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梁末到学校比平时都要早十五分钟,他一边咬着吸管喝豆浆,一边走进教室,没想到自己居然是第一个到的。
把试卷塞进明湛的课桌,梁末趴到桌子上补了一会眠。
不久就陆陆续续有人来,直到人来得差不多了,大家也都开始交作业准备早自修。
梁末往窗台的位置看了一眼,看到了明湛悠闲地翻着书。他一抬眼,就撞上了梁末的视线。梁末跟地鼠似地缩回脖子。
语文,语文,午休,化学,化学,数学,自修课。
于是这一天,意外地和明湛没有一点交集。
而等到放学时,梁末在公交站看到了明湛。明湛走过来,说道“昨天下午我爸妈回来了。”
梁末反应了两秒,才冒出一个想法,明湛是在解释昨天下午的事吗?
梁末“噢。”
明湛还想说什么,就被一个跑过来的女生打断了。
“明湛明湛,我们一起回家?”
林夕爱笑眯眯地盯着明湛。
“不顺路。”
明湛面无表情地拒绝。
“阿姨请我去吃饭,所以我去你家呀。”
明湛往另一边走去,似乎很想甩开女生,但林夕爱跟尾巴似地在明湛身边晃悠,到底明湛不会对她真的发火,只能有一下没一下地应着女生。
梁末走到另一边等车,他默默盯着脚下的路发呆,刚刚明湛还想说什么呢?竟然有点讨厌起那个女生了,偏偏这个时候打断别人的谈话,但是……没想到林夕爱居然跑了过来,打量着梁末,还绕着他转了一圈。
林夕爱就像一株发光的漂亮植物,让梁末有些窘况地面对她的注视。
“你喜欢阿湛吗?”
简直语出惊人。
梁末第一反应是去找明湛。可是还没等他在人群中找到明湛的身影。
林夕爱就继续小声说道“怪不得阿湛拒绝我呢,原来是喜欢你呀……”
梁末“你在说什么?”
梁末看到周围的人没有看过来,微微松了口气。
林夕爱看他尴尬又窘的表情,非常贴心地说道“你放心啦,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刚刚是在生气吗?”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觉得自己是那种很容易生气的人。
梁末动了动嘴,说“没有。”
林夕爱却不高兴道“看到我拉阿湛的手,你怎么可以不吃醋?”
“我们只是同学。”
梁末解释道。
“可是阿湛喜欢你。”
林夕爱鼓鼓嘴巴,“你,你可别后悔。”
林夕爱说完,就快速走到了明湛那边,亲密地抱住了明湛的手,还炫耀似地看过来,仿佛重申说“你别后悔。”
梁末头痛地移开视线,想着,他有什么好后悔的,他开心还来不及,如果明湛不会再来做那些幼稚的举动。
不过,这两个人在这方面,倒是出奇一致地幼稚。
梁末上了如同蒸炉的公交车,公交车里已经亮起了灯,四周不透风的空气让他有些烦躁,被人群挤到了后门边上,梁末在抓满手的柱子上找了一个空位,支撑住平衡。
简直……莫名其妙。
梁末想。
星期五放学,最后一次篮球训练。
梁末照旧坐在场外的椅子上,他带了本文言文的书,目光落在上边,密密麻麻的注释好像蚂蚁在搬家,耳边是脚步声和篮球拍击声。
那人的衣服背后湿透了,好像是水汽氤氲开一块形状不明的布景。伸长的手臂和跳跃的脚步姿势干净利落。
训练结束时,教练集中了人员,进行了赛前最后一次讲话,大致意思就是休息好,心态放好,然后把每个人的有点和弱势都说了一遍,最后就是加油鼓劲的话。
梁末在一边听着,目光却是缩在自己脚前的一块地盘。
他不用仔细看也知道,明湛肯定懒洋洋地抱着球,站在最后面。
“解散。”
众人纷纷喝水的喝水,去更衣室的去更衣室,梁末把点名册交给教练,教练说“明天你也去吧,到时候有什么情况也好处理一点。”
梁末点点头,应下来。作为助教,他的确应该去。
“对了,明湛那小子,最近心情怎么样?”
教练突然问道。摸摸下巴,有一丝狐疑“虽然这两天他表现不错,但我总觉得不放心。”
梁末站在门口,不知道说什么。
教练眼神锁定梁末,说道“作为助教,你就帮我稳定稳定那小子的情绪,万一他明天突然发作中途离场,我可收拾不了……”
梁末想,教练到底为什么一直觉得明湛像个炸药桶,会是不是炸掉呢?
虽然明湛有时候的确我行我素的,但是他脾气并不差。
梁末等到明湛出来,篮球场的人已经走光了。
他没在更衣室看到明湛,看到陆洲出来,问了一句才知道明湛去七楼浴室洗澡了。
七楼浴室,应该是教师用的场地吧。
梁末想了想,还是上去找他。
七楼是和学生宿舍类似的寝室,只是比学生寝室要宽敞和舒适。
梁末不知道明湛在哪一间,只是听到了水流声,循着水流声,他来到一间门前,浴室的水声哗哗,梁末发现门没锁,他一进门,就差点踩到明湛扔在地上的篮球服,裤子,还有黑色的内裤。
不知怎的,梁末呼吸一滞,随即想要移开目光,但又心虚地,偷偷看了眼地上的那条内裤,有什么奇怪的思想爬到了心口,痒痒的,有令人无地自容。
在梁末考虑要不要和上门出去的时候,浴室的玻璃门哗啦拉开了,随即,明湛看到了站在门前僵硬地可以当路灯的梁末,而梁末,仿佛被他吓倒似地,放空的眼神先是一聚焦,再是飞快地涌起羞愧的水汽,再是,整个脸都红了,如同被挠了尾巴的猫,好像要跳走又腿软地没办法动。
而事实上,只要一秒,梁末就看清了头发半湿的明湛,高大,修长,肌肤滴着水,只穿了一条内裤,下面是修长笔直的腿。
他居然还注意到了,内裤的颜色是灰色的,和地上那条不一样。
但是,他一点都不敢去看明湛的脸,明湛的眼睛。
他觉得自己呼吸都变得困难,而鼻翼间都是明湛带出来的沐浴露的香气和潮湿的水汽。
梁末说“我……你先穿衣服。”
他想说他出去等。
却没想到自己嗓子莫名地哑了。
他心急慌忙地后退,不小心踩到了明湛的衣服,又一缩脚,脚瓷砖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手在空中抓了几许,抓到了冲上来扶自己的明湛。
他的手心是明湛的手臂。
热的。潮湿的。
梁末嗓子一噎,“对不起,我……”
明湛扶在他腰后的手一用力,脚往门上一踹,门就关上了。
梁末被门的声音惊得一抖,又想推开明湛。
明湛头发上的水滴到了梁末的脸。
梁末觉得这个姿势太不安全了。他急于摆脱这样受钳制的姿势。
无可奈何,对上了明湛如同上水亮的眼睛。
“你找我?”
明湛问道。
视线如同夏日里被阳光灼伤的湖水,滚烫地铺天盖地地涌上来。
好像每一寸肌肤都要被这热量给弄得滚烫。
“我,教练让我,给你说说赛前注意事项。”
明湛眼里滑过一丝滑稽,梁末觉得自己说的话也许在他看来是个蹩脚的借口,因为所谓的赛前注意事项,刚刚教练已经讲过了。
而自己此刻,似乎没有理由再讲一遍,甚至是单独对明湛。
可是事实上,教练的确拜托了梁末来稳定明湛的情绪。
可是变成自己开口,就变得难以启齿。
难道说
——心理辅导?
明湛肯定嗤之以鼻。
或是
——精神放松?
梁末觉得自己为难得要死。
(七)
“教练怕你紧张,让我来看看你。”
最终梁末如实说了。
明湛听了,倒是没有为难他,放开了梁末,脚勾过椅子,拿起了上面的毛巾,随便擦了擦头发,手臂和背部的肌肉线条紧实而流畅。
看得梁末又有点羡慕又觉得脸红,还有点莫名地讨厌。
总之就是,很复杂。
“所以班长打算怎么开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