信我,坚定地往下走比起实力来说更加重要。“整晚都未将注意力放在这里的杰弗逊突然开口解围,他紧接着对着邻桌那个将半个胸脯露在外面的妓女吹了个口哨就站起身来,干脆利落道”我走了,明早佣兵工会见。“

    杰弗逊离开后,雷蒙德往桌上直接扔了几个银币结账。临走前他绕过餐桌下意识地要将尤里安护到怀里,不曾想却被人挣扎了开,只能无奈的搓了搓手指,投降道“我们去找住宿的地方。”

    尤里安实在不想和雷蒙德有更多的瓜葛,低着头就退到了罗宾的身边让修和雷蒙德先走。没走几步倒是被罗宾安慰地拍了拍肩膀,高等精灵虽然冷着一张脸,但说出口的话却十分贴心“不要有压力,慢慢来。你是个好孩子。”

    由于今天他们到的太晚,小镇上为数不多的旅店都快住满了,最后也只匀到了两间房。尤里安脸色煞白地看着雷蒙德自然地将他们俩的行李归在了一起,他不想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雷蒙德起争执。他们之间复杂的情感问题他不愿意让第三个人知道,也明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雷蒙德还保留有上辈子的记忆。

    罗宾和修倒是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纠葛,只以为尤里安还不适应远征队的工作毕竟谁刚知道各种族就要灭亡而自己却背负起了拯救世界的责任都不会太好受。他们知道雷蒙德与尤里安从小交好,以为刚刚饭桌上的火药味大概也只是两个小孩偶尔闹闹矛盾,想当然的便将开导尤里安的任务交给了雷蒙德,两人大方的领了钥匙就打算入住。

    雷蒙德有些心疼尤里安,他怎么会不明白尤里安无声的抗拒,但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会让心仪之人逃开的“好人”。而现在这样的状况,他能做到的只有一句低声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

    尤里安明白这会儿没有回转的余地,以雷蒙德的霸道个性,能服软已经是极大的不容易。如果他真的要加入远征队,他们两个以后面对的类似问题只会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复杂。

    尤里安现在只觉得酒劲上涌,整个人都疲惫极了,想着能尽快安静的躺在床上好好思考一下自己该怎么处理这棘手的境况便低头妥协了。

    而雷蒙德见尤里安总算是点头答应,还来不及高兴就突然被人喊了名字。

    “雷”

    他一手拉着尤里安,有些不悦地转头寻声望去,便见蔷薇佣兵团的副团长威廉站在木质楼梯下向他招手。

    对方在撇过罗宾和修的时候也顺便向他们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而在看到尤里安的相貌后则好奇又兴奋地往前探了探身,深吸一口气感受片刻后便耐不住羡慕地惊呼道“新成员教廷的牧师如此纯净的光明元素雷,你的好运太让人嫉妒了。”

    雷蒙德不动声色地往前侧跨一步挡住了威廉看向尤里安的目光,皱眉打量着这名不速之客,冷声“好久不见。有事吗”

    威廉好像早就习惯了雷蒙德的冷淡态度,他全然不在意,像个狡猾的商人一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信誓旦旦地小声道“雷,能遇到你真是太巧了。这次的情报难得,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眼见雷蒙德的眉头皱得更紧,威廉立刻放弃了继续吊人胃口,赶紧压低声音说道“我有九成把握,加纳宝石出现在了基隆山脉。怎么样今晚喝一杯好好聊聊“

    加纳宝石是火神的佩饰,他们多年来通过多方调查一直怀疑这块宝石与火神的神位投影有着重要关系,却始终苦于没有它的线索。今天有人将这块宝石的踪迹送到了面前,就算情报不一定是真的,但雷蒙德断没有现在就放弃的道理。他示意威廉稍等,迅速将行李搬进了屋子。在叮嘱尤里安早些洗漱休息后,便下楼赴约去了。

    尤里安昏昏沉沉的,乐得雷蒙德不在好一个人直接入睡。他简单洗漱过后便疲惫地躺下了,连之前反复提醒自己要好好考虑自己和雷蒙德怎么相处的事情都没来得及琢磨就陷入了黑甜梦乡。

    就是半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大约是环绕在周身的气息太过熟悉,他半点挣扎也没有,将自己往热源挤了挤便继续安心睡过去了。

    雷蒙德洗了个热水澡,他将一身寒意与酒气散了后才钻入被窝。瞧着睡得迷糊的尤里安撒娇似的往自己怀里团了团还舒服地蹭了蹭自己的胸口,雷蒙德只觉得心里一片柔软。他知道明天醒来见到的又只会是那个刻意疏远他的圣徒,此刻便万般珍惜的将人又往怀里搂了搂。

    矛盾发生的太快,他此前一直腾不出手去细想两人之间所谓的“替身”问题。但违和感始终紧紧缠绕着他,雷蒙德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只能凭着直觉行事将人绑在身边一起解决问题,总比两不相见各自纠结要有效地多。

    第二日,雷蒙德为了避免晨起的尴尬,特意在尤里安还熟睡的时候便起了床。当尤里安裹着被子醒来时,雷蒙德仅留了字条让他洗漱完下楼和他们吃早饭。

    雷蒙德在早餐桌上大致安排了下之后几日的行程。他今天首先要带着尤里安去佣兵工会登记注册,而修和罗宾则需要顺着他昨晚从威廉嘴里套来的消息继续打探,最好能获得足够的信息以辩虚实。这样他们在明晚与蔷薇佣兵团接洽合作事宜时,起码可以避免己方太过被动。

    这个小镇不大,不过几十万的人口,佣兵工会离他们落脚的旅馆也就两个街区的距离。

    早餐过后各自行动,雷蒙德便选择直接带着尤里安步行过去。一路上他维持着骑士精神,做足了该有的绅士样子,一边观察尤里安的神情一边向他解释远征队的现状。

    除了他们这一支核心队伍负责神位节点的封印以外,其他的小分队全部都散在大陆各地,收集散乱的关于投影节点的情报并在确认后第一时间传信给他们。这些下游小队的成员并不知道他们真正的行动目的是什么,只是在各族内接受了长老与族长的机密任务指派、奉命听从雷蒙德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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