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直接和厉建国说——毕竟说起来算是他牵的线。
只好先和楚玄说。
楚玄呛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赶紧打给厉建国。又拦苏晏。
哪里拦得住。
甚至还来不及赶到苏晏楼下,财经新闻上就已经有了苏家的企业收到大笔注资的消息。
这种事情,第一次感受好坏全看司机驾驶技术如何。
周泽宇老司机,生意场上是个爽快的大肥羊,床上更是体贴的好情人。过秋名山七连发卡弯都能一路漂移不减速。痛是不会。客观上来说还有点舒服。
苏晏却迷之无法投入。
老司机换了四五种方法,乘客依然在车厢外挂着,气氛就有点尴尬。以至于司机同志不得不提醒乘客这一趟的车票还是蛮贵的。乘客想了想,诚恳地表示,你要么给我用点药吧。
司机惊。
乘客嗤笑敢情开飞机的传闻都是假的?这就虚了?
司机说飞机带不了乘客,只能带副驾驶。新手上路还是遵守交规,安全驾驶。超速太多恐怕车毁人亡。
乘客又笑还挺惜命。
司机用力点头,丝毫不以维持,并吟裴多菲诗一首爱情诚可贵,舒爽价更高,若为生命固,二者皆可抛。
乘客无法可想。
到底老司机,智商不够经验凑,关键时刻野兽直觉猛然上线,拿领带绑住苏晏的眼睛,又塞住他的耳朵——然后苏晏闻到某种熟悉的烟草的气味……
……高潮来临的时候,苏晏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抓着床单叫阿国哥哥。
事后回过神来,赶紧道歉。
周泽宇看着自己背后的抓痕笑成哈士奇“没关系,这样好,心里有人的不会缠,我喜欢。”
苏晏猛然觉得自己宛如傻逼。
他倒在床上睡了很久。
哦,那不叫睡,基本上是昏迷。各种噩梦接二连三。醒来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却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哭的,梦到了什么。
头疼。
腰也疼。
四下看看,猛然发现不对,自己都无奈了——又是厉建国的房间,而且身上还是厉建国的衬衫,什么时候换的也没有印象。他想起厉苛给他看的视频里,厉建国曾经说过类似温水煮青蛙一类的话,大意是疼他保护他,慢慢消磨他的距离感,获得他的信任依赖,最终左右他的行为——苏晏想,自己现在这情况,大概算是从灵魂深处被煮熟。想要恢复独立,大概要经过很长的时间和艰难的努力才能重新获得一个生猛的灵魂。
也或者并不能。
只好一辈子做厉建国的熟青蛙。
想想就绝望。
但身上的黏腻感更难受。无论如何还是先把澡洗了。
进浴室的时候颇从容不迫——按计划厉建国最少还有两三天,厉家这个房子里的人都把他当二号主人,并不会有人来打扰。可洗到一半,接厉苛电话,先是恭喜他赢了赌局,然后告诉他,厉建国不知为什么提前回国,已经上飞机,起飞得有半天了 。
苏晏吓得从浴缸里弹起来。
披上浴袍就往外逃。
刚跑到屋里开衣柜找替换衣服,房间门就被打开了——厉建国走进来。
沉默。
更长的沉默。
厉建国的双眼瞪得像两个铜铃一般,眼底可见地充血发红,呼吸急促,鼻孔都张大了,胸腔飞快地一起一伏,看上去活像一只被挑衅的公牛。
苏晏忽然心虚起来。
理智上他告诉自己没什么可心虚的。
可潜意识地还是觉得做错事,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大脑自发地开始琢磨惹了这么大的祸,如果现在就道歉的话,厉爸爸会不会消气……他回过神来再一次告诉自己,没什么可心虚的,和厉建国一点关系都没有,反正都是骗人的……
就看到厉建国大跨步地走过来。
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
苏晏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咬住下唇,闭上眼睛。
大概要被打屁股了。
……事情这么大,估计不是打一次屁股就能解决的了……
那怎么办呢?
慌张的声音在大脑中嗡嗡地回响。
苏晏恨极了自己这种不争气的条件反射。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你现在也是一家之主了,不能这么丢脸。妄图睁开眼睛直面厉建国的愤怒。妄图做风流潇洒状和厉建国说只是走错了一会就回去。妄图先发制人表示这只是个人行为和任何其他人都没有一丁点关系——以上企图皆在一秒之内失败,没有任何被实践的可能性。
苏晏发起抖来。
“很冷?”
他听到厉建国的声音问。
“说多少次了,洗了澡擦干再出来,不要仗着有恒温空调就乱来——空调了房里才更容易感冒。”
厉建国拿过大毛巾来给他擦头发。
怎么回事?
没有生气吗?
还是没有发现?
……脖子上锁骨旁边被啃得上了迷彩一样,怎么可能没发现……
那是为什么?
苏晏眯开眼睛,偷偷看厉建国——后者面如石像,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嘴唇上留着被咬破的血痕,眼也红着,不是哭的那种红,是一种奇怪带着血丝的赤红——配着厉建国很凶很凌厉的剑眉上挑眼,仿佛随时要吃人。
厉建国感觉到他的视线。
眼睛往他脸上一瞥。
像是一把刀。深沉汹涌的情绪铸就最锐利的锋刃。只一眼,就能把人心头剜下一块肉。
苏晏胸口一疼,赶紧又把眼睛闭上。
“害怕了?”厉建国问——声音有些冷,又有点嘶哑、
苏晏没有听他这样说过话,不知怎么回答。
厉建国冷笑一声。
放下毛巾,抓了电风吹过来,在热气和轰鸣声中咬牙切齿地靠在他耳边“现在才知道害怕了?”——苏晏喉结上下滑动一下,听见厉建国磨牙的咯吱咯吱声,总觉得说不定会被咬断喉管,大气都不敢出,“早干嘛去了?这都敢乱来?”
声音里显然地带着血淋淋的杀气。
拨弄苏晏头发的动作却很温柔。
苏晏不敢看他的脸,只好凭声音和动作,忐忑地猜测他的表情。巨大的反差从两边把苏晏的神经扯成一条线,紧张的,笔直的,在极限边缘,随时会崩断。
厉建国关掉了吹风机。
空间重新回归该死的安静。
苏晏抓住浴袍,很用力,指节发白。
按照惯例,这个时候厉建国该拿个外套把他包起来——他很容易着凉,厉建国总是怕他冷。
今天却没有。
安静无边无际。
压在身上,让人喘不过气。
厉建国在看他。
苏晏知道。
锋利的目光割破皮肤,一直深入到内脏深处。灼热又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脖子上的某一个吻痕被轻轻碰了一下。苏晏就嘶”地倒抽一口气,猛向后躲。
他听到厉建国用力深吸气的声音。
连忙更紧地闭起眼睛。
却只听到一个很无奈的问句
“会疼?”
苏晏呆了一会,才慢慢摇头“不疼,”想了想,觉得这个答案不客观,补了一句,“没有做手术那么疼。”
厉建国的呼吸一滞。
随即浓重属于男人的味道笼下来。
——苏晏知道他应该是靠得很近,裸露在外的皮肤可以清晰感觉到隐忍的怒气带来的压迫感。但并没有被碰触。
苏晏感到冷。
明明靠的这么近,为什么不抱呢——苏晏有点委屈。同时唾弃感到委屈的自己。他发现厉建国的味道和温度是真的能安抚他。这个发现本身让他心慌。
脑中一片混沌。
听到厉建国的声音从靠近颈侧的地方传过来“有没有哪里难受?”
“……还好。”
“是谁?”
“什么?”
“是谁?”
苏晏说了周泽宇的名字。
有破裂的声音——很响亮很刺耳。苏晏吓一大跳。下意识睁开眼旁边椅子的扶手被生生拧断了。
厉建国正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笔直的背脊像是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