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天宁点头“此言有理。”
他最烦哄小孩子,尤其是爱吵闹的小孩子,云苍看上去很稳重,想必降得住。
打定主意后,他们离开了青莲观的队伍。其他修道门派都住在客栈,他们频繁出入对青莲观的名声不好,四只鬼夜里先行,在路上等青莲观的弟子跟上来。
三天后,两拨人在路上遇见,禾棠特意找了找天风,却怎么也没见着。其他弟子说,天风昨天找云苍师兄问话,哇哇哇哭了一整天,药也不肯喝,功也不肯练,眼睛又红又肿,云苍恼了,直接将他打晕了扔在马车里,让几个弟子陪同,慢慢回山,他们则御剑回山。
御剑脚程快,杨锦书一行是鬼,又有青莲观弟子一路护佑,很快便与他们一齐到了地点。
再次来到青莲观,想起这小门派几十年风雨,眼前景致虽与往日别无二致,想到伤心处,仍旧感慨万千。这一门立派不久,可其中坎坷令人唏嘘。他们留了心,看观中祥和宁静,便觉得青莲观在闵悦君与一众弟子努力下扭转乾坤,可敬可佩。
万骨窟仍旧一片绿荫,风自木碑间穿过,发出一种奇异的轻响,令人内心平静。
施天宁听他们说起沃燋石,便想去地牢瞧瞧,进去后却发现,原本悬在空中发出红色异光的沃燋石已经失去了光彩,粗糙的石面平淡无奇,一点阴气也无,纵使他们靠近,也再不见当初魂魄舒畅的感觉。
“物是人非。”施天宁感慨道,“怎么总觉得没过多久,一切都变了”
仔细算来,自禾棠死后,他们已认识近三年。这三年对鬼来说,过得飞快,尤其近一年发生太多事,劳心劳神,几经变化,他们也与初识时大不相同。
“有点怀念禾小棠刚来的时候啊。”施天宁捏捏禾棠的脸,“那时候大家都在,欢喜不知愁。”
他这样一说,大家顿时沉默。
那时候神棍还只是一个不着调的江湖术士,整天没正经地调侃他们,老刘也温温吞吞的,与他们亲睦友爱,禾棠还傻着,总被杨锦书牵着逗弄,施天宁整日与菀娘耍嘴皮子,乱葬岗一伙总跑到杨锦书的宅子去打牌,热闹得很。
那时候大家都没心事,多好。
“哎呀,说这些做什么我们去打牌吧”菀娘挽起袖子来,“我从锦书宅子里将麻将带出来了,一起打”
“”禾棠竖起大拇指,“菀娘你好机智。”
菀娘吊起眼角,得意道“那是自然。”
说是打麻将,其实并没有去。
他们一起去看了老方,经过青莲观弟子的诊治,老方虽然还未醒,脉象却渐趋平缓,呼吸也正常了。如意守着丈夫寸步不离,一切照顾亲力亲为,若不是青莲观弟子劝着,恐怕连觉都不睡。
菀娘陪了她几日,看自己从前唯唯诺诺又爱哭的小侍女如今两鬓染霜,皱纹也出现在额头眼角,却不再哭鼻子,而是无比坚韧地照顾着病重的丈夫。
“我的如意长大了。”菀娘抚着她的鬓角,笑着说,“再也不是爱哭的小姑娘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如意窘迫地勾了勾发丝,垂下目光腼腆道,“我老了,怎么好意思哭”
“老了也很漂亮。”菀娘夸她,“老方眼光好。”
如意抿唇笑了笑,看了眼床上的老方,神情温柔“他呀,是个老实人,别人总欺负他,让他帮忙做事,他也不晓得拒绝。我看他在外总受委屈,就想对他好一些。”
菀娘捏了捏她手心“他值得。”
如意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的。”
她与老方风雨同舟二十余载,互相扶持走到现在,很难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过了几日,老方苏醒,醒来第一眼便看到床边为他擦脸的如意,他许久没说话,一双眼怔怔地看着她,眼泪自眼角滑下,吓得如意跳起来“老方你哪里难受我我去喊人”
她慌慌张张把众人喊过去,杨锦书为老方诊了脉,安慰她“夫人不必担心,方大哥已无大碍,只是体虚精气弱,再修养几月便可痊愈。”
如意顿时松了口气,靠在床边隔着被子拍老方,埋怨道“你可吓死我了,哭什么啊”
老方身体还虚弱着,动不利索,便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握着她手指,哑着嗓子道“你你瘦了”
如意怔忪,眼里也蓄了泪,喉头哽咽,嗔笑道“你这个死鬼,还知道我瘦了那你快点好起来,换你来照顾我。”
老方用力地点头,却岔了气,剧烈咳嗽起来,嘴里不忘说“我好咳咳咳”
如意帮他顺着气,又慌又急“你别说话了伤还未好”
禾棠捧了杯水过来“如意夫人,给方大哥喝点水。”
如意连忙道了谢,端着杯子细心地喂给丈夫喝。怕老方再呛着,她每次只敢稍稍斜一点,让他沾一点水。
待老方不再咳嗽,青莲观的大夫与杨锦书商讨出两道方子,一帖为老方调理身体,一帖为如意补气养身。
一切都在好转,青莲观却忙碌起来。
弟子们似乎察觉到闵悦君的失踪是不祥之兆,看着紧锁眉头四处忙碌的云苍与回山后便与云苍怄气的天风,隐隐察觉到什么,只是大家都不敢问不敢说,老实地听着云苍安排。
禾棠还惦记着一月之约,眼看日子已过去大半,他们在青莲观过得悠哉过头,内心惶惶,便吵着打麻将。
菀娘拉着如意一起,刚能下地走动的老方便靠在椅子上看妻子与他们打牌。
杨锦书不爱玩这个,便也坐在一旁看着禾棠,闲下来便给老方端茶倒水,按照自己的记忆将看过的古籍、秘典、道法记录下来,准备送给青莲观。他承神棍教导多年,又读过许多地府淘来的书,撇掉部分不宜被凡人看到的术法外,他送的大礼可算是十分珍贵。
转眼到了期限,禾棠心中烦躁与日俱增,施天宁被这破孩子喜怒无常的性子扰得头疼,追问之下才得知他们遇见阴差的事。
“你们真要去地府”
“看阴差那架势,我俩不去恐怕不行。”禾棠托着腮皱着眉头,“不知道要不要下十八层地狱受刑”
“你俩下什么地狱”施天宁戳着他额头,“你俩连小邪小恶都算不上,你当地府送鬼魂去地狱受刑不过脑啊”
菀娘附和着“我看也是。大约你俩去过地府一遭,重回人间怎么也说不过去,召你们回去投胎更有可能。”
禾棠只见过转轮王一个阎罗,其他九位可没见过,不知是何秉性,怕那些阎罗为难,根本坐不住。
杨锦书稳如泰山,安安静静地提笔写书,禾棠看他认真,强忍着不去闹他。
就这样忐忑不安地捱了几日,乍暖还寒时候,有人上得山门,送来了一个匣子。
彼时禾棠正站在山头走神,看到那匣子,莫名有种不祥预感,飞快地招呼了还在闲话的几个朋友赶去正厅,正赶上云苍将匣子打开,拂雪剑静静地躺在匣内,剑上系着一条长长的白布。
云苍脸色一白,嘴唇抖动,举着匣子当场跪了下去。
围观的弟子还在茫然,禾棠他们却齐齐明白了什么,别过眼去不忍看。
天风听说了正厅的动静,急匆匆地跑过来,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与云苍说话,却是又惊又怒“师兄,他们说有人把拂雪剑送来了,是真的”
他一眼看到云苍手里的拂雪剑,后半句话顿时卡在嗓子里出不来。
“不可能”他喃喃道,膝盖发软,跪了下去,眼泪涌出,“不可能掌门他他怎会”
云苍到底比他坚强些,只在地上跪了一会儿,便合上匣子站起来,镇定地对众人道“掌门已仙逝,通知观中弟子,为掌门送行。”
天风大哭“师兄你骗人”
其他弟子看着云苍的脸,想起闵悦君从不让拂雪剑离身,便心下了然。坚强些的,忍着痛沉默地下跪,有几个不忍看的弟子别过脸跑出去通知其他人,如天风一般不敢相信事实的弟子皆失声痛哭,吵闹起来。
云苍并没有责怪他们,而是耐心解释着闵悦君生前的安排。
弟子们其实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对他的话并不怀疑,只是闵悦君盛年而亡的事太令人震惊,他们心里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禾棠看不得这么多人哭,拉着杨锦书躲出去了。
菀娘低声问一旁的施天宁“闵道长仙逝了,那神棍呢”
施天宁摇摇头,扶着她的肩膀,叹息“既是不肯来,想必再也不会出现。”
神棍就这样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他是随闵悦君入了轮回,还是就此云游四海,抑或奔赴未知,去偿还他为闵悦君最后的这一个月欠下的债。
云苍携众弟子为闵悦君设下衣冠冢,在万骨窟最前面葬下。青莲观弟子一身素衣,一路寂静,只在立碑时齐齐跪下,抬手为万骨窟设下一道坚不可摧的阵法。
那日天空湛蓝,雪融日暖,正是好天气,似乎不愿让人伤心。
禾棠他们只在杨锦书的修罗伞下远远看了一阵便不忍再看,倒是如意携老方恭恭敬敬地跪在青莲观弟子身后,送闵悦君一程。
“锦书,你说,闵道长的尸体去哪儿了”禾棠忍不住好奇,“是被神棍葬在了别处,还是火化了抑或是,连尸首都没留下”
杨锦书揉了揉他的头,道“不要想太多。”
“那神棍去哪儿了”
杨锦书放在他头顶的手顿了顿,道“我也不知道。”
禾棠怔忪,忽然道“锦书,我们去地府吧”
离一月之约还有几日,杨锦书却只在片刻怔愣后点头笑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结局以我每天爆字数的习惯,明天那章当然很长啦
、第97章 大结局
他们二人就此辞别,施天宁与菀娘虽早有准备,依然不舍。
禾棠笑道“你俩好好修炼,争取将来投胎时能在来世做一对神仙眷侣。”
菀娘勉强笑道“好。”
施天宁向来是干脆利落的性子,此时却难免有些婆妈“你们俩啊,去了地府可别再给人家捣乱了,尤其是禾棠,别嚷嚷着要去穿越司,那里可由不得你”
“哎呀天宁哥你怎么啰里吧嗦的。”禾棠打断他,认真道,“我俩只是到了该上路的时候,迟早有一天,你俩也是要去的,别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大家都是鬼,说不定我俩在地府逗留的时候你俩就后脚跟上了。”
施天宁拍他脑袋一巴掌“就你话多。”
杨锦书在一旁笑笑,对他们说“久留凡间不是好事,你们二位多加小心。”
“也留不了许久。”菀娘道,“等如意与老方故去,我们一起走。”
短短几十载,对他们来说的确不算长。
杨锦书拱手“那便就此别过了。”
施天宁与菀娘齐齐道“珍重。”
禾棠等他们都说完了,仰头看着天,口是心非道“下辈子估计谁也不认识谁了,你们可别伤心。”
菀娘噗嗤一笑,推着他肩膀“快走快走,谁要伤心。”
禾棠顺势转身走了,杨锦书无奈摇头,朝朋友挥挥手,也跟上了。
施天宁与菀娘目送他们远去,笑容不再。
多年朋友,此时一别,终不能再见。
阴差很好找,上一次他们入地府走的是死人沟,这一次却是被阴差一路带着。路很长,不知为何,有阴差在侧,四周的景象便看不分明。禾棠不习惯这样的方式,便紧紧靠在杨锦书身边,一路忐忑着入了地府。
入册登记了姓名,两人却入了第一殿。生死薄一查,他俩早就死了,一直没来,判官仔细瞅了瞅他俩的生平,本都是可怜人,谁知向后一翻,竟然是前段时间在五浊之处闹过的两只小鬼。判官忙不迭将他俩移交第十殿,交给转轮王处置。
前些日子五浊之处有天光泄露,虽然在转轮王的压制之下,浊气并未外泄,可十殿均受到不同程度的震荡,纷纷找转轮王算账。
转轮王刚费力收服一条吸噬了大量戾气与魔气的红蛇,正在气头上,与九殿阎罗吵了一架。判官听说十殿阎罗差点打起来,幸好第七殿泰山王出来做和事老,说自己掌管西北沃燋石下的热恼大地狱,却没有及时发现有人将沃燋石从五浊之处带出了地府,实在失职,大家别吵了,既然转轮王已经将搅乱人间的小吏解决,大家还是尽快善后。
卞城王在一旁阴阳怪气“我怎么听说从穿越司跑出去的小吏是一群小鬼给捉住的听说还有个凡人第十殿何时这么松懈,竟然让个凡人溜下来了”
转轮王还未说话,卞城王便跑了。
其他几殿阎罗也打着哈哈纷纷告辞。
秦广王一回到第一殿就告诉他们“留意阴差解押来的鬼魂,若有之前闯过第十殿的小鬼,别问本王,移交第十殿便可。”
故而,一见到他俩,判官想也不想,立刻打发了。
禾棠与杨锦书莫名被押到第十殿,熟悉的忘川河让他俩有些恍惚,正要一起渡河,阴差却说“殿下有令,命二位移至殿外一见。”
杨锦书心中不安,可他们已经到了转轮王的地盘,不敢再造次,只好乖乖跟着阴差走。
阴差径直带他们去了第十殿外,一看这方向,禾棠便惊觉“要去五浊之处”
杨锦书不知转轮王搞什么鬼,一路去了殿外,却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禾棠脱口而出“神棍”
神棍百无聊赖地躺在地上画符,听到声音便起身来,看到他俩也是一怔,不过很快他脸上便露出笑容,迅速跑了过来“你俩终于肯轮回了”
禾棠上下打量着他,却见他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可身侧没有闵悦君,他有些犹豫地问“你你怎么会在此处”
神棍还未答话,杨锦书已经沉了脸“清蓉道长,你找转轮王帮忙了”
“显而易见么。”神棍随口道,“我向他借了一个月的寿命给闵悦君。”
杨锦书目光扫过不远处布下的数道法阵,顿时明白过来“他要你为他守住五浊之处”
神棍摇头道“在下太有才了,走哪儿都得发光。”
禾棠一直盯着他,看他表情如常,一想到闵悦君死了,便忍不住问“那那你徒弟呢”
“他呀,他本要魂飞魄散的,幸亏我这个做师傅的还有些道行,将他魂魄保住了,让他入了轮回。”神棍终于不再开玩笑,正经道,“我向转轮王为他求了情,他此生多苦楚,望他来世多福禄。”
杨锦书毕竟对地府的事知道不少,说透“闵道长此生亦有杀孽,来世不可能平安顺遂。”
“我知道。”神棍低声笑了笑,道,“所以转轮王许了他九世,用八世偿还他此生的孽障,第九世,送他一世喜乐安康。”
杨锦书面露不忍“转轮王不是这么慷慨的人,道长你又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
“我啊”神棍想了想,淡淡道,“我孑然一身,不入轮回。”
禾棠没听懂“什么意思”
神棍指了指五浊之处“我就在这里,耗着。”
地府没有年月,他不知道要在这里耗多久。
禾棠登时大怒“这根本就是霸王条款”
“其实这样也不错。”神棍反而笑着安慰他,“左右我已经是只鬼,在地府好好修炼,闲来无事去十殿走一遭,看看热闹,也合我心意。五浊之处无聊了,便去忘川河边摆渡,送鬼魂去奈何桥。渡船上故事多,说不定将来还能见到故人。”
他看着杨锦书与禾棠,揶揄道“也说不准,还能见到来世的你们,只怕到时候你们已经不认识我了。”
禾棠扁着嘴,居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神棍这个性子,在哪里都能活得畅快,只是一想到他要在这里耗到天荒地老,便觉得十分心疼。
“锦书。”神棍忽然看过去,认真道,“你福泽深厚,来世必过得顺遂,禾棠折腾这几遭,轮回后想必要吃些苦,你来世要保护他,这小子闹腾得很,可不要让他去祸害别人了。”
“说什么呢”禾棠恼了,“我怎么就是祸害了”
杨锦书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道长怎知我们来世还会遇见”
神棍抿唇一笑,朝他勾勾手指。
杨锦书附耳过去,便听神棍道“你俩的婚书还收着么”
杨锦书点点头“一直带着。”
“你将婚书撕成两半,你俩各拿一半吞了,即使喝了孟婆汤,轮回后你二人依然注定相遇,这可是十殿阎罗都管不了的。”神棍顿了顿,又说,“我教你一道双修法术,你一会儿”
禾棠看他俩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很不是滋味,不知道事已至此,到底有什么可瞒着他的。
神棍说完,朝他俩摆摆手“时辰到了,你俩走吧。”
禾棠见他如此干脆,竟有些不爽“喂喂喂神棍你会不会太绝情了点”
神棍朝他怪笑“臭小子,我待你甚好,你莫要忘恩负义”
说着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杨锦书。
杨锦书干咳一声,笑道“多谢道长。”
神棍转过身不再看他,三两下消失在沃燋石阵中。
禾棠对这里有阴影,虽然还恼着,却被杨锦书带着走,朝第十殿行去。他连忙追问“神棍和你说什么了”
杨锦书将婚书自袖中取出,在婚书上画了两道符,痕迹隐没在婚书中,他将婚书一撕为二,团成两团,一团扔进自己嘴里,另一团塞进禾棠口中,温声道“吃掉。”
“呜呜”禾棠稀里糊涂吃了,反正自从死后,他就没吃过什么正常东西,嘴里问,“吃这玩意儿干嘛”
杨锦书悄悄告诉他“清蓉道长说,吃了这个,我们即便入了轮回,来世也能在一起。”
“你听他胡扯。”禾棠撇嘴嫌弃后,却又偷偷凑过啦,拧着眉毛道,“可是如果喝了孟婆汤,咱俩都失忆啦,即使下辈子在一起了,我也不知道。”
杨锦书没有说话。
禾棠嘀咕着“所以我说要不我们还是逃跑吧,找找穿越司在哪儿,我还是觉得魂穿更靠谱一点啊”
正在这时,阴差已经将他们送至忘川河边,他俩与其他魂魄一起上了船,朝奈何桥走去。
禾棠胆战心惊地看着前面的鬼一个个喝过孟婆汤后傻乎乎地跟着阴差往轮回道走,他总忍不住想拔腿就跑。
杨锦书四下一看,周围守着好几个阴差,自从上次五浊之处的事闹过后,第十殿的戒备更加森严,想跑也没那么容易,再说,若被转轮王再次抓回来,可不一定只是轮回这么简单了。
不过片刻,他俩已来到孟婆面前。
孟婆打着哈欠懒洋洋地端起碗来,只见刚刚被前面的鬼喝尽的碗居然重新满了,汤底微黄,不知是何滋味。
禾棠碎碎念“好不卫生呀。”
孟婆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禾棠只觉得下颌一痛,一碗汤竟然就这么灌进嘴里,他咳嗽着睁开眼,便见孟婆甩了甩手,淡定地端起下一碗给杨锦书“喝汤。”
“”杨锦书可不想被人逼着,老实接过来喝了。
他俩喝完汤后有些昏昏沉沉。杨锦书强撑着意识揽着禾棠的腰,随他一同朝前走,嘴里念念有词。
禾棠听得耳朵疼,回头问“你在说什么”
杨锦书忽然扣着他的后脑勺,朝他吻了下去。
禾棠只觉得浑身发热,稀里糊涂想起这似乎是双修的套路不过为什么杨锦书在发光
他下意识回应起来,脑袋一糊,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次醒来,他仿佛看到了魂穿文的熟悉套路。
因为他、意识清醒地、成为了、一个婴儿
谁特么的说喝了孟婆汤就将前尘往事忘掉的骗子
虽然如愿以偿魂穿了,禾棠依旧不开心。
因为他没找到杨锦书。
他如今的父母是一家做小本生意的老夫妇,老来得子,对他这个儿子颇为宠爱。禾棠苦逼兮兮地从婴儿做起,一面要对爹娘卖萌撒娇,一面还要四处寻找不知影踪的杨锦书。这一找就是十八年,爹娘都快要给他说亲了,杨锦书还是没有找到
“我就知道转轮王那个大变态不会轻易让我们轮回”他无数次地诅咒第十殿的阎罗,脑子里飞过无数个念头,不知道杨锦书这些年是不是也在找他。
说亲的媒婆已经上了门,禾棠忙不迭背着包袱跳墙开溜,谁知刚爬到树上,一只纸鸢便砸了下来。
禾棠愤怒地扯着纸鸢正要开骂,却见一位少年公子站在墙下,仰着脸看他“树上的小哥,舍妹的纸鸢不小心掉了,小哥可否将纸鸢还予在下”
禾棠看着他与杨锦书别无二致的眉目,一肚子火蹭蹭往上冒,他捏着纸鸢怒道“你妹妹的纸鸢砸了我,你连句道歉都没有”
你他么的这些年都不来找我,连句道歉都没有
少年公子连忙拱手“抱歉,是舍妹太不小心,小公子还好么要不要在下送你去医馆”
禾棠恼他一本正经居然没认出自己来,想着难道孟婆汤只对自己失效,杨锦书之前并未经历过穿越,与自己体质不同这么一想,他鼻子一酸,将纸鸢扔了下去,瞬间没了与他说话的兴致。
少年公子接住纸鸢,看他满脸不高兴地要跳下树去,连忙道“公子小心”
禾棠恶狠狠道“关你屁事”
“”少年公子很是无奈,好脾气地说着,“好好好,我不管,可是禾棠,你若不肯理我,就这么跑了”
他盯着禾棠背上的包袱,笑吟吟道“我到哪里娶你”
树上的禾棠顿时发懵“啊”
“替我说亲的媒婆已经进了你家门。”少年公子朝他伸出双手,眨着眼问,“你要拒婚么”
禾棠吓得掉下树去,杨锦书连忙飞身接住,大惊失色“禾棠你要吓死我么你如今是人掉下来会死的”
禾棠结巴道“锦锦书你你没失忆啊”
杨锦书叹着气道“让你记双修的法诀你不记算了,我早猜到。你我避过了孟婆汤的功效,不过为了避嫌,免得被转轮王发现,我这些年没来找你。”
“坏人呜呜呜”禾棠恨不得咬死他,可看他如今面色红润还练了轻功,顿时不舍,挂在他身上假哭。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来了么”杨锦书调笑道,“正大光明地娶你,让你穿男装与我成婚,你肯不肯”
禾棠连连点头,眼睛泛红“就凭你肯正大光明娶我这一点,穿一回女装我也认了”
杨锦书挑眉“这么好”
禾棠抹着鼻子,认真道“毕竟这还是封建社会,你正大光明娶个男人,还是容易被人说闲话的。我这么喜欢你,怎么忍心你被别人说三道四。”
“”杨锦书哭笑不得,拍拍他的脑袋道,“你放心,说三道四的话进不了我耳朵。”
禾棠抽着鼻子,仰头看着他“你这么喜欢我”
“嗯。”杨锦书温温柔柔地看着他,“我的禾棠深得我心。”
禾棠噗嗤笑出来,从他身上跳下去,勾着他胳膊朝家里走“那还管你妹妹的纸鸢做什么,走走走,见我爹娘去”
杨锦书无奈“你都不讨一下小姑娘欢心么”
“以后我就是她哥哥了,有的是机会。”禾棠笑得无赖,“快走,免得我反悔”
心知他只是胡说八道,杨锦书只笑笑不说话,任由他拉着走。
十八年啊,急不可耐的又不是他一个。
双修的图谱他可翻过无数遍了,好不容易等这小孩长大,可以提亲了。
禾棠走着走着便跑起来,牵着他的手,还将包袱随手扔掉。
杨锦书感觉到他手心的热度,看着他跑起来额角冒出的汗,嘴角微微浮起一个笑来禾棠曾说做鬼时亲吻都不真实,如今,他握着禾棠的手,觉得这再真实不过。
阳光温热,恋人在侧,岁月静美,活着真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写得磕磕绊绊,今天终于走到了大结局,这是我能给予所有人最好的结局了。
谢谢大家因为搞笑的文案戳进来结果却吃了一嘴刀子还坚持下来没给我寄刀片づ ̄3 ̄づ╭
虽然我不是故意写歪的,仍然感谢大家的不杀之恩2333
一边写一边更很容易疲倦,所以敲完正文完三个字的时候真是累得一个字都不想写了,可是想了想,还是决定写写师徒组的番外,至于禾棠和锦书的,有心写洞房花烛夜,然而最近好累哦,等我们师徒组的番外写完再看情况2333
我们明天番外见